撑腰

《撑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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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小可怜虫◎

苏弥对球赛的兴致不高,她看不懂,也不再具有往日冒粉红泡泡的少女情结。

喊加油是不可能的,半推半就是为了把人哄走。

女生来赛场上多半是为了看人,高大英俊的男生比铆足劲赢球的人更为风光。

在苏弥的印象里,谢潇言是属于打得比较好,但没得到她太多关注那一类人。他是她的视线背景里一个模糊的小小的色块,存在于她的记忆边缘。什么都被遗忘,遑论球衣上的数字。

时隔多年,边缘的人变成了男主角。

台下的观众早就心如止水——

不过紧接着苏弥就发现,止水的只有她,旁边的女孩正指着谢潇言,激动地说:那个白衣服的哥哥好帅哦。

软绵绵的“哥哥”两个字让苏弥起了身鸡皮疙瘩,她托住腮,没转头看说话的人。

但余光里衣服的颜色,跟三中的冬季校服高度重叠。

他还是那么容易吸引到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一直,苏弥像是为自己的世界搭建舞台的人,她在台上钦定的男主角、女主角,都独属她一人,被她安静摆布。而谢潇言和他的迷妹们,都被归为一成不变的模糊背景。他们有他们的热闹。苏弥不关心。

当现在,她身临其境地走进这片热闹,发现他耀眼而意气风发的瞬间,遗憾地被她错过许多年。

进了一个三分,谢潇言旋即转头侧向看台,想在人群里找到她肯定的眼神。

苏弥挺平静的,但不负期待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谢潇言笑了笑,他亲吻一下自己的手指,而后冲着苏弥做了一个空手拉弓箭的动作,无形的箭带着他的吻,biu一下击中她的心脏。

苏弥愣住一秒,她伏在前排的座椅靠背,用交叠的手臂遮住热烘烘的脸。

……幼稚鬼。

一旁:

“啊啊啊绝了,射中谁了?”

“是不是看向我们这儿啊?”

不祥的预感暗中袭来,苏弥听见从座椅那头一个一个挪过来的声音。一个高中生模样女孩问:“姐姐,他是你男朋友吗?”

苏弥讪笑:“嗯……是我老公。”

“好羡慕你啊,你老公好帅。”

她点点头:“是还可以。”

女生又指一指球场上另一个人:“那么,那个哥哥有没有老婆啊?”

是在说黎映寒。苏弥说:“他没有。”又怕小女孩误入歧途,她善意地提醒了一句,“不过他是个危险分子。”

她刚说完,黎映寒那边捂着嘴打了个喷嚏。

苏弥没开玩笑。

她一直觉得黎映寒不是好人。他从小就干过不少缺德事,长大也没见收敛。

隐隐还有印象,谢潇言跟黎映寒小时候不对付,黎映寒是典型的狗仗人势、欺软怕硬之徒,那时新的朋友刚来,他做茶星的地头蛇,看谢潇言哪哪都不顺眼,非要惹他。

谢潇言起初的态度还算冷淡乖顺,面对挑衅他就装作没看到。

看一个人好不好欺负,试探地撂一拳就知道了。

黎映寒一拳挥在谢潇言肩膀上,他只睨过来一眼,眼神挺冷,但没别的反应,于是小霸王便就这么笃定了谢潇言是个天生挨揍的货。

他玩性大发,搞小团体霸凌新同学,耀武扬威当领袖。

时不时弄他一下,譬如在谢潇言写字的时候夺走他的笔,在快上课的时候把他书藏起来,那年冬天的最后一场雪下完,谢潇言好端端在路上走,黎映寒用手心窝了一个硕大的雪球,喊了声“看招!”

那颗球飞速地砸在了谢潇言的身上。

黎映寒得意不过三秒,紧接着一声惨叫,被谢潇言按在地上狠狠打了一顿。

那场仗打得很激烈,整个教学楼的人跑出来围观。黎映寒被救出来的时候奄奄一息、泪流满面。他惨叫着捂着嘴,吐出来一颗被打掉的虎牙。

到了换牙的岁数,那颗牙本来也摇摇欲坠。

黎映寒没流血,挂了一脸彩。

当天晚上,谢崇安拎着谢潇言,去黎家道歉,谢潇言站在哭唧唧的黎映寒面前,忽然挥拳过去,这么一下,又把他另一颗脆弱的虎牙打掉了。

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胜者为王。黎映寒太懂见风使舵。

自那之后,他就成天跟在谢潇言身后低眉顺眼喊哥了。

这些恶劣复杂的争执,或许当事人本人都不太记得。

苏弥还有印象倒不是因为黎映寒仗势欺人的嘴脸,是在她最初记忆里的谢潇言,是一个小可怜虫。

当然,她也看走眼了。

就这么伏在座椅靠背上趴了会儿,苏弥被点了点额头。

她倏地睁开眼。

谢潇言正逆着光站在她身前,他已经洗好澡换好衣服,套上了严实的夹克,来质问的架势,开口声音凉丝丝的:“你没有喊。”

“啊?”苏弥反应了一会儿,“对,刚刚这里人好多。我不好意思。”

她回头瞄一眼,那些学生已经撤了。苏弥不知道自己睡没睡着,时间不着痕迹地飞逝而过。

谢潇言还站着没动,好像在固执地等她解释。

黎映寒从后面过来,搭上他的肩,他灌着矿泉水,喊苏弥嫂子。

苏弥惭愧,没有提前备好水,看一眼黎映寒,指着他的水说:“你给谢潇言留一点啊,怎么自己喝?”

谢潇言在她旁边坐下,腿一跷,闷声说:“他喝过了我怎么喝?”

她当真教了起来:“你就举起来喝,不要碰到瓶口就行。”

他乜她一眼:“不喝,渴死。”

“……”不知道他在犯什么王子病,苏弥无语地说一句:“龟毛。”

还是情场浪迹久了的黎映寒懂这点小心思,他给苏弥使了个眼色,指指旁边的小卖部。

苏弥会意。她说:“等我下。”

三分钟后,她买来水,递给难伺候的少爷。

谢潇言淡淡睨她一眼,没说话。

苏弥纳闷:“怎么了,我给你买新的也不要吗?”

他又瞥了眼她手里的水,接过去悠悠说,“勉为其难。”

===第61节===

喝了一口,谢潇言终于有点藏不住嘴角的愉悦,评价一声:“还挺甜。”

苏弥顺势应:“是啊,农夫山泉嘛。你喜欢喝就好。”

矿泉水有什么喜不喜欢,谢潇言忽略了她的暗讽,嘴角扬着,转着瓶子玩。

想给谢潇言送水的女生可以绕操场两圈,但他从没接受过谁的心意,就礼貌地说句谢谢,不用。接着又大费周章自己去买。

暧昧的山洪尽数堆在闸口,只等他拉开那一瞬间。但他偏偏油盐不进,将心门捂得严实。平等地拒绝,为自己挡住争端,也为她们好,从没有宽限任何人的起跑线。

他对女生的坦荡细致到球场上的一瓶水。

苏弥送过来的这一瓶是他破戒接纳的第一次。

回程的路上是简潮在开车。

苏弥跟谢潇言坐在后面,可能是不太渴,他喝水喝得像个闺秀,抿一口,盖上。打开,抿一口。二十分钟,水面还荡在塑料瓶的脖子处。

今天的氛围蛮安静的。

她问:“怎么不说话?”

谢潇言:“说什么?”

黎映寒从副驾扭头过来对苏弥说:“大小姐,你是不是没好好看球?打成这样也不给人安慰安慰两句。”

苏弥诧异地看向谢潇言冷凝的侧脸:“你输了啊?”

他敛着眉目,没接茬。

想必八成是了。

苏弥生硬地劝了句:“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不是你常说的嘛。”

谢潇言看她一眼:“我说过?”

“对啊,你以前比赛都不在意的,现在输个球就愁眉苦脸了?”

他嗯了声,挪眼看向窗外,抿了两口水,动作幅度很轻,像只用那点水浸湿了嘴唇,开口是破罐破摔的语气??:“不知道,可能没人哄吧。”

苏弥不解地问:“以前也没有人哄,怎么还变矫情了?”

他不假思索,凝视她:“现在可以有了。”

“……”

看着他的眼色,愣了有七八秒,苏弥才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前面的两个人早就看出什么,没憋住,接连“噗嗤”笑出声。

谢潇言冷冷地睨到前面:“笑你大爷。”

他话音刚落,身子就被人掰过去。咒骂的尾音猝然落下,谢潇言被苏弥生硬地揽在怀里。

想把他哄好的心,苏弥没有一秒犹豫。

“……”

黎映寒嘴巴张成喔型,被苏弥瞪回去,她用口型说:不许看。

他比了个ok,通情达理地转过身去笑。

苏弥抱住谢潇言,让他脑袋架在自己肩上,用手掌轻轻碰在他的脸颊,他的皮肤有一点泛凉,显得她掌心更暖。

指腹在他颊上摩挲几下,轻轻浅浅。苏弥不会哄人,只是尽可能抚平他的情绪,她不太熟练地问:“这样……可以吗?”

半晌,谢潇言笑了声:“苏小早,你怎么这么听话。”

“……”

“叫你哄就哄?”

苏弥:“……”

可不么,她可真是个菩萨。

被戏弄了很不爽,心里满载着怨气,她将要把人推开,而下一秒,谢潇言抬手又握住她的手腕。

他贴在她的耳垂,用虚声,前面人听不见,唇缝里吐出两个字:“亲我。”

苏弥脸一热,小声问:“哪里呀。”

“嘴。”

苏弥抬头看一眼镜子,确保他们在前面人的视线盲区。

她歪过头,在他嘴唇上浅浅一吻,蜻蜓点水就要离开。却被谢潇言恶劣地咬住唇瓣。

他扣住她的后脑,意犹未尽地加深这个吻。

唇舌灼热,只十秒钟,碍于场地受限,不想拘泥于偷情的谨慎,影响发挥,他便将她放开。

谢潇言用指腹蹭了蹭苏弥的唇角,笑问:“什么时候这么有求必应了?”

她说:“因为我这两天总是想,我从前是不是一直对你不太好。有求必应这个词还是用在你对我的态度上比较贴切,我可能有时候不太关照得到你的情绪,所以后面我会尽可能报答的。”

他闻言,反问:“报答?”

“对啊,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也会第一时间——”

谢潇言打断她的话,摇头说:“我要的不是报答。”

苏弥讷讷地看着他的眼。

他问:“不理解?”

“……那你需要什么?”

谢潇言平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将她搂在怀里,他说:“我什么都不要。”

要不要的还重要吗?明知道她给不了,他也要不起。爱不是该被放在货架上丈量的,你给我多少,我还你多少。不应该如此。

苏弥半张脸陷在他的胸口,听见黎映寒调侃了一句——“不是吧?不会有人要在我的车上打情骂俏一整路吧。”

她一听,臊红了脸,想速速躲开,很快又被谢潇言摁回了怀里。

“滚。”他骂人的声音隔着胸前闷沉地传进她的耳朵,懒懒的,听不出生气,只觉得嚣张。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

过完年复工,Cloud乐团的巡演新项目启动,新一轮的演出地点以国内城市为主,只有下半年某几场的安排分布在日本、新加坡,最遥远的城市,苏弥扫了一眼,是太平洋那一端的梵城。

她在搜索界面了解过这个城市,搜过图片,看过视频,了解过风土、地理,再把所有的细枝末节串联起来,和谢潇言这个人比对上。

那都是在脑中勾勒出来的虚拟世界,是他生长的地方。

这一季的巡演主题围绕世纪初的一系列动画片展开,颇有点返璞归真的意思。

说到这个,苏弥想起《夏日歌谣》的“重回青春”。被浮躁的人流裹挟,跌跌撞撞卷进泥潭,长此以往,人就会越发向往干净无华的曾经。

“怀念过去的意义是什么呢?”

在食堂吃饭时,苏弥脱口问出这个问题。

江云说:“可能在于探索未知的自己?”

“什么意思?”

江云想了一想:“你有没有看过一些穿越剧,主角因为某个契机回到过去,同样的情景再次浮现,让他们再经历一遍,却得到完全不同的结局。他们通常会在这个过程中,发现某些当年未解的谜团,再或者,又发现了另一些水落石出的爱情。比如,我当年深深地爱着一个人渣,没想到也有人在深深地爱着我。有情人不再错过,皆大欢喜。换句话说,也是对遗憾的一种补偿方式吧。

“就像人的视野有盲区,活在当下时通常什么也分不清,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日子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下去。如果说以前的记忆被装载进一个盒子里,那么时隔多年,你再次把这个盒子打开,你可以用客观辩证的角度去看待它,才会找到青春的真相。”

苏弥想了想:“好比我上初中的时候很叛逆,妈妈给我吃核桃补脑,我吃不下去,就觉得妈妈好讨厌,控制欲好强。但是后来上了高中我发现,核桃真是个好东西,同时认清了,妈妈真的是为了我好,只有妈妈才是最爱我的。对不对?”

江云点头:“对,是这个意思。”

苏弥夸赞道:“江云,我发现你这个人还蛮哲学的。”

“每个人都会想回到过去啊,你没有,说明你没有太大的遗憾和烦恼。”

苏弥说:“我确实很少惋惜什么,你难道有?”

“有啊——哎算了,不值一提,就是跟前男友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要是回到过去,我一定会劝自己好好读书,不要早恋。”

对早恋这个话题没有什么共鸣。苏弥笑了笑,没再问下去。

江云问她:“对了,你上次说的那个节目,你要去参加吗?”

“嗯,对的。”苏弥开玩笑说,“去找一找青春的真相。”

年后她和丁起聊了聊。

丁起说给她寄去签约文件,苏弥觉得这样过于草率,因此私底下和他见了一面。

地点约定在丁起的公司。

丁起的助理领着苏弥往办公室去时,路过公司的练歌房,苏弥偏头看过去一眼,偌大的玻璃窗里,音乐制作团队正在紧锣密鼓地录制,在攒动的人头间,苏弥怔怔和戴着耳麦的韩舟对上眼。

韩舟恰好在此刻抬眸,见到她也一愣。

两三秒,两人很快都调整好,一个低头看谱,一个别开眼往前走去。

要忙节目,丁起近来挺忙碌,等苏弥在门口站了近一分钟,助理咳了半分钟,丁起才挂掉电话,怠慢地转过头来,一见到苏弥,他旋即笑得温和:“苏小姐来了,快请坐。”

苏弥在办公室的沙发坐下,省去寒暄,开门见山说:“丁总,我跟您确认一下。因为乐团有新的巡演任务,我需要协调好我在乐团的演出,可能能参与录制的期数并不多。”

丁起摆好合同在她面前,“我知道,安排妥了。您看一下合同,没有问题我们就签,有问题再议也不迟。”

苏弥精细地翻阅了一遍合同,没有歧义,她签上名。

盖好笔帽,她看一眼丁起,话还在肚子里斟酌。

丁起已然非常会看眼色地问出口:“怎么了?苏小姐还有什么问题?”

苏弥说:“之前我有和您说过,我的专业能力在业界不算顶尖的,我怕到时候给您的节目拖后腿。”

她说着,笑了一下,点到为止。

丁起说:“节目能全平台播出就是我的荣幸,得亏托了谢总的福,不然我投进去这笔钱恐怕要打水漂。但这节目一直以来是我的一个理想,不可能因为这一些阻碍被扼杀。真的,苏小姐,大恩不言谢。您来参与就是给足了我面子。”

很难得见一个商人这样诚心,苏弥对丁起的低微姿态没有质疑。

丁起又说:“合同上也明确写了,宣传不会存在任何对艺人形象造成损失的行为。您大可放心。”

===第62节===

苏弥点头:“我知道,我有看到。”

之前在网上搜丁起的时候,苏弥意外地发现,他在年轻的时候发行过几张专辑,但销量很难看。作为歌手,可以说是查无此人的存在。后来退居幕后,丁起给人写歌,开始开公司、造星。不可否认他有商业头脑,做节目的这一条路,比他的歌手梦要顺利得多。

即便如此,他也有放不下的执念。

谢潇言说过,丁起年轻时因为姿态猖狂得罪过人,那时苏弥还想不通,她眼前这个一味谄媚的人怎么还会有猖狂时刻。

她看一看丁起,又想一想韩舟,才慢慢确信,人的棱角是会被磨平的。

听他讲理想,苏弥也发出微妙感慨。

是理想给了人背水一战的决心。

临走前,丁起亲自送苏弥离开。她有话要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句:“韩舟签了您的公司吗?”

丁起闻言,稍稍一滞,脸色红得难堪。

他还在想怎么答,苏弥已经看懂了他的脸??色,不为难他,说:“没关系,是就是。我知道您的侄女给他帮了很大的忙。”

年轻人的弯弯绕绕让人头疼,丁起叹一声,有所保留地说:“苏小姐不介意就好。”

苏弥说:“我无权干涉,这是你的自由。如果我真的介意,韩舟不会再在电视上出现。”

封杀一个人对她来说可能力不从心,但是苏弥确保谢潇言有这样的滔天本领。

好在韩舟没有再敢惹到他什么。

苏弥暗暗在心里想,谢潇言回来之后,韩舟在这个圈子里恐怕更是要如履薄冰了。

不过这个念头诞生后,她对他却再也同情不起来,反而不自觉地扬起唇角,觉得好笑。

在楼梯口,苏弥碰见了韩舟。

丁起已经回办公室处理公务,只剩下这两个人呆站在一起。韩舟是故意出现拦她的路。

“苏弥。”

她面色平静,问:“有什么事?”

