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车少了之后,她们也回房了。
没有开灯，窗户只留了纱帘。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她们都没有说话,两人在朦胧的黑夜中互相玩手指,纪黎还把她送给覃未槿的那条项链取了下来,绕着两人的手指，缠了又松开,松了又缠上。
纪黎一会儿靠着覃未槿的肩,一会儿腿搭上覃未槿的腿,也踩踩覃未槿的脚丫子，也用膝盖顶开双腿,非要塞进去贴贴。
覃未槿的体温比纪黎高一点。
一点点,仅仅是正能感受的那一点,于是每处贴在一起的肌肤,纪黎都能感觉到来自覃未槿的暖意。
这边暖完了,就再换一块地方。
纪黎太喜欢了。
覃未槿偶尔也动嘴,纪黎发现了，覃未槿很喜欢亲她的后背，蝴蝶谷以上的地方。
有时候上嘴还不够，牙齿也来。
手也不老实，摸来摸去的。
“这时候如果下雨,”不知道过了多久,纪黎突然开口，也看向窗外：“更舒服了。”
纪黎这会儿侧背着覃未槿,覃未槿埋在纪黎的肩上，声音也因此闷闷的：“我以前不喜欢下雨天。”
纪黎问：“为什么？你们这种艺术家不应该很喜欢下雨天吗？”
覃未槿：“湿漉漉的，很累赘。”
纪黎啊了声：“那意思是现在喜欢了？”
覃未槿还是那个闷声：“嗯,”她说：“下雨天的记忆是你，你给它赋予了很多意义。”
纪黎不夸张的，不知道哪处的神经麻了一下。
“你好肉麻。”纪黎说。
覃未槿笑声也很闷：“我也觉得。”
肉麻是一回事，喜欢又是另一回事。
纪黎嘴都要翘到天边了。
既然开了口聊天，两人就一搭一搭地聊了起来。
纪黎顺着下雨，回忆那天两人踩水，并带点小调侃的语气说没想到覃未槿还有那么幼稚的一面，她惊讶死了，一点看不出来。
覃未槿当然也不甘示弱，她也说她没想到纪黎有那一面，会那么玩水。
当然覃未槿也说，她也没想到自己会那么玩水。
不过最后她对纪黎说的是，你比我印象里的还可爱。
带点好听话，也带点故意，是的她就是在点纪黎，诶即便你用那种语气那样说我，我还是不顾一切地好好夸你。
继而，覃未槿说：“你也很喜欢踩水的那个雨天。”
明显的一个陈述句，纪黎当然要问了：“为什么这么说？”
覃未槿：“我看到那幅画了。”
纪黎瞬间没表情了。
覃未槿笑：“该说吗？”
纪黎：“……该不该你不都说了。”
覃未槿：“我可以撤回，你当作没有听见。”
纪黎深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
这个功夫叫吐
尴尬法，纪黎自己发明的，大家可以试试。
纪黎：“什么时候发现的？”
覃未槿：“那天陈悦送进屋时我就发现了，你们鬼鬼祟祟。”
纪黎：“……”
覃未槿又道：“你也藏得不是很好，露了好大一块在外面。”
纪黎：“……”
纪黎开始嘴硬：“本来也没打算瞒着你。”
覃未槿突然笑了。
纪黎超大声：“你笑什么！”
覃未槿：“想到你偷偷去干这些……”
纪黎打断覃未槿：“别想，想什么想，不许想。”
覃未槿笑得更开心了：“好。”
既然这样的话。
纪黎：“再笑就不给你了。”
覃未槿瞬间不笑了。
轮到纪黎笑了：“哈哈。”
覃未槿：“送我？”
纪黎哼了一声：“你要不要？”
覃未槿直接：“谢谢。”
纪黎：“自己拎走。”
覃未槿：“好。”
纪黎：“找个地方挂起来，要是被我发现不好看，我就收回来。”
覃未槿啊的一下，声音都软了：“压力好大。”
纪黎：“那你要不要？”
覃未槿：“要。”
纪黎再哼一声。
纪黎一开始对陈悦形容的画风，就是根据覃未槿家的风格来的，当然她画这个的目的不是为了送给覃未槿，她就只是想要这么一幅画，她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脑子里会那么想。
所以纪黎这会儿，突然好像感觉到了一些叫做冥冥之中的东西。
再继续聊，覃未槿说到她自己了，她说了一些她遇到纪黎之后，身上发生的一些她觉得很有意思的变化。
比如呢，她如今很自然就能脱口而出的调戏的话，比如她竟然会这样黏黏腻腻地叫别人宝宝叫别人老婆，比如她的精神层面竟然会因为只要和纪黎待在一起即使什么都不干她就能很满足，再比如她会因为纪黎的开心而开心。
