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躺平后爆红了[穿书]

《咸鱼躺平后爆红了[穿书]》

8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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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这么巧

◎一个客户◎

写字楼内部的咖啡厅, 只做堂食,对应的客户都是在这座大厦上班的白领。工作时间自然没什么顾客, 就连店员都只有一人。

正是犯困的点, 店员耷拉着脑袋,再帅的人正在店里用餐都提不起兴趣,因为清楚这位油盐不进,即使每天按时报道也绝非能搭讪的主。

夏遇安一眼就看到窗边卡座上的陆闻钟, 非饭点节省时间又免去接触人, 这种做派倒是跟另一个‘他’出奇一致。从某种层面上来说, 是好事, 至少知道如何跟他相处, 再投其所好。

在吧台点了一杯冰拿铁, 夏遇安装模做样端着走过去, 刻意得很自然:“陆总, 这么巧?”

长方形小餐桌上除了装三明治的餐盘, 还有散落开的文件和平板,屏幕亮着, 满屏夏遇安看不懂的数据报表。还真是拼, 吃个饭都不忘工作,也不怕消化不良。

陆闻钟抬起头的瞬间, 眉头是皱着的, 被搭讪的不耐烦明晃晃写在脸上,在看到是夏遇安后, 表情稍微和善了些, 但也仅是些微的一点。他放下吃了一半的三明治, 一开口仍旧冷冰冰:“有事?”

相比较第一次见面时的频频失态, 这种冷漠夏遇安已经开始学着习惯了, 不就是主动些嘛!他径直在陆闻钟对面的空位上坐下来,“我发给你的曲子听了吗?”

搭讪进展到强势入侵领地的程度,但很奇怪陆闻钟觉得自己没有太反感,只是谨慎地锁了平板,把摊开的文件归置到一起,“嗯。”

夏遇安努力推进话题:“你没回信息,是觉得哪里不好吗?”

陆闻钟自动忽略不想回答的一方面,避重就轻地回:“挺好的,比原先版本好很多。当然,这是我做为一个外行的意见,你应该咨询专业人士。”

聊个天都如此一本正经,夏遇安没忍住抿了下唇,眼底都是无声的笑意,显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你没回信息,我以为你没看到。”

陆闻钟表情僵了一瞬,这么没分寸感的行为完全有违自己认知中的夏遇安,倒不是存了别的心思,而是职业习惯,在项目决策前大概了解对方代表。他饮尽最后一口咖啡,慢条斯理道:“你说,发给我听,我就听了。”

言下之意,你又没有叫我给意见,所以回信息并不是我的责任。

这是什么直男思维?

夏遇安嗤笑出声:“要不要这么严谨,你是在解什么奥数竞赛题吗!”

陆闻钟也跟着弯了下嘴角,哪怕稍纵即逝,但被夏遇安清晰捕捉到,终于有了一丝熟悉感。

气氛刚好一点,屏幕倒扣在餐桌上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犹如一盆冷水,将夏遇安微热的心浇了个透心凉,他连号码都还没拿到!

文件和平板叠放在一起,陆闻钟站起身,好像刚才笑过的人不是他似得,说变脸就变脸:“午餐时间结束,我该回去了,你慢慢喝。”

夏遇安看着陆闻钟转身离开,走出几步后,才接起电话。

“这次又是什么烂摊子?”

虽然人逐渐走远,但此刻安静的咖啡厅,连背景音乐都没播放,一些有效信息被夏遇安听了个七七八八。一串地名快速记在餐巾纸上,真巧,陆闻钟落下了签字笔,一支黑色万宝龙。

他将地名输入搜索栏,原来是个酒吧。再查酒吧信息,江滨西路1080号,似曾相识的地址

到了晚上酒吧快营业的时间,夏遇安打车前往。可不是似曾相识吗,这就是曾经他们每日往返,回家的必经之路啊!而在这条路的尽头,电动闸门后,有另一条隐于繁茂树木中的私人盘山公路。

不过毕竟不是同一纬度空间,出租车路过时夏遇安并没有看到什么闸门,更没有盘山公路,只有一条类似走得人多了也便有了路的羊肠小道。大概是徒步爱好者,经年累月踩出来的

深夜十一点多,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

出租车在酒吧对面的马路边停下来,夏遇安付费下车,一种强烈而直接的格格不入感袭来。

酒吧门口站着男男女女,三两结伴,皮裤短裙各色假发套,在霓虹和灯柱的映照下分外妖娆。

夏遇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白衬衫,时间不对就算了,连穿着也不对。老年人作息的他打着哈欠,入乡随俗地解开两颗纽扣,算是对夜生活最后的尊重。

再抬头的一瞬间,注意到街对面停着一辆黑色迈巴赫,跟以前陆闻钟开的同款,特意多看了两眼。

副座驾上下来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个很高的女生,粉色大波浪长发及腰,从背影就能猜出身材十分哇塞。她下车后绕到驾驶室那侧,车窗降下一点,仅露出车主一双眼睛,但夏遇安还是认出来了,是陆闻钟。

女生俯下身朝着车内不知讲了什么,陆闻钟从车里走下来,车钥匙丢给门童。

夏遇安连忙过了马路,跟上去。

“稍等!”酒吧门童果断将他拦住,像看异类一样来回打量,学生头白衬衫牛仔裤,再加上那涉世未深的清澈眼眸,“成年了?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不接待未成年,最近查得严。”

“”夏遇安眼睁睁看着二人消失,语气有些不耐烦,“二十六,要不然给你看身份证?”

门童一拍脑门,恍然大悟,“你COS男高是吧!别说,还真挺像!”

管他什么COS先进去再说,夏遇安顺势点点头。门童这才放了行。

用力推开厚重的隔音门,音浪扑面而来,一条比夜路还暗的走廊,两侧贴满活动宣传海报,在幽暗的蓝紫灯光里更加妖冶。余光扫过,夏遇安只看到模特穿着十分清凉,急着找人没细看。

穿过走廊,迎面是个正方形舞池。吧台和卡座环绕舞池排列,这个时间人还不是很多,镭射摇滚灯正下方的T型台上空空如也。夏遇安环视一圈,没找到陆闻钟。倒是自己站在这里有些另类,接受着酒吧里客人的目光扫射,只得在吧台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来,点了一杯软饮。

大波散台客人还没到达,酒保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工作台上各种型号的不锈钢雪克杯摆了一大排。

无酒精莫吉托很快放到他手边,柠檬片衬着薄荷叶,在射灯下颜色还挺小清新。

当值的酒保一头金发,妆面和动作都十分活0活现,狐狸精来找他吸阳气,高低要倒贴几斤。他看着夏遇安的眼神十分玩味,就差把赚点小费写脸上了,扯着嗓子主动搭讪:“一个人?面生啊,第一次来吧?”

夏遇安不想接这种搭话,没有回应,只当他声音被现场的电子摇滚音盖过,装没听到。

可酒保脸皮没这么薄,压根没有边界感这种东西,进一步推销:“要不要试试今晚的特调,甜口特丝滑,我可以给你调一杯低酒精的,来酒吧玩儿光喝饮料有什么意思啊。”

转念一想,酒保天天耗在这里,自然对客人熟悉,“不了,谢谢。但我想打听个人,好像叫”夏遇安努力回忆着,“叫什么吉拉的,你知道吗?”

酒保抿紧唇,突然从呱噪切换成静音模式,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V,如果只是到这里,很难不联想到这是突然比了个耶?随即他戳了戳胸口,全程自然的面带微笑。

他的亚克力胸牌上,有几列小字:如果您对我的服务满意,谢谢随意打赏。旁边一个二维码。

夏遇安心领神会,从口袋摸出手机,扫了两百给他,“你最好知道。”

酒保当然知道,这钱未免太好赚,一个字都不用讲。他弯腰在吧台下翻翻找找,最后拿出张海报,展开在夏遇安面前。就是刚才进来时,夏遇安没眼看的那张。海报上大大的一行花体———少女Angel cos狂欢之夜。

冤大头夏遇安很无语:“所以,这位就是安吉拉?”

酒保重重点头,“看你样子不像常出来玩的,也是奔他来的吧?”态度和语气都比之前更真诚许多,虽然很大程度是对小费的真诚,更热情赠送附加信息:“Angel在夜店届很火的,平常几乎不接受商邀,要不是我们老板跟他认识,今天也请不来。听说他男朋友很有钱,是个大老板,也难怪了,我看你今晚是要落空了。”

所有碎片信息拼凑在一起,都在指向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结论

卡座上人逐渐多起来,T台上也开始有职业DJ暖场,舞池里氛围组就位,气氛瞬间热闹起来。今晚到场的相当一部分客人,积极响应活动主题,穿着比日常大胆OPEN许多,那种走在时尚尖端却有点扎脚的打扮。这会特定场景的灯光一打,满眼荧光色闪动,视觉上五彩斑斓,还真挺好看。

不多时,那位传说中很火的安吉拉登场,这不就是跟陆闻钟一起来的那位嘛!粉红大波浪长发,超短百褶裙露腰小背心,画着浓重的烟熏妆,在舞台上扭得很好看。台下观众挤在T台两侧,疯了一样往台上扔纸钞。也有高调的,干脆跳上台跟他一起尬舞。

夏遇安再次环顾四周,期待的身影还是没有出现。

一组曲子舞毕,中场休息,舞池里零散的人四散回自己座位上。安吉拉跳下舞台,满地的钱看也没看一眼,更别说弯腰捡了。

切歌的空当有片刻安静,夏遇安问酒保:“你们这有包厢什么吗?”

酒保擦着玻璃杯,抬了抬下巴,指向T台上方,“当然有啊,在二楼。”

夏遇安顺着他的指引看过去,普通的镜面玻璃墙,还没问出口,就听到酒保主动解惑:“从外面看普普通通,其实那是特制的镀膜玻璃,只能从里面看外面,VIP区嘛,当然要私密性好,你懂的。”

“帮我订一个。”

“不好意思,今晚搞活动,二楼位置都提前预订出去了。明天可以。”

夏遇安已经很懂流程,‘叮’一声,打赏到账的提示音。

“虽然包厢没了,但我有办法能带你上去找他。凭你这张脸,也不怕混不到位置。”酒保白毛巾一扬说得眉飞色舞,放下杯子从吧台里钻出来。

夏遇安被酒保带着顺利上到二楼包厢区。这里比楼下安静许多,舞池里重新播放的电音,到了这儿,只能勉强成为摇骰子聊天的背景音,存在感很低。

事实证明这打赏没白花,说是VIP区,其实只是相对一楼稍微宽敞些的卡座。四张沙发围成一个口字型,中间有个放酒的矮几,相邻卡座间由陈列架隔开。这样的卡座二楼也仅有4个,难怪需要预定。

“我只能带你到这里,接下来要看你自己本事了。”酒保指了指最里侧的卡座,“喏,Angel就在那里。”

夏遇安顺着看过去,十人位的卡座挤满了人,但粉红色头发即使在昏暗灯光里也十分醒目。穿着清凉的安吉拉贴着陆闻钟坐,恶趣味的非要给他喂食水果,被陆闻钟不耐烦地躲了过去。

有人看到站在过道上的夏遇安,手肘推了一下陆闻钟,“是不是你朋友?我看他一直盯着你看。”

卡座里的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包括正推搡着的安吉拉和陆闻钟。

陆闻钟很快收回视线,轻描淡写地回:“一个客户。”

一个客户?夏遇安心头一滞,莫名堵得慌,愣了几秒钟才缓过来,可不就是一个客户吗,不然还能是什么。他自嘲地笑笑,“真巧,在这里也能碰到。”

还是那个坐在陆闻钟右侧的男子,穿着一身黑,潮牌骷髅体恤搭一条十字架满印牛仔裤,长相却是与穿着相反的清秀。他见气氛不对,好心地出声圆场,朝着夏遇安招手:“碰到就是缘分,来来来,一起喝几杯就是朋友了。”

其他人配合地挪地方,想给夏遇安空出一个位置。只有安吉拉一动不动,目光如炬地盯着夏与安看了会,下一秒,一把挽住陆闻钟的胳膊,然后趾高气昂地投来挑衅眼神,像是在宣誓着自己的主权般。

“你”黑体恤男子正要说什么,被安吉拉一眼瞪了回去。

夏遇安不喜社交,不代表看不懂这些暗潮涌动的弯弯绕绕,客气拒绝:“谢谢,不用了,还有点事,下次有机会再喝。”

成年人的社交就是如此,场面话说得好听而已,大家一边心照不宣,一边附和着下次再约。

眼看着夏遇安消失在楼梯口,陆闻钟再忍不住,杀气很足地斜了身侧的Angle一眼,语气不耐道:“又抽哪门子疯?还不赶紧松开!”

Angle松开手,一把扯掉假发套,随手丢在茶几上,露出冒着青茬的寸头,一开口是粗犷暗哑的烟嗓:“热死爷了,这发套够闷的。”随即大咧咧扯起一串青提,啃着吃,带在白皙脖颈上的蕾丝带滑落,露出饱满喉结。

陆闻钟面无表情评价:“自找的,弄点什么爱好不行,非要把自己打扮成这样。”

“我说哥,你也太老古董了,打扮成这样怎么了?谁规定男人不能穿裙子不能带假发套?”安吉拉,哦不对,是陆鸿宇,白了陆闻钟一眼,“我就享受这种穿裙子然后万众瞩目的感觉,不行啊?”

陆闻钟懒得跟堂弟废话,也深知说也是白说,这么多年了,收拾过无数烂摊子,没有最离谱,只有更离谱。

更离谱的就来了,陆鸿宇把青提丢回果盘里,抽了张纸巾,边慢吞吞地擦着手边说:“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所谓的那个客户,他对你有意思,至于你对他么”

陆闻钟下意识:“我对他没意思。”

黑T恤听到他这么说,一脸兴奋:“真的?!”