韩舟说:“你和丁总签约了吗?你怎么会来参加这个节目?”

苏弥说:“我想感受感受不一样的音乐氛围。”

“嗯。”韩舟垂着眸,点一点头,又说,“他帮了丁总很大的忙,不然我们的节目会卡在立项这一步。”

他似乎很吝啬讲出那个让他扎心的名字。

苏弥淡淡说:“是啊,我老公厉害的地方不止于此,你想听我细说吗?”

“……”韩舟默了默,忽而嘴角沁出一抹冷笑,“但我怎么听说,他在外面玩得挺花的?苏弥,我只是提醒你一句,别被那副好好先生的样子给骗了。他跟你结婚不过或许也只是想要你爸的人脉而已,都是在算计,谁不是呢?有点喜欢就不会算计了吗?这就是成年人的感情,混乱又肮脏。你可别太当真。”

苏弥讥讽笑了下,开口语气温淡:“韩舟,你狗急跳墙的样子可真难看。谢潇言是我男人,我们每天吃一家饭,睡一张床,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指点点,挑拨离间。

“你别觉得我说话难听,说白了,你连潇言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不论是长相、成绩,还是地位,你从前还能有机会跟人家一起打球,你现在连给他当司机都不配。我劝你一句,你现在开始最好是夹着尾巴做人,不然我不确保,你今后还有机会这样跟我面对面,心平气和地讲话。”

被戳中痛处,韩舟牙齿咬得很紧:“你在威胁我吗?”

苏弥:“对,我是在威胁你。如果你还想吃这口饭,就别口出狂言。”

他压着眼,眼白处清清楚楚迸出几根红血丝。

她又说:“你怎么评价我,我都无所谓。但是你没有资格诋毁谢潇言,我不许你说他。”

苏弥脱口讲出这些话之前,她都没发觉自己竟然这样护犊子。韩舟听罢,收敛起一切锋芒,他终于认清,眼前的苏弥不再是那个往日对她无限包容的女孩,千言万语汇成三个字:“赛场见。”

苏弥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节目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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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宽衣解带◎

尽管没在韩舟面前吵得歇斯底里,但他无端的谣言还是让苏弥气了好半天。很想当场把他的嘴巴掌烂,出于淑女风度,她忍到了车上。

开车的是陈柏丛。

“小姐怎么脸色不好?”

“因为刚刚跟人吵架。”苏弥按着眉心,烦闷得很。

陈柏丛说:“难道是丁起定了什么霸王条款?”

苏弥说:“不是丁起,是一个下头男——哎算了,我不想再回忆,总之陈特助你在外面要注意维持自身素质,不要嚼人舌根,实在难看。”

她憋着一口气腹诽,到现在,韩舟过去温文尔雅的形象在她心底算是彻底破灭了。他现在是装也懒得装了,小人心肠现原形。

苏弥撑着额看窗外,车子开到一条陌生的街,她好奇问:“等等,这是回家的路吗?”

陈柏丛说:“啊?今天去谢家,老板没跟你说吗?”

苏弥记忆一晃,“对,他好像说过。”

她差点把这事给气忘了。

今天要跟谢家的父母吃饭。

结婚迄今两个多月出头,谢崇安忙到这一阶段才能挤出一点零星时间,来参与小辈的喜事。

作为大家长,谢崇安有绝对的威严,苏弥自小怵他,尽管谢崇安对小女孩脾气尚且算可以,但带着假笑的冷面也是冷面,他个高,苏弥仰望他时,想到大殿里的佛,金尊白玉,高大俯首,让人生畏胆寒。

今晨出门,想到晚上这一场家庭聚会,苏弥郑重地装扮了一番自己。裙子换成长裤,靴子换成运动鞋。连袜子边都收敛得极为妥帖,万无一失。

生怕哪里不得体,换来谢崇安的眼刀。

这件事上,苏弥自来钦佩谢潇言,在这种家庭氛围成长,他居然没憋出什么心理疾病。当然,也很膜拜容栀,膜拜她总是温淡如水的自适模样。

苏弥到场时,容栀在院子里醒花。赤色的果子被插进水泱泱的瓶子里。

“这是红豆吗?”

“南天竺。寓意是添足福禄寿。红豆是春天生,这是秋冬植物。”

苏弥定睛细看,枝丫上还挂着几串小灯笼。容栀这个人活得还是蛮有格调的。

苏弥转而又好奇问:“你怎么不进去呀?”

说着,她抬脚要往里面走。被拽了下胳膊。

容栀竖起食指往唇畔贴了下,给苏弥使了个眼色。

苏弥会意,安静下来。

谢崇安的声音从门缝间传来:“这就是你交给我的答卷?成天被人看到浪在各大球场,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从前年纪小不懂事,你到处玩,我也懒得说你什么,总还以为这些年会有长进,有个屁!我一听人说你儿子怎么怎么,我的脸都没处搁。年假放这么久,公司被你运作得一盘散沙,还有没有个精气神了?!”

他的声音很沉,威慑力十足。“啪”一声,一叠类似文件夹的东西被甩到桌上。

在门口的苏弥吓得心跳一颤。

坐在他面前的谢潇言倒是显得沉着很多,不疾不徐地应:“看来你是不知道,岭文的员工被你压榨的有多惨,我只不过帮助大家解放一下天性,好更用心地干活,何错之有?”

谢崇安冷讽:“解放天性?这么爱解放,你干脆找一帮乐意跟你一起玩的,天天在公司开趴,多解放,多自由?怎么能让工作阻碍了你的天性。”

谢潇言懒洋洋的:“是啊,我在梵城的工作室就是大家趣味相投,玩在一起。钱跟快乐两不误,羡不羡慕?”

他这散漫的态度指定能把他爸气死,苏弥听了憋不住笑意。

果然,谢崇安安静了一瞬,像是在调整呼吸。

苏弥从门缝里探一眼进去,谢潇言端坐着,悠闲叠腿。谢崇安叉着腰在一侧,面色凛凛。看起来倒像是儿子在训老子。

“人呢,要懂得服老,你得承认,现在的市场已经不是你们中年人的天下了。你那套经营模式早就不管用,影视行业跟时尚圈的步调要一致,fashion懂不懂?公司运营也要灵活一点嘛。您那老古董思维就该烂在土里才是。”

“你——”

“对了,您应该不会不知道,这一季度岭文的市值大涨了吧?别假装没看见啊,老谢。”谢潇言挑衅一般,笑得讥讽。

谢崇安叉着腰,来回踱了两步,而后定在谢潇言跟前,指着他说:“谢潇言我告诉你,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敢把公司搞垮,别在这儿混了,趁早给我滚回美国去!”

似曾相识的话。

苏弥嘴角的笑意一敛,恍惚记得高中的时候,谢崇安和谢潇言起争执,也曾经这样激过他。

那时没想到,谢崇安会戏言成真,没多久,谢潇言真就滚了。而且一走那么多年,差点消失在人海茫茫。

苏弥手心出了一层薄汗,眉目里满是担心重蹈覆辙的紧张。她没有更多的勇气再去经历一遍失去。

而此刻,他只是淡淡一笑,颇有点死乞白赖的口吻,对他爸说:“我不走。”

就像那一年坐在火锅店里要她请客似的无赖样子。

“我现在有家了,哪儿也不会去。”

谢潇言挑一挑眉,不知从哪里来的底气,让他眼尾沾点得意,“抱??歉啊,让您失望了。”

苏弥紧拧的眉渐渐松开。

容栀在这时推门进去,生怕谢崇安情绪不稳,上前调解一番:“不要争了,小早来了。我让厨房去备菜,你们两个也别在家里聊这些,注意言辞。”

见到苏弥,听她温温柔柔喊了声谢叔叔,谢崇安揉开眉心,沉沉说了句:“吃饭吧。”

谢潇言起身,过来牵她的手-

有苏弥在场,这天的饭局进行得还算和平。父子的横眉冷对都在私下演完了,到了餐桌上除了安静就是安静,谢崇安可是连虚伪的热络也不想装。

吃完饭,谢潇言让人先把苏弥送回,说他还有些工作上的事要跟他爸聊。

苏弥想交代些什么,但她又怕以现在的身份插手多少有点僭越,就没再说。

夜里十点。

===第63节===

谢潇言回到落羽公馆,是两个小时之后了。

他和谢崇安之间实则没有太大矛盾。到底是父子,如果没有丁点羁绊,两人是没必要吵起来的。

早习惯了这样针尖对麦芒的模式,他坦然接受他们的饭局不会太愉快,怕就怕吓到苏弥。

但他一进院门,遥遥听见她在拉琴的声音,他抬头看向被黄色灯光浸着的落地窗,她在琴房,纤细的人影在风动的窗帘后面影影绰绰。

琴被架在她的腿间。

看来这个夜晚没太影响到她。

练的曲子是《知足》,时隔太久,手法已经生疏了。

她从零开始,一遍遍疏通。

谢潇言没急着进去,他平静地站在树影之下,抬起头看向那扇窗。月黑风高的时刻,站在这个角落里欣赏她的琴声也别有一番韵味。

萧条而深厚,缥缈且隽永。像深夜的风,像冬日的雪。藏着他最爱的那一番清新凛冽。

在这一刻,今天一切的疲惫和伪装才真正一扫而空。

谢潇言想起出国前,临近高考那一段时间,她艺考结束,日日烦恼文化课的成绩,谢潇言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从她的房间传来的琴声。

房子与房子对角线之隔,他掀开帘就能看到她的窗。看到她几点关灯,猜测她几点入睡。

谢潇言给她发消息:好久不练琴了。

苏弥回:做作业呀。

谢潇言:你拉一首吧,我想听。

苏弥问:你想听什么?

谢潇言:随便。

他手里捏着梵城大学的宣传册,翻来覆去地看,耳边传来《知足》的旋律。

他在琴声里听到许多和他的心境吻合的情绪。

是舍不得,是不甘心,是无能为力,是不得不放手。

那是她献给他的最后一首歌。

他听了很多年。

终于,旋律奏尽,暖色的灯光被关掉。

谢潇言回到卧室,苏弥从楼上下来,比他还迟了一步。

谢潇言一身白衬黑裤、姿态很松散地坐在沙发上,有种繁华过后的寂寞,慵懒平静。

她看见他,微微一愣:“回来了呀。”

他掀着手里的报纸,漫不经心地应:“对呀。”

“……”

苏弥挺好奇,荒唐地问了句:“你、没有和你爸爸打起来吧?”

“打起来?”谢潇言失笑,挪眼看她,还是那副三好学生的口吻:“我从不打架。”

苏弥帮他回忆:“还好意思说,你以前真的有把丁楚楚的男朋友的胳膊卸下来过。我是亲眼看到的。”

他瞥她一眼,也不装了:“忘掉。”

“……”

苏弥:“好吧,不问了,给我递一下手机。”

眼看着她指了指他右手边的茶几,谢潇言说:“过来拿。”

苏弥白他一眼,自力更生凑过去取。他腿太长,交叠在身前,她懒得绕路过去,于是俯身、伸手去够另一侧的手机。

就这么偷懒的一个举动,坏事了。

苏弥脚下拖鞋一滑,往前跌去,见状,谢潇言下意识伸手要把她接住,她也下意识给身体找平衡点,于是腿曲起,往他腿上一跪。

要是真跪在腿上也就罢了。

苏弥隐隐感觉到,膝盖撞在了不合适的地方。隔着西裤,布料太轻薄。很明显,是撞上了……

她的力气……是不是有点大啊。

果不其然,谢潇言的脸色肉眼可见的一沉,眸底一片晦暗,唇线抿得很压抑。

“……”

“对、对不起。”

她扶住他的肩,赶忙起身,看向他低敛的眸,还有颈侧暴露的青筋。

“你没事吧?”

谢潇言声音很沉:“你看我像没事吗?”

她往下瞥一眼,非礼勿视,不能总盯着看,很快,又瞥一眼。

西裤是漆沉的黑色,短暂的一两眼,什么也看不出。

苏弥无比愧疚,别过脸去:“你快检查一下有没有出什么问题。”

“……”

“我去旁边,你检查好了喊我出来。”

她背过身去,往房间外面走。

谢潇言看着她担惊受怕的沉重脚步,一身暖暖融融的奶白色毛衣裹在她的身上,一个背影也让人觉得轻盈柔软,一路看她出了门,苏弥又不放心地从缝里偷瞄他一眼,跟他对视上,她稍一顿,才讪讪地将门合上。

有点想笑,但是疼痛让他抑住了笑意,紧接着又蹙起眉。

两三分钟后。

门外传来闷闷一声:“好了没有啊?”

他淡淡的:“嗯。”

那一团柔软的奶白又轻飘飘地挪动进来。

到他跟前,苏弥愧疚地问:“怎么样?”

“有事。”

她面色一惊:“具体是什么呢?需要……就医吗?”

他说:“具体?我敢说你敢听吗?”

“……那,去、去医院?”

谢潇言笑了下:“为这事去医院?我还要不要名声了。”

苏弥抿着唇,真挺担心地凝神望着他:“谢潇言,你在想什么?”

半晌,他反问一句:“你想知道?”

“嗯,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和我说的。不管是你爸爸的事,还是你的——意思是,我对你的伤害,你不用表达得太具体,但可以简单说一说,好让我有个底。不然我今晚都睡不好了。”

谢潇言想了想,冲她勾手指:“你过来,我告诉你。”

苏弥跟他两三步之隔,闻言走到他的身前。谢潇言伸了下手臂,苏弥伏下身,被他自然而然地抱进怀里。

“我在想——”

轮廓清晰的柔软紧贴在他胸口,毛衣的线头无形地被缠在他西服的扣子上,苏弥一抬身子就被缠住似的,明明有着遮挡,又有种正在被宽衣解带的惶乱。

谢潇言用手指轻轻顶着苏弥的后腰,看着她期待又微微惊讶的鹿眼,不轻不重说了一句:“好想做啊。”

作者有话说:

明天想加更一下,中午写不完就下午。

第35章

◎该回家了◎

苏弥的脸色从面颊红到脖子,一路蔓延到领口之中。她磕磕巴巴问:“我、你、你……做、做什么?”

“做什么?”

谢潇言扶着眉骨、淡淡笑了下,少顷,他若有所思说:“做游戏。”

“……”苏弥被噎了下,而后垂下眸,小声嘀咕,“今天不做游戏。”

他想了想:“不做游戏,那做点别的?”

她还没稳住的心脏又悬起来,谨慎地凝视着他。

谢潇言笑得有点坏,问她:“做个夜宵?”

……可恶死了!!

苏弥咬着牙,被他搂住,她连发威都困难,羞耻和不忿堆在眼角,瞪他说:“你别耍人好不好?!”

他似笑非笑看了她一会儿,最后,轻轻拍一下苏弥的后背:“起来吧,再这么压着我真上火了。”

闻言,苏弥一秒从他身上弹开。

谢潇言也随即起身,一边漫步往浴室走、一边解开衬衣扣子。

苏弥在他身后上下打量一番,看着还挺健康正常的,怕有隐患,她问:“你真的没有事吗?我在网上看到有的人会骨折什么的,听起来还挺吓人的。我刚刚撞得还挺不轻的。”

谢潇言无奈地笑,回眸看她:“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每天都在看些什么?”

“……”

她煞有其事地说:“我怕你不好意思跟我说,过后才偷偷摸摸找人治疗,这个要是不及时解决,留下病根就不好了呀。”

他不正经地应:“是,我骨折了。需要人接一下,要不你来?”

“……变态!”苏弥绞着手指背过身去。

谢潇言抱起手臂靠在墙角,装腔作势说:“变态骨折也疼啊,来不来?”

===第64节===

苏弥不想配合他,就不该关心一个大尾巴狼,她嘟哝说,“来你个头,我就当你没有事好了。该干嘛干嘛去。”

沉静片刻,她听见浅浅的一声笑,而后浴室的门被关上。

……

夜深,躺在床上,谢潇言没睡,苏弥也睁着眼。

她问了句:“你跟你爸爸怎么还是关系那么差啊,我还以为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说也该缓和一点。”

“他就是控制欲太强,固执己见。我跟他作对他当然不爽。像我弟那种小绵羊,说几句恭顺的话,老谢听得舒坦,就顺着他去了。”

“那你也跟谢烺一样嘴甜一点吗?”

谢潇言说:“做不到,也犯不着。我从来不稀罕他什么。”

苏弥安静了会儿,又说:“我能问问吗?你当年出国到底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在家里天天看他的臭脸。”

她略感惊喜地转身看他:“不是因为我对吧?”

谢潇言垂着眸,瞧她一眼:“因为你什么?”

想起什么,他笑了下:“因为你把我睡了?”

