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弗为愣愣地喝着天幕之上呼啸而过的凉风。

“您是说……可以给我用？”

“嗯，不是送给你，这镜子现在肯定是我的，只是如果你需要的话，不是不可以借给你用，就算你用坏了也没事，如果你喜欢的话，希望多用一用也可以。”

“您……没说错吧？我没听错吧？张弗为不是什么厉害人物，龙虎山上一个野道士罢了，怎么能够……”

他支支吾吾地说着，却听拉着绳子拽着他疾速飞行的陈初九轻声一笑。

“别误会了，能给你用对我来说不是什么给你的天大恩惠，毕竟这玩意对我来说没啥用，也不是什么特好的宝贝，就是……嗯……怎么说呢？就像，河边漫步时捡到的一块蛮精巧漂亮的石头，仅此而已吧，蛮漂亮不假，只是若说有什么用，也没什么用。”

由丘处机亲手打造的这枚宝镜算得上精巧可人，当然没什么用，在那边能被他当做对手的那些一个个亮出真身就有百丈千丈大，比山河大川更高更长的诸位妖君面前，和一块破铜片子没有任何区别。

张弗为嘴巴长得更大，冷风喝得更多了，估计待会落地免不了要立刻寻找厕所。

“您说什么……”

陈初九循循善诱地说道

“其实本来这些话是不该和你说的，只是现在我觉得，有些事情没什么藏着掖着畏畏缩缩的必要，我觉得你小子啊，还蛮可信任的，所以就和你说点掏心窝子的话喽。”

说话之间，两人已经飞到了小城的上空。

不知为何，走时候还天气晴朗的天空，变得乌云密布暗暗沉沉，今夜原本明亮的月光星光，一点也照不破那片乌黑的暗云。

只是诡异的是，乌云不似平常那样铺面天空，而是仅仅只有厚重而小的一片，像是个沉沉的锅盖，扣在了小城的最中心处。

漆黑而又沉重的巨大锅盖，好像正是那座刚刚由他们收入囊中的茶楼的正上空。

更加夸张的是，在那只宽大的锅盖下面，似乎还有星星点点的雪花向下落下。

张弗为看着那天有异象，只觉得这两天所经历的一切都太过疯狂，让自己的脑子似乎都变得不正常了起来。

竟然在这温暖和煦的阳春四月，看到天空之中有片片白雪飘然落下，自己大抵是真的疯了，看见了什么光影幻象海市蜃楼……

不对不对……嘶，怎么突然冷了起来？不对不对，这他娘的怎么冷得好像钢刀刺骨？

恐怕在这边，冬天最冷的时候也没有如此难熬。

他抬起脑袋看向前面飞着的陈初九，只见他九哥此刻看着那片沉重黑云，也是一脸沉重，半晌也没吐出一句言语。

哦，那看来自己不是脑袋出了问题，好像是真的出了点啥事儿。

“九……哥……这是……咋了？”

他只觉得现在气温已经低到了离谱可怕的程度，这种环境绝对不是人能生存的……

他们在空中飞行的速度，更加快上了几分。

刚刚才离开的那座茶楼，现在又一次闯入视野。

张弗为猛然意识到，如今这在小城上空席卷冲荡，声威赫赫如过江猛龙的寒流，似乎正是从那座茶楼之中奔涌而出的！

瞪大眼睛再仔细看看，那座古朴雅致的茶楼，在它的表面竟然结起来了一层厚重的严寒冰壳，从外侧看起来晶莹剔透，如一座水晶宝塔，华美万方。

陈初九一双眉毛拧成了一团。

以前紫鸢的那种特殊体质的确也是给他带来了不少的麻烦事儿，只不过……

想眼前这样夸张的状况，以前还真是没怎么见过。

就连他怀里藏着的那条小小白蛇，此刻也不断地向着他怀里钻，如果不这样做，立刻就要被冻死。

他大概能够想明白背后的原因——这方天地之间无论是天地灵气还是日精月华比起那边都要稀薄很多，对妖而言影响更大，更别提他自己又无时无刻不在搜刮天地之间的灵气，对紫鸢来说，必然很难适应，对体内寒气的压制力必然下降，会变成这样，也是有迹可循。

两人在茶楼后面一处路灯坏掉了的晦暗街角悄然降落，不过此刻就算是他们大摇大摆地落在大道中间，恐怕也没人注意得到，毕竟这条曾经热闹的街道，已经变得空无一人了。

除了眼巴巴站在楼门口看着天空，靠着琉璃的护身法宝保持温度的陈灵运和琉璃，所有人都已经远远逃离了这里，毕竟谁也不愿意傻愣愣地待着，然后被冻成一坨冰雕。

街上的大家伙也不奇怪为什么这里会突然变成一座冰塔，这栋破茶楼的出的幺蛾子可太多了，今天白天时楼里还冒出来鬼怪要杀人吃人呢，现在估计是又冒出来了什么奇怪的吓人玩意，大家都是凡夫俗子又没有办法，只好穿上羽绒服和棉衣棉裤跑的远点，等着那位姓陈的高人来处理了。

一人一龙可怜巴巴地站在楼前，看见陈初九走来，仿佛看见救星。

琉璃红着眼睛瘪着嘴，两步走到他身边，伸出手来拽住胳膊。

“掌柜的——你可算回来了，你走之后狐狸姐的状况越来越糟，比以前要冷得多了，最开始是把自己封成一具冰棺材，但那还不完，寒气越来越猛越来越冷，就……渐渐变成了这样，我是真的没什么办法了，呜呜呜……”

她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呜呜呜，掌柜的你再不回来，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陈初九面色凝重地伸出手来摸了摸她脑袋，轻轻向着远离茶楼的方向推了推，示意她站的远些。

“没事，我这不是回来了么，你们先撤的远一点，别继续被寒气波及……哦对了，别忘了把那个小子一起带走，我怕待会他被冻死了。”

陈灵运这才注意到一边面色发紫的大师兄，吓了一大跳，小步跑过来把师兄扛在肩膀上，拽着琉璃快步走远。

陈初九无奈地吐出一口气来，黄铜烟斗重新出现在了他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