陆鸿宇用纸巾丢他,“有你什么事!”然后转向堂哥:“我用自己二十年GAY龄保证,你俩绝对不是单纯的客户关系。”

陆闻钟忍不住抢白:“确实只是单纯的客户关系。另外,你才十九。”

陆鸿宇一脸傲娇:“我在我老妈——你小姨的肚子里时,已经是GAY了!”

卡座上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都很无语,但也习惯了,还能怎么办,只拿他当个世家弟弟看,哄着惯着,就算女装也一堆人赶来护着。这时,有人突然出声:“刚那个闻钟的客户,看着也年龄不大的样子,听说这一款在夜店最受欢迎。”

陆闻钟和黑T恤几乎同时站起来,连说话也撞在一起————

陆闻钟:“走了。”

黑T恤:“我出去透透气。”

第82章 笨蛋猫

◎没有人会不喜欢你,梦里的我也不例外◎

东升的太阳缓爬到高位, 晒在身上暖融融的。刚开春,临近中午也不会觉得热, 风很轻柔, 空气里都是宜人的舒爽气息。

开阔的绿茵草坪上,陆闻钟带着lucky在院子里晒了很久的太阳。

捣蛋猫扑蝴蝶玩儿,一路追着,在绿植间窜来窜去, 自然霍霍掉不少花花草草。若不是看在它昨天刚体检受了惊吓的份上, 已经挨揍了。

在lucky肉嘟嘟的身躯, 压向这个春天最早开放的郁金香时, 陆闻钟及时将它捞进怀里, 紧紧控制住, 端起老父亲的架子, 严厉训斥:“压坏你爸天天惦记的这几株, 我也救不了你。记住咯, 别靠近这里,后果你承担不起, 一个月的零食罐头会没有, 听懂了吗?”

这么长的句子太为难一只猫了,Lucky只听到了零食罐头会没有这几个字。它的每一根胡须, 都很用力地支棱起来, “喵呜喵呜”两声,表示强烈抗议谴责。

陆闻钟捏着lucky的小肉垫, 迫使它自己拍自己脑门, 一下两下, “混蛋玩意儿, 就会跟我横。笨死了, 被只蝴蝶都能耍得团团转,还能指望你什么!”

Lucky哼哼两声,果断放弃跟强权抵抗,胖脸倔强地歪向一边,是它岌岌可危的最后一点尊严,心想,走着瞧。

进家门的第一时间,猫咪就被阿姨抱走,去洗澡了。

陆闻钟上到二楼,推开主卧房门,轻手轻脚地走进去。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是他临出门前拿上来的,原本是温热的,现在已经凉透了。

而床上的人还在安睡,脑袋缩进鹅绒被里,只露出半张侧脸。走近一瞧,眉头是微蹙着的,不知道做了什么令他生气的梦。

画面实在有些惹人怜爱,在梦里生气也不行,陆闻钟忍不住用大拇指轻轻帮他舒展开眉头。

夏遇安成功被惊扰到,半梦半醒间翻了个身,转向另一侧,嘟囔着骂了一句:“混蛋。”

陆闻钟一时没反应过来,脑子里回味了一下,才意识到,对黑粉都能彬彬有礼的夏老师,他!骂人了!这多稀奇!

还没等陆闻钟说点什么,夏遇安终于悠悠转醒,背着身懒懒地问:“几点了?”

“十一点。”陆闻钟俯身亲夏遇安毛茸茸的发顶,很有心机的表面抱怨实则邀功,“说好的今天在家陪儿子,结果自己睡到日上三竿也不起。我一个人带他在院子里玩了一个多小时,累死了。”

好家伙!一个多小时,也就是将近100分钟,约等于整整6000秒,再四舍五入一下,就是带了一上午娃!这如山的父爱,高低得夸一夸,再奖励个吻什么的吧!

夏遇安睁开眼就看到一张帅脸怼在面前,刚被推至半开的侧窗传来起伏错落的海浪声,意识到这里是山顶洋房,一下醒透了,撑着身子坐起来。

做了一夜的梦,脑袋昏昏沉沉,起床气叠加模糊的梦境记忆,令夏遇安口干心燥,连说话都惜字如金:“气泡水,冰的。”

“?”跟期待的相去甚远,但能怎么办,陆闻钟端起床头柜上的那杯水,递过去,语气温柔地建议:“常温的,刚起床还是别喝太冰了,不是说对嗓子不好吗。”

夏遇安盯着他看,目光一瞬不瞬,一些画面逐渐复苏,表情越来越有敌意。

陆闻钟被他看得莫名心虚,线条硬朗的英挺五官写满了妥协,水杯放回原位,“好好好,冰气泡水,我给你拿还不行么。”

连着主卧的起居室里有配备水吧,一台带制冰功能的冰箱。原先装满高端威士忌,如今被各种口味的气泡水占去大半空间。

从冰箱里抽出一瓶,陆闻钟边走回来边拧开,“伺候完小的,还得伺候大的,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不仅长得一模一样,连说话的声音都出奇一致。夏遇安萦绕在心里的无名火蔓延开,不是为这句话,而是由梦延续出的低压情绪。

他接过瓶子,仰头灌下去大半瓶,因为喝得太猛,透心凉的气泡水从嘴角流出一点。

顺手帮他揩去水滴,陆闻钟凝视了夏遇安两秒,觉察出不对,低声问:“怎么了这是,起床气这么大?”

夏遇安偏开脸,不想跟他对视,肆无忌惮的话顺口而出:“还不是因为你。”

陆闻钟大惊,昨晚睡下去时还好好的。再细细回忆,从法国回来,一直都是开开心心的,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别说再往前倒推几天,就是倒推个几十天,自己也绝对没做过任何惹他生气的事啊。

“算了,没什么。”夏遇安自知这通脾气发得很没道理,掀开被子,赤脚踩在柚木地板上,生硬地转换话题,“外面还有记者蹲守么?”

夏遇安从没这样发泄情绪过。陆闻钟平白无故被凶了一顿,不生气反而觉得挺新鲜,跟着他走到卫生间,“别算了啊,说说呗。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拿起电动牙刷,夏遇安在脑子里过了一下剧情,光回忆都要心梗的程度,只好略过那不堪回首的过程,总结道:“总而言之,我做了个梦,梦里你是个混蛋。”

陆闻钟气笑了,长腿交叠,倚靠在门框上,做出一副要好好聊聊的架势:“梦里的混蛋,关我什么事啊。”

夏遇安从浴室镜里幽怨地看他一眼,“可是混蛋用你的脸,所以我把他当作你。”

陆闻钟委屈又无奈,伸出手捏夏遇安已经养得稍微有点肉的脸颊,“讲讲道理,小夏老师。是你自己梦到的,这也要怪到我头上,那我也太无辜了吧。”

夏遇安拍掉他的手,挤好牙膏,情绪平复了些,自嘲地笑了一下,“你说得对,竟然被自己的梦气昏了头。”

“到底什么梦啊,我更好奇了,能把你气成这样。”陆闻钟微直起身,耐心等着夏遇安说出那个离奇曲折的梦。

电动牙刷在口腔里‘嗡嗡’共振。敞开的主卧门外,响起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是阿姨抱着洗干净的lucky上来了,她敲了敲门,“我把小肉球给你们抱上来了。正准备做午饭呢,它呀,一直不老实,在灶台上跳来滚去,危危险险的。”

夏遇安含着牙刷:“”。

陆闻钟:“”。

Lucky灵活地从阿姨怀里跳下来,好像用身体在说:肉球?说谁是肉球呢??见过这么灵活的肉球吗???

等夏遇安漱好口,一家人一起下楼,关于梦的话题也便暂时揭过。

考虑到夏遇安刚起床,阿姨在征求过他们二人意见后,午餐吃得比较简单。

食材都是现成的,放砂锅里小火慢炖一早上的鸡汤,原本是准备给夏遇安的早餐,结果他直接睡到了中午。鸡汤撇去多余的油花,软烂鸡腿肉撕成细丝,下两把龙须面,丢几颗小青菜,很快出锅端上桌。

鲜香的鸡汤热气氤氲,起床时的那点别扭也跟着烟消云散,夏遇安吞下一口面,突发奇想地问:“怎么追你比较有效啊?”

陆闻钟差点被汤呛到,以为自己幻听了,“你说什么?”

夏遇安一脸真诚地再度发问:“我是说,如果想追你,用什么方法比较会有效?”

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也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陆闻钟更不解了,“什么鬼?为什么要追我?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个悖论,不存在的你知道吗。”

“别问这么多,就照着字面意思回答就行。”夏遇安低头扒拉碗里的小青菜,试图掩饰尴尬。

陆闻钟玩心大起,放下筷子,故意拉长了音,“那也要分对象的,是不是你追我啊?”

夏遇安心一横:“是。”竟然对答案还挺期待。

陆闻钟故作神秘,朝夏遇安勾勾食指,示意他靠近一点。

夏遇安配合地凑上耳朵,两人几乎额头抵着额头,结果白期待了半天,最后挨了一个脑瓜崩,“我看你是睡傻了吧,不然怎么会问出这么傻的问题。”。

捂着额头正要发火,夏遇安就听到陆闻钟继续说:“是你的话哪还用追啊,没有人会不喜欢你,梦里的我也不例外,更不忍心惹你生气。”

一腔怒火哑了炮,额头还疼着呢,夏遇安心里却被安抚了个彻底,连那些个皱皱巴巴的心思也一道被抚平了。

一顿饭吃得身心都得到极大熨帖。饭后,夏遇安说好的亲子陪伴一定要兑现,哪怕儿子的今日份户外活动已经完成。

陆闻钟不知道从杂物间的那个角落,翻出来当初配货买的一只宠物玩具球,很热情地建议:“下午带儿子去院子里玩球吧?虽然体检报告结果说它很健康,但男孩子嘛,还是得精炼些,你看它今天都被阿姨笑话了。”

Lucky机敏地从宠物房钻出来,一脸警惕的表情。如果现在当场把它做成表情包,那就是总有刁民要害朕JPG。但一只不会说话的猫,没有选择权,就算再被人笑话胖叫作肉球,也能被爸爸们轻易捞出门。

到了院子里,夏遇安果然对那几株早开的郁金香很上心,第一时间上前查看照料,交代身后父子:“你们先玩会儿。”然后连带着给附近一片绿植都浇了水,除了草,最后干活累了,坐在遮阳伞下的躺椅上,说自己要先歇一歇……

说好的亲子陪伴呢?Lucky感觉自己又一次上了大当。

下一秒,亲子陪伴来了,陆闻钟把球轻轻丢出去,指向球滚落的方向,“Lucky,去,把球捡回来。”

Lucky一脸不屑,根本懒得搭理,内心无比瞧不上眼前这位,寻思,首先这是个宠物玩具没错,但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给狗玩的!

陆闻钟骂骂咧咧走上前,自己扔的自己捡了回来,觉得是不是太近了的原因?打算耐着性子再尝试一次。这一次,他多用了两层力,球飞快地从掌心划出,好巧不巧,正中那几株郁金香,就跟故意瞄准了似得。

娇嫩的枝叶怎么经得住如此重创,盛开的没盛开的歪倒一片。陆闻钟眼睛微妙地咪了下,第一时间看向儿子。

Lucky:“喵喵喵???”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一人一猫都高悬着一颗心,转过头,朝身后遮阳伞方向看过去。谁知,遮阳伞下,夏遇安躺在躺椅上,脸上盖着本杂志,已经睡着了

第83章 隔窗吻

◎我劝你最好早点喜欢男人◎

“姜浩, 我组的局,今晚我说了算, 你不准走。”陆鸿宇跟着站起来, 一把将黑体恤男子按回沙发上。

两个人的动静有点大,不知是谁踢翻地上的空酒瓶,叮铃锒铛一阵响。声音吸引隔壁桌的客人也看了过来,目光集体锁定在两个当事人身上。

姜浩只比陆鸿宇大几岁, 从没被人这么下过脸面, 语气变得生硬:“你是我老婆啊, 管这么多。”

一众人跟着嘻嘻哈哈起哄, 为了缓和气氛, 故意怪声怪腔地拉长了调子:“他说, 老——婆——唉~~”

陆鸿宇被怼得无话可说, 死死揪住他的袖口处, 一脸倔强地不肯松手, 扭头对堂哥说了一句:“你还不走?”

做为在场年龄最大的,也是唯一一个正儿八经搞事业的, 陆闻钟确实还有一堆工作要处理。他并不知道原来堂弟约了这么多人, 不然不会就范跟着进酒吧,白白一晚上耗在这里。

“今晚算我的, 看着点鸿宇, 当我谢谢大家了。”陆闻钟轻点了下头,随即从西装内侧口袋抽出一张银行卡, 丢在茶几上, 卡片顺着惯性往前划。

陆鸿宇一手揪着人, 一手伸向茶几抵住卡, 摇了摇, 阴阳怪气地道谢:“谢谢哥,不过我觉得这是我应得的。”

陆闻钟当然听出他的话外音,很明显的意思,但不知怎的,他竟没有第一时间反驳,更不想解释清楚,反而冷了一整晚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

他快步从二楼走下来,音浪不断敲击耳膜,不自觉蹙起眉,实在搞不懂现在这些小孩子,怎么会喜欢来这种地方玩。

经过舞池时,特意放慢脚步,扫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夏遇安的身影。刚才他坐过的吧台角落位置空着,台面上一杯看不出是什么的饮品,只剩下小半杯未化开的冰块。

当意识到这是在找夏遇安时,陆闻钟自己也吃了一惊。跟这个人有过交集后,这种莫名其妙的行为没少发生,究竟为什么,根本无从解释。

陆闻钟制止自己的无厘头行为,果断大步走出酒吧。

厚重的隔音门将身后震耳的音乐声隔断,世界顿时安静下来。外面不知何时竟已下起雨,柏油马路上泛着水光,倒影出酒吧各式霓虹灯牌,有个白色身影在雨幕中一闪而过。

临近午夜,又下着雨,出来玩的还没到散场时间,正是最冷清的时候,街道上过往车辆和行人都不多。

夏遇安站在街边,像是在等车,又像在等人,夜幕中很显眼。他没撑伞,低着头,白衬衫浸透了雨水,有些狼狈地贴在身上,领口不合时宜的敞开一片,露出一对纤细精致的锁骨,在路灯下亮得晃眼。

陆闻钟的第一反应竟是————太危险了!