苏弥一窘,又翻过身去。

他吊儿郎当地说:“那我得赖着你让我对我负责啊,我怎么能撂下我的贞操跑路。吃亏大了。”

“……”

确实听起来这才是他的行事作风。他这混不吝的态度诚然可憎,苏弥不再问东问西。

沉默的这一会儿,谢潇言想了想丁楚楚当时的男朋友。

这么一号人,如果不是苏弥几次三番提醒,他还真没什么印象了。

他叫蒋翀,是一个夜店老板。

那段时间,谢潇言和谢崇安的矛盾因为他外祖母的过世而变得不可调和。

谢潇言回过梵城几趟,都是悄不做声的,只不过高考前这一阵子被他爸盯得格外紧,证件都被藏起来。谢崇安希望他能专心学业,既然老人家已经走了,正好和母家的联系就可以就此断了。

有一些人天生冷血。

在这种关头,还被一再督促,谢潇言很烦,他不想再上学,从他爸安排的各种主任、老师的眼皮子底下逃掉。

他结交了一些社会上的朋友,过穷奢极欲的日夜。

蒋翀就是在那时认识的,他带着谢潇言玩车。

丁楚楚不必说,她从小就是不学好的典型案例。在十几岁的贫瘠见识里,她觉得混混身份的男友带出去是最拉风的。

车泊在夜店门口,谢潇言跟他们玩骰子。他坐在卡座中间,手里捏着一个骰盅,不紧不慢地晃着,盅口在桌面扣下,旁边的人挨个叫点数,然后凑过来看轮到谁喝。

苏弥站在包间门口看到是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谢潇言被身边一群陌生面孔的男男女女围在其中,散漫而慵懒,风流恣意。

他看着三枚骰子上的点数,勾着唇角啧了一声,“怎么又输了。”

但又表现得对输赢浑不在意,手往旁边潇洒一接,一杯威士忌递到他的掌心。

谢潇言灌了一口酒,眼皮轻抬,却在扫到门口来人的瞬间,神色滞住。

苏弥穿着校服,扎个马尾,想是下了晚自习就过来,格格不入地站在场子的边缘,有侍应生进来送酒,她就尴尬地往旁边躲一躲,局促地拉一下书包肩带。

“谢潇言,我来找你。”

“……”

“该回家了。”

她的声音温温淡淡的,那么轻,却有十足的穿透力,穿过所有灯红酒绿的噪,传到他的耳畔。

白月光的力量就在于,她会在那一刻让世间所有的烦乱喧嚣静止,她会让你透过她,看清最真挚最洁净的自我。

她不属于这个地方,却为了他出现。

谢潇言把酒杯搁下。

下一秒,蒋翀昂首看着苏弥,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哪来的小妹妹,长得还挺纯。怎么还穿着校服,谁叫的妞啊?性癖还挺特别。”

谢潇言剜过去一眼。

蒋翀没意识到危险降临,还在冲着苏弥做出一副调笑的姿态,吹着口哨叫她来玩。

谢潇言走到苏弥跟前,冷着声叫她先出去。

而后门被关上,里面一阵骚动异响,光源疾速闪动,拓在门板上。五颜六色,晃得没有节奏和规律,像是某种危险信号的传感器。

苏弥听得胆战心惊,蹙着眉,她害怕又忍不住,扒拉着门缝看去。

躺在地上的蒋翀,手臂脱了臼。被人搀着艰难地躬起身,他挤着眉眼骂脏话。

苏弥的视野不够宽阔,她看不清谢潇言是用什么揍的人,但他动作很利落,前前后后也就十几秒钟。

人就被撂倒了。

丁楚楚安抚着她男友,又给旁人使眼色,让那些试图还手的人都打消了念头。

没人敢动谢潇言。

因而他还能好整以暇地从这个包间走出,一扯门,看到神色慌乱的苏弥,问她:“看见了?”

苏弥点点头,又摇摇头。

谢潇言没再问,说:“走吧,书包给我。”

她把包拿下来,交给他。谢潇言给她提着,苏弥一边跟在他身边往外走,一边问:“我是不是影响到你和朋友的关系?”

“朋友?”他冷笑,“那算哪门子朋友?”

苏弥讷讷地看了他一会儿,她伸手要书包,拉开拉链,取出里面的一份笔记复印件。

已经连续一个礼拜,他不去上课,她一放学就去把自己的笔记复印一份交给他。

谢潇言没接,问她:“我不是叫你别来这些地方?为什么这么坚持。”

她想了一想,还是说出了心里话:“因为我不想看到你因为和爸爸闹别扭就走上歧途。就算跟大人生气也不能这样对自己啊。”

他看一眼笔记,没接,说:“别给我印了,我不看。”

“现在是最紧急的关头,你今天没有心情看的话,可以攒着明天一起看。”

“我不高考。”

他语调缓慢,平平静静的通知,让她诧异了一下,嘴巴张开,又缓缓合上。

苏弥没问他为什么不高考,也没问他打算去做什么。半晌,她只是说:“不高考就不高考吧,那就做你喜欢的事,我相信你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走在热夏的晚风里,谢潇言看着她轻晃的马尾,问:“你就这么肯定?”

她说:“因为你就是我心目中很厉害的人啊。不管完成什么事情都不费吹灰之力,你用三分专注就能把一件事办好,如果拼尽全力的话岂不是无人能敌?——当然了,泡夜店除外,一点也不酷。像个小混混。”

谢潇言失笑。他说不上话。

苏弥不再指责他,她走在前面,戴上耳机听英语听力。

他拎着她的书包跟在后面。

那一段时间,她跟到各种各样的场所给他送笔记的复印件,她有点想干涉他的生活,却又怕多管闲事,一再的欲言又止,只好有所保留地劝他迷途知返,给他最黑暗的那段歧途也点亮一盏温柔的灯。

于是在网咖、球场,在酒吧,在声色与风月中的一切时光,再去回忆,已经什么也不剩,他只听见她一遍又一遍说:

“谢潇言,该回家了。”

“谢潇言,该回家了。”

……

那些温和却有力的声音,沉在他的梦境深处,变成故土的底色。

关于他的一切都有变成污浊、坠入深渊的可能,但对她的喜欢永远不能,永远干净,永远轻盈。

那是他最后的温柔乡。

听着听力,脚步就不自觉加快,等苏弥意识到他已经落下一段路程,怕他不见,于是急忙转过身找人:“谢潇言。”

只落了十米,他说:“我在。”

又走一段路。

她摘下耳机,听不见明显的脚步,再回过头。

他还在十米开外,说:“我一直在。”

苏弥点点头:“好。”

谢潇言从不觉得梵城是他的故乡,燕城也不过如此。

等到他蓦然回首,再看往日。他觉得有很多温情的词语不该被简单界定。

故乡可以是一片土地,也可以是一个人。

他在跋山涉水的漫长时光里慢慢确信一件事,有她在的地方,才是他心之所向的家。

……

已经进入到浅眠的状态里,苏弥忽而感觉被人从后面轻轻抱住。

他的声音有点含糊:“苏弥,我好疼。”

苏弥立刻醒了,惊讶看他:“不是吧?这么严重啊?疼到现在。”

谢潇言不置可否,半敛着眼睛:“给我揉揉。”

“啊?”苏弥蹭一下转过去,离他好远,“那不好吧,你自己揉一揉,揉好了跟我说。”

谢潇言浅浅一笑,口中闲散地吐出两个字:“腰疼。”

“……”

“怎么不好?又想哪儿去了?”

苏弥咬牙:“你无不无聊啊,大晚上的。”

===第65节===

“无聊什么?我真腰疼。”

她躲得远,他就追过来。

苏弥没辙,伸出手象征性地帮他揉了揉腰。动作没有规律,有种泄愤的狂乱:“好了没?”

终于,谢潇言忍不住笑:“你自己看看好没好,你捏的是腰吗?”

苏弥低头一看,她的手正贴在他的腹部揉搓,她一瞬急了眼,把被子往旁边一裹:“好烦,我不伺候了。”

半晌,听见谢潇言压着声问了句:“是不是还不能接受?”

“……”

“嗯?”

苏弥耳朵变色,她闷在被窝里,动作幅度不大地摇了摇头。

他问:“摇头是能还是不能?”

她闷闷说:“你好吵啊,能不能让我好好睡一觉?”

他优哉游哉:“行,你睡,睡醒再议。”

……吵死了。

第36章

◎年少的欲念◎

谢潇言有时候睡不着会起来看看苏弥,虽然什么也不做。在这平淡长久的注视里,如果她会睁眼,看见他的一瞬一定吓个半死。

幸好她没中途醒来过。

他记得以前苏弥说过她睡觉不做梦这件事,谢潇言现在能够确认这是真的,她的睡眠质量好到让他羡慕。半夜从不会醒,翻身之类的小动作也很少,虽然嘴上说着耳朵受不了异响,但一睡熟压根不会被吵到??。

甚至他偷亲她,她也不会知道。

谢潇言自认为还算正人君子,但也忍不住偷偷亲过她两次。

是吻在嘴角,心情还颇有些战战兢兢。

偷吻和正大光明的吻有何区别?在美梦之外,以一个清醒的觊觎者的身份,为满足自己年少时的欲念,www.youxs.org,眼底会更多一份虔诚。

她是一朵被人折断的栀子,他想小心翼翼把她重新扶上枝头,让雨露和阳光回归到她的生命——这是他对于爱意极为隐晦的表达。

可惜,她的理解总是错位。

在她面前,他不知道真正的生气是一种什么情绪,不许秀恩爱的时候,没有主动送水的时候,那些假模假样的怒意展现的不过是他微不足道的奢求。

而她的态度,同意也好,拒绝也罢,都是草率的应付。

对于苏弥,起初他还有失落、委屈,到后来就只剩下难过了。

谢潇言不会看她的手机。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表现在他的态度上,是她放在桌面的手机亮起来那一瞬,他会旋即挪开眼去,为自己争取来短暂的、掩耳盗铃的胜利。

只要他不去看,就不会看到那个刺眼的名字,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避之不及,想尽可能守好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壁垒。

为他本就不够坚强的一颗心。

她心里会住着谁?

可能是刻骨铭心的初恋,可能是还没有到来的、值得相守一生的“真爱”。

但不会是谢潇言。

苏弥一直在骗他。

那个十字架,根本就没有用。

他喊一千遍一万遍她的名字,她都不会出现。

也是真的到了一千次、一万次,他才试图接受,他只不过是存在于她记忆边缘的一个朋友。

他只有在夜深人静,看着她安稳入睡的这一刻,才能一片片拾起,再拼凑好他支离破碎的安全感。

……

翌日醒来,苏弥起床后出门,看见谢潇言坐在餐厅喝燕麦粥,他穿那件雾霭蓝的衬衣,她很稀奇地去看他怎么别的衣扣,一排衬衣扣子看着凌乱,但整体又很好看得很别致,如果是随手一系,那这手法也太有水准。

苏弥也穿的是衬衫,淡青色,她低头看一眼,想试图摆弄,但研究得很失败。

谢潇言头没抬,臭屁的声音先传来,懒洋洋的:“睡一觉又变帅了?值得你这么盯。”

“……”

苏弥也试着拆他的招:“是感觉你变丑了。”

“不可能,”谢潇言乜她一眼,“你脸上明明写着,今天又是被老公帅死的一天。”

她翻白眼:“如果自恋是一种病,你现在已经绝症晚期了。”

他浅浅扬着唇,不再跟她争下去。

苏弥指着他的睡衣说:“能不能问问你衣服怎么扣的?”

“衣服?”谢潇言闻言,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衬衣,“想学?”

“对,还蛮有个性。”

他勾勾指,“过来我教你。”

谢潇言说着,往餐椅后面挪一点,岔开腿,腾出中间一块空座,“坐这。”

苏弥迟疑地看他一眼:“面对面不行吗?”

“换个方向我手法不熟练。”

她“唔”了声,顺从地过去,在他腿间腾出来那一片空地坐下,就这么小点的餐椅,两个人挤在一起坐。

苏弥的后背贴在他硬朗的胸口,明显感觉到男人的胸腔随着呼吸上下起伏,带着清晨灌得满满的朝气。

谢潇言说:“先解开?”

他说着要抬手,从她睡衣的最上面一粒扣子开始启动。

“等等。”苏弥突然抓住他的手指,忽而忐忑了下,“我里面只穿了一件。”

……内衣。

谢潇言一顿,而后遗憾地应了一声:“那没办法了。”他无奈地摊了下手,“吃早饭去吧。”

苏弥却坐着没动,犹豫片刻,小声说:“没事,你、你闭着眼就好。我看着。”

他轻笑,低垂视线看她侧脸:“你确定?”

“嗯,不要紧的。又不是没穿。”

谢潇言淡定地说:“行。”

说完,他抬起手,手指继续在她的纽扣上旋。

苏弥:“你闭眼!”

“闭着呢。”他幽幽的声线浮在她的耳廓。

第一粒、第二粒、慢吞吞往下,一共七颗扣子,随着他指尖往下挪动,一粒一粒被他轻飘飘地松绑。

风掀起衣摆,些微凉意涌过来。苏弥屏着呼吸,注视他手指的轨迹。

谢潇言突然说:“你抖什么?”

苏弥一愣:“我没有抖,是你的手抖。”

他笑着背下这口锅,语气很宠溺地说:“行,是我在抖。”

……

不足半分钟,他将她的衣扣用另一种方式重新系好,看一眼苏弥,“学会了吗?”

“什么?这么快?”苏弥皱眉,“我都没看清。”

……光顾着监视他的手了。

再看衣裳,衬衣最上面两颗扣子系得工整,下面几粒依次错开,像是三四朵花堆在她的身前。苏弥眉头渐渐展开,笑着说:“好好玩,谢谢。”

她从座椅上起来,坐到另一边,用勺子舀粥。她笑意很纯真,时不时看一眼自己的扣子,不为别的,只为高兴,头顶着一只顺手扎的丸子,冷白的一张鹅蛋脸堆满笑意,倒像个孩子。

谢潇言看着她,笑得温暾。

过了会儿,看着她喝了几口粥,他悠悠开口:“昨晚——”

“睡得挺好的。”苏弥紧急地收敛了笑意,堵住他的问题。

谢潇言哑然失笑:“这还没说呢,就猜到我要说什么?”

苏弥咬着勺子,低着头,眼皮却撩起来,紧张地看他一眼。

谢潇言一脸戏弄人的笑,纨绔得很。

她把头埋得更低,拖鞋里的脚丫不自觉地蜷起来。苏弥叼着勺子,很小声地问:“那你要,说什么啊?”

他说:“考虑得怎么样?”

苏弥闷闷不乐指责他:“好奇怪,你这样好像我们在做生意一样的,还问考虑得怎么样。哪有这样的。”

谢潇言挑眉:“不然我应该怎么问?”

“……”

“还是说,直接霸王硬上弓比较好?”

苏弥脖子一梗:“你敢。”

“怎么不敢,”他用指撑着下颌,饶有兴致看着她笑,“我怎么记得,你还挺喜欢我演土匪的?”

“……”

苏弥灌了一口酸奶,舔舔白花花的唇周,过了会儿才正色说:“说真的,谢潇言。”

谢潇言颔首:“嗯,说真的。”

===第66节===

“你不觉得太早了吗?”

他阑珊的笑意被收起,抬了抬下巴,问她:“是打算留给真爱?”

“也不一定是,但我觉得我们之间好像,我想象了一下……”苏弥说着,顿了顿,又接着说,“我可能还不太适应那一步,对不起。”

他淡淡问:“对不起什么?”

她说:“怕你不开心。”

谢潇言默了默,而后微微一笑,善解人意地说:“确实,跟不喜欢的人上床,听起来还挺受罪的。”

意思差不多,但并没有到这个地步,谈不上不喜欢,也更不至于是受罪。但苏弥不知道怎么再注解她的想法,她又闷头舀了两口粥,说多误会多,算了。

他抱着后脑勺,潇洒姿态,“我没有不开心,尊重你的意思。”

他一退让,苏弥就觉得自己该死。

应该不会再有比他们更矫情扭捏的夫妻关系了-

过完年,家里又空空荡荡只剩两个人,叶欣蓝离开了,苏弥有理由回到次卧睡,她没选择这么做,谢潇言自然也不会赶她走人。

就这么生硬地盖着一张被子睡下去。

因为他那个捅破窗户纸的问题,苏弥对他总有种不上不下的别扭感觉。

想找人开导几句,畅聊婚姻话题,于是抽了个空,她去简笙家里。

简笙住在律所附近的公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比起娇滴滴的苏弥,简笙就显得能吃苦许多。

苏弥去时,简笙在炒虾。晶莹的活物被倒进油锅,滋啦一声,在铲子的辅助翻弄之下,几秒变红。

苏弥很敬佩简笙的动手能力,她从小属于手脚迟钝那种人,做这类实践工作总少些天赋,惊羡地看了半天,以至于简笙的问题问了两遍,她才反应过来:“啊?”

“我说,你到底是不是对他有好感?”

苏弥说:“好感是有一点的,我是怎么判断的呢?当初说要跟他结婚的时候,其实我蛮不乐意的,我承认我是对他有一点偏见,加上我们那么久不见,我一直觉得感情破裂了就很难复原。但是好在谢潇言没跟我计较那件事,而且这段时间我发现,我还蛮离不开他的。”

“比如说起床的时候如果他不在,我就会很着急,怕他不跟我说一声就走了。平时他会让他的助理去乐团接我,但有几次他太忙不会亲自到场,我也会觉得蛮失落的。”

简笙把虾起了锅,一边听一边点头,在苏弥的声音弱下来时追问一句:“还有吗?”

她说:“还有就是,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脸红。我跟韩舟就不会这样。不知道为什么?你觉得这算是喜欢吗?”

“可能是他比较会撩。??”

苏弥抿了抿唇:“是有一点。”

她想了想,又说:“我只是想啊,如果我喜欢谢潇言,早就喜欢了,为什么会等到今天呢,这说不通吧?是不是被他撩拨的假象迷惑了?通俗来说就是对我下蛊了?”