一些人与人的神奇羁绊。
再继续，她们就聊到了她们的认识前，也提到了纪黎的那位学姐。
覃未槿表示，当时确实是她托学姐去问纪黎的。
“所以呢？”纪黎抓着覃未槿的手臂，也是犹豫了很久，才问：“那要是我那时是单身，你会怎么办？”
覃未槿似乎也犹豫了许久，才道：“或许把我们见面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提前半年。”
纪黎脑子的画面，一下子回到了当初她们在纪黎家门口见的第一面。
这里可以不厚道地屏蔽一下张婷，再有必要地屏蔽一下赵奇茗。
“我那天开门看到你，”纪黎说：“我真的很惊讶。”
覃未槿笑：“你愣住了。”
纪黎：“啊？我愣住了吗？”
覃未槿：“你愣住了。”
“好像是这么回事，”被覃未槿这么一说，纪黎也觉得有这么个她呆在门口的事：“我完全没想到你也在，你怎么会在啊。”
覃未槿补上纪黎的话：“我来干什么。”
“是啊，你来干什么啊，”纪黎笑了：“我甚至以为你上门吃瓜呢。”
“是有点冲动，”覃未槿也笑了笑，她想了想又说：“不过也不完全是错的。”
纪黎接着道：“然后接下来，你就建议我搬家，再接下来，你说你朋友的房子空着，就在你家楼下，啊……”
纪黎说完这话，指着覃未槿的鼻子，再：“啊？覃未槿啊？”
覃未槿笑：“怎么呢？”
纪黎换成大拇指：“干得漂亮。”
继续，纪黎道：“然后你就发了那个朋友圈。”
什么点赞前一十名，请你们喝咖啡。
纪黎问了：“你当时配的，额，我记得是，是一颗小草吧……”
纪黎说得有些磕巴，这个事在脑子里酝酿好是一回事，说出口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一下，她突然不好意思光明正大地把覃未槿那条朋友圈和自己挂上钩，万一不是，那纪黎……
“原上草，”覃未槿没有让纪黎的磕磕绊绊继续下去，她很直接：“别试探了，就是你。”
纪黎抿了一下唇，又回到了那个阴阳怪气的语气：“啊？覃未槿。”
覃未槿笑：“原来你联想到你自己了。”
纪黎：“确实当时我看到那颗小草第一下就想到了我的原上草，不过当然啊，我肯定是不会觉得和我有什么关系的。”
覃未槿：“在想方设法接近你呢，纪小姐。”
纪黎得意起来：“哼。”
覃未槿索性就放开了说：“发了朋友圈守株待兔，心里想着这个某人会不会来评论呢，刚加的好友，至少会来点个赞吧，”她说着叹了声：“左等不来，右等不来。”
纪黎越笑越深。
纪黎补充说明：“张婷还是我叫她去评的呢。”
“原来是你叫她的，”覃未槿也开始记忆重合了：“我那时看到她的评论，想着张婷都来了，那她会不会叫纪黎呢。”
纪黎眼睛弯弯：“原来你是这个心理活动啊。”
太有意思了，纪黎太爱听了。
“然后呢？”纪黎问：“然后是怎么来着？”
纪黎对这段印象不太深，覃未槿闯进她生活闯得十分突然，十分莫名其妙，纪黎虽然疑惑，虽然也有些许的怀疑，但也只是把覃未槿当成了她从前那些无数个生命的过客一样处理。
“然后，”覃未槿把纪黎的话接上：“我只好舔着个脸，非要给你送咖啡。”
纪黎噗的一声笑了起来。
覃未槿大概也觉得蛮好笑的，不过她笑也就算了，还转头捏了一下纪黎的脸。
好痛呢。
“再然后呢？”纪黎迫不及待问。
覃未槿说：
“再然后去你家找戒指了。”
纪黎长长一声：“哦！”
还有戒指的事儿呢！
那既然这样，难道？
纪黎这不就问了：“你戒指是真的丢了吗？”
覃未槿说：“真的。”
纪黎猜错，低声：“啊。”
但是。
覃未槿又说：“不过是前一天我故意取下来，塞在你家沙发的。”
纪黎沉默半秒，瞬间笑了起来，她把手点在了覃未槿的肩上：“你怎么，覃未槿你怎么这么心机啊！”
对于纪黎的笑声，覃未槿的表态，是很刻意的一声叹息。
哎。
“这件事本来不会有人知道。”覃未槿说。
纪黎一下子就搂住了覃未槿的手腕：“说给我听也没什么，我不会笑你的。”
覃未槿转头对上纪黎的视线：“最会笑我的就是你了吧，纪坏坏小姐。”
纪黎：“你才是坏坏小姐。”
所以所以。
纪黎串了一下思路。
“所以你就上门了，”纪黎又想到了一个画面：“还给我带了咖啡。”
覃未槿：“是的。”