继而脑海中响起,刚才同伴不经意间的一句话:“不知道今晚能不能安全到家”。

雨刮器来回摆动,刮开挡风玻璃上的雨水,纯血迈巴赫百公里加速仅需四秒,也就一脚油门的功夫,偏偏过不去一个人。车窗降下,陆闻钟单手握着方向盘,半转过脸,想用尽量缓和的语气,但话说出口还是不怎么平易近人:“上车。”

夏遇安隔着半个车位的距离看他,竟是似笑非笑的表情,淋着雨不仅不狼狈,反而是种游刃有余的倜傥。右手插进半湿的头发,将刘海一把梳向后,露出光洁好看的额头,左臂搭在窗框上,不紧不慢地问:“这算邀请吗?”

随着脸凑近在车窗口,还有若有似无的酒气,闻起来有点甜滋滋的那种,跟他的气质倒是挺搭。雨水顺着夏遇安的鬓角滴下,滑过他紧致的下颚线,最后淌进领口里,消失不见。

喉结上下滚动,陆闻钟空吞了下口水,避嫌地挪开一点视线,“想继续淋雨,随你。”

话虽如此,却没切挡位,也不知道想吓唬人,还是瞧不起人,以为除了自己没人知道P档没法启动。

夏遇安扬起嘴角,眼神笼着潮气,还有些暧昧不明,“害什么羞啊,你又不是没看过。”

看过什么?看什么过?陆闻钟不明所以地怒视着夏遇安,再次跟他对视以示清白,却发现他的眼尾不自然地微红着。下午挂了堂弟电话后,他还开个会,是从会议上直接过来的,这会西装依旧挺阔板正,连领带也打得一丝不苟。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领带就被夏遇安一把揪住了过去,身体本能的被牵动着。下一秒,唇瓣上传来微凉湿润的触感,是车窗外那个被他认为有危险的家伙,正在揪着他的领带吻他。

微凉逐渐被温热代替,唇齿皆被强势而熟练地顶开,直到呼吸变得灼热,感受着彼此的舌尖滚烫。一颗心,随着肾上腺素飙升疯狂跳动,身体起了明显的生理反应。

唇分时,竟还有些意犹未尽。究竟中了什么邪,陆闻钟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归罪于醉心工作,太久没有自己纾解。

副座驾车门‘咔嗒’一声被人拉开,是夏遇安绕到另一侧,带着满身水气坐了上来,熟练地扣好安全带,“把你车弄湿了,不好意思。”

可他脸上哪有不好意思的表情,只不过陆闻钟也不在意就是了,谁知接下来他又说:“给我你的号码,赔你啊。”

暗示太过强烈,再没恋爱经验也是成年人,怎么可能听不懂。陆闻钟略过他的话,默不作声地挂挡启动车,尽量恢复表面上的平静:“去哪?”

夏遇安懒懒应一声:“随便。”话音刚落,突然一阵眩晕感袭来,他摇了摇头,用指腹按揉了几下太阳穴,似乎稍微缓和了些。

“那我把你带到最近的地铁站?”陆闻钟目视前方,装模做样地开车,其实注意力全在旁边,从中控收纳里抽出纸巾丢过去,“擦擦。”

“有没有常识,这个点哪还有地铁。”夏遇安接过来,按压吸附头发上的雨水,突发奇想地指路:“直走,去这条路的另一头。”

他这么说,陆闻钟也就照着指示这么开了,默认他的家是在那个方向,倒还挺近的。

车子笔直行驶,一路沉默着,即使没有人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反而有种异常和谐的氛围,像是相处了很久,关系亲密又默契的两个人。

但,这份和谐氛围没有维持多久。因为夏遇安随手按开了车载音响。

前奏音符在密闭的空间里响起,两人皆是一愣,但却是毫不相干的两种情绪。

车载音响里播放的曲目,正是几天前夏遇安传给他的那段小样。

“就这么喜欢这首歌啊?”夏遇安努力抿着唇,可笑意还是一点一点露了出来,“那怎么连信息都不肯回复一下呢。”

虎口抵在唇边,陆闻钟尴尬地咳了一声,“家里没有合适的播放器,车载音响的音质反而比较好。”

我信你个鬼,但夏遇安很给面子地点点头,“哦,原来是这样。”然后直勾勾地盯着陆闻钟看了会儿,直到笑容都变得有点黏黏糊糊:“不如去我家吧,包你满意。”

知道的是在聊音质、聊音乐,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干什么不可描述勾当!好歹是个高雅话题,怎么就被说得这么擦边呢???

锁骨在眼前晃啊晃,陆闻钟忍无可忍,“你能不能矜持一点?把衬衫扣好。”

夏遇安的眼尾更红了,头也开始犯晕,听到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不真切。他靠坐进真皮座椅里,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

他背对着主驾驶位半天没回应,以至于陆闻钟以为他生气了,“喂,不会这么小气吧?”

还是没回应,陆闻钟很没底线地妥协了,“不扣就不扣,至于么。”

依然无人回应。

怎么这么奇怪,好像他才是被轻薄的那个吧,他都没生气呢,施暴者反而委屈了起来。好吧,不得不承认,刚才那种感觉还不赖,至少确实不讨厌,也并没有觉得被冒犯。再细细回味一下,甚至似乎可以称得上,还挺喜欢的???

按照指示行驶的目的地到达了,迈巴赫缓停在路边,陆闻钟松开安全带,凑过去一看,原来是睡着了,推了两下,“喂,你家是不是住这里啊?”

四周一片漆黑,除了山过去就是海了,别说小区,连建筑物都找不到一栋。

就在陆闻钟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副座驾上的人终于动了一下,“到了?”

陆闻钟面无表情:“到了。”

夏遇安有气无力地看了一眼车窗外,认真说:“不对,不是这。路呢?路怎么没了。”接着晃晃悠悠地指了指山顶方向,“我门的家就在山顶上,一座尖顶小洋房,白色的,有两层,院子很大。我们还养了一只猫,有点胖,它叫Lucky。”

陆闻钟简直无语了,“喝了多少啊你这是,醉成这样。”

靠坐回座椅,夏遇安很乖巧地摇摇头,“没喝酒,无酒精莫吉托。”话音未落,不堪重负的眼皮沉沉盖了下来。

还能怎么办,总不能扔马路上吧。陆闻钟只好把这个对酒吧不设防,喝了离开视线的饮品,而差点出危险的醉鬼捡回家。

背着人,陆闻钟吃力地用指纹按开门锁,玄关处的感应灯亮起,满眼单调的黑白灰装修风格,跟他无趣的西装一样乏味。

从停车场上来背了一路,不管多清瘦到底是个成年男性,还是挺累的。陆闻钟把他放下时,没控制好力道,人直接跌落在床垫上。

夏遇安眉头皱起来,嘴里嘟嘟囔囔。

陆闻钟以为在骂他,凑近了一听,才听清,他含混不清的嗓音沙沙的,像呼出的酒气一样清甜,他说:“陆闻钟,我劝你,最好早一点喜欢男人。”

第84章 有情敌

◎你是不会吗还是不行?◎

夏遇安往陆闻钟的身边挪了挪, 条件反射般将他拦腰抱住,喃喃吐出两个音节:“别走。”

“我警告你, 最好别耍什么酒疯, 不然就”陆闻钟垂首,视线不自觉扫过,看到夏遇安蹭歪的领口露出大半个肩膀,仓促吞下未尽的后半句话——就把你丢出去然后肯定要再捡回来, 也不嫌麻烦的。

谁知接下来, 耍酒疯的醉鬼无知无畏, 更加得寸进尺。鼻尖深深埋进陆闻钟的腰腹间, 在闻到熟悉味道的同时, 发号施令:“抱我。”

陆闻钟整个人一僵, 一颗心又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自我欺骗般眼睛半睁半闭, 快速帮人扯正衣领, 遮住那片晃眼的白,“离开几分钟就喝成这样, 酒量这么差, 我看你以后还是别去酒吧了。”

侧开一点脸,夏遇安薄薄的眼皮轻抬, 一记直球:“你怎么不亲我了?”

心头被重重一击, 陆闻钟岌岌可危的表面镇定粉碎掉,视线不知道该落在哪好, 八位数的生意能在半小时内拍板的人, 这会儿说起话来却有点磕磕绊绊:“亲亲什么亲!你还上瘾了是吧。我告诉你, 别给我来这招, 贿赂投资人在我这, 不管用!”

话虽如此说着,可语气一听就虚的不得了,更像是在强行给自己加固心理防线,大脑早就出卖了他,不由自主回放起刚才隔窗亲吻的画面

“废话有点多。”夏遇安颤颤悠悠的用手肘撑起身,仰着脸几乎是撞上来,啄了一口就体力不支跌落回床垫上,敞开的胸口一副完全不设防的样子,迟钝又涣散地看着陆闻钟,“怎么这么生疏,是不会吗,还是不行?”

“你他妈!”陆闻钟已经麻了,鬼知道这是他短短一小时里,第几次心率失速。这颗心怕是不能要了,整晚不听指挥,一会儿狂飙,一会儿骤停。

他伸出手掌,一把覆住那莹润泛着水光的唇,“我求你闭上嘴,别再说话了。”好歹也是个身强体健的有正常需求的成年人,理智也是有限度的,再继续发展下去,他真的不保证会做出什么不可控的事。

掌心酥酥痒痒,继而有温热湿润的触感传来,陆闻钟头皮一紧,看到掌下人露出的一双眼睛更加绯红,眸色逐渐转深,白皙的脖颈倔强的仰着,拉出赏心悦目的线条,性感又蛊惑。理智和本能在身体里疯狂拉扯,做着激烈的斗争。

可下一秒。

“阿嚏~~!”一个喷嚏成功打断了原本的旖旎气氛,淋了雨又裹着湿衣服这么久,不着凉才怪了。

陆闻钟趁机抽回手,站起身:“我去给你放水洗澡。”离开几秒后又返回来,不知从哪扯出一条羊毛毯子,把人包结实了。

洗澡水很快放好,夏遇安喝了一杯蜂蜜水后似乎清醒了些,没有再为难人,乖乖自己进去了。浴室里传出哗啦啦的水流声,某些表面上的正人君子立刻脑子里出现画面,喉结滚动,领带被烦躁地扯下,拿上换洗衣服进了主卧卫生间。

约莫过了半小时,陆闻钟从浴室出来,用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他兜头套好一件纯白棉T,下身是宽松的灰色短裤,看着没有那么严肃了,比白天的西装革履,添了几分亲和。

客卧的门虚掩着,顶灯已经灭了,只开着床头的一盏小夜灯,从门缝里透出亮光来。陆闻钟在握上门把的瞬间,收住力道,装模做样在门板上轻叩了两下,无人回应后,心安理得推门而入。

轻柔的橘黄灯光下,刚才胡作非为的醉鬼已经睡着了,安安静静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浓而密的睫毛微翘着,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跟醉酒时判若两人。

陆闻钟心下一软,还好没有被别有用心的人捡了去。小夜灯拧到最暗的一档,又顺手帮夏遇安把被沿拉低些,好更顺畅的呼吸,却看到他的脸颊泛着异样的红。抬手一摸,果然好烫!

平时他自己偶有生病都是睡一觉就好,这会儿家里别说常备药,连个体温计都没有。就在他思考着,是自己出去买药还是直接把人弄到急诊医院去时,夏遇安说话了,他说:“渴,要喝水。”声音带着很重的鼻音,听起来奶声奶气的,有点可爱更有点惹人怜。

一杯水不冷不热,甚至很细心地倒了点在手臂内侧试过温度,陆闻钟把人扶起来,用自己胸膛支撑着,“我不是捡了个醉鬼,这是捡了个祖宗回来。”他嘴上如此嫌弃着,可喂水的动作仍十分小心翼翼。

陆闻钟开车跑了几条街,一边又担心着家里的人,油门不自觉加重,终于找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药房。可值班的药师问有什么症状,他只知道发烧,所幸把各种药都买了个遍,一大袋,多到这一夜的药店KPI妥妥被他一个人完成掉。

回到家里,喂了药,过半小时再测了体温,温度开始褪了,陆闻钟这才放心回到自己卧室,时间已是凌晨两点。一夜也没睡踏实,期间又起来过一次,去客卧查看,这次是彻底退烧了,床上人也睡得安稳。

清晨九点,闹钟响起时,家政阿姨已经在厨房忙活早餐了。

陆闻钟洗漱完出来,阿姨看到他,吓好大一跳,自言自语碎碎念道:“黑眼圈这么重,昨晚又加班熬一宿啊。”

餐桌上是金枪鱼沙拉烤土司和牛奶,阿姨没等他回答,很懂地转身打了杯黑咖端上来,“熬了夜,要吃花胶鸡汤补回来的呀。客人晚上留下来吃晚饭吧?”