简笙哂笑了一下:“你以前眼里只有你的韩舟,哪里看得到别人。”

苏弥闻言,惭愧地垂首,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又为自己找补:“也是因为他是谢潇言啊,太熟悉的朋友怎么好下手。”

话没聊完,有人在外面揿门铃。

来的人是简潮。

他常年在大湾区工作,有时间飞回燕城就会回来看一看简笙,简单吃一顿饭聚一聚。

简潮从外面回来,收起手中的折叠伞,在门口抖落身上的雨水。

苏弥够着脑袋往外看一看:“下雨了吗?”

简潮说:“对,春天的第一场雨。”说着,他又闻一闻厨房里香喷喷的大虾,他笑问:“在聊什么?”

简笙说:“在聊她的老公。”

“谢潇言啊,”简潮笑着,看向苏弥,轻飘飘地评价,“绝世好男人。”

他将门关上,外面刷刷的雨水被隔绝在另一个空间,简潮带着风雨里的潮气进门,习惯性地抬手碰了碰苏弥的脑袋,意味深长说:“你们两个,可别再错过了。”

第37章

◎蜜月◎

吃饭的时候,简笙问简潮:“你所说的绝世好男人的标准是什么?”

简潮说:“从各方面来说都是。”

简笙觉得他的说法很夸大,反驳道:“你绝对对你的好兄弟带有滤镜。”

简潮笑得拧巴,半天憋出来一句人神共愤的:“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简笙牙痒痒,正在想怎么报复他。

苏弥抢先一步开了口:“你前几年去找过他,对吧?”

简潮毕业之前在北美学飞,有那么两三年,他跟谢潇言的在校时间是重叠的。他有时候会带回来一点跟谢潇言有关的消息,苏弥是从他的只言片语里了解到,他们某一年冬天经常待在一起。

“对,他没有交过女友。”

简潮的这句话来得很突然,苏弥措手不及被呛得咳嗽两声,狼狈地辩解:“我又没有要问你这个。”

简潮看着她被呛红的脖子,“说都说了,没有影响。干嘛这么激动?”

苏弥说:“不是,我没激动。是这个菜。”

他看破不说破地笑了下:“那你要问我什么?”

想问什么呢?苏弥一时也想不到。

“跟你有关的?”

苏弥微愣,尴尬地笑了笑:“能有什么跟我有关的啊。”

简潮幽幽地嗯了一声:“是没有。”

苏弥咀嚼着一小块米饭,又道:“他说他还蛮快活的。”

他答应得从容,滴水不漏:“是快活。”

苏弥点点头。

简笙是个藏不住话的:“为什么没有找对象,难不成他有个爱而不得的多年白月光?”

苏弥埋着头吃饭,耳朵竖得挺高,如果不是突然提起,她差点都要忘了谢潇言给人写过情书这事。

半天,简潮模棱两可地答:“不谈恋爱需要什么理由?没找就是没找,不合适,没看对眼。都有可能。”

他说这话时看着苏弥。

苏弥一抬眸就对上他略带深意的眼。

画外音,是简笙在说:“是哈,打光棍总比滥交要好。”

因为简潮的到来,苏弥跟简笙两个女孩子之间的话题戛然中断了。她也就没再提关于床上那些更为隐私的事。

一无所获地从简笙家里出来,谢潇言的车按时按点泊在楼下,开车的还是陈柏丛。

谢潇言坐在后座,他一身深色正装,苏弥坐上去时,他没有丝毫反应和动作,只是合着眼,一定是睡着了。

于是,苏弥关门的动作都变很轻。

直到车子开出去一阵,拐弯路口,有人在后面按喇叭,将谢潇言吵醒。他徐徐睁开眼,松开紧拧的眉,这才注意到身边人,稍稍一愣:“怎么不叫醒我?”

苏弥说:“你不用每天风雨无阻地来见我。”

谢潇言揉了揉眉心,双目还很惺忪,语气含糊,但也不难听出那点吊儿郎当的气性:“有人乐意陪着你,你就享受着。被大帅哥伺候是你的特权,别跟我说不用。”

“……”还怪霸道的。

苏弥都不知道怎么回。

每一天在等候他时,从忐忑、期待,到心安,慢慢地,最初那种因为被护送而产生的亏欠感也消失了,就像自然而然在经历着爱情。

半晌,他才对她温和地笑一笑,说心里话:“下雨了,就想见见你。”

又过半晌,她给予一点回应,点了点头。苏弥的回答很小声,与其说给他听,不如说给自己——“我也挺想见你的。”

一个季节的结束,换来许多的新生。

没有哪一个春天是特别的,会令她记忆犹新。除了这一年,她和谢潇言结婚的第一个春天,他有了家,她有了第二个家。

总是别扭,总还有些未消解的东西横亘在他们之间,总是不能够快速地看清自己的感情变化。

但是苏弥仍然发现,她好像没有那么抵触新一段爱情的发生了。

在普普的陪伴之下,冬眠多时的卡卡终于探出了它的脑袋。

守护星找回了与它锁定的天体,冥王星和卡戎拥抱在宇宙的边缘,他们再一次拥有了一生一世的可能。

“古希腊神话里的四季由来,有一个典故。”

在回去的路上,谢潇言看着窗外雨水,忽然和她讲起冥后。

作为农业女神的女儿,她被冥王掳走到冥界,因为父母过于思念,冥后会在每一年的春天回来探望,她的到来预示着万物生长。而每一年秋天,她又回到冥界,她的离开预示着草木枯竭。

“春天,就是冥后回到了人间。”

而你回到了我的身边-

这一阵子,苏弥跟谢潇言各自忙碌,她的巡演计划已经开始启动,忙到差点把一件事给忘了,之前说好要去青田滑雪。

约定好的蜜月一拖再拖,等到两人动身去青田已经快三月下旬了。

这蜜月过得有些草率,没挑太远的地方,到京郊,开车不过两三个钟。只相当于是个周末游。

雪场是人造的,赶早春来,游客寥寥。

这么多年过去,各大新建的雪场竞争激烈,青田已经不是很多人的首选。这儿比苏弥第一次来时冷清许多。

上一回是高中某一年冬令营,校里组织,她借那次机会学会了滑雪。

苏弥会想到这个地方,是因为她有东西留在这里。

雪服是谢潇言准备的,情侣款,之前岭文合作的一个品牌方送的。

vip的休息室,苏弥换好衣服出来。某人像个大爷似的慵懒,靠在一个老旧的八仙椅上,手里握着一瓶矿泉水,戴着耳机听音乐。

===第67节===

他一身大红色,夺目而张扬。加上落地窗外面的猎猎雪光,两种颜色里外交叠,衬得他这张白皙的脸格外干净,轻垂的眼皮带点懒倦的姿态,环着胸,手指在手臂上随着音乐节奏轻轻点着,有种悠闲的畅快。

苏弥一直觉得他很适合穿一些颜色艳丽的衣服,衬他外放的个性,也不浪费他姣好的皮囊。

谢潇言就该是张扬的,像是火焰一样的人,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这么想着,她还是颇为好奇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不挑件黑色的,这个红的也太招摇了。”

听见她迫近的声音,他才抬起眸,起身说:“红的好。”

他用手遮在额前,眺了一下外面茫茫的雪场:“这儿这么大,万一走散了,怕你找不到我。”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啊,角度真是刁钻。苏弥更纳闷了:“怎么会走散啊。”

谢潇言的语气有几分拽:“你要是能跟上我的速度,那当然好。”

她愣了下,气呼呼的:“你在瞧不起谁呢。”

他勾唇浅笑,不置可否,掂着瓶子往外面走。

“你这么说,那我穿一身白,这样,”说着,苏弥把顶在头上的雪镜往下拉,指一指雪地,“雪也是白的,我也是白的,我滑走了,是不是就消失了?”

谢潇言看一眼苏弥,说:“我视力好,不会找不到你。”

苏弥望着他往前走的后脑勺,呆呆地滞留了几秒,挪步跟上。

“我高中寒假来过这里,我本来感觉你也跟我一起来的,但是想了半天,好像又没有,所以当时到底有没有你在啊?”

谢潇言闻言,脚步一滞,低头看她。

苏弥喃喃,也抬首跟他对视:“应该有的吧?”

他轻嗤了一声,微不可闻。而后沉着嗓音,气势汹汹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问问也不行?怎么还急眼了?

苏弥小跑着跟过去。

谢潇言手抄在裤兜里,滑雪板被他松松地架在手腕跟胯骨之间,前后晃荡,他若有所思啧了声:“这蜜月也不太蜜啊,我跟陈柏丛还玩儿过两次,哪有带媳妇儿来搞运动的?”

他自说自话似的感叹,说完才瞧她一眼。

苏弥挠挠脸颊:“??那一般蜜月都怎么蜜呀?”

他又散漫说:“不知道,没经验。”

苏弥沉吟,过后难为情地开口说:“好啦,你别这么挑剔,白天就随便玩一玩吧,我订的酒店有私汤,那个山庄有花园,应该还挺浪漫的。”

谢潇言很惊讶地笑了下:“真的?”

“……嗯。”她想了一想,又说,“其实不管玩什么,去哪里,最重要的是两个人在一起嘛,蜜月的意义还是快乐为主,对不对?”

说完,苏弥捏着他的手腕,“走吧走吧。”

谢潇言被哄得心情舒畅,牵着她大步流星往山顶走。

这日晴朗,两个人在雪场耗了一下午,临近傍晚才结束。

在一间餐厅吃饭,很好的天气,外边夕阳烂漫。

饭倒是没吃得太精致,谢潇言点了份咖喱饭,吃完就坐着等对面还在细嚼慢咽的小公主。

苏弥绑了个马尾,半边身子浸润在窗外红霞之中。她吃相很优雅,没性子的人估计看着会不耐。尽管不玩手机也不说话,但就是吃得慢。

好在谢潇言耐心充沛,等了她一刻钟,他看一眼,盘里的餐还有大半。

胡思乱想到什么,苏弥问:“梵城是不是有雪山?那边滑雪场好不好玩?”

谢潇言略感意外:“你怎么知道有雪山?了解过?”

“对啊,我都摸清了,”她说着,掰一掰手指,像在背诵要点,“面朝大海,背靠雪山。港口城市,飞机制造。对不对?”

他笑起来,颔首说:“了如指掌。”

“那我们以后一起去玩一玩,可以切磋一下。”

谢潇言敏锐地抓住她的字眼:“以后是什么时候?”

“就冬天呗。明年或者后年,都可以。不过今年可能不行,我有巡演。”

明年或者后年?

他微微顿了顿,想再问下去,但又怕那如幻的泡影转瞬即逝,扬唇浅笑,就答应下了:“好啊。”

说完,她抬起的勺子落下去,继续舀饭吃,过了会儿,又找到话题:“你之前没有交过女朋友啊?”

谢潇言喝水的手顿了顿,警惕地问:“有何高见?”

苏弥摇头:“没有高见。就是感觉……不太符合你的人设吧。”

“人设?”

“没什么,我随便说一说。”

他冷笑:“这只能说明我是一个自爱的男人。”

“是,我也这么想,男人不自爱,就像烂白菜。你不是,你是好白菜。”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谢潇言不经夸,瞬间恢复那副高傲恣意的样子,然而自恋没一会儿,想到什么,忽又长吁短叹:“一颗老婆也舍不得拱的好白菜。”

“……”

有个女孩子恰好路过,听着他们似是而非的对话,回眸看一眼两个人。

苏弥羞赧地踩他一脚。

“别说这个。”

谢潇言不以为意,冲她的碗抬一抬下巴:“吃完了?”

“嗯嗯。”

“走吧,看看私汤和花园。”

他狡黠地笑了笑,说着便起身,一秒也不多逗留。

“……”

苏弥挪步跟过去。

他闲散地迈着步,往餐厅外面走。对过路人所有直接而漫长的注视视而不见,他有他的悠闲和泰然。

对他低级的把戏,意有所指的暗示,她总是半推半就。没好意思告诉别人,也不太敢对自己承认,她某些时刻确实被他勾引得死去活来。

简笙说得挺对,在心无旁骛地喜欢着韩舟的那些日子,她一再地忽略掉谢潇言作为男人、而非朋友的魅力。

三中贴吧,一骑绝尘的投票,自然有他获胜的道理。

只不过她理解得晚了一些。

回程的路上,他在开车,苏弥忽然神色郑重地开口说:“谢潇言。”

“嗯?”

“你那天说,和不喜欢的人……其实也不是,我没有不喜欢你。想来想去,我还是想跟你纠正一下。”

谢潇言思忖片刻,用澄澈的眼神望着她:“你是想说,你喜欢我?”

“……”

“苏弥,”他喊着她的名字,淡淡地一笑,又问一遍:“你喜欢我啊。”

能感觉到他灼热的注视,她偏过头去看外面夜色,嘟哝说:“也没有很,一点点吧。”

第38章

◎越轨◎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苏弥讲完就觉得这份心意表达得难免草率,先认栽的人容易输,她后悔不迭,尤其是在这接下来半晌的沉默里,逐渐慌乱,反思着怎么就轻易上了他的当,跌进了一个爬不出的坑。

她别扭地偏开头去看窗外,感受到车子的刹车无声之间的一松一放,他明明还有条不紊地拿捏着车速,却腾不出嘴来回应一下她。

终于,苏弥忍不住开口,又没敢看他:“为什么不说话?”

“我在想……”过了会儿,谢潇言才慢慢悠悠开口,手指在窗框上轻轻点着,“是不是被你骗了?”

他慢条斯理的讲话声音听不出起伏。没有特别高兴,但难得,也没有那么欠扁。

苏弥力图为自己的话找回情感天秤上的损失:“骗你倒是没有,不过我所说的一点点,顶多就是有点好感,你不要太得意忘形。你那一些雕虫小技还不至于让我爱得天昏地暗,好感这种东西是很虚的,说不定哪天你做了什么讨嫌的事,可能它说没就没了。你懂不懂?”

比起喜欢,好感这个词确实更贴合她的表达。

谢潇言淡淡地笑,“雕虫小技是指?”

“就是你那些勾引人的招数啊。”

“懂了,”想了想,他从善如流说:“有的放矢,看来我得多勾引勾引,巩固一下我们的夫妻感情。”

苏弥急了:“什么呀,我分明没有这个意思,谢潇言你做个人行吗。”

他不反驳,但笑不语。

“你呢?”见他不吭声,苏弥着急追问,“你也喜欢我吧?”

“……”

没料到她的问题来得这么直接,谢潇言噎了下,手里方向盘都差点打滑。他看她一眼,苏弥憋不住的话已经源源不断从心底涌出——

“不然你怎么会跟我结婚。”

“不然你送我花,亲我,还想跟我……”

“谢潇言,快说。”

苏弥显得很紧张,看着他,攥住他的手腕,用“拜托你公平一点,别让我下不来台”的眼神紧紧盯着他。

他给面子地“嗯”了一声,轻飘飘地说:“我当然喜欢你。”

苏弥嘴角绽开一个笑,心理平衡了,她得寸进尺掏出手机对准他:“来,你再说一遍。”

谢潇言:?

===第68节===

“怕你改口,我得录一下。让我也得意得意。”

“……”

“快说呀。”

谢潇言清声,问她:“开好了吗?相机。”

“开好了。”

镜头对准他,在阒寂下来的夜色里,他的侧脸轮廓都浑浊不清,在郊外破败的路灯影子之下忽明忽灭,但他说话的声音很沉着,又不失少年澄澈,在玩笑的言辞里,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坦荡,他脱口只说了三个字,是冷不丁的一句:“我爱你。”【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

苏弥对他大胆的表达表现得很吃惊,她微微一愕,“你说什么?”

谢潇言重复:“我说——我爱你,我永远爱你。坚定、唯一,至死不渝。

“你就是我的信仰,是我的港湾,是我的冥王星,我的一生一世。my secret love、first love、and……eternal love.”

过于震惊,以至于她忘了叫停。

直到谢潇言说不下去,偏过头看一眼镜头,提醒她:“够不够?”

“够了够了!”

苏弥连忙停止录制,暗暗消化。

就听见旁人的语调又变戏谑,傲慢地说:“爷第一次跟人表白,让你占个便宜,拿去炫耀。”

苏弥:“……肉麻的要命,我都不好意思发给别人看。”

谢潇言说:“那你就自己看,多看几遍,争取也早点爱上我,不要好感,要天昏地暗的那种。”

她翻白眼:“你还是做梦去吧,做梦比较快。”

“可是梦里不能做……”顿一顿,他语气玩味地说:“夜宵啊,我吃不吃亏?”

苏弥默了默,没有破他的招,她认真地问道:“你很想,做那个、夜宵吗。”

谢潇言挑掉两人之间紧绷的战线,笑起来说:“没有,逗逗你。”

她淡淡地嗯了一声,若有所思又问:“我在网上看到有男生说,每次接吻的时候都会——你会吗?”

他坦然道:“会。”

“……频率高吗?”

“每天。”

“天哪,会憋出毛病吗?”

“又担心我有毛病,又不给喂夜宵。”谢潇言轻笑一声,“你还挺会钓。”

苏弥细想:“好吧,听起来是蛮不厚道的。那我不管你死活了。”

“……”

不知道说什么,他撑着眉骨看前面,眼中有种感叹世道炎凉的沧桑。

苏弥点开刚才那个视频,又怕他肉麻兮兮的声音猝不及防流出来,她不好意思再听一遍,于是只呆呆地看着视频的图片,说:“这是第一次有人跟我说我爱你。”

他略显诧异问:“第一次?”