只是没想到在门口碰到了赵奇茗。
不过问题不大，这件事赵奇茗的存在感继续很低。
“你还要走了我的两个摆件。”纪黎说。
覃未槿：“是的。”
那么说到摆件。
哇，真是一环又一环啊。
纪黎于是又又想到了：“你说你当时在那个中秋的活动上遇到我了，”纪黎这会儿很上头：“这里有故事吗？”
覃未槿想了想：“算有也不算有。”
纪黎巴着覃未槿：“快说说快说说。”
“那时候吴招秋已经对我们提了你很多次了，所以我是知道你的，也看过你照片，”覃未槿说：“那次是我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见到你。”
纪黎把手握成话筒：“有什么感想？”
覃未槿说：“确实漂亮。”
覃未槿又说：“你那时候应该还没有和你前女友在一起。”
纪黎掐指一算：“是没有。”
覃未槿突然沉默了，不接话了。
沉默时间过长，长到纪黎差点恐慌。
纪黎想着说点什么时，覃未槿开口了，她说：“有点可惜。”
这次轮到纪黎沉默了。
只是给她的沉默时间不长。
因为覃未槿说：“不过没关系。”
“没关系，”纪黎也重复这句话：“结果是好的。”
覃未槿笑笑。
如果没办法，如果错过了，那就不要可惜。
“然后呢然后呢？”纪黎继续追问：“展开说说。”
覃未槿陷入回忆：“中秋那次我是准备出差，你的活动正好办在我那时项目合伙人的公司楼下，那时去车站太早，
回公司又没必要，所以我就把空出来的时间℅，都花在了你的活动上。”
纪黎眯了个眼睛：“是花在我的活动上，还是花在看我上？”
覃未槿于是改了个说法，她捏住纪黎的下巴：“花在看美女上。”
纪黎嘿的一声笑了。
覃未槿继续：“接着在去车站的路上，我下了那个软件，关注了你。”
纪黎长长的一声啊：“爱的种子，就此播种。”
覃未槿笑道：“嗯哼。”
纪黎趴在覃未槿的肩：“继续，关注我然后呢？是不是刷我动态了？”
“是的，”覃未槿声音清晰，也继续用她说故事的嗓音道：“出差那几天，我的业余生活就是你的往期动态，看着毕业的你，看做饭昨天跑的你，看你拍天空留下的像半颗爱心的飞机痕迹，看你对着路边的猫猫碎碎念。”
覃未槿说的这些，纪黎都有印象，甚至有些，她还能代入那天的天气和心情。
“那你就……”纪黎看着覃未槿的眼睛：“爱上了？”
覃未槿稍稍改正，精确描述：“好感。”
纪黎长长发了声：“啊……”
覃未槿：“也通过一些人的评论知道了你的微博，知道你在就A市，在电视台工作。”
纪黎听课都没有这么认真。
覃未槿：“这个时候，萌生了想认识你的念头。”
纪黎眨了眨眼：“竟然不是追我吗？”
覃未槿笑：“有点快了宝宝。”
纪黎哼了声。
但是合理，就不和覃未槿计较了。
纪黎：“然后呢？您什么计划呢？”
“然后，”覃未槿语气无奈了起来：“才刚打听你就有女朋友了，”她说：“当时学姐说了我还有点不信，我又去问了吴招秋，吴招秋就把你前女友的官宣，发给了我。”
覃未槿再道：“再过几天，你也转发了那条官宣，”覃未槿在这儿停顿了半秒：“我那时候在开会，在用手机给组员列计划，你的官宣消息突然就那么弹了出来。”
夜里覃未槿的声音总是很轻很缓，细水长流的让画面感好强，纪黎甚至都看到了那个半年前的覃未槿，她看到消息之后声音停滞的样子。
纪黎往覃未槿的怀里靠了些：“然后呢？”
然后呢然后呢，纪黎就只会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覃未槿永远都会接纪黎的然后。
覃未槿：“然后我把你的动态提醒关了。”
猝不及防的一个然后，纪黎瞬间哈哈笑了起来。
纪黎点头：“好，很好，干得好，就是该这样。”
覃未槿：“不过我还是会登上去看你。”
纪黎：“我这半年很少发。”
“我知道，”覃未槿接着道：“后来我听说了赵奇茗以前的一些事迹，加上你们的动态差异，让我有种你在这段感情里过得并不是很好的感觉。”
纪黎抿住了唇。
覃未槿说：“我那时候很心疼你。”
纪黎的心似乎因这句话紧了紧：“你这么说得我好像很委屈。”
覃未槿：“你不委屈吗？”
不等纪黎开口，覃未槿又说了句：“我都替你委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