阿姨细心,进门时看到玄关多了一双跟主人风格迥异的鞋,客卧门又虚掩着,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一杯黑咖一口闷,陆闻钟没有精力多解释,但想到客人还生病着,“他昨晚发烧了,熬点粥给他。”

阿姨忙不迭应下,“这样啊,好的好的,那生病了是要清淡点,不能吃太滋补的汤羹。我晓得了,你只管放心去上班,人我会照顾好的。”她的热情不是没缘由的,在这边工作这么久第一次见有客人留宿,想必是很重要的人。

陆闻钟点点头,潦草地吃了点早餐,回卧室换上一身西装,边打领带边走进书房。书桌上有一本便签,他飞快地写下一行字:我去上班了,以后不要乱喝离开视线的酒和饮料

语气不妥,太生硬了,撕掉,揉成团丢进垃圾桶。重新写:我去上班了,醒了想吃什么都可以跟阿姨说

跟人家很熟吗?为什么执着于交代自己去上班了?撕掉,再次丢进垃圾桶,重新写:有什么需要可以跟阿姨说,你的衣服烘干在

还是不行,看着像赶人走,再撕,再扔。

一本便签由厚变薄,大半团在垃圾桶里,最后只留下一串号码。陆闻钟拿着最终版,轻手轻脚地走进客卧,放在床头,原地思索几秒,又用水杯压住,这才满意离开。

因为吃了药,夏遇安在床上睡得很沉,没有被这一系列动作惊醒。直到门外隐约传来两人的争吵声,他才迷迷糊糊醒过来。

一道女音,听着上了年纪:“哎呀,小少爷,行行好,您就别为难我了。陆先生临走前特意交代过,不让叨扰客人。”

“我就看一眼,看一眼就出来,到底是何方神圣啊,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暗哑的男低音,但夏遇安听着更像变声期末期的少年音。

“不行不行,客人昨夜发了烧,还病着呢。”紧接着,一阵推推搡搡的声音。

“霸占我的房间,睡我的床,还不让我进去看,有没有天理了。那我不走了,我就在客厅等着他起来,这总行了吧!”陆鸿宇哈欠连天,酒吧的场结束了,他又去了一个通宵酒局刚散场,打了一夜堂哥电话都无人接听,早上还被无情挂断,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找上门。

说话声和脚步声渐弱。

倒不是真像陆鸿宇所说,这是他的房间,只不过他是唯一住过这个房间的人罢了。当然现在不是唯一了。

但听在夏遇安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关于断片前的一些记忆开始复苏,理智跟着回归,醉酒叠加刚退烧的脑袋昏昏沉沉,一个女生情敌就算了,这又来了一个男生该怎么面对,怎么处理,他不想再往下细想,浑身骨头都酸痛,呼吸也痛。

挣扎着起床,脚下虚浮像踩在棉花上,镜柜映出他惨白无血色的脸,狼狈极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先离开。他是真的不太会处理过于复杂的人际关系,感情经历更是单一。

夏遇安只凭本能,机械地换掉衣服,简单洗漱,在虚掩的门后做了很久心理建设,才鼓足勇气拉开门。

门外出奇安静,阿姨不知去了哪里,那个吵嚷着必须要等到他的少年,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棒球夹克盖住脑袋,手里虚虚握着游戏手柄。电视屏幕亮着,画面停留在switch登录界面,沙发靠背东倒西歪在地板上,茶几上丢满了吃剩的、吃到一半的果壳。

夏遇安推门而出的一瞬间,超负荷的大脑里只有一个念头,所有的细节都在说明,这个人这个少年,至少是陆闻钟家里的常客

第85章 没私交

◎瞎琢磨的究竟是谁?◎

陆闻钟今天上午有两个客户要见, 下午跟项目经理还有场复盘会,再敲定下一季度的项目管理表。虽然公司给他配了助理、秘书, 但也仅限于帮着做一些归类整理的工作, 该他出面的事情,一分钟都少不了。

一周连轴转不休息,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以上,是他的日常标配。高级合伙人身份不是白给的, 工作狂魔不是白叫的, 金融新贵也不是这么好当的。

见完上午的第一个客户, 第二个说是路上堵车要晚点到。

休息间隙, 陆闻钟抬手看了眼腕表, 十点半了, 也不知道家里那位起来没, 有没有看到自己早上留下的纸条, 如果看到了为什么不联系?号码不是他追着要的吗?好吧, 勉为其难承认,这次是自己主动给的。主动给的都不拨个电话表达一下感谢?

越想越急, 迫不及待电话拨出去, 响了几下被接起。对面背景音很嘈杂,听着像在什么大卖场。

果不其然, 听筒里阿姨说:“我看夏先生还没起床, 就先出来买菜了,也不知道现在起来没, 不过我留了早餐在餐桌上。哎呀, 对了, 小陆来了, 客厅躺着玩游戏呢。”

“好, 我知道了。”陆闻钟挂掉电话,点开微信,那个白色半脸面具头像的账号已经被刷到很下面了,翻了好久才找到。

光标闪动间输入:醒了吗?身体感觉如何?

太热情太主动了,难道不应该被照顾一夜的人先道谢吗?陆闻钟觉得自己大概是太缺觉了,判断力直线下降,果断删掉打好的一行字。

他有些烦躁地按下内线,眼睛始终没离开过手机屏幕,言简意赅地交代:“Mia,冰美式,三倍浓缩。”

被叫做Mia的助理很快端着一杯黑咖进来,这已经是早上的第二杯了。上一次这么灌咖啡,还是让他晋升高级合伙人的项目。

咖啡杯放在办公桌上,Mia叹了口气:“老板,又熬通宵啊?你这么拼会让我有一种,你接了新活没带上我的错觉。”

在外资背景的金融公司里,没有很分明的论资排辈观念,不涉及工作原则问题,上下级之间相处也比较随意。

手机屏幕停在微信对话框里很久,最后还是退了出来。陆闻钟扫了助理Mia一眼,“你想加班?”他端起续命黑咖灌下一大口,敲了敲手边的一叠资料,“来,待审的理财项目你拿去。一个搞橡胶贸易的1000万,一个煤老板2000万,还有”

Mia连连摆手,向后退了一步:“别,谢老板抬爱。但项目还是您留着自己卷吧,我还要享受周末的。”

老板单身是整个团队公认的,不然哪有伴侣受得了这样一个工作狂。

“后面的客户再联系一下,十一点不能到就取消,刚好中午我回趟家。”收敛了闲聊心思,陆闻钟一本正经道。

都说助理个个是人精,那金融圈的助理就是人精中的人精,话和动作表情一联系,Mia很自然推理出:“私事?需不需要我跟着?”

陆闻钟习惯性应:“好。”下一秒,又改口,“不用你,没事了,你出去工作吧。”

Mia点点头,“好,我先联系客户。”

她一脸疑惑地转身,边走边寻思,反常,太过反常。犹犹豫豫是其一,试图推掉客人预约是其二,中午还要回家一趟是其三。

Mia受雇于陆闻钟个人,工资也是他私人账上走的,自然帮他办过不少私事。

但即便如此,她入职一年多时间,陪着老板从空降到晋升高级合伙人,哪见过老板工作日中午回家的。午休吃饭都要精打细算时间,调整成最省时模式的人。究竟发生了什么,实在令人太好奇了。

客户没有遂人的愿,临十一点前五分钟赶到。陆闻钟在离开自己办公室时又瞄了眼手机,没有新信息没有未接来电,更加没有坏。

边走向会议室,边发了条信息给堂弟:不要乱说话,最好马上给我回自己家去。在步入会议室的瞬间锁了屏幕,手机塞回口袋,抬起头迎视客户时,已成功切换至工作模式。

能到他这关的客户基本都是前期接触过,谈过大致意向比较优质的,整个流程走下来十分顺利,一小时过得很快。陆闻钟谢绝了对方的午餐邀约后,第一时间查看手机。

被刻意忽略了一小时之久的手机里,未接来电不少,但都是工作方面的,不是期待的那个。十二点过,还没起床应该不至于。陆闻钟继续快速翻阅起短信收件箱,这年头聊天软件盛行,谁还发短信啊。满屏的行销广告被快速刷过,果不其然,夹杂着一条家政阿姨的短信,是半小时前发来的————

【家政阿姨:我回家时夏先生已经离开,小陆还在家里。您晚饭回来吃的吧?】

Mia合拢会议纪要,抱起资料正要离开。

“等等。”陆闻钟叫住她,“听说你交过几任男友?”

“怎么听着不像什么好话。”Mia手里资料差点掉了,转念一想,有什么可遮掩的,大方承认,“是啊,两任嘛,前任和现任,怎么了老板?”

不管几任总归比没谈过恋爱的有经验。

陆闻钟一口气:“如果一个人很主动,问你要了号码,但是你当时考虑避嫌的原因,没有给他,后来机缘巧合又偶遇,你主动给了他号码,结果他没有找你,是什么原因?”

Mia脱口而出:“就是对我又没兴趣了呗。”

“?”陆闻钟靠坐在会议桌上,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黯淡。

Mia胆战心惊地找补:“也也不一定,还有可能号码丢了?或者太慎重,还没想好怎么联络你。”眼看着老板的脸色又好看了些,思维力恢复,抓取到重点,小心翼翼问:“所以对方是公司的客户么?”

陆闻钟站直身体,条件反射般否定:“不是,别瞎琢磨。”然后朝会议室外走去。

Mia冲着他的背影:“老板,你也别瞎琢磨。还记得当初我第一天入职时,你怎么教我的吗。你说不清楚不明白,直接问,不懂装懂比不会还差劲。”

教别人的时候是一回事,临到自己身上那能是一回事吗?辛苦一晚上照顾人不说,都主动给了号码了,还不加,究竟什么意思?

一个跟项目经理私下的复盘会,陆闻钟开了N次小差,脑中始终被某个问题牵绊着,心不在焉就算了,还把一组很重要的数据记错了。

项目经理看出他的状态不佳,“陆总,要不改天?”

“抱歉,昨晚没休息好。”陆闻钟按了按眉心,从电脑里点开自己的行程表,鼠标自日期上扫过,“后天午休时间可以么?占用你一小时,我们重新再过一遍。”

“当然,那后天中午找个安静的地方一起吃?我们可以边吃边聊。”项目经理提议道。

陆闻钟一边在行程表上备注,一边点头:“行,地方你订,我买单,算赔罪。”

摊了一桌子的项目书重新归置在一起,恰好有一本掉了出来,陆闻钟捡起,正是那个音乐剧的,明知故问:“这个项目的联系人你有号码吗?”

“有的,我找找。”项目经理解锁手机,在通讯录里搜出导演,转发出去。

‘叮’一声,陆闻钟这边收到名片推送,看了眼,“只有这一位的吗?我记得上次来约谈的不是导演。”

项目经理这才想起来,“哦,对,是还备注了另一位联系人,稍等。”

这次推送的终于对了。

下午四点,过了午休,也还没到晚饭时间,今天是周三,夏遇安没有演出,这个时候借着工作的名义,打个电话总不过分吧?聊完工作,顺带再关心一下身体状况,也是人之常情吧?都到关心身体的份上了,这样是不是就算认识了?认识了总称得上普通朋友吧?普通朋友约着吃个饭看个剧也挺正常吧?

陆闻钟这么想着,也便这么做了。听筒里传出嘟嘟的信号声,过了很久,直到响起机械电子女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拼凑起来的跃跃欲试,被这句话拉回现实。这一次他是真的信了,睡眠不足不仅容易冲动,还会缺乏基本思考力。为什么自己总是在这个人身上,出状况,简直有毒。

陆闻钟神色淡淡,已经恢复正常思维,他的时间以半小时为单位计费,居然一再被这种琐碎的杂念牵制住。一狠心,电话拉进黑名单。

这一天的工作好不容易撑完,陆闻钟回到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家政阿姨是早出晚归并不住家的,一般烧了晚饭就会先行离开。

客厅灯火通明,某位少爷睡了一天,这会正游戏打得起劲,听到玄关有人进来,头也不回:“哥,你回来了?”

陆闻钟哪有心情搭理他,相当嫌弃地说了一句:“你怎么还在我家。”然后直奔开放式厨房,炖盅里,一锅花胶鸡汤正保着温。

贵客生病不能喝太滋补的汤羹,但他提前离开,阿姨还是把补汤还是安排上了。小火慢炖一下午,再次带起老花镜,手机屏幕拉开老远,加大号的字体几个屏幕都装不完一句话,最后发送出去,费这老大劲,就为了提醒陆闻钟下班回来喝掉。

掀开炖盅的锅盖,浓郁的鲜香味飘散出来,陆鸿宇游戏也不打了,放下手柄,在餐桌前正襟危坐,“哥,帮我带副餐具。阿姨太偏心了,炖了汤不给我吃,非要让我等你回来。”

陆闻钟把一锅汤放在餐桌上,扫了堂弟一眼,“我请的人,我付的工资,不向着我难道还向着你?”

逻辑通,没毛病,但是陆鸿宇很不适应,“吃火药了?在公司里客户给你气受了?”遂又察觉出不对劲,边给自己盛汤边嘀咕,“工作上谁还能给的了你气受,你没气客户就不错了。”

又是冷冷的一眼,陆闻钟问:“你见到夏先生了?”

“夏先生是谁?哦,你说那个留宿的客人啊,我打游戏睡着,起来他就不在了。”陆鸿宇抬起头,感受到堂哥目光中的寒意,他不知道自己哪里讲错了。鸡腿夹到一半,原路返回,放进陆闻钟碗里,“哥,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怪吓人的。鸡腿还你还不行么。”

陆闻钟挡开,喝掉碗里的一点汤,不带任何感情地站起来:“快点吃完回去,很困,我进去了。”

可很困的他没有直接回主卧,而是推开客卧的房门,按开顶灯,床头柜上那张写有他手机号码的纸条,原封不动压在水杯下

姜浩的电话,就是在这种微妙的时刻打进来的,“闻钟哥,把你那个客户的电话告诉我呗。”

陆闻钟心里门清,却装不懂:“哪个客户?”