“对,爸爸妈妈除外。”

氛围到这里,因为她这话??又生出了一种吊诡的温情。脉脉不语片刻,苏弥抬头看了下前面道路:“哎你开过头了,去哪儿呀!”

“……”-

终点的度假山庄前身是一间小旅店,谢潇言到了门口才发现这就是当年冬令营、他们下榻的客栈。不过有人也不记得他来过,这熟悉感就憋在心底,没提没问。无所谓,谁在意他?一股空气。

转念,谢潇言知道了苏弥抢着订酒店,最终来到这儿的目的。

客栈老板没换人,只不过经营模式变了,改成了雪落山庄,气派得很。酒店档次与格局都随这名字提升很多。

“你好,请问王经理在不在?”苏弥率先一步走到前台,迫不及待就问前面的小姑娘。

经理可能已经和女孩子事先通过气,女生问道:“你是三中的学生吧?”

“嗯,对的。”

“王经理今天有事外出,抱歉,要不明天给你吧。”

苏弥遗憾地“啊”了一声,“好吧,那我明天来取。谢谢。”

说完,她回头看一眼坐在大厅等候的谢潇言,他等得百无聊赖在那儿听起歌来,见苏弥看过来,撩起眼皮,摘下一边耳机,问句:“好了?”

苏弥点头,又摇头:“经理不在,我们可能又要多逗留一天了。会不会影响你工作。”

谢潇言把另一只耳机也摘下来,揣裤兜里,走过来轻笑了下:“不用替我愁工作,你的事要紧。”

他说完,一个服务员过来领路,带两人去房间。

苏弥跟上去,说:“也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是当年我们在这里留了一个时光胶囊,录制的一段视频,视频在经理那里,除了本人谁都不能拆封,所以只能由她亲手交给我。”

两人跟着服务员走在狭长甬道,他躬下身子细心地听她说话。

苏弥问:“你知道吗?”

谢潇言声音稍冷:“我不知道。”

“也对,你怎么会知道。”

觑她一眼,他说:“不是说保存十年?现在就急着要了?”

苏弥说:“我现在看一下,十年后再看也不影响啊——不对啊,你怎么知道十年?”

她话音未落,几个人走到房间。

谢潇言没应付她,迈步往里面走。

是和风套间,床是榻榻米,西北角有下沉式沙发,长桌上水果鲜花一应俱全,扑面而来檀香之气很是典雅。木质的推拉门被白帘遮着,帘子一掀开,能看到外边小小的方形温泉。花园果真也有,日式风格,说得好听是雅致,说得不好听小家子气,院里就吝啬地种了几颗月季,陷在圆坛中,颜色很淡,有气无力几朵娇花。

“怎么样,谢老板还满意吗?”跟服务员道谢完,将人送走,苏弥跟到谢潇言的身后。

看着他环顾的眼神,苏弥莫名有种他好像在耍什么狐媚子心眼的感觉,颇有几分紧张。

谢潇言最终将视线收拢在后院的温泉池,抬一抬下巴:“就这点大?”

苏弥惭愧地挠挠下巴:“买家秀看起来要大一点。”

他哼笑了一声,轻嘲说:“你是真不怕出事。”

苏弥一时半会儿没理解他的意思,等到片刻后会意,登时红了脸,她想了个没办法的办法:“要不我们可以分开泡?你觉得呢?”

“你怎么不说分开度蜜月?”谢潇言说着往里面走,一边把外套脱下一边奚落道,“异想天开。”

“……”

没过多久,谢潇言还是通情达理地丢下一句:“你去吧,我看着你泡。”

“啊?为什么呀?”

“容易头晕。”

苏弥一边腹诽他真是个病秧子,一边又在心里乐开花,没人跟她抢占地盘。

半小时后,两人一前一后洗完澡,她换上一套杏色抹胸泳衣,后背是交叉的绑带,裙子有蕾丝边,堪堪遮住腿根。

苏弥出来时,谢潇言正裹着浴袍,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吃草莓,他瞥一眼旁边,她正抬手绑头发,后背的布料仅仅挡住半片腰身,脆弱白皙的骨骼随着她抬起手臂的动作而鲜明突出,像蝴蝶翅膀,灵巧而剔透。

半天才扎好一个满意的丸子头。

苏弥哼着歌,心情舒畅要推门出去。

谢潇言突然起了个念头,叫住她,声调懒散:“先别急着去,来开个小会。”

喉咙里的歌声戛然而止,苏弥闻言走过去,在沙发坐下。抢了一颗他的草莓吃:“你要说什么?”

“蒙眼抓人,玩过吗?”

情趣游戏是时候开启新篇章。

苏弥顿了下:“哎,我怎么感觉每次你出招都是你赢,好坏啊。这对我不公平吧?”

谢潇言侧过脸,看着她饱满得近在咫尺的额头,洗过的杏眼清澈诱人,正用一种求放过的可怜眼神直视着他。她腮帮子里鼓着一颗草莓。

他无视了她的认怂,“玩不玩?”

苏弥表现得不乐意,其实还是有点心痒痒,于是扭捏了一番,还是答应下来:“好吧,你来抓我?”

“可以。”

“如果你没抓到我怎么办?”

他不假思索:“我任你处置。”

听起来还不错的规则,但苏弥想到总做败将就不爽,笑意很快压下去,看着他运筹帷幄的眼,又忐忑地问:“抓到的话呢?”

他想了想,说:“你给我亲一口吧。”

苏弥怀疑有诈:“啊?就这么简单吗?”

“当然不是。”谢潇言笑了下,诚然道,“我打算、开发开发别的地方。”

听见开发这个词,她警觉起来:“哪里?”

谢潇言伸手搂了她一下,扶住她腰窝的中指稍稍一用力,点在她后腰的腰眼处。

“这儿吧。”他征询她的意见,“怎么样?”

苏弥被他按得打颤,下意识躲开,于是身子往前一缩,又狼狈得撞上他的胸口。

谢潇言收回手,他取来一颗草莓,正要放到口中,又停下动作,“或者——”

他说着,手中的草莓滑落,被他的腕力带出一道小小抛物线。

是扔向她的。

苏弥的思绪还没从他狡猾的视线里脱离,就觉得腿根一沉,有东西砸下来。她稍稍皱眉,低头看一眼最终滚落在她身侧的流氓草莓。

他面不改色看着她,没有任何逾矩的窥探。

而那颗草莓代替他完成越轨的挑逗。说不出的微妙,难以言喻的嚣张。

“这儿也行。”

===第69节===

谢潇言说完,嘴角笑出两道勾人的小括弧。

他说:“你选一个?”

“……”苏弥慌张地握住那颗沾了她的体温的草莓,藏到身后,她本可以落荒而逃,但娇艳欲滴的脸低垂半晌,只问他一句:“那要取决于你,具体是想怎么开发?”

他看着她,只淡定地说两个字:“亲肿。”

苏弥一愣:“什么,好夸张啊你。”

谢潇言别无二话:“选。”

苏弥不知不觉贴他很近,垂眸看着谢潇言下颌的青气,近到快亲上去,她明明想的是更为安全的腰,然而话到嘴边,鬼使神差变成了:“选,选……草莓吧。”

他笑意渐深:“可以,别反悔。”

苏弥红着脸应:“不会的。”

谢潇言身侧是为她准备的,没用的上的浴袍。

他从衣服底下抽出那根腰带,交给苏弥:“你来绑,严实些。”

“好。”

苏弥说着,接过腰带蒙住了谢潇言的眼睛,而后缠到他的脑后,打了个不轻不重的结。

“好了,”她拉着他的手,走到房间中间位置,“这里开始吧。”

“嗯。”

“你不要偷看。”

“当然不会。”

“那我开始藏了。”

“OK."

苏弥环顾一圈,想到藏身的好去处。于是光着脚丫,蹑手蹑脚走到墙角,距他不远,三四米之隔,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很快,她在墙角站定。

谢潇言问:“藏好了吗?”

苏弥乖乖地嗯了一声:“藏好了。”

说完,她猛地意识到自己被炸了。

某人压根不用找,几步迈过来,精准定位,一把擒住她的手腕。

被捞进他的怀里,苏弥惊呼着挣扎:“你犯规!”

谢潇言把蒙眼的腰带摘下,看着她笑说:“谁犯规?我逼你出声了?”

苏弥摇着头:“不算不算,再来一次!”

她蛮横地将他眼睛蒙回去。谢潇言抱着手臂,懒散地倚在墙壁处,纵容道:“饶你一回,快去藏。”

苏弥:“你不要偷看!”

“不可能。”

……

半分钟后,苏弥蹲在四四方方的温泉池里,只露出一颗脑袋观察,准备等他找过来就随时埋进水中。夜风凉凉,水底下暖烘烘的。

谢潇言在里面问:“藏好了吗?”

还来这招!一个人不可能在同一个坑里跌两次!

她捏住鼻子,戒备心十足地看着他从房屋里挪步往外走。

可恶的是,那腰带的布料明明严实得很,但蒙在他眼睛上,好像一点用也没有。

谢潇言走出房门,站在廊下,竖起耳朵浅浅地判断了一下。

苏弥见状,紧急地躲进水里。

又过半分钟,她从水下听见岸边一声闷闷沉沉,又温和含笑的呼唤:“乖宝,又输了啊。”

“……”

她诧异地??探出脑袋,看着谢潇言站在池边,俯首冲着她,但他并没有摘下眼罩,嘴角噙着胸有成竹的笑。

苏弥气急,一下从水里钻出来,她噔噔两步迈到岸上,想越过他往外走,口中愤愤不平地说:“喊外号,没礼貌。”

“就要喊。”

谢潇言伸手截住她,腰带恰到好处地在此刻滑下,他睁开眼,凝视着她湿漉漉的眸。

苏弥湿透了,从头发到脚趾,很快就一滩水浸在地上,还掺杂着丝丝热气,好像是她的玉骨冰肌在缓缓融化。粘连的发丝在颈间弯成S线条,被他用手指勾开。

触碰到细柔而泥泞的衣衫一角,是他的手。

代替草莓再度划过那幽深的轨迹,是他的手。

他哑着声音,那双琥珀色的眼因她而漾着潋滟,问:“可以吗?”

苏弥的睫毛在淌水,纤细而轻软的睫被压得太重,重到她抬不起眼皮,只忐忑地看着地面那氤氲的热浪。视线因热气而模糊失焦。

她呼吸起伏,左脚的脚尖被动踮起,快要脱离地面,摇摇晃晃。

身体的重心被掌控,转移到他的掌心。

她说:“愿赌服输。”

谢潇言浅浅笑了下,吻她的耳垂:“乖宝,今天好漂亮。”

作者有话说:

感觉这俩开车可以详细一点(?我瞎说的哈哈哈开个不识好歹的玩笑^_^晋江爸爸放过我)

第39章

◎失控◎

苏弥会选这个地方是因为她觉得,谢潇言有恰到好处的分寸,会让对身体的试探变得有趣而刺激。是所谓越危险的越迷人。

人都有不乖的一面。只取决在何时、在何人跟前被激发出来罢了。

她擦干了身子,因为有人心急地在等,于是后面擦拭的动作十分浮皮潦草,发尾还在滴水,毛巾就很快被扯到旁边,苏弥尖叫一声,被扛到卧榻。

她躺下去一瞬又迅速坐起来,昂着脑袋提醒他:“只可以是腿。”

谢潇言:“我知道。”

蕾丝裙边里面是纤薄的裤,中规中矩款,没有利诱性的设计。但那浮白浅粉的肌理就是诱饵本身。

苏弥眼见他要倾身过来,按住他的胸口,又往下抚平裤腿的边角,说:“把灯关了。”

“……”他顿了下:“你确定?”

“怎么了吗?”

谢潇言不怀好意地一笑,声音轻佻:“开着灯我能看到腿,关了灯我可不知道哪儿是哪儿了。”

苏弥很坚持:“……我会知道,去关了。”

他嗯了声,去找开关。

随着一声拉闸的重音,头顶那盏别致的吊灯猝然熄灭,只剩下钨丝的细弱光晕,也在几秒之内很快消失殆尽。她的瞳仁彻底暗下。推门留了一道缝隙,浅浅的风把门帘往里推,一时鼓胀,一时又收缩。月光落在木质地板,呈现一种暗暗的厚重的蓝。

膝骨松弛地曲起。

皑皑的雪地,铺上一层粉霜。他用手慢慢丈量,一寸一寸往雪中迈步。不放过任何一个微小的坐标。深一步前一步踏在轻软的薄地上,落下深粉色的足迹印痕。

茫茫大地落了一场艳艳的花雨。

“我们好像在拍,那种电影。”苏弥看他一眼,不由感叹。

谢潇言扣住她的手指,摸到她掌心的滚烫:“没有人在看,别紧张。”

她讪讪地垂眸,“可是你在看。”

他抬眼对上她的视线:“我是你老公。”

很理直气壮的一句话。

“……”苏弥失策了,黑夜里的雪光仍然那么皎洁明亮。遮不住她丝毫羞怯,还放大那脆弱的神经感知。

一个绝妙的吻,濒临腹地。吻到她出了声,从浅到绵。

“好了吗?”苏弥催了一声,手指无意地绕住他的发梢。

他问:“嫌慢?”

“不是,我、我好像抽筋了。”

“哪儿抽了,我揉。”

“谢潇言。”

“又怎么?”

她弱弱的:“先别管了,你快一点呀。”

他笑了下:“不急,探路这事急不得。”

敌军扫荡,血流成河,青色的山峦和被渲染成深紫色的花瓣,交叠在这片狼藉的废墟。

终于,大获全胜的入侵者满意颔首:“找到了。”

“……”

她的手腕被按住,苏弥分明什么都没做,却觉得筋疲力尽,谢潇言俯视着她,得逞地浅笑。

“你怎么找到的?”

他用手指在她身上爬了两步,似笑非笑说:“因为走到那儿,声音最大。”

苏弥缓缓地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抿了抿唇,说:“不要说了,你亲我一下。”

谢潇言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唇角,“你好香啊。”

===第70节===

苏弥不好意思接话,她感觉身体很软,没有重心。像一滩水液瘫在床上。谢潇言只轻飘飘地吻了她两下,而后便站起来,压着声说:“去浴室。”

“干嘛呀,你不是洗过澡了吗?”

他声音沉哑:“你说呢。”

“……”

他比她先肿。

苏弥平静地躺着,觉得身上很热,尤其被他吻过的地方。

很快,一墙之隔的浴室传来水声,哗哗的很大,她听不到丝毫他的动静。

又过很久,谢潇言才出来。他洗过手,用毛巾慢条斯理地擦着。

苏弥往小篮筐里放着水果,准备去泡温泉了。看了眼在一侧吊儿郎当笑着的人,她不服气说:“你笑什么?”

谢潇言缓缓摇头,没接茬。

苏弥站起来,端着小篮子往外走。

谢潇言不知道从哪里拎来一个椅子,说是看她,就真坐在旁边围观,悠闲得很,端着高脚杯,因为胃还没修养好,杯子里面装的是橙汁,也被他这张祸国殃民的脸衬出了一番情调。

幸而隔了些距离,他坐在檐下,没过去弄她。落了片刻的安静,苏弥心无旁骛玩了会儿手机,她低头就看到被开发得乱七八糟的地盘,有点生气,也很无奈。

她看一眼谢潇言,跟他对上眼。而后收回充满敌意的视线,她找到他的对话框,打字——

我也想看看你失控的样子。

发出去。

很快后悔,一秒撤回。

等谢潇言听到消息传来的声音,再慢悠悠掏出手机,晚了一步,他举着屏幕冲着苏弥挑眉,意思是:发了什么?

她改口说:明天去天文台吧,好像去看星星。

谢潇言低头,不疾不徐地打字:可以-

天文台在雪落山庄的附近,这一带是个小型观光地,第二天出行两人乘坐了景点巴士。

苏弥穿了件版型成熟的束腰风衣,浅驼色。谢潇言今天一身不出挑的黑,但再朴素的底色也架不住他气场强、调子高,t台遗珠一枚,走哪都抢眼。

在最后排落座。

苏弥低着头处理手机消息。

是Cloud乐团群聊,几个老师在通知巡演消息,苏弥点开海报图片看了下,第一站是在南城,时间是下个月月初。

她回了一个收到,而后去翻日历。看着月份,突然想到什么,跟身侧的男人说:“我们结婚快四个月了哎。”

谢潇言闭目养神,闻言悠悠开口:“四个月了也没破处,始料未及。”

苏弥大惊,赶忙捂他的嘴巴:“你也不怕别人听见。”

环顾一周,幸好周边没几个人。

某人不以为意,继续叫苦不迭:“听听吧,让大家都来哀民生之多艰。”

“……”

苏弥给他另谋思路:“继续坚持,到六个月,你可以立地成佛了。”

谢潇言掀起眼皮,斜了她一眼,哂笑:“嚣张。”

苏弥现在学会了,要对他减少关怀和情绪上的照料,因为厚颜无耻的人不需要。

过了会儿,谢潇言又问:“今天经理回了?”

苏弥:“还没问呢,你等得不耐烦了?”

他诧异看她:“我什么时候对你不耐烦?”