“就昨晚酒吧遇到的那个。”

陆闻钟果断回:“我没有他的号码。”倒也是实话吧,如果拥有过又拉黑也算没有的话。

“我不信,你的客户怎么可能连号码都没,就这么不熟么?”姜浩反驳道。

陆闻钟又瞥到床头柜上的纸条,捏成团箍在掌心,沉下声:“是,不熟,没任何私交。”

谁知对方反倒松了口气般,语气欢快地一叠声,“那就好,那就好,是我多虑了。没有号码没关系,可以自己再想想别的办法。那我就不打扰闻钟哥工作了,拜拜。”

“砰砰”两声巨响,是客卧门被甩上,以及主卧门被甩上的声音。

陆鸿宇:???情况十分不妙,鸡汤也不想喝了,抓起外套赶紧撤离为妙。

第86章 西餐厅

◎当场抓获◎

夏遇安回到家后倒头就睡, 断断续续做着梦,有好的也有坏的。梦里的一切他都无法控制。

他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山顶洋房, 和陆闻钟在院子里散步, Lucky追着蝴蝶上窜下跳。可美好画面没有维持很久,下一秒,切换成他光脚站在街上,被一群人围住指指点点, 其中有个很高的女生。

“让我看看这个狐狸精究竟长什么样。”

“原来是个男小三, 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太不要脸了, 还跟个女孩子抢男人。”

“舞台下的观众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吗?”

“滚出大剧院, 滚出剧团, 别脏了音乐剧圈!”

所有人叫嚣着一拥而上, 张牙舞爪像是要生吞活剥了他。

画面再一切, 变成他在拨打求救电话, 九个数字, 十一位的号码,可无论怎么样那串数字都按不对

大汗淋漓间惊醒, 卧室里没有开灯, 眼前是漆黑一片的家,万籁俱寂, 仿佛世界只剩他一人的孤独感猛烈袭来。夏遇安挣扎着坐起身, 划开手机,屏幕显示八点, 竟一觉睡到了晚上。未接来电有两通, 一通是导演, 还有一通是陌生号码。

巡演刚结束, 新剧还没开始排练, 这段时间算是他的休整期,通常情况下导演不会找他。

电话立刻回拨过去,“喂,导演。”干涩沙哑的嗓音不仅吓到了对方,还吓到自己,连忙走进厨房,倒了杯水。

手机听筒里导演关切问:“怎么了这是?病了?”

喝了两口水,音色没那么难听了些,“刚睡醒,可能有点感冒,没事,您说。”

“是这样,之前你不是去和梦实谈过吗,可能要缓缓。”

夏遇安心下一惊,担心是自己言行失当导致,“因为我吗?”

导演徐徐道:“是,也可能不是。总之,对我们有利。”

夏遇安这才放下心来,又听导演说:“有个新的投资人正在接触中,他给的条件比梦实优渥很多,我觉得可以进一步接触接触。但是”

“但是什么?”夏遇安问。

“但是对方说一定要跟你谈,我又不敢贸然把你联系方式告诉他。所以打来问问你的意思。”

导演说得很含蓄,言外之意其实是,接触一下也不会怎样,你最好直接答应,否则我还得继续游说你。

夏遇安没有思考太久:“好。”

这通电话结束,回拨陌生号码,连着打了两个,都是暂时无法接听状态,夏遇安便没太在意-

陆闻钟保持大脑高效运转,一上午马不停蹄,见了三个客户。充足的睡眠果然使人神清气爽,一扫昨日萎靡涣散状态。

当老板的这么拼,秘书办自然跟着忙。经由陆闻钟筛过的项目,交给秘书办进一步整理数据,形成投资初稿递交董事会复审。

秘书办一屋子姑娘小伙,去茶水间摸鱼的时间都省了,外卖咖啡叫到前台,最后还是当班的小妹妹看冰快要融化了,好心给送进来的。

前台小妹妹送咖啡也算因公出差了,不怕被门厅的360°摄像头拍下离岗证据,热情帮忙把咖啡按名字,一杯杯送到工位上。

“Mia姐,这是我偶像那个项目吧?”前台妹妹眼睛里闪着光。

Mia正在整理音乐剧项目的立项资料,其中一组营收数据核了几遍都不对,头都要炸了,接过咖啡猛吸一口,“爽。Eddie你喜欢他啊?下次再来我通知你啊,我看他人挺客气的,让陆总帮你要个签名。”

“好啊好啊。”Eddie眉开眼笑,“不过签名我已经有啦,谢谢Mia姐。”

‘咚咚’秘书办门板被叩击出两声脆响,是陆闻钟要咖啡来了,工作效率高自然心情好,跟下属开起玩笑:“我听到了,你们又背后说我坏话?”

此起彼伏的————

“陆总,冤枉啊,我们夸你还来不及呢。”

“陆总,我们哪敢在办公室说啊,隔音这么差。”

“陆总,我们哪有时间说话啊!”

“陆总?陆总是谁?”

干金融哪有不疯的,最后一个属实是被工作压榨得六亲不识了。

Eddie很有眼力见地连忙把陆闻钟的咖啡递上,“陆总,您的冰美式。 ”

陆闻钟接过来微点头,“谢谢。”顺带撇了一眼自家小助理,下巴一扬,问:“怎么回事?愁眉苦脸的。”

Mia将笔记本电脑屏幕转向老板,“也不知是数据采集时候就是错的,还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算都不对。我准备再校对一次,不行就联系对方重新核实了。”脱口而出的瞬间,她就后悔了,这一顿输出,除了得到老板的鄙视,丝毫无法博取同情,最温柔也只会对她说一句,‘知道怎么解决,还不赶紧去办!’。

谁知,陆闻钟只扫到一眼表格抬头上的标题,心下一动,一秒钟就给自己找好了理由,偶尔体恤下属是一个好上司应该做的,摊开手:“交给我。”

“啊?”Mia一脸懵,这是什么戏码,她没接过。

陆闻钟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继而理直气壮地胡说八道起来:“啊什么啊,不是说忙得咖啡都没时间拿么?帮你。”

Mia看着老板拿走那堆烦了她一早上的文件,呆若木鸡般转向Eddie,“Eddie妹妹,掐我一下。”

这下轮到Eddie“啊?”了一声,“这不好吧?”

“那我自己来。” Mia抬起手,毫不犹豫掐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一秒入魂,比纯冰美式还提神,倒吸一口气,“痛!原来不是做梦啊,是老板转性了!”

转性的老板,对着手中的资料,电话名正言顺打出去,一本正经通话:“辛导,我是梦实投资陆闻钟是这样的,下午有空吗?对,要麻烦你们跑一趟是的,有组重要数据出了问题好的,感谢配合和谅解,那我下午恭候二位”。

辛导正在一个饭局上,53度的飞天茅台刚上桌,他摆摆手,“今天不来了,下午还有事儿。”

对方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年龄,六十刚出头的样子,堆着笑脸,“那我们这事就这么定了?”

“定什么定,定不了,公司不是我一个人的。”辛导喝了口茶,不喝酒的时候他还是拎得清的,“再说了,现在给的条件好,不一定对我们的剧有实际推动作用,单为了钱,我就不会做这个项目。你那个世侄什么来头,靠不靠谱啊?”

“靠谱,绝对靠谱。”对方提起茶壶,帮他满上,说得天花乱坠:“富二代,特别富,用你们洋气人的说法,那就是old money,阅历上的不足都能用资金补足咯。”

辛导从烟盒里弹出一支烟夹在手上,眉头微拧:“多大了?听着怎么这么不靠谱啊。我们可是正经公司,正经项目,正经人。”

都说金融圈很脏,资源导向的生意最容易‘乱’,可这种以身博酬的事在哪个圈子都有,脏的不是某个特定圈子,而是人。辛导这一口气三个正经,好像如此就能抵消掉一点,让后辈合伙人以身试机会的私心。万一呢,万一是更优的选择呢。白纸黑字签合同前,骑驴找马算不上什么,他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态赴的这场饭局。

“瞧你这话说的,人小伙子也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呐。”对方又殷勤地拿出打火机给辛导点烟,“名牌大学刚毕业,急着找项目创业呢,家里特别支持。退一万步讲,就安排俩成年人见面聊聊项目,你到底在犹豫什么?相亲都没你这么谨慎的。”

辛导猛吸一口,吁出白烟,“行吧,有数了,等我电话。我们小夏这两天病了,一会我问问好点没,再跟你约时间。”

对方一叠声:“好的,好的,我等着。”

从酒店出来,刚好时间差不多可以去投资公司。小林开车,辛导在后排思索了会儿,问他:“你上次见这个陆总,觉得怎么样啊?”

小林目视前方,张嘴就来:“年轻,看着不像三十岁,很帅,身材也不错,听说还单身不是,辛导,您也没女儿可以介绍啊。”

要不是看在他正开车的份上,辛导就上手敲他脑袋了,咬牙切齿道:“谁问你这个了!问得是他待人处事我是觉得,他不像传说中那么不近人情,还挺谦逊客气的。算了,跟你问不明白。到了叫我,我看看网页新闻。”

老花镜从口袋里拿出来架上,手机推开老远,知道的是在看新闻,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老头挺臭美,找角度自拍呢。

小林从后视镜里偷偷看了一眼辛导,敢怒不敢言:“”是您先起的头!我一小助理兼司机打杂的,就接触了人家一个来小时,能觉得出什么深层次的内容啊!

半小时车程,到达梦实总部大楼,Mia已经等在公司前台,一路引着,将二人直接带进老板办公室。这样的待遇不常有,公司其他职员看到,私下讨论,怎么也得上亿吧这个项目,直夸新晋高级合伙人有本事,短短一年时间,两个重量级大项目。

但这会儿,只有亲助理本助Mia心里曲曲折折,精明如她,都没能理清楚老板的思路,为什么一个电话能解决的事,非要把人请到办公室来。随着电梯‘叮’一声到达,她的脑子也像通了电,昨天老板问过的问题,对方疑似客户,刹那间明白过来,看着小林的眼神更加恭敬几分。

轻敲两下门,继而推门而入,Mia止步于办公室门口,露出标准职业微笑:“陆总,客人到了。”

陆闻钟弯了一半的嘴角僵在脸上,年龄比较大的应该就是辛导,至于另一位,小林他见过,是助理

他看向Mia,意有所指地问:“两位?”

Mia眨眨眼,点头,“两位。”随即欠了欠身,离开办公室。

陆闻钟请二位在会客区落座,迅速调整好自己崩掉的心态,明着暗着打探:“上次来过的,比较熟悉剧本的那位”

辛导接过话:“陆总是说小夏吧,他病了,在家休”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什么?还没好?去过医院了吗?”陆闻钟瞬间直起身,意识到言语失当后,又往回找补,“不是,我的意思是,严重吗?感冒可大可小,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比较放心。”

辛导暗自腹诽,我刚才没说他感冒吧?要不是中午没喝酒,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断片了。

小林出来打圆场,接过话题,“最近流感是挺严重的,我们剧团里都好几个呢,是要多注意哈。”

辛导一摆手:“没这么严重,我们小夏看着清瘦,其实身体一直很好的。昨天我跟他通过电话,虽然他声音听着不大对,但精神还不错,还跟我聊了会工作上的事”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陆闻钟莫名一颗心跟着提起来,刚想进一步窥探,就听辛导一声“抱歉”,面带羞抱:“扯远了,让陆总见笑了。要不,我们还是先聊工作吧。”

陆闻钟:“”工作有什么好聊的。

从进办公室,到核对完一组数据,前后不超过五分钟的工作量,辛导却在回程的途中夸了一路,认为这个投资方严谨又认真,看起来就很靠谱。但如此认知也仅限于清醒时刻,晚餐时分,二两小酒一喝,就把接洽另一投资方的见面时间给定下了。

时间定在第二天中午,地点是一家高档西餐厅。

夏遇安收到见面地址的时候十分不解,别的投资人在会议室洽谈,时间多几分钟都不肯给,这位怎么要约在西餐厅。这个别的投资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好嘛,亲老公滤镜一开始就带起,后来者就算定到蟠桃宴也比不过啦。

世贸大厦临江,海市的地标性建筑,顶层便是旋转西餐厅,三百六十度玻璃打造,拥有全市最佳夜景观赏视野,也是海市年轻情侣们的约会圣地。餐厅预约制,晚上比较难订,中午就还好。因此也有不少食客趁中午来尝个鲜,不跟一众情侣挤。

老板是个海归ABC,没有设包厢这种概念,只是将相邻的两桌用高大的鲜花架隔开,以保证客人一定程度上的私密性。

夏遇安到的晚,餐厅里已经有不少客人了。他拿出手机又确定了一下桌号,报给负责接待的服务生,“C区5号桌,谢谢。”

服务生在前面带路,引着他在鲜花中穿梭,弯弯绕绕来到C区5号桌花架边上。

视线被花架挡去大部分,夏遇安拐近才看到5号桌已经坐了人,桌上摊着些文件,二人相谈甚欢,其中一个他很熟,正是两天没见的陆闻钟,怔愣在原地。

陆闻钟听见脚步声响,也抬眸看了过去,视线在空中交汇,竟慌了一瞬,有种偷摸做什么事被当场抓获的错觉。

他应该是病愈了,看起来气色不错,穿一件浅米夹克,一副安静沉稳的样子,很难与那晚行事乖张说话大胆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设想过许多次,再见面或再联络时的开场白,话到嘴边滚了又滚,陆闻钟说出口依然只有三个字,“这么巧?”中规中矩的一句寒暄,什么场合都不会出错,但也没有什么情绪和温度。

“夏老师,是这里,C区8号桌!”

除了陆闻钟,所有人顺着声音望去,花架后的姜浩走出来,肉眼可见的春风满面。

第87章 神助攻

◎那就公平竞争◎

姜浩在夏遇安半米距离处站定, 轻松调侃:“闻钟哥,这么巧。没想到你也会中午出来吃饭啊, 看来这家餐厅是真的不错。”

陆闻钟这才看向他, 漂染的浅灰头发换回黑色,淡蓝衬衫规规矩矩地束进西裤中,手上脖颈上那些夸张的首饰通通不见,几乎脱胎换骨。陆闻钟淡淡点了下头, 脸色很差, “偶尔一次。”

事实如此, 可听在夏遇安耳朵里, 不免多心多虑。不是说为了节省时间, 甚至要错开用餐高峰吗?不是怕麻烦经常吃三明治吗?为了什么会来吃这种上菜慢又程序繁琐的西餐。他看了眼陆闻钟对面的人, 目光碰触, 项目经理只见过辛导, 所以并不认识夏遇安, 浅浅冲他礼貌一笑。

恰好此时有服务生来上菜,鹅肝吐司和金枪鱼沙拉摆放在餐桌上, 躬了躬身:“这是二位点的情侣套餐前菜, 请慢用。”

夏遇安垂眼,情绪也跟着低落下来, 轻声说:“抱歉, 是我走错,打扰了。”不等坐着的两位回应, 便转身对着姜浩, “你是姜先生?”

姜浩热切接话:“对, 是我。夏老师, 我们回座位慢慢聊吧。”回过头又跟陆闻钟打了声招呼, 语气很是玩味,“我们走了啊闻钟哥,就不打扰二位了。”

这算哪门子打扰。陆闻钟彻底慌了神,在餐桌下攥紧了拳头,一股无法言说的憋屈感自心底腾起。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跟同事吃个饭而已。

餐厅是同事订的,菜也是同事点的,点套餐多半也应该是为了给自己省钱。而且这顿饭是补偿占用人家时间的,真追究起来,眼前这个走掉的人才是始作俑者。若不是因为照顾了他一夜第二天精神不佳,哪来的这顿饭啊!陆闻钟委屈死了。

委屈之余还有些焦躁,摊开的项目书被推至一边,在上菜前已经复盘的差不多了。他心不在焉地吃着沙拉,注意力却总往花架后的邻桌飘。

邻桌二人落了座,夏遇安神色淡淡,已恢复正常,客套而不失礼貌地寒暄:“听辛导说,姜先生刚大学毕业,真是年轻有为。”

夏遇安很少这么主动攀谈,顺着对方刻意搜罗话题。他是怕自己大脑停下来就会开始胡思乱想,只能逼自己不停说话。

“哪里,叫我姜浩就好。”姜浩为夏遇安倒无酒精软饮,既然对方没有明说,也便没提那晚酒吧有过一面之缘的事,“我也听辛导说,你前两天病了,所以点了些清单的菜,这家餐厅的海鲜做得不错,有机会可以再来。”

显然姜浩做足了功课来的,抛话题接话题都十分丝滑,围绕着音乐剧相谈甚欢。一度令他误以为二人一见如故,好的开始即是成功的一半。

他的一切尺度都很有分寸,不急不缓,完全不像个初出象牙塔的学生,甚至可以称得上滴水不漏。可即便如此,在满心满眼有了别人的人眼中,不仅不够分量,而是轻飘飘的。

隐隐约约的谈笑声从隔壁桌传过来,陆闻钟端起冰水一口气饮尽,顺带还含了一块冰嚼碎。

项目经理被吓到,小心翼翼地问:“陆总,是菜不合口味吗?还是哪个项目有问题?”

“啊,没有。”陆闻钟心不在焉地回。

“那就好。”项目经理放下心,叉起一块鹅肝,入口即化,不知道是食材本身够顶级还是因为免费,竟比从前吃过的都更美味,侃侃而谈,“其实我觉得音乐剧那个项目,所承担的风险大于带来的利润比,可以再跟对方磨一磨价格或者对我们有利的附加条件。”

陆闻钟声音提高八度,语气严肃:“不需要,好的项目并不能只看眼前利益。你不信我的眼光,也应该信数据。”

项目经理头都要大了,“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可以再争取下”眼看着老板脸越来越沉,他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说错了,似乎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怎么说话怎么得罪人。

陆闻钟眸光由淡转浓,是看到了邻桌两人一前一后朝外走去,心思早就不在自己这边了,目光追随而去。至于项目经理说了什么,谁知道呢。他很是敷衍地应:“嗯。”接着嘀咕了一句,“吃这么快”

项目经理如释重负呼出一口气,又重新提起来,“啊?什么快?”

眼看着夏遇安和姜浩拐出视野外,陆闻钟目光收回,这才把关注度给到同事:“你刚说到哪了?”

“我说完了”项目经理默默擦冷汗。

一顿价格不菲的西餐,吃得魂不守舍,再顶级新鲜的食物也味如嚼蜡,两人在餐厅门口分道扬镳,项目经理下午出外勤,陆闻钟开车回公司。

刚到前台,就看到Mia等在门厅处,神色慌张,看到老板出现在电梯口,连忙迎上来:“陆总,有个自称你朋友的人,没有预约,拦也拦不住,非要在你办公室等。”

陆闻钟步出电梯,脚步慢下来,思索着,一般朋友不会绕过联系他直接找到公司来,只有不一般的朋友,连忙问:“来多久了?”

MIa跟在老板身后,边走边说:“十分钟,跟我理论了会儿,我正准备出来叫安保,然后顺便给你打电话。”

向助理点头示意知道了,陆闻钟语速很快地交代:“好,不需要叫安保,也不要声张,我会处理。你去忙自己的,没有我的同意,暂时不要让任何人进我办公室。”

Mia瞳孔震散,老板最近是摊上什么事了?!

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脚步声,频率越来越快,一颗心高悬而起,心跳也跟着加快,办公室的双开门被他一把大力推开。

办公室会客区沙发上坐着个人,闻声二郎腿放下,站起身,眼带笑意:“闻钟哥。”

陆闻钟提起的心跌落回原处,心里自嘲地笑,究竟在期待什么,连最基本的逻辑判断都丧失了,‘自称朋友’,‘没有预约’,‘拦也拦不住’,这每一个词都不会在他清醒时发生。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魂落魄,也为了给自己争取思考的时间,陆闻钟绕到办公桌后面,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盒烟,慢条斯理地弹出一支。

他强迫自己思考,他们入座比自己晚,上菜也晚,却先一步离开,至少说明这顿饭吃得很赶。再者,从餐厅到公司就算路况再好,也要十分钟车程。姜浩和夏遇安提前十五分钟离开,却已经在公司等了十分钟之久,五分钟不够送夏遇安回家。至于为什么不送,一定不是姜浩疏忽或者没有提出,唯一的原因只有————夏遇安避嫌,不愿意让他送,谨慎到不想被他知道住址。

思及至此,细长的薄荷烟抿在唇间时,陆闻钟已经平静下来,偏头点燃,长长吁出一口后,把烟盒丢给姜浩,然后问:“找我有事?”

白色烟盒在空中划出抛物线,稳稳被姜浩接住,但他随手丢在茶几上,没头没脑的一句:“我正在试着戒烟。”

陆闻钟才没闲心管他戒不戒烟,靠坐在办公桌上,长腿交叠着,语气不善:“你闯进我的办公室,让我的助理担惊受怕,搞这么大动静就为了告诉我你要戒烟?”

姜浩一头扎进自己的信息茧房中,丝毫听不出陆闻钟语气里的敌意,而是更加没有逻辑地自说自话,“不是,我准备创业了,我找到了方向。”

陆闻钟侧身把烟灰缸拉近以备不时之需,同时有些阴阳怪气地评价:“哦,原来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恭喜。”

“谢谢哥。”脸上的欣喜溢于言表,姜浩话锋一转,“我应该很快就要恋爱了,不是随随便便,是很认真的那种,这次跟以往都不一样”。

“等会。”陆闻钟听不下去了,两点他还有个会,现在是一点四十,打断姜浩的语无伦次,“你找我到底干嘛?说重点。”

姜浩:“闻钟哥,你能不继续接触音乐剧项目么?把这个客户让给我。”

烟灰簌簌掉落,烫得陆闻钟一激灵,连忙抖落,火星恰好掉在缎面领带上,很快烫出一个显眼的洞,他掸了掸便没再管,沉下声:“不可以。”

姜浩着急忙慌地追问:“为什么?你刚才不是还很支持我创业的么?对你而言这只是众多生意中不起眼的一单,可对我来说,却是很重要的未来。”

陆闻钟面无表情,语气近乎冰冷:“未什么来,你们不是就吃了顿饭,不至于吧?”心里很是不屑,我他妈还跟他亲过呢,还照顾一夜呢!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姜浩看着陆闻钟问道。

陆闻钟被他问得一愣:“我”信。

“我知道你们金融圈都只信数据。”姜浩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样子,陷入回忆,“但我那天在酒吧见到他,就对他一见钟情了。四处打听,想尽一切办法找人牵线。知道他需要投资,我就去家里争取创业金,知道他不喜欢闻烟味,我就马上戒烟。”

陆闻钟:“”谢谢,有被刺激到,把抽到一半的烟,狠狠碾灭在烟灰缸中。

这个‘他’是谁,两人心照不宣。

很快在脑子里捋顺了思路,陆闻钟说:“一码归一码。客户可以自由选择投资人,但梦实不会主动提早出局。我代表的是公司,项目的落实背后是整个团队的共同努力,不是一个人一句话这么简单的事,我希望你能明白。”

“好,那我们公平竞争。”姜浩收敛起笑意,认真而挑衅地说,“我可以不计成本,不计回报地自由出价,你们梦实行吗?”

陆闻钟很无奈,诚实回答:“没必要,本质上它只是一单生意,没有往亏了做的道理。”

姜浩终于如释重负,“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我先回去,不打扰哥工作了。”

办公室门被人推开继而重新关上,办公室里陷入沉静。陆闻钟一把扯开领带,用力抽出来,扔进垃圾桶,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仍觉得胸口很闷。

他站在窗边,有和煦春风拂过,鬼使神差拿出手机,点开通话界面。那一串数字早已烂熟于心,联系人也早已从黑名单中拉回通讯录里,电话拨出去的一瞬间,所有的阴郁和烦闷一扫而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公平竞争!

第88章 冤枉他

◎你最好想想怎么补偿◎

手机在座椅扶手上嗡嗡震动, 一串没存的数字,是通陌生来电。助理小林看了眼, 便没再管。手机震了会儿, 自己安静下来,可刚消停两秒,又疯狂震动起来。

小林拿起手机冲着病房卫生间方向,“夏老师, 电话!不过是陌生号码。”

卫生间传出一阵水声, 接着是夏遇安的声音, 带着些微的软绵无力:“可能是推销电话, 你帮我接也行。”前段时间他买过一笔理财, 为此咨询了几个金融顾问, 恰好前几天也有陌生号码打来, 自然而然联想到一起。

小林应下:“好的。”随即滑开接通健, “喂”一声后, 是很安静的背景音,有别于滋哇乱响的诈骗类电话, 听筒里是个清朗的男音, 咬字清晰发音标准:“请问这是夏遇安先生的手机吗?”

这年头大数据精准狙击,就算知道目标客户姓名也不足以为奇。自己一小助理每天都能接到好几个, 小林仍没太当回事, 而是拉长了音相当不屑的口气:“您哪位?”

“我是梦实投资陆闻钟。”电话那头的陆闻钟早就听出声音不是本人,“如果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稍后我再打回来。”

倒也没被夏遇安预判错, 的确是个业内人士。

小林心里狠狠一咯噔, 刚接洽完新投资人, 这边跟着就电话打过来, 心里虚地不得了,一秒切换语气:“陆总您好,不好意思,声音没听出来。夏老师他现在不在手机旁边,要不”

他正要说稍后给您回过去,就看到卫生间的门被缓慢推开,不自觉起身走过去,“我来我来,低了容易回血。”小林接过盐水袋帮夏遇安举高,手机递还,用口型做了一个‘梦实陆总’。

夏遇安被这几个字惊到,抬手的动作幅度大了些,扯歪了针头,细小的输液管瞬间窜红,不断攀升,形成长长的一条。

小林惊慌失措,一步跨到呼叫铃前,边朝门外高喊:“护士,护士。”边反复快速地猛按铃。

护士闻声匆匆小跑着进来,看到只是区区回血,相当见怪不怪,“别慌别慌,坐好别乱动,谁让你起来了。” 言语间一气呵成,针头重新消毒扎了回去,吓人的血条终于被压下。

一阵手忙脚乱,再想起电话里陆闻钟还被晾在一旁时,通话不知在何时中断。

夏遇安靠坐在病床上,问:“陆总他电话里有说什么吗?”