好吧,确实没有。苏弥说:“今天晚上我问问,你不着急吧。”

他不以为意:“我都说了,你的事要紧。”

苏弥会心一笑,看一眼谢潇言叠在胸前的手臂,她伸手从他臂弯的空隙里钻进去,挽住,真心实意地说了句:“谢谢,你真好。”

猝不及防的称赞让他一噎,声音还这么甜,实在可疑,谢潇言看着她,还在酝酿回一句什么为好。

前面正巧走过来两个小女生,看见后排的两人,其中一个人扯着她的姐妹就转头:“不要跟热恋期的小情侣坐一起。”

谢潇言:“……”

苏弥:“……”

她自己也被刚才的语气吓一跳,一经提醒赶紧收回手,心思紊乱地理了理腕袖。

谢潇言似笑非笑:“苏弥,你刚刚是在撒娇吗?”

“才没有。”

“没有?我都听见了。”他嘴角的弧扬起,声音幽幽的,“还连累到我,被别人误以为是热恋期,跳进黄河洗不清。”

苏弥听他这么说就不乐意了:“也差不多啊,说什么跳进黄河,你要洗脱什么?热恋期又怎么了,影响你什么声誉了吗?”

她一连串的质问脱口而出,气急到面红耳热看着他。

谢潇言声音低了低:“原来你觉得,我们是在热恋啊。”

“……”苏弥敛眸,“只是说差不多,也没什么好一??惊一乍的吧。”

半晌,他应了一声:“行,是我一惊一乍了。”

苏弥还是不爽:“你昨天说爱我了。”

“是,说了。怎么?”

“是因为你表现得那么爱我,我才勉强决定配合你的节奏,懂吗?”

“懂,”他有点好笑地点头,转念又悠哉悠哉说:“这么说来,好感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

下一站就是天文馆了,苏弥没再理会他,走在前面。

楼层很高,两人一前一后站在电梯里,苏弥竭力想为刚才那一阵微妙的亲密做反证,谢潇言也没说什么,由着她忸怩的性子去。

到了楼顶,他率先一步迈出去,已经提前做过打点,西装笔挺的人员过来喊了声谢总,谢潇言淡淡“嗯”一声,跟着往前。

最终,在顶楼的天文望远镜前面站定,他问:“你要看什么?”

苏弥:“我想看看冥王星,可以吗?”

谢潇言低头摆弄设备,单反、导星镜、赤道仪,旁边还摆了一架电脑,他一边调机器一边说:“太远了,五十亿公里。有没有概念?”

苏弥这么一听,有点遗憾地说:“一点也看不到吗?”

“看不到,别执着了。”

设备繁杂,但他整理得井井有条,旁边的指导人员都插不上手。

谢潇言打开相机设置,逐一调模式。跟她说:“看看星云吧。”

苏弥同时说:“就想看一看上辈子的普普和卡卡。”

闻言,他的手指顿了下,看向她:“你还记得?”

自从那两个英文名被她轻描淡写的抹去,这个寓意就因此变得模糊,普普卡卡喊多了,谢潇言也不会时时去想他们的来历。苏弥说:“Tidal locking嘛,我后来搜过。不是一生一世的意思,是一个跟天文学有关的,叫什么来着——”

“潮汐锁定。”

“对,就是这个。好浪漫。”

谢潇言笑了下,他想了想,“我在梵城建了一个天文站,那里有一架可以拍到冥王星。”

苏弥吸紧一口气:“你建了一个天文站啊?真的假的?”

“想看就建了,很奇怪?”

“没想到你还是天文发烧友。”

“算不上,”他说,“想家的时候就去看看星星。”

苏弥又好奇了:“你还会想家?”

谢潇言说:“我很想家。”

“我知道,每逢佳节倍思亲。”

他看着她,真挚地说:“不止逢年过节,是每时每刻。”

苏弥没太理解他的内在意思,也没再问。

一晚上,拍了些星云和星座的图片,出片很漂亮,谢潇言的审美不容置疑。

回去的路上,苏弥走在前面,编辑图片准备发朋友圈,谢潇言款款跟着。

苏弥发完图,收起手机,手插在兜里,跟他并肩往前。

“你现在会不会觉得这个蜜月不太蜜啊?”

谢潇言:“怎么说?”

“你给我拍了星星照片,你想不想要我给你留下一点什么。”

“比如?”

苏弥说:“都可以啊,就是以后回想起来会让你觉得弥足珍贵的,难忘的东西。”

“难忘的东西。”他想了会儿,只提了一个简单要求,“你给我唱首歌吧。”

苏弥大跌眼镜:“就这啊?”

谢潇言说:“我要求不高。”

“好吧,你想听什么?”

“随意。”

苏弥想了想,挑了一首:“下一个天亮怎么样。”

“都行。”

===第71节===

这是她曾经很喜欢的一首歌。

“等下一个天亮,去上次牵手赏花那里散步好吗?有些积雪会自己融化,你的肩膀是我豁达的天堂。”

她拉着谢潇言往前,歌声淡而温柔。

“等下一个天亮,把偷拍我看海的照片送我好吗?我喜欢我飞舞的头发,和飘着雨还是眺望的眼光。”

唱完,苏弥追忆一番,“还记得吗?我当年打算让你跟我一起唱这首歌,结果被你残忍拒绝。”

残忍两个字被她咬得重,苏弥满脸写着来找他算账的愤懑。

谢潇言愣了下,为她的记仇不满,曲起指关节敲敲她不知道装了些什么的脑袋:“你能不能记点我的好?”

说到这个,谢潇言一直都知道,唱歌好听的男人对她来说有致命的吸引力,偏偏这是他的弱项。

某一年元旦,班里在搞活动,要出几个节目,苏弥作为文娱委员,需要妥善安排这一些事务,她自己也不得不上场,要找人合作,苦于人选。

最终她实在没辙,想到了一向吝啬歌喉的谢潇言。在一节物理课,她叫人往后排的男生传话,问他:想不想唱歌。

谢潇言前面的男生将话带到他耳边,他抵着额,转着笔做题,漫不经心地答了句:“唱什么歌,爷只会唱国歌。”

很快,他的回答被原封不动传回苏弥这儿。

苏弥回头瞪他一眼,那人没对上他的信号,火上浇油的无视,让她没忍住当场给他发消息:再也不理你了。[愤怒]

谢潇言摸出手机一看,这才恍然反应过来,那话是她传的,又改口说:唱,可以,唱什么。

苏弥:我去找韩舟,不劳烦您了。[微笑]

谢潇言:我学就是了,别去找他。

他甚至迫不及待地想到她的跟前和她说,别去找他。

可是打出这四个字,指尖停滞片刻,最终又缓缓删掉。

太过明显急躁、太过低微的心迹。是他,但也不能是他。

十几岁的年纪,人可以控制什么呢?

控制不了的唱歌音准,控制不了的情感走势,控制不了的喜欢与厌恶。都是压在心底翻不开的石头。

很多事情没有选择的余地,无法选择正中她取向的天赋,那是别人与生俱来的优势,无法对她的意志进行任何有用的指点。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无可奈何,才会有那么多无法释怀的遗憾。最后统统都成了作茧自缚的苦果。

于是连前面那一句“我学就是了”也被回收。

他最后的那一点骄傲凝聚在指尖,生硬地输入两个字:随你。

轻飘飘地按下发送,让一切凝重而灰霉的心事瞒天过海。

手机被烦躁地摔进书包夹层,他继续托着腮做题。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他丧失了一点积极的毅力,放弃了眼下这道算了三遍的大题,再也解不开了。

明恋和暗恋的纠葛之分,前者是和对方较劲,后者是与自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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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干柴烈火◎

最后韩舟没有来,他的借口多如牛毛,她也总轻信。到底不是一个班级,她没办法像用对谢潇言的态度胁迫韩舟做什么。边界感、分寸感,只有在不够亲密的人身上,才需要谨小慎微地去丈量。

歌唱完了,苏弥接到了雪落山庄经理打来的电话,她对手机说了两声好的,回过头看谢潇言,“经理回来了,我们去领时光胶囊。”

他浅浅应声:“嗯。”

时光胶囊在经理的电脑里,实际就是一个视频合集,为三中学生保留的文件夹里,对方拖出填好了署名的文件,传到苏弥的手机上。

DV录像,年代久远。

回到房间,谢潇言对她的时光胶囊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趣,他在一旁通话,处理工作上堆积的事。坐在沙发旁边的落地窗,他的身形在月光之下半明半昧。给她留一个没什么情绪的侧脸。

苏弥其实不介意跟他一起看,但是谢潇言兴致缺缺,她没强迫。

苏弥把视频点开。

当时是在她的房间,与隔壁的檐廊互通,隔壁有几个男同学女同学围在一起玩牌,环境里还有杂音,苏弥举着DV打算录一段,然而刚一开口,她头顶的钨丝灯忽然啪一声,炸了。

苏弥一惊。

DV被她随手往床上一搁,镜头扣在床单上,变成一片静止的白。

苏弥从阳台跑到隔壁去敲门,笃笃笃几声。

那一端的门被人拉开。

“我房间的灯坏了。你会不会修啊?”

两个人的脚步声一齐靠近。

尔后,听见一声无奈的——“你要不要看看这个屋顶多高?”

竟然是谢潇言的声音。

苏弥叹了一声气说:“好吧。”

窸窸窣窣又一阵躁动响声,视频中断许久,只剩零零碎碎的一些画外音。

白屏太长,苏弥没继续听下去,按着进度条往后拖动,直到画面重新出现,人回到镜头里。

她说:“刚才这个房间的灯坏了,今天电工没有在,条件简陋,我朋友去跟前台借了一盏台灯,就这样将就着录一??下。”

说着,苏弥还是觉得不对劲,她又皱起眉,拎着相机笃笃笃跑到隔壁。

“谢潇言,你再过来一下。我……我这样自拍显得我的脸好大啊。你能不能帮我举一下。一会儿就好。”

他没二话,紧接着,画面一旋,少年的脸在慌乱的镜头里闪现了一秒。由此,苏弥终于想起那个冬天,他剪了很短的发。

谢潇言没在画面里逗留,他很快就把镜头调转过去,对着苏弥。

她清清嗓,开始侃侃而谈和28岁的自己对话。

因为他个子很高,这个角度拍她,尽管脸是不大了,但苏弥被他拍得像一米三,当下自然是没有发现,等她回看视频的时候相当愤慨,然而人家给她帮忙,她也不能挑三拣四。

于是这段不完美的影像就这样呈现在现在的她眼前。

她说起对往后人生的期待,提到韩舟时,眼里不自觉冒起粉红泡泡。

视频的核心部分大概录了三分多钟,直到她第五次提起韩舟的名字:“当然了,我希望等到我成为首席的那一天,韩舟也能看到——”

画外传来一道低沉的提示:“好没?”

苏弥愣了下,眼皮轻抬:“怎么了吗?”

“快没电了。”他的语调反常的冷淡和不耐。

“哦……哦好的。我看一下,谢谢你呀。”

“客气。”

DV被还过去,咚的一声,他的房门被关上。

苏弥还没仔细检查完一遍,房门又被打开。

谢潇言问她:“要不要换房?”

“嗯?”

“你的灯。”

苏弥说:“没事的,我用台灯就可以。”

说没电是真的没电,他不是故意打断。

因为下一秒,视频就猝然结束了。

苏弥看着定格在尽头黑幕的手机屏,心情复杂。

事实证明,录这种东西的时候,不要对他人抱有期待,否则一定会让将来的自己下不来台,羞愧想死。

突然之间,时光胶囊这个东西就变得没那么神圣了。

“你怎么骗人,你那天在的。还给我举了机器。”

苏弥见谢潇言挂了电话,在他旁边坐下。

他轻哂一声,没精打采地应:“是么,没印象了。”

“对的,我也差点忘了。太久远。”她说着,又浅浅笑着感叹:“不过好神奇啊,录的时候你在现场,拿出来的时候你也在现场。”

谢潇言淡淡地嗯了一声,还没发表意见,门铃响了。

餐车送来寿司。

是苏弥点的,她对日料不感冒,却唯独钟情寿司。

高中时候还动手做过,人对自己手下的美食通常带有滤镜,苏弥是从那时起自信自己有绝佳的厨艺。

遗憾的是,当时做了几个送给韩舟,但过后苏弥再去问,韩舟居然说他没有收到。

苏弥掰开筷子,又看向他:“谢潇言,我突然想起来,以前我做过一次寿司,让你给韩舟送,你为什么没给啊?”

又是韩舟。

闹心的名字。

刚才已经从她的视频文件里听过几遍了。

每次提到,可能是他嫉妒心作祟,总觉得她念这两个字时声音甜丝丝的。

“我说他没要你信吗?”

“怎么可能,有人投喂干嘛不要?”

===第72节===

谢潇言冷笑一声,“嗯。”

他坦然道:“我吃了。”

“果然是你吃了,你想吃我给你做一份就是了,干嘛偷偷吃了啊。你这样很不厚道哎。”

翻起老黄历,已经能够保持心情平静了。要是事发当下去质问,苏弥可能气个半死,少说绝交一个月吧。

谢潇言不以为意,“打完球饿肚子,想吃就吃了。”

“……你!”

他打断她的斥责,懒洋洋地数落她说:“况且你手艺那么烂,没准能把人毒死。我以身试毒,活雷锋一个。他应该给我颁一面锦旗,我都懒得要了。”

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苏弥被气笑,也不计较了。骂了他一声:“有毛病。”

谢潇言看她鼓胀的腮帮子,缓缓闭上眼。

有一些残酷的真相到了嘴边,又被吞回去。不论多少年过去,被时间削弱过的残酷也是残酷。

他总不能真的告诉她,人家不要你的心意,早就扔在角落里等着被当做垃圾回收?

那么多的遗憾与无可奈何里,包含了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如果一定有一个人受伤,只要不让她面对被冷落的真相,是他也无妨。反正已经遍体鳞伤,再多一道疤痕也不算什么。

这夜,苏弥洗漱完出来,谢潇言还坐在那,表现出一种借酒消愁的冷淡模样。他衣服没有更换,黑得幽深。

她打开视频,已经打算删了,并且不会再回看,又瞥向那边的人,她将手机递过去,“你要不要看一下我录的内容啊?一点都不好奇吗?”

好歹是夫妻,也算出了镜的。他的表现实在反常。

“看什么?看你说你要嫁给韩舟?”谢潇言掀起眼皮看向她,眼神变得有一点锐利,声音也沉冷,“苏弥,你过不过分?”

她稍稍一愣:“你不是都不记得了?”

指了一下她的手机,他说:“没办法,听力太好。”

“……”

话音刚落,苏弥就被捉紧手腕,手机被他夺走,草率地抛在沙发上。

谢潇言站在她跟前,捏住她的颊质又问一遍,嘴角携着冷笑:“过不过分?”

很显然,今天这个名字出现得频率超标了。

苏弥颤巍巍说:“你不愿意听,那我以后就——”

她没说完,嘴唇被重重堵住。他咬她的唇与舌,咬得她皱眉。

谢潇言睁着眼,看她鼻梁和眼皮的褶。

“唔……疼、疼。”

她含糊地喊疼,于是一个示威的吻很快结束。

他微不足道的愠怒又转瞬消失,将她轻轻拥住,覆在她腰际的手还在安抚似的轻拍。

苏弥伏在他肩头平复呼吸。

过了很久,谢潇言喊她:“苏弥。”

“……嗯。”

“喜欢喜欢我吧。”

他的眼神冷凝,平静而真诚。

这淡淡的语调竟然让她听出一点央求的意思,又带着无望的疲倦。

在这个回顾往昔的夜里,她隐隐约约看见,他的心里有根刺。

是她认为没有必要存在,但着实伤到他的一根刺。

或许时间太长,是她追随着那个人的时间太长,思念得太满。满到她的青春装不下任何多余的人。

是她太自私,艺考的那条路他陪她走。时光胶囊的DV,他为她拍。

到头来,他却成了一道给人做陪衬的影子。

苏弥抬头吻住他,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用干柴烈火去回应-

去南城出差之前,苏弥回了一趟茶星的住处。

妈妈给她践行。

在谢家的帮助之下,几轮融资过后,苏振中的企业恢复了往日欣欣向荣之气。转折的年关过得很顺利,此前调查状态中被冻结的家产全部归还苏振中名下,这一年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新年新气象,叶总监也开始穿金戴银,捡起往日光彩面貌,胸口坠着一颗海蓝色的宝石项链。吃饭时,苏弥瞥过去几眼,叶欣蓝察觉到她的注目,把宝石托起来炫耀,问好不好看。

苏弥无奈一笑,她妈妈一向行事高调,显山露水,常把“富婆就要有富婆的气势”挂在嘴边。

苏弥这点不遗传她,她对钱财没有太大执念。

“小言没给你买过?”