“没说什么特别的,不过我看凶多吉少,八成是知道我们跟别的投资人接触,打来质问的。”小林笃定道。

倒也说得过去,金融圈内各种消息交错,又是陆闻钟这种段位的高层,自然有自己获取信息的渠道。

夏遇安回想起中午偶遇时陆闻钟那难看的脸色,点点头,“我跟辛导先通个气,再回电话给陆总好了。”

说起辛导,小林从病床尾弹跳起来,“差点把辛导给忘了,时间差不多了,我得赶回去接他,你这边”

夏遇安很贴心地接话:“我这边也没别的事,一会挂完按铃叫护士就行,今天麻烦你了,送我来医院还陪我取药。”

“不麻烦,耽误不了几分钟,那我走了。”小林腼腆一笑,走到病房门口,又转过头,“明天我休假,如果明天还需要”

“今天最后一次,你去忙吧。”夏遇安淡淡回。

那日退烧回家睡了一天后,他开始反复低烧,呼吸粗重外加咳嗽剧烈,只得连夜急诊。医生开了三天点滴,今天刚好是最后一瓶。午餐时有海鲜的菜碰也没碰,只简单吃了点果蔬和烤面包片,大概聊了下剧本,自然花不了多少时间。辛导到底不放心,让小林来接他。

从急诊科出来时,临近四点,夏遇安用软件叫了车。这个时间还没到晚高峰,街面上的车流量不是很大,几乎是出了医院大门的同时,就看到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迈巴赫,下意识赶紧缩回脚,躲到一颗树后。

第一反应永远做不了假。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也搞不懂究竟在怕什么。心虚之余,参杂着更多的逃避情绪。

车窗上贴着漆黑的膜,从侧面完全看不到车内境况。夏遇安心想,工作狂在工作时间出现在医院门口的几率,肯定还没遇到同款车的概率大,便稍微不紧张了些。点开叫车软件,叫的车还有三分钟才能到。

手机震动,屏幕上跳出‘陆闻钟’三个字,号码是刚才存的,原本打算回家以后跟辛导商量再回。谁知想什么来什么,夏遇安差点拿不住手机。

他思想斗争接不接的这几秒功夫,手机竟停止了震动,刚松了口气,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夏老师”。

紧接着一句:“为什么不接电话?”

这个声音夏遇安怎么可能分辩不出,他回转过身的瞬间手机应声而落,重重摔在柏油路面上。

论当着人家的面拒接电话是什么社死体验?

夏遇安还没想好如何应对,“我”。

西装揽在手臂上,领带出门前被丢进垃圾桶,衬衫领口只能敞开着,头发也被风吹乱了。这样的着装,在商务场合可以说不及格,但在此刻却有种不羁的雅痞气质。夏遇安不得不承认,还是帅的,一个人一旦落入某种审美框里,便会对这种绝对审美没有免疫力。

陆闻钟两步跨近,弯腰捡起手机,“屏幕碎了,试下还能不能操作。”

夏遇安更加尴尬了,突然不知道往哪看好,眼神躲闪,“好,好的。”

他捏住手机,抽了两下,却没抽动。

“你怕我?”陆闻钟用力拽着手机问道。

夏遇安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表情却很生硬,“怎么会,我为什么怕你。”

陆闻钟终于松开手。

在细密的蛛网裂痕下,屏幕闪动微弱亮光,未署名来电,应该是网约车司机打来。但无论夏遇安怎么划拉屏幕,以触摸采样率为傲的最新款手机此刻宛如板砖,毫无反应,更别说把电话接起来。

夏遇安:“”。

“嘀”声响,陆闻钟按开车锁,“我送你。”

不远处的哑光黑迈巴赫,车灯闪烁了一下。

夏遇安脱口而出:“不,不用,应该不顺路。”

陆闻钟笑了笑,“海市就这么大,只要不是住山顶上,应该都不算太远。”

好不容易暂时忘记的一些记忆被突然扯出来,还是从眼前这个人口中轻描淡写地说出,夏遇安的心跟着揪了一下,脸色微变。

陆闻钟歉疚着道歉:“对不起,不应该开这种不合时宜的玩笑。”

夏遇安神情缓和了些,“手机能借我打个电话吗?”

陆闻钟解锁手机递出去。

碎掉的屏幕还能辨认来电数字,夏遇安接过手机回拨。果然是网约车司机,道了歉,允诺会补偿原本的车费,取消了本次用车。电话挂断,陆闻钟不知何时已经坐上车,竟这么放心自己的手机在一个‘客户’手里。要知道金融圈开年第一瓜,就是因手机而起,连夏遇安这种不关心八卦的人,都被迫听了个大概,可想普及率有多广。

夏遇安绕到副驾驶位置上了车,手机放到中控台上,有意缓解刚才有些尴尬的气氛,“就这么放心啊,不怕我翻你资料?”

衬衫袖口挽到小臂处,陆闻钟搭在方向盘上,偏过头看他,认真地问:“你翻了吗?”

光把他的手机通讯录导出来就能卖不少钱,更别提绑定的邮箱,来往邮件里每一个附件资料都涉及商业机密。

夏遇安被他的严肃搞得有些紧张,“当然没有。”

视线收回,陆闻钟目视前方,理所当然道:“那不就是了。”挂挡启动,转向灯跳闪,汽车汇入主干道,他没问夏遇安去哪,而是半闲聊半打听:“中午聊得怎么样?”

听到他这么问,夏遇安止不住的心虚,“也没聊什么特别的,就普通的朋友之间吃顿饭。”中午偶遇那会没办法想太多,现在结合多方面思考,陆闻钟出现在这里,很大可能是他听到了什么风声,心系项目。

陆闻钟沉下声质疑:“朋友?”继而意有所指地评价:“你跟朋友之间还挺讲究,我听他叫你夏老师。”

夏遇安差点咬到舌头,硬着头皮狡辩:“有么?听错了吧。”转念一想,他出现在这里也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行为,清了清嗓子回击:“中午餐厅碰到,现在又在医院门口碰到,巧也不能这么个巧法。陆总,你不会为了单生意跟踪我吧?”

陆闻钟被他这句话说得险些撞上隔离护栏,猛地打了一把方向。后面车辆拼命按喇叭鸣笛,从右车道超车时特意降下车窗,朝他们比了个中指,大骂:“开迈巴赫了不起啊,衰仔!赶着投胎别带上我!”

骂声被屏蔽在车窗外,只得一张怒气冲天的脸,虽然没听到具体内容,猜也不是什么好话。夏遇安手指停在开窗健上,要道歉的话突然不想说了。

陆闻钟一脚油门轰上去,堆叠在小臂处的衬衫被拽住,“算了,别跟他一般见识。真要追溯起来,也是我们错在先。”

有温热触感透过薄薄的布料传递到手臂上,灼烧一片,心里的燥郁却平息了,脚下不自觉松开一点油门。

夏遇安收回手看着窗外,方向感再差,但至少知道这并非回家的路,随口问:“这是去哪?不会又把我带回你家吧。”

一些令人面红的记忆被唤醒,刚才有多游刃有余,现在就有多力不从心,陆闻钟别别扭扭地吐出两个字:“不是。”

又过了几分钟,他看着后视镜将车缓停在路边,按亮双闪,“很快回来。”

夏遇安还没反应过来,陆闻钟就拐进沿街商铺。不到五分钟折返,车门喀哒两下,一开一关间,一个白色长方形硬盒抛过来,被夏遇安稳稳接住,是一个新手机,“给我的?”

陆闻钟单手扯过安全带系上,很自然地说:“不然呢?现在不会再接不了电话了吧。”

一语双关,夏遇安不争气地心动,但也仅是转瞬即逝的一秒,很快清醒过来,“陆先生会给每个客户送这样的礼物么?我想应该是不会吧。”

挂到D的操控杆重新推回空挡,陆闻钟被他问得莫名其妙,“你究竟想说什么?”

车内气氛顿时急速降到冰点,空气仿佛凝滞。

夏遇安迎视着他,目光冷淡,“还是说,陆先生你向来如此,喜欢这样到处撩,处处留情?一万多的手机,对你来说没什么,可以随手送,全凭心意。但在我看来,我们不是能随便收的关系。既然已经买了,钱我回去转你。当然,如果这些只是我一厢情愿的自作多情,理解错了,误会了,那我道歉,你当我没说过。我只想说清楚,我跟你的那些男男女女朋友不是同类人。”

陆闻钟听着他一口气说完,更加懵,什么到处撩什么处处留情什么男男女女

前后联系起来一想,要说身边来来去去的男性倒真是不少,女性除了助理Mia就再无其他人,各种可能在他脑中快速打转,时间轴不断倒推,直到回到酒吧那晚所有的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陆闻钟终于理清思路,微眯了下眼,气势汹汹地挂挡发动汽车,“我带你去见个人,用不了半小时,就能知道真正的真相。这一路上,你最好想想,如果冤枉了我,要怎么补偿。”

第89章 给机会

◎单身狗没有人权◎

下午四点多, 路况良好,密闭车厢内静默无声。

夏遇安憋着一口气不说话, 侧过脸看向窗外, 修长的脖颈拉出倔强线条,是副拒绝再交流的姿态。

过了二十来分钟,路程过半,陆闻钟见他半响没回应, 以为自己刚才那句话说得太重, 把人惹生气了。倒自个儿先反思起来, 那样的场景, 那样的肢体动作表达, 被误会也是人之常情。金融男自我攻略也很有效率, 心下一软, 气消了大半, 便想说点什么缓解紧张气氛的话。趁着红灯的空挡转过头一看, 人竟然睡着了

夏遇安的侧脸被窗外夕阳照出柔和光晕,安安静静。大概是带着不悦情绪入睡, 此刻眉头微蹙着, 唇也紧紧抿着,眼睫轻颤, 睡得很不安稳。

陆闻钟剩下那点被误会的委屈, 更在心里站不住脚,悄么声消散了, 不自觉身体凑近, 伸出手替他轻轻抚平眉间褶皱。

手掌被抓住, 小偷小摸行径被逮了个正着。

“干什么?”夏遇安懒懒地睁眼。

陆闻钟慌乱抽回手, 在心里一秒钟编好说辞:“有小飞虫, 我帮你拿掉。”

夏遇安调整坐姿,按了按有点睡僵的颈椎,随口道:“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啊?”

绿灯救了他,陆闻钟轻咳了声,很不要脸地回:“不客气。”

夏遇安被他的厚颜无耻成功逗笑,陆闻钟也跟着弯起唇角,同时松了一口气。

汽车再启动时,比之前平稳许多,车速也没那么急了,时不时还被各种五花八门的国产电车超。被超也丝毫不影响司机的心情,同样是沉默,但气氛截然不同。

又行驶了几分钟,迈巴赫拐进小区大门,门禁自动识别车牌,放了行。从绿化种植和道路设计能看出,这是一个高档小区。

陆闻钟拿出手机拨号,电话接通,他的语气不咸不淡:“到了,你下来。”

半小时前,陆鸿宇接到堂哥电话,问他在不在家的时候刚睡醒,整个人是相当懵的,但也没想太多,只当是堂哥良心发现,要请他吃晚饭补偿。他冲进卫生间,准备火速洗个澡醒神,几分钟功夫,边洗边选好了一会要吃哪家餐厅。

洗好澡出来,套上最不打眼的卫衣牛仔裤,头发用发蜡抓了个最低调的款式。临出门又在全身镜前仔细照了照,清爽男高穿着,挑不出错的打扮,满意出门。

这个时间还没到下班高峰,小区里几乎没有业主走动,陆鸿宇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在看到熟悉的黑色车辆后,憨笑着跑上前拉车门,没拉开

车窗降下一半,露出堂哥的脸,陆鸿宇不明所以,握着后排车门把手,急着提醒:“锁着呢,解锁啊。”

陆闻钟面无表情地发布指令:“过来。”

把人叫下来又不让上车,到底什么意思?陆鸿宇更加不解,但碍于血脉压制,行为快于意识,脚步不由自主乖乖走到驾驶室门边,已经意识到应该不是请他吃饭这么简单,“哥,你找我到底干嘛?”

话音未落,他的视线越过陆闻钟,看到副驾驶还坐着一个人,定睛一看,这不正是酒吧偶遇的那位客户么,好奇心大起,“你们你们”。

因为太意外,半天没你们出个所以然来,被陆闻钟无情打断,“手机解锁,看下你的相册。”

“凭什么啊,你说要看就给你看,也不告诉我为什么,相册里都是个人隐私”嘴上逞着强,手上倒很听话,人脸识别解了锁。

像他这种喜欢被人注视的出挑性格,自然少不了记录各种装造,相册里九成以上都是自拍。

陆闻钟划了好久,终于找到上周酒吧女装打扮的照片,手机屏幕展示给夏遇安,“正式介绍一下,我的堂弟。那晚酒吧带粉色假发套的是他,第二天在我家沙发上打游戏的也是他。”

“啊??”夏遇安猜也知道应该有所误解,但没想到真相如此震惊,“这”他的目光在陆鸿宇脸上来回扫过,虽然脸盲令他早已忘了究竟是怎样的五官,但对比手机中的女装扮相,很容易辨认出,的确是同一个人,不由心生愧疚。

车窗外罚站了好久的陆鸿宇也反应过来,瞪大眼睛,显然也没少吃惊:“他就是在你家过夜的那个人?!”

夏遇安尴尬得无地自容,耳廓和脸颊迅速浮起一片浅红。

即使有些狼狈看在陆闻钟眼里,也是赏心悦目的,怎么能不心软。手机轻抛出窗外,落入堂弟怀中,又是轻描淡写的一句:“没你事了,回吧。”

陆鸿宇差点气炸:“就这???”心里万马奔腾,奔的是什么马,不言而喻。等车窗升起,车已开远,尾灯逐渐缩小至两个红点,才敢骂骂咧咧:“神经病啊,单身狗不配拥有人权吗!”