买啊,怎么可能不买。

他送礼品一向出手大方,有好几回,苏弥都怀疑他是不是要把人家珠宝店搬空。情人节那天,他联络国外某品牌的设计总监,给她送了一颗价值两套房的好钻。

谢潇言真的不亏欠她什么,他力所能及给她最好,哪怕偶尔方式粗暴,也是在履行那一句“拿得出手”的承诺。

她说:“只是我不爱戴。”

叶欣蓝说:“虽然说谢家帮我们很大忙,但这跟婚姻毕竟还是两码事,你要是在别人家那里过得不开心,也要跟妈妈说,别因为这些恩惠就想着算了,到最后把事情憋在肚子里憋烂了,去年家里出事,没怎么兼顾到你。后来我跟老苏都挺愧疚,觉得你有一阵子很沉默,像是心里有事,我们又不敢问。”

苏弥笑了笑,捕捉到让她在意的词:“怎么会是别人家?那也是我自己的家。你放心好吧,我又不是软柿子,谢潇言敢对我怎么样,他不会有好果子吃。”

叶欣蓝说的那一阵出现在苏弥身上短暂的封闭,发生苏家出事的时候。

苏弥当时各地演出,听到家里传来混乱的消息,又看到网上和爸爸有关的种种流言,这样的打击无异于天塌,她想找人倾诉,首选自然是男友,隔着电话线,韩舟会安慰她几句,但不难听出他的敷衍跟走神,两三次碰壁后,苏弥就不再向他寻求帮助。

没有人能够跟她的境况感同身受。

千金小姐在一时腹背受敌,要面对各种指摘。除此之外,还有亲信倒戈,不分青红皂白给他们泼脏水,从前在苏家受惠的人,也忘记一时恩情,在人后踩上一脚,一堆脏事最终又传到他们的耳边。

这一些事让苏弥乱??了阵脚,没有哪一本书教过她,面对人情冷暖要怎么做。

没有人能开导好她,所以她只能默默地为自己培养勇气。

确实有那么一段时间,苏弥过得很不快乐。她对一切事物丧失了热情。

去年她在佛罗伦萨,计划好的一切都因为韩舟的失约而被打乱。说好来看她演出,说好在那里一起过生日,一起逛一逛博物馆。

都因为他一句“太忙了,体谅一下”而烟消云散。

真奇怪,明明不是单身,可是她在那时前所未有感到孤独。

幸好,那一天还有热情的酒店服务,让她在异乡也能吃到可爱的蛋糕。

她当时也想拍个照,发条朋友圈。但想到有人会给她点赞,会给她祝福,可是没有人能真正参与到她破碎的喜悦中来,于是作罢。

叶欣蓝说:“现在都好了,结了婚就不一样了。感觉得到你的心态转变很多,人都是互相治愈,你跟小言在一起是最舒服的,妈能看出来,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苏弥因为妈妈的话失神片刻,而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妈妈,我书房里的东西你没有碰过吧。”

“没有,你要找什么?”

“上次容老师说谢潇言画画的事,我想起来他给我送了一本画册。想不起来放在哪了,我想看一看。”

苏弥说着,放下吃好的碗筷就去书房翻找。

东西藏得不深,被在她放置高中课本的柜子里。苏弥按着书背取出来,掸了掸封面的灰。

画纸是零碎的,参差不齐,有时他突发奇想,可能就从笔记本上揪一页画起来。纸张大小不一,但他尽可能将这一些画纸叠得工整,装订成干净有序的一沓。

苏弥常常开玩笑,自称是他的廉价模特。坐在那里一下午不动弹让他来画,也是常有的事。她脾气很好,时间也多,让不动就不动,苏弥的耐力很强,她觉得谢潇言应该不会找到比她更好说话的同龄人。

除了速写那几张,还有一些他暗里偷摸给她画的,比如上课时的侧脸,甚至连侧脸都算不上,只有一个后脑勺,和堪堪可看见的五官轮廓,她从他的画中,看到自己耳后的那一刻小痣。

还有她拉琴的神态,她走在路上听听力的背影。

一共十五张,翻到最后,苏弥发现订书针上面有一枚被卡住的纸张碎屑。

她记得,谢潇言把画册交给她时,她就发现最后一页被他撕掉,问他原因,他说那张画得不好。

“这孩子果然有画画天赋,不过怎么缺了一页。”叶欣蓝凑过来看了两眼。

苏弥说:“肯定是订上去之后又后悔了,是他自己撕掉的。”

至于画的多么糟糕让他出此下策,苏弥就不得而知了。

这一些温柔的笔触不太像出自这样一个人之手,苏弥看着这些画,隐隐从中邂逅了那个专心涂描的少年。

透过文艺作品,观众不能看到创作者的长相、年纪。但这一笔一画之间,剖出来的全是心声。

谢潇言的心是柔的。

经年后再观画,翻开岁月的诗篇品鉴,这奇遇给她的感觉,就像坐在壁炉旁,听到柴火崩裂、灰屑飘扬的细微声响。

他遥远的心声也让她被牵连着变柔。

画册被收回去,苏弥冷不丁问:“妈妈,你认识谢潇言的生母对吧?很久以前和我说过。”

“那太久了,他妈妈去世也快二十年了。”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叶欣蓝侧着头,思索一番说:“人很瘦,气质很好。说话声音很轻,走路也很轻。我们两个差不多时间怀孕,肚子也是一起显的,那时候经常坐在一起晒太阳,就在茶星后面那条巷子。我记得她一直身子骨就不好,医生说她身体不方便生育,但她坚持想生,果然生了没多久就……哎。”

苏弥知道,谢潇言的生母是因病过世。

她问:“是不是很温柔?”

妈妈说:“比容栀还温柔,我都不好意思跟她大声说话。有句诗怎么说来着,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自古红颜多薄命,这话也算是在她身上体现了。人死如灯灭,可惜了小言。”

苏弥懂她的画外音。

如果妈妈还在,他不会这样半生颠沛。

不会回到这个冷面的父亲身边,更不会遇见苏弥。

===第73节===

这样想来,相遇真是一件神奇的事。

上天把天涯两端的人几次三番牵到一起,不知道会怎么样注解他们的故事,又会怎么指引他们走向已经写好的结局。

最后,苏弥问:“他妈妈叫什么名字?”

叶欣蓝绞尽脑汁想了想,还是给出遗憾的回答:“没印象了,只记得我们都喊她谢太。”

苏弥心里有了形象。

一个轻盈消瘦,从容妥帖的人,用血液孕育出来的生命会是什么样子?

谢潇言的画给她答案-

南城的春,雨水不断,冰冷砭骨。

苏弥没私自订酒店,听从乐团的安排,因为在南音的附属音乐厅表演,住店也临近。她站在房间里能看到校园的图书馆和操场。

在这里上学那几年,苏弥留下的东西不多,带走的就更是寥寥。对她的大学生活没有太大的感念,只觉得是弹指一挥的四年。

少了很多人在身边。

苏振中在这附近给她拿了一套别墅,方便她住得舒坦些,也安排几个阿姨过来,但只住了一个月,她又回到学校宿舍。

因为课不多,独居太孤独。

上下两场演出,间隔了一周,这安排显得奇怪,但也不是苏弥能做主的。

于是出差期间,大多数时间无所事事,江云拉着苏弥去附近到处探店,放松心情。

江云问她:“我每天早上都看到你的房间门口挂着花哎,我们团里有人在追你啊?”

苏弥愣了下:“……是谢潇言啦。”

虽然他人不在,但是承诺过的花不能少,于是她每天都能接收到他的隔空投送。

“天啊,好浪漫。”坐在一间本地餐馆,江云吞了一个小笼包,感叹说,“你们这样会让我很憧憬婚姻的。”

苏弥笑笑:“婚姻本身不值得憧憬,值得憧憬的是人。”

江云托着腮,听出些端倪,饶有兴致问:“感情有进展?”

苏弥抿了口茶,没回答,算是有吧。算是……喜欢吧?

可是喜欢什么呢?喜欢他的钱、喜欢他的花,还是他那张会调情的嘴?

林林总总细枝末节叠加在一起,让她的少女心时隔多年又有所动容。怎么确定是超越了友情的喜欢?想到他的时候,心脏会一抽一抽,会热切,会迫不及待。

苏弥四下看一眼,压着声问她:“江云,你和你的男友是在一起多久滚床单的啊?”

“多久?那我倒没算过诶。”江云想了想,说:“爱到浓烈的时候,自然而然就……”

苏弥:“热恋期?”

江云:“对啊,热恋。”

苏弥点点头,思索一番,半晌没吭声。

见她面红耳赤,江云笑说:“要不我给你出出主意?细节上的,要注意的。还有小玩具推荐。”

小、小玩具……苏弥咽了咽口水,点头说:“嗯,好。”

她紧张地又喝一口水,“那个,小玩具是?”

“增进感情的。”

“必须要有的吗?”

“你试试看就知道多美妙了。”

苏弥:“……嗯。”

回到住处,练完琴,苏弥无所事事地看了会儿电视,没什么意思。

看了看手机,没有消息。怪失落的。

她穿上外套,打算去学校走走。

下完一场雨,地上还湿漉漉的。

苏弥漫步在操场,可能雨季缘故,今天来逛操场的人很少,她踩在塑胶跑道,积水阵阵从脚下迸溅出来。

出差第四天,愈发浓烈地想念起一个人。

她又摸出手机看了看,谢潇言今天还没给她发消息,她点进他的主页,空空荡荡也看不出什么。

又退出来。

再翻一翻聊天记录。

她反复而机械地做着一些小女孩才会做的傻事。

www.youxs.org,应该不会这么早睡觉?在工作吗?

苏弥决定不猜了,于是一个电话拨过去。

嘟嘟两声,他很快接通。

她说:“我刚刚吃完饭,然后来操场走一走。你在干嘛呢?还在公司吗?”

谢潇言声音淡淡的:“没有,这两天闲,没那么多班要上。”

“嗯,那你无不无聊,是不是又带着小陈到处溜达?”

“是啊,你不在的时候我们天天在外面玩,快乐得很。你就在那边好好工作,别太羡慕。”

还是那副欠欠的语气。

“……”

见她不吭声,他说:“有没有事?我要去溜达了。”

她赶忙叫住:“没有事,但你先别去。”

“嗯?”

她支支吾吾:“你,让我想想,我应该有点事。”

顿了下,谢潇言笑了声:“苏弥。”

“啊?”

他声音懒懒的,仍然那么狡黠:“想我这两个字是烫嘴?”

“……”略一沉吟,她终于羞赧地承认:“嗯,想你的。”

“有多想?”

她说:“想接吻。”

“吻多久?”

“一个小时。”??

“行,记账上了。”

“……”她心脏一揪,只不过随口一说,一个小时真的不会缺氧吗?

苏弥举着手机,没说话,谢潇言也安静了一会儿。操场雾气没散,在跑道的拐角都看不到另一端的终点。

他忽然问:“无不无聊?”

她说:“一点点。”

“找点东西玩玩。”

很熟悉的口吻。

她问:“玩什么呀?”

“你抬头看天上。”

苏弥照做。

但天空只漂浮了一团流动的云。

她盯了两三秒。

听见电话里的人说:“看好了,不要眨眼,变个魔术。”

“好。”

他话音刚落,像是在配合着他的安排,那片云流着流着就消散开,腾出一片深不见底的夜空。

陡然间,一团烟花在空中绽开。

砰!

苏弥定睛细看,不是一团,是两团!

两团白金色的火焰在空中绕成一个圆圈,拖着长长的尾巴。尾巴是散开的晶莹碎片,像微观的银河。

你追着我,我追着你,构成一朵完美的旋转烟花。在她的上空,不止不休地转动着。金色的光弧照亮整个夜空,一瞬之间亮如白昼。

隔着电话线,他微笑着说:“看不到星星,先看看烟花将就一下。”

“好漂亮,是飞机诶!”

苏弥这才看清楚,烟花并不是腾空飞上去的,而是由两架飞机在喷射。

远隔千里,也要不惜花重金哄媳妇儿高兴,大概只有谢潇言能做出这种事了。

他说:“这样烟花就不会熄灭了。”

“转到什么时候?”

“转到我想让它停为止。”

苏弥从没有见过不会熄灭也不会坠落的烟花,她为这震撼场面不自觉地热泪盈眶。操场上还有在亲热的小情侣也一同抬头看过来,感叹说太美了。

苏弥说:“可是烟花只是烟花,跟星星能一样吗?”

谢潇言:“形态是类似的。永远纠缠,永不分离。在宿命之下,一切的渴望和追逐都不会是无意义的。”

他的话有几分深奥,她看着烟花旋转的轨道细心体会,果真就像一个宿命的环。忽而想起书里所说,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第74节===

苏弥哽了哽,问谢潇言:“你很相信一生一世吗?”

“我相信有什么用?”他闲散地一笑,听起来很洒脱的语调,感叹说,“看看烟花泡泡妞,及时行乐就够了。”

稍作沉默,在细碎的烟花声中,她低下头,带点埋怨的意思:“可是你也没有来泡我啊。”

“你怎么知道没有?”

雾蒙蒙的春夜,灰蒙蒙的操场,被烟花笼罩得一片亮堂,苏弥诧异地抬起头,然而四下不见人。

他却说,“我一直都在。”

于是她往回看来时的路。

在操场的大门处,谢潇言果不其然出现在她身后。十米距离,他白衫西裤,松弛地站在雾气的外缘,面带微笑注视着她。像是从生意场上下来,在这恭候多时,云淡风轻,矜贵而从容。

他抬了下手臂,苏弥便轻盈地跑过去。

“你怎么会来?”她压制着惊喜,问。

他笑说:“我想你就来见你了,你想我却吝啬得不肯说。”

“也就几天呀,没有必要吧。”她说着,回头看看天上,指了指还在运转的烟花,“感觉经费在燃烧。”

谢潇言牵着她往外走:“让它转着吧,你老公最不缺的就是钱。”

苏弥笑得眼睛弯弯:“你特地来见我吗?”

他说:“除了你,也没别的事让我有闲心大晚上跑一趟。”

苏弥低下头,看他沾了一点水汽的皮鞋,忽然停下步子,提议说:“那个……我们去买点东西吧。”

谢潇言说:“买什么还亲自去?我叫个跑腿就行。”

“买点生活用品。”

他些微不解:“不是过两天就回了,你在这缺什么生活用品?”

她攥住他,挤挤眼睛,眼神真挚:“要用的。”

他愣了愣,很快会意,勾一下唇角:“酒店都有。”

苏弥脸色微微红:“真的吗?”

她好像孤陋寡闻了。

很意外的惊喜,让他急切了些,谢潇言没答,眉飞色舞说:“要不走快点儿,去确认一下?”

“嗯……好。”

苏弥被他拽着,往前跑起来。

她的手心泛潮,被他攥紧干燥的手掌。触感粘稠,像在手里握了一团若即若离的雾。

没几步,谢潇言又停下,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她的短腿,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将人抱起:“还是这样快一些。”

苏弥卧在他的怀里,揪着他领口,她抬头恰好看到一片被烟花笼罩得敞亮的夜空。

不会熄灭的烟花映着他嘴角漂亮的弧,也照亮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念头。

苏弥心跳狂乱,将脸埋进他的胸膛。乘着风,闯进雨雾,披着灿烂的金光。好像在往春天的尽头私奔。

酒店很近,他抱着人跑回来没用十分钟。

她的房是单间,也不知道他住不住得惯,但看起来谢潇言并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些,他进门后手里松松地捏着一只盒子,向她走过来。

苏弥看一眼,里面装的什么不言而喻,她坐在床沿,垂着眸不做声,心不在焉地看手机。

盒子被抛在床头。

谢潇言单手解了两颗扣,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他站在苏弥面前,正对着他,距离近得很暧昧。她没抬眼,只看见他被雨打湿的西裤,紧贴着腿部的薄薄肌肉。

默不吭声地对峙了会儿,苏弥没主意,心里挺无措的。

谢潇言似笑非笑问:“准备好了?”

“……嗯。”

“我去洗个手。”

“好。”

余光见他转身去浴室,她才抬眼瞥了一下他的背影。

苏弥穿的是一条牛仔裤,腰带轻细,泛着冷光。衬衣被扎在裤腰之间,风衣一解,优质的曲线现了形。

很快,水龙头被关掉,水声戛然而止,某人从她身后出现。

谢潇言上下打量她一圈。

苏弥回过头来,正发愁怎么开始,想了想,提议说:“要不今天也玩个游戏?”

他笑了下,反驳掉:“善良点。”

而后闲庭信步地迫近过来,揽住她的细腰:“为了不让你老公憋死,我们还是直奔主题比较好。”

“你已经——”

“罚站半天了。”

“……”

他说的直奔主题,是字面意思。

很快,她被扣在棉被之上吻。

苏弥看着俯下来的人,感觉他的瞳色变得前所未有的深。

吻很热,她觉得自己快被融化。

苏弥的视线变朦胧,好像天花板的灯都在轻旋。

指腹划过粗粝的料子,不用开发就昭然的命门,被他精准地擒住。

她躺在床角,腿还自然垂落在床沿,一只脚踩在地上。被点住穴道,不自觉的腰背反躬。闷闷的一口气凝在胸腔,呼出来就带着绵长的声。

很快,俘虏的锁链被拆下,刺耳得让她想逃。但四肢被无形钉住,她不逃,也不求饶。任由支配。

冷光凛凛的锁扣跌落在她踝骨。未被开垦过的崭新基地,浸在暖色灯光之下,生机一片,也进入他深邃的眼。

……

也没多久。

苏弥屈膝,乏力地蜷进他怀中。

“怎么回事,好夸张。”

谢潇言嘴角噙着明知故问的笑,敛着双眸看向怀里的人。

“你看看?”

窗外雨声潺潺,穿林打叶,像他探险归来的指,只不过雨是凉的,手是热的。他被热流洗过的手悬在她的眼前,食指和中指,潮得粘而厚,跟其余干燥的部分对比鲜明。

攒聚的热雨蓄积在他指端,吸附力渐弱,终于,雨滴重重垂落在她滚烫的颊。

啪嗒一声,苏弥双眼紧闭,睫毛打颤。她抿着唇闷声不语,配合他顽劣的恶作剧。

第41章

◎第一次◎

苏弥抬手到床头柜,视线没跟过去,于是一通乱摸,半天在杂物之间找到一沓湿巾,她一手握着湿巾包装袋,一手拢过被子遮羞,而后捏住他的手,执意要帮他擦干净。

谢潇言手指细长,骨节分明。她从食指开始,因为怯意在脸上,苏弥擦得很快很潦草,只想尽快抹除这尴尬的痕迹。

谢潇言就撑着脑袋侧卧着,含笑看她。

手指擦完,她丢掉纸团,听见他又指挥:“手心。”

她瞧一眼,又抽一张,帮他擦浑浊的手心。

而后那只手稍稍翻转,继续给她示意:“手腕。”

“……”

一道细长的水线,像小小爬虫,还在往下淌,游过他冷感的腕骨和青筋。

苏弥看不下去,急匆匆将纸巾按上去,拭净。

她声小且哑然问:“这下擦干净了吧。”

他说:“还没。”

“?”

“裤子上也有。”

苏弥一惊:“裤子上怎么会有的?”

“是啊,裤子上怎么会有?”谢潇言悠哉地重复一遍,喉咙间溢出一丝笑:“这就要问你了。”

“……”

谢潇言说着,轻轻揪起西裤的膝盖往上一小撮布料,那果真有一处洇湿的痕,给她看。

苏弥感觉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到了极限,她别开眼去,将纸团愤愤丢进垃圾桶:“不擦了,我赔你一条新的。”

他哂笑一声:“可以,你倒是挺阔。??”

防止贼人的手再作祟,苏弥将被窝压得紧紧,她将方才被他解开的下面两颗扣系回去,又陡然意识到这个夜才刚刚开始,她这个行为未免多此一举,于是滞住动作,苏弥在想今天吃晚饭的时候,江云给她传授的经验。

听过再多经验,实操的时候也难免笨手笨脚。苏弥很快见到了罚站的小可怜,是她亲自开的门。见到他的瞬间愣了愣,下意识往后缩,紧接着她羞赧失措,将调侃原封不动还给他。

“好夸张啊谢潇言。”

被摸了摸头,谢潇言皱了下鼻子。

苏弥敏锐地察觉到,赶忙问:“怎么了?”

他质疑:“你是一点也不会?”

苏弥闻言,自觉失败,于是没再碰他,讪讪缩回手:“要不算——”

===第75节===

手腕又被紧紧捉回去。

他用凌厉的眼神给她示意:算什么算,做梦!

临阵脱逃不是个好主意,只会让她得到更惨痛的“教训”。一场酝酿了很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落在干涸的土地,春雷滚滚,雨水疏狂。

……

他流了汗,落在枕间。

“第一次?”谢潇言哑着声音问,稍稍皱眉。

苏弥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谢潇言嘴唇微启,很是诧异,而后嘴角溢出浅浅的笑,深深地看着她。

她不满问:“你笑什么。”

他懒声应:“没什么。”

对他的吊儿郎当姿态很不爽,苏弥瞪道:“有什么好笑的?”

他又问:“真的是第一次?”

“很得意吗?”

谢潇言抑制不住的喜悦,扬了扬眉:“有一点吧。”

苏弥想抬腿踢他,但蹬了个空:“我是不是应该让你把裤子穿上然后滚出去。”

“你忍心么。”

谢潇言捏住她的下巴,更用力地吻下来,腰间蓄上重重的力,他咬住她饱满的唇,声音哑着说:“我只是很高兴。”

苏弥这时才知道,一个小时的吻,在更为漫长的亲昵事件中,就可以发生得轻而易举了。甚至远不止一个小时,他们可以一直吻下去。

快到零点,雨水渐歇,空气里簇着暧昧昏沉的气流。

谢潇言看着身下的苏弥,眼神也淡,松松散散,浮着贤者时间的懒倦。看着看着,忽然他笑了下:“已经结束了,不用再脸红了。”

苏弥往上扯了扯被子,尽可能遮住自己的脸:“不是,你、你太帅了,你这样一直看我我有点不好意思。”

如果是以前,她这话多少带点讽刺。但是眼下苏弥的确被他美得不行的那双桃花眼看到发毛。没有什么时刻比眼下更能够激发出人的坦诚一面,迫近的深情让她想逃离,但一翻身,被人用臂弯接住。

苏弥心里同时在想,看来他们高中那一次同房也真的是很清白。

心底的小小谜团总算解开,这确确实实是她的第一次。

谢潇言说:“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我太什么?”

“……我说你有毛病。”

他笑得很混蛋:“跟有病的帅哥睡觉是什么感觉?采访一下。”

苏弥:“……”

幸好还没等她回答,谢潇言的电话响了,及时解救了她。

他从苏弥后面搂着她,接通后,对那一端的质问戏谑地答了一句:“这个点,当然是在泡老婆了。”

应该是陈柏丛的来电,苏弥听出一点他的声音。

不知道对方说了句什么,谢潇言笑了下:“谁没有老婆?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苏弥:“……”

日常怀疑他会不会挨揍。

打趣完了,他说:“好了,说正事。”

这个时间打来电话,恐怕是真有急事。但苏弥听不见具体内容,只觉得人声很含糊,说了一大通,最后谢潇言只回了一句:“你安抚她一下,戏不拍就不拍了。”

三秒后,他又说:“没什么损失,公司兜着呢。”

寥寥几句说完,电话就被挂掉了。

苏弥有点好奇什么事,但她几乎不过问他的工作,她没那么喜欢听八卦。眼下又觉得身子很潮,于是她等他终于讲完电话,便急着起身下床。看一眼雪色布料上流动的暗红与浊白。

“……”

“怎么办啊这个床单?”她拧着眉问。

谢潇言不以为意,洒脱得很:“我找人换。”

苏弥也没什么经验,讷讷地问了句:“不会让我们赔吧。”

他撩起眼皮看她一眼:“我要是告诉你,这酒店是我的呢。”

“……”苏弥一滞,这属实是没想到。

应该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震惊归震惊,苏弥没再问下去。

她率先下床,把散落地毯的衣物逐一捡起,放好。准备去洗澡,找换洗衣物,虽然看起来很平静,但心潮还止不住在涌动。

她羞耻地想,如果有一个不离婚的绝对理由,那一定是它有魔力。苏弥为自己的矜持感到悔恨,竟然就这么生生蹉跎了四个月。

苏弥正要进浴室,门在快被关上时被一只手掰住。

谢潇言在腰间草率地绑了块毛巾,似笑非笑倚在门边看她:“苏小姐是不是在遗憾,怎么现在才睡到我这个绝世帅哥?”

苏弥难堪地噎了下……真是救命了,这人是会读心术吗?

被戳破心事,她恼羞成怒要赶人走。

推出去的手却被他紧紧握住。

谢潇言的眼睛算是含水量很高的那种,无论何时都盈盈润润的,隔着薄薄水汽看她,柔情满满,开口却让人错愕——“给你一次邀请我一起洗澡的机会。”

苏弥:?

给她什么机会?她没听错吧。

他笑一下,无赖地往里走,自说自话起来:“可以,帅哥勉为其难同意了。来吧。”

“……??”

砰一声,浴室门被阖上。

有些人根本不用演土匪,因为他就是土匪本人!-

巡演结束,回到燕城,苏弥有空闲时间是在半月之后了。

她的休息日在家中无所事事,下午练了会儿琴,看一眼时间,快到谢潇言下班的点。厨房阿姨来准备伙食,她习惯在这个落日的时刻数着时间等他回来。

今天苏弥突发奇想,她好像从来没去接过他。

念头上来就止不住了,她去地库挑了一辆车。

苏弥的车没有谢潇言的多,三辆,一辆爸爸送的,一辆自己买的,一辆是谢潇言送的。

她虽有驾照,不怎么开。起因是当年开车,还没上几次路,倒霉地碰到一个路怒症的大叔,被骂出后遗症了。

试一下。

苏弥开了谢潇言给她送的宝马。他很有心,还给她喷了淡粉色的漆,是他亲自动手,理由是公主座驾,不是什么人都能碰的。

他就这样劳劳碌碌完了,苏弥一直都没机会开上。

直到今天,给他一个面子。

从家到岭文,苏弥磨磨蹭蹭半个小时,总算开到。

到了楼下,苏弥抬头看去,一栋很豪华的银色写字楼,建筑高耸,玻璃层层反光,照出夕阳,显得巍峨亮堂,这都是谢家的产业。严格来说是谢崇安打下的江山,谢潇言只是负责接管。

他当时和父亲争执过后,对苏弥说不稀罕他爸什么,这话也不虚,如果不回来继承家业,谢潇言也能有自己的一番事业。眼下不过是将那一头搁置,前来帮衬。

有人迎过来要送她上去,苏弥拒绝了,她不喜欢虚张声势。

到了办公室门口,苏弥从窗户的百叶窗觑了一眼,办公室有人,幸好没贸然推门进去。

再定睛细看,是一个女孩子。

应该是岭文的艺人,苏弥对这个女生有点印象,是刚从电影学院刚毕业的小姑娘。

谢潇言坐在他的转椅上,女孩子站着,抽抽噎噎。

容易引人遐想的画面。

耳边传来他的声音——“不就一部电影,推了就推了,怎么又哭上了。”

谢潇言正按着眉心,不难看出神色的苦恼。

“我就是觉得好可惜,浪费一个很好的机会。我爸爸妈妈也批评我说我太懦弱了,妈妈说在娱乐圈这是很正常的。”

“正常?”谢潇言哂笑一声,把手里文件丢桌上,“潜规则不管在哪里,都不可能是正常的。”

女孩子低着头,“呜呜”的哭了两声:“其实那个导演只是摸了一下我的手,我就吓得不行了。我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谢潇言站起来,走到小姑娘面前,温声地安慰起来:“不用反思,这事你没错。也没必要后悔,就一部戏而已。管他名气再大,不过是个老禽兽。如果你不说,我又从别处知道了,也得去跟他讨个说法。”

“你小题大做的地方是把这部戏看得太重要。人生呢就像是登山,起点不代表什么,就算不高也有可能在走上坡路,站得太高,可能今天你是最年轻影后,过一阵子就成了明日黄花。名利场就像是一个转盘,只有真正沉淀下来的人才不会被摔出去。

“只有你踏踏实实踩的每一个脚印才是属于你的。你到时再回看,不论是往高处走,或是往低处,你走过的路才是你的荣誉,而不是演了谁的片子,演了谁的女主角。”

“你现在??要做的不是愁资源,考虑能不能红,这些公司会为你打点。做好你的分内事,演好戏,也相信自己的能力,总而言之,损失的不是我们,是他们。”

“我们坦坦荡荡,无愧于心,是不是?”

女孩点头如捣蒜,眼泪更是刹不住,感激又忐忑地看着他:“老板,你能借我肩膀用用吗?”

谢潇言抬起手,给她展示一下自己的戒指。而后又看了眼手表说:“肩膀就算了,我办公室借你吧。”

他一边交代,一边牵起挂在一旁的西服往外走:“哭完把灯关了,早点回去。”

“……”

门被扯开。

谢潇言正准备打电话给陈柏丛问他去哪儿厮混了,一抬头,措手不及撞见个美人。

苏弥今天穿一条淡紫色连衣裙,头发温柔地拢在脑后,露出素净一张清汤挂面的小脸,只在唇上涂了点浅浅樱粉。

谢潇言愣了下。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公司。

===第76节===

苏弥给他解释说:“我来接你回家的。”

眼见谢潇言的得意小表情要藏不住了,她赶紧冲办公室里抬了抬下巴,把话题岔开过去:“什么事情啊?”

谢潇言也随之再看一眼里面的人,而后给她解释。

是这样的。

这个小女孩是谢潇言亲自签的,因为他觉得她很有演戏天分,因此第一部 戏就给她介绍了某个名导的文艺片,事先也不知道这导演是人是鬼,老畜生几次下手未果,女生告状告到老板这里来。

谢潇言就让她从剧组撤了,违约金还是他垫的。

虽然很少问他工作事情,但苏弥一直知道,谢潇言对一切生意事务表现得很洒脱。他不是个谨小慎微、看人脸色的人。

有合作项目,艺人资源问题,谈不下来就谈不下来,他不会退让条件、不会妥协,原则坚定的同时,遵从着命里无时莫强求的规律,对很多纷争看得很淡,从不执着。

比如岭文的艺人可以演配角,但不能给人当跳板。再比如戏没了就没了,什么都不比人生安全更重要。

总之他很坦荡,从不做那些阴谋诡谲的事。

谢潇言一边往电梯走一边跟苏弥说:“我不会让我的艺人去冒这种险。”

老板难当,忙完自己的事还要忙艺人,忙完艺人还要给人当知心大哥哥。

苏弥无奈地摇头。

她先前还怀疑他在外面搞七捻三,有没有陷入潜规则纠纷,这下看来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但她没跟谢潇言说这个,怕他太得意,进电梯里,两个人并排站,苏弥冷不丁讲了句:“都哭得那么梨花带雨了,你怎么不把肩膀借给人家。好残忍。”

这话酸得冒泡。

谢潇言微微一顿,看着她故意端着笑的脸色,而后嘴角牵起:“啊,是。”

说着他便要伸手去按电梯:“现在借也不迟,撂人家一个人在那也不好,我再回去安慰安慰。”

以为他在说笑,结果他还真按回去了。

苏弥瞪大眼,差点鼻孔冒烟。

某人插着兜,为她这点明显的醋意吹了声口哨,那嘚瑟劲儿都快上天了。

就非得让她把话挑明了说吗!苏弥咬着牙:“你的肩膀只能我靠,听见没有。”

谢潇言笑着,躬身朝向她:“说什么?没听见?”

“我不说了,可恶死了。谢潇言!混蛋死了。你是天下第一大混蛋!”

苏弥抱起手臂,气急败坏,端庄尽毁。

到了一楼,她要出去,又被拎着胳膊拽回来,苏弥一个踉跄栽到他身上。

她一惊,不敢置信问:“干什么呀,你还真去?!”

谢潇言瞄她一眼,“不是,我突然想起来,今天还没视察工作。来都来了,再等我会儿。”

“……”

不知道他所谓的视察工作是什么环节,苏弥也没多问,来都来了,不急一时。

她拎了拎被他弄散乱的裙边,也松了松咬紧的牙关。

于是回到电梯,慢腾腾等它升上去。安静了会儿,苏弥又开口说:“说真的谢潇言,你要小心一点。”

“小心什么?”

“你有时候做事情不懂得瞻前顾后,太随心所欲。我知道你有这个资本,但我就是怕你处在危险里自己都不知道。万一得罪了什么人,人家记恨你,给你使绊子怎么办?之前我爸爸就是,被人家栽赃。企业家的名声真的是很重要,一旦有舆情,很难洗清。”

苏家的事至今让她心有余悸。

苏弥不知道他是怎么拆了那个导演的台,但想象里的局面一定不会闹得好看。谢潇言不是巧言令色、虚与委蛇的人。

他直到去年还在校园读书,一身青年意气,又怎么会比她久经沙场的父亲更懂人心险恶?

有原则自然是好事,但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样的人多半还在很单纯的人生阶段。

谢潇言说:“记恨的人,不用我得罪,也会想办法来搞我。危险是防不胜防的。”

苏弥皱着眉,一脸不悦地看他。

他安抚地一笑,伸出一只手摸了下她的发顶:“懂你的意思,我会注意的。”

叮——

法务部的楼层到了。

没再提这事,二人走出电梯。谢潇言偏头看一眼苏弥,又看一眼自己手臂,给她示意:“手搭上来。”

苏弥:?

他理直气壮的:“能不能有点老板娘的气势?”

“……”

还怪讲究的。

她没二话,顺从地勾住他的手臂。

这个部门的办公室还有不少人在忙,谢潇言带着苏弥进去走了一圈,大家都停下手头工作,挺诧异地看过来:“谢总,您是有什么事儿吗?”

“没事,该下班下班。我随便看看。”

谢潇言懒懒散散地应了声,一副随和姿态,让人勉强放下心来,等众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侧的女人身上,他稍稍抬起下巴,自然地介绍说:“我太太苏弥。”

“苏小姐好。”

苏弥颔首,跟他们得体地一笑。

从法务部出来,继续往楼上去,财务部、行政部、挨个“视察”了个遍。在市场部,苏弥隐隐约约听见耳边传来某员工的窃窃私语:“那是谁啊。”

“我们的boss,你他吗。”

“草,好帅!”

“……”

苏弥困惑地看他一眼……为什么会有员工不认识他的?她压着声,好奇问:“你平时真的有视察工作吗?”

谢潇言不以为意,瞥她一眼,从容地应:“新来的,孤陋寡闻。”

“……好吧。”

谢潇言说着,又朝那边两个男士抬了抬下巴,贴心说:“忙完了就早点儿回去吧,别让太太等急了。”

说完后,话锋生硬地一转:“这是我太太。”

“……”

对方看过来,恭维道:“苏小姐气质真好。”

苏弥挤了一路的笑已经有点僵硬了,她点点头:“谢谢。”

在公司上上下下逛了一圈,最后,又回到法务部。很熟悉的场景,苏弥提醒一下:“这里好像来过了哎。”

“是么。”谢潇言置若罔闻,“再视察一遍也无妨。”

他是无妨,别人未必。法务部那几个人被他两次的巡查搞得胆战心惊。

“谢总,您是有什么事儿吗?”终于有人忍不住又问一遍,对方用“您有意见就直说,别这样折磨我们”的视线求饶般看着他。

谢潇言淡淡一笑:“别紧张,随便看看。”

“……”

“……”

就看看谁下班没有老婆来接=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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