配不配拥有人权暂且不表,没被亲堂哥放在心上就是了。

陆闻钟一路上只想尽快澄清误解,此刻才分出心绪思考。处处留情也好,广撒网也罢,无关紧要的人不会对这种误解生气,更不会明面上直接戳破。再将夏遇安对自己前后态度的转变一联系,便都解释得通了。

他是真的怕了一些错位的信息差。

一种复杂情绪萦绕在心头,混合着被误解的委屈,被冷落后的庆幸,以及得知结论后的欣喜,杂糅在一起,细细沉淀,最后还是欣喜占了上风。

陆闻钟单手打转方向盘,很利落地将车停靠在路边,“聊聊吧,开诚布公的。”

他看着像夏遇安,紧紧抿唇,可笑意仍然一点点从翘起的唇角溜了出来。

“笑什么笑!”夏遇安勉强拼凑起来的面子又碎了一地。他当然知道自己那些患得患失的情绪,扣错帽子的醋意,还有刚才那么理直气壮的质问,都十分可笑,更是羞臊得无以复加。

陆闻钟努力控制表情,柔声哄道:“不是笑你的意思,我是高兴。”

夏遇安脸别扭地转向一边,只留一颗毛绒绒的后脑勺示人,连声音透着无计可施的耍赖样:“高兴也别笑。”

又是温柔的一声:“好~不笑了。既然你不想说话,那我们换个方式,我问,你只要点头或者摇头就行,如何?”

毛绒绒的后脑勺点点头。

陆闻钟无声地弯了弯嘴角,“那天在公司咖啡馆偶遇,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点点头。

“后来在酒吧碰到,也不是凑巧偶遇吧?”

又点点头。

“那你亲了我还记得吗?”

夏遇安愣住。他努力回想了一下,那段时间精神状态奇差,梦境虚实混沌,关于出了酒吧以后的记忆都是模糊不清的。

陆闻钟大发慈悲:“算了,这个不用回答。第二天我给你留了号码,你没有打给我是因为生气吗?”

夏遇安终于绷不住了,转过头,一脸懵懂:“什么号码?”

从他骤然放大的瞳仁可以看出,他也是刚知道,陆闻钟却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我出门前留了号码在床头柜上。”

“你的意思是,一直在等我电话?”

下午五点半,街道上逐渐呈现出晚高峰的繁忙景象,过往车辆不绝,喇叭鸣笛声、行人说话声、轮胎驶过路面的摩擦声,此起彼伏。

经过隔音降噪处理的车厢内,静谧如常。

在最旖旎的夕阳霞光里,陆闻钟点头,“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夏遇安,继而深情款款道:“虽然你因为喝了酒吧来历不明的酒,而忘了那晚的一些事情,但不代表没发生过。对我来说,是被它们折磨了整整一星期,以至于没法专心工作。所以,最后一个问题,可以给我一个机会重新认识你吗?”

这次轮到夏遇安情不自禁地笑,“你想怎么认识?”

陆闻钟解开安全带,单手捏住夏遇安的下巴,克制而礼貌地烙下一个轻吻,“比如这样。”他早就想这么做了,终于名正言顺。

晚高峰的主干道,即使打了双闪临时停靠,但再停下去就不礼貌了,因为交警已经看了过来。

回程路况没有那么通畅,但两人在一种心照不宣的缱绻气氛中,倒也不难挨,甚至可以说感觉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到了夏遇安家楼下。其实他很想说,为什么不一起吃个晚饭再回家,碍于关系刚取得突破性进展,忍着没说。

直到下了车,隔着车窗,再矜持就没机会了,夏遇安厚着脸皮,相当老套地邀请:“不上去坐坐吗?”

谁知陆闻钟却抬手看了眼腕表,“四小时十五分,虽然我也不想,但理智告诉我该回去补下午旷的班了,下周六晚上一起吃饭,好吗?”

说不扫兴肯定是假的,夏遇安不解,直白地问:“为什么是下周六?”

陆闻钟半真半假地说:“因为你魂不守舍耽误了很多工作,周末需要出差,为期一周,顺利的话下周六回来。”

工作效率确实被耽误了,这话不假。但该做的工作一件没少做,出差也是一早就计划好的。

夏遇安有些遗憾地说:“好吧,本来还想送你一张彩排的票,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下次。”

不对外公开的彩排,只有内部人员才有的票。但有心打听一定会知道,并很容易拿到票。陆闻钟瞬间联想到一个人,立马改口:“等等,先给我。尽量赶回来。”

第90章 礼品卡

◎满天星辰,浩瀚银河皆是你◎

一周的假期, 在周末来临前迎来尾声,夏遇安的日程也忙了起来。不是全新的剧本, 一年多没演过的老剧, 台词都有些生疏了,但歌曲前奏响起时,那种熟悉的感觉便应运而生。

身体虽康复的差不多,到底初愈, 体力和气息都有些跟不上强度太大的排练。辛导体恤他, 更带着些强迫他病中接洽新投资人的愧疚, 许他只需参加重点戏份的排练。夏遇安口头应下, 客客气气谢过, 但有他戏份的时候一分钟都未缺席。他在剧团里的好口碑, 从来不是虚得的。

旧剧重演, 大家都上手很快, 比预期还要顺利。经过一次实装彩排, 便能安排具体演出时间,发售门票, 新的一轮忙率即将拉开序幕。所有事情井然有序, 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夏遇安也越来越习惯这样的生活, 不再需要依赖做梦去填补空缺。他想, 关于那个梦的记忆,也终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淡去。

这段时间陆闻钟更没闲着, 工作强度加上时差的关系, 两人只是偶尔在微信上, 进行一些跨时区的过期聊天。常常夏遇安放下剧本有空看一眼手机时, 未读信息是三四个小时前的。陆闻钟没有那么恋爱脑, 工作更不允许他守在手机旁空等回复。等夏遇安再收到下一条信息时,基本已经是第二天了。

明天就是实装彩排的日子,夏遇安结束一天的排练,准备泡个澡早点休息。

浴室里雾气氤氲,温度刚好的热水没过身体,他靠坐在浴缸里,手搭着白瓷沿。手边放助眠香氛和毛巾的小木架上,还摆着手机。

他本来是个没电子产品隐的人,不打网络游戏,不需要维系粉丝群体,不沉溺社交平台。可这段时间,对手机的依赖大幅度提升。几乎是一有时间就点开看看,但也仅限于此,就看看,大部分时间不做其他操作,偶尔发自内心地笑,边笑边敲下一段回复发送出去,接着又是漫长等待,周而复始却乐此不疲。

海市时间晚上八点,对应陆闻钟出差的城市是早上,按照前几日的惯例,这个时间能收到信息的概率很大。分享一份异域风情的早餐,或者餐桌上阅读到的一则趣闻,又或者是路边随手拍。

果不其然,一张恢弘磅礴的照片通过网络,呈现在夏遇安手机屏幕上,是分享了一场日出。同一个太阳,比夏遇安看到的晚了十几小时,很浪漫。

跟着的文字却是:【通宵一晚上,一抬头以为天上挂着颗大煎蛋,出差金融民工哪有不疯的,需要夏老师安慰,不然好不了那种。】

美没了,但字里行间隐含着的亲昵十分强烈。

谁能想象得到,在谈判桌上凶到对手以为要掀桌的人,私下里竟会有如此示弱撒娇的一面。

哗啦两下水声,是夏遇安从浴缸里坐起了身,水流顺着带有薄肌的胸膛往下淌。他拉开百叶窗,对着窗外拍了一张照片。

一弯明月高悬于夜幕中,被旋至只能看到一条线的百叶窗,切割成一片片。

照片发送出去,安慰的话也跟着发出去:【太阳轮岗,换了月亮来,好好睡一觉。】

陆闻钟没想到夏遇安会秒回,一个多星期里,这是两人第一次即时对上频道,视频电话直接拨了出去。

夏遇安看到屏幕上弹出的视频电话时,第一反应是去拉木架上的浴巾。手忙脚乱间,浴巾扯落掉进浴缸,反应过来试图补救,手机却扑通一下应声滑入水中。

夏遇安: “”

连忙捞起来,所幸手机自带防水功能,并不影响使用。视频通话中断,屏幕随即跳出一条新信息提示——【陆闻钟:不方便?】

那是相当不方便。夏遇安湿漉漉的手拿着还在滴水的手机,快速输入一行字,【不小心掉水里了,稍等。】

陆闻钟是什么人,能从一切细枝末节中推敲出有效信息,只要他愿意,就比如现在。即使是刚熬完通宵的脑袋,思维稍慢了些,但不影响发挥,很快得出结论:【你在泡澡?】随着这四个字的输出,脑海中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再次浮现,这下好了,思维直接被拖到宕机。

夏遇安眉角轻颤,拿着浴巾干燥一角正在檫手机的手顿住,果然泡澡不宜太久,太久会泡傻掉。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回复,选择无视上一条信息,生硬地换了话题,【工作结束了吗?】

手机信号另一端,一万多公里以外的陆闻钟心照不宣,很贴心地陪他一起无视,【早上还有个短会,之后就没工作安排了。】

夏遇安早就查过了,对明日所有M国直达海市的航班信息了然于心。如果能赶上下午两点的班次,那也能在彩排开始前赶到,他还在斟酌用词,该如何问比较得体,陆闻钟的信息又发了过来。【之前助理帮我订了晚上的航班,想临时改签时,已经没有更早的选择,落地时彩排应该已经结束了。】

光标在对话框内倒退,打好的半句话被快速删除,重新输入中规中矩的一句,【没关系,下次还有机会。】嘴上如此说,夏遇安心里还是会忍不住有些失望,毕竟一个多星期未见。

又随意聊了几句,话题不动声色揭过,陆闻钟也要去冲个澡,然后马不停蹄参加短会。对话止步于晚安,在这之间,约好了后天见面的时间-

彩排毫无悬念很成功,谢幕时台下掌声雷动。虽然只是小范围内部赠票,一楼座位区几乎座无虚席。夏遇安有意扫了一眼,台下VIP前排偏角落的位置上,原本属于陆闻钟的座位空着,对比于其他坐着人的位置很是扎眼。

从舞台下来,一路都是道贺的,也有工作人员带着亲朋来索要签名海报的,说几句恭维的场面话,再合张影,夏遇安耐心一一配合,基本上有求必应。他身边围了一圈人,签完最后一张,抬头一看,竟是姜浩。

夏遇安得体而客套地寒暄:“不知道姜先生对这部剧也有兴趣,不然那天就送你海报了。”

“今天也一样,预祝演出顺利。”姜浩有备而来,捧着巨大的一束蓝紫色渐变玫瑰,厄瓜多尔进口品种,奥斯丁花型,不用想也知道,一定价格不菲。

夏遇安不是让人下不了台的性格,“谢谢。”接过来的一瞬,已经在心里盘算好,该回个什么样的礼,系列剧的套票,或许会是不错的选择。

姜浩见花被收下了,心里十分欣喜,乘胜追击试图约人:“结束一起吃个宵夜?我知道有一家海鲜粥,做得很不错。”

再盛情难却也不能硬接了,总觉得这个人跟他气场不符,上次西餐后去医院的记忆挥之不去。夏遇安礼貌拒绝:“其实我很少在晚上吃东西,而且一会卸了妆,还有个采访。”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没有继续纠缠的必要,姜浩也并非毫无眼力见,只得作罢,“那下次,还有机会。”

这话夏遇安很耳熟,微点头结束这场社交。等回到后台,已是演出结束后半个多小时,化妆师早就离开,只留了助理等着帮他卸妆。见到如此一大捧花,比等到夏遇安还兴奋,“哇,好漂亮,这个颜色和花型很少见。”

夏遇安把花往旁边的梳妆台上一放,相当大方地说:“喜欢一会你带回去吧。”

化妆助理又惊又喜,“真的吗?会不会不好,应该是粉丝送的吧?”她说着不自觉捧起花闻了闻,自带清香没有人不喜欢,除了夏遇安。

一放一拿间,插在花丛中的礼品卡掉落出来,淡淡粉色,还是心形。

夏遇安眼疾手快地捡起来,看也没看塞回口袋,“只是普通粉丝,没关系的。我带回去也没地方插,我们家连个花瓶都没。”

听到他这么说,助理小姑娘便不再推脱,大大方方谢过。

等卸了妆以后,夏遇安真还有个简单的媒体采访,说简单是因为只是传统媒体的文字报道,甚至都不用特意拍照,几个问题一问一答,采访完提供一张个人照片就好。

同组戏份少的同事先他一步,已经换下戏服,推开休息室的门,摊入半个身子,“小夏哥,有人找。”

舞台妆的眼妆部分格外浓重,夏遇安闭着眼,正在被动接受卸妆棉的洗礼,以为应该是采访的记者到了,“谢谢,请他直接进来。”

听到有脚步走动,由远及近,然后停下来。夏遇安仍没睁开眼,问:“抱歉,在后台耽误了些时间,不如”他想说不如直接这样问。

“不如你快点卸完妆,陪我去吃饭。”

几乎是刻进他DAN的声音,夏遇安错愕的睁开眼,还没看清人,就被卸妆水蛰得受不了,复又闭上,“什么时候来的?”说话的语气和脸上的笑意足以表达此刻情绪。

陆闻钟漫靠坐在梳妆台上,手掌撑在身侧,漫不经心地回:“玫瑰花和海鲜粥的时候。”

“”夏遇安莫名心虚,然后熟能生巧地略过话题,此刻价格不菲的花束怎么看怎么多余,他心下一动,催促助理小姑娘:“我自己卸,你早点回去吧,东西别忘了。”

小姑娘把花带走了,休息室也顺眼了起来,夏遇安边快速卸妆,边问:“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给你发过信息,是你自己没看。”

好像确实如此,一晚上没看过手机了,夏遇安伸进口袋拿手机,带出刚才被他胡乱塞进去的那张礼品卡。

陆闻钟弯腰捡起来,一字一字地扫过:满天星辰,浩瀚银河皆是你。落款,秦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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