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在水一方

《闺中记·在水一方》

39. 流水落花意难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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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炤与赫连平一夜未归,周彦华焦急不安地等了一夜,天色未亮透,他便出门去寻了。

我洗漱后,因忧心昨夜彻夜未归的两人,我也没什么胃口,就着阿娘送来的汤粥,我简单吃了些垫了垫肚子,喝过药后,便与阿娘一道回了娘家。

今日花表姨会带着小表妹来家做客。说是做客,其实也就是双方家长替儿女定下亲事的日子,阿娘早已准备多日。

阿娘看我心情欠佳,本想让我在家歇息歇息。

这样重要的日子,我并不想错过。

我在心里一遍遍说服自己那两人那么大的人了,不会出什么意外,我只需在家等消息便可。

再说,今日也算是个好日子。

我可不想错过福多的好日子。

在白水乡,男女双方相面的日子也只是两家人的事,并不会惊动邻里乡亲,也不会太过隆重。原本是男方托媒人或家长亲自上门向女方做媒,双方家长同意便算是成了一半。然,家长总想要孩子自个儿满意,即便家长已达成了协议,仍旧会由一方领着孩子去另一方相看,孩子彼此中意,那是皆大欢喜,若是孩子不中意,家长劝劝或强制结亲也不是没有。

见到福多,我看到他一平如素的模样,便知晓他对今日的相面不甚在意。虽说是远房亲戚家的表妹,也见过,然,他这副态度却令阿娘十分不喜。苦口婆心地劝了许久,福多才勉为其难地换上了阿娘特意为他赶制出来的新衣衫。

衣衫即便是寻常麻布粗线缝制而成,样式却十分精巧,再由我替他认真梳洗一番,果真换了个样儿。

星目剑眉,明眸皓齿,倒有了几分风流之韵,细看下,也是清秀少年郎。早些年,他又跟着周彦华读过一些书,若是做出一副读书人的模样,倒真有几分温文尔雅的味道。

我又从衣袖内摸出一条前段日子编织的银灰色流苏,系在他的腰侧,配上那一身浅灰色绣纹长衫,更添几分清雅。

无论是阿姊,还是福多,这样貌还是随了阿娘,总给人温暖亲切之感。

我与阿娘看着焕然一新的人,皆是满意地点头微笑。福多不明所以,微红着脸挠了挠后脑勺,腼腼腆腆地问道:“娘和姊姊怎么就看着我一直笑呢?”

我从梳妆台上拿出铜镜举到他眼前,笑道:“你看看,是不是变了个样儿?”

福多看过一眼后,便不再看,一张脸变得通红一片,似乎仍旧有些难为情:“以前那个样子又不是没见过,何必扮成这副模样?遭人笑话。”

阿娘正替他抚着身上的褶子,听闻他这话,便拉下了脸:“今日虽不是什么大日子,你可是代表着咱们鱼家的脸面,自然要体面一些。日后,旁人也不会因此事嚼舌根。”

福多不以为意地瘪瘪嘴,神色间却仍旧有些紧张,他又小声问道:“娘,应该只有花表姨和表妹过来吧?”

阿娘知晓他心里紧张不安,却是笑着说道:“也指不定有闻风来此凑热闹的乡亲呢!在人面前,你别乱说话,让着你表妹些。”

福多却是苦恼地皱起了眉头:“她哪次见了面不是黏着我,赶也赶不走,还总是哭。”

阿娘却嗔怪道:“娘可没见她还爱黏着谁。小丫头哪是你说的那般,听话乖巧的很,娘就没见她动不动哭鼻子。”

福多苦不堪言,还欲再言,却是阿娘打断了他的话:“她爱黏着你,可不是喜欢你么?”

福多翻了翻白眼,却是兀自坐着不再言语,那样子突然落寞了几分。

阿娘因怕女方来人了楼下没人接待,便下楼去了,让我陪着福多在屋子里说说话。

福多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腰间的流苏,总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我知晓他对这门亲事本就不怎么上心在意,因此也就不怎么热心。然,这事总归要经历,我也不想看他这副落寞神伤的模样,坐在他身侧,抬手轻轻抚弄着他的发顶。

他惊得偏头看我,向旁微微躲开了我的手掌,略显尴尬地看着我,无奈道:“姊,我都要娶媳妇了,你怎么还是摸我的头?”

我收回手掌,揶揄一句:“娶了媳妇,这头姊姊摸不得,只有媳妇摸得么?”

福多红着脸争辩道:“不是……这毫不相干……”

看他急得脸红脖子粗,我也不再打趣他,随意与他聊了聊。直到听闻楼下有了动静,福多原本已放松的心情,立时变得紧张难安了。

阿娘上楼请他下去见见那对母女,我也随着下楼简单打了声招呼后,因身子不便的缘故,阿娘又打发我上了楼。

我扶着栏杆向下看时,福多一直拘谨不安地坐着,问一句答一句,似乎总有些心思不定。

而花表姨家的那小女儿何苗今日也是打扮得清丽可爱,因身体未长开的缘故,即便打扮得有些艳丽,也不至于庸俗。

对这小表妹的认知,我与阿娘一般,听话乖巧,不哭不闹,哪里像是福多说的那般。

此时,她似乎也有些局促不安,紧紧依偎在花表姨身旁,那双眼睛都不敢看人,却又总是有意无意瞟瞟福多。那模样倒有几分可爱和鬼灵精怪。

她坐在福多对面,那双小脚不住地晃动着,时不时在桌下踢打着福多。福多起初并未在意,被她故意踢打多次后,他在阿娘耳边说了些什么。阿娘先是狐疑地看着他,随后看看对面一脸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又笑着对花表姨说了些话。

花表姨顿时笑得合不拢嘴,起身将何苗牵到福多面前,福多立马起身,笑着牵过何苗的手,便上楼了。

我一直倚着楼栏看着楼下的一切,见他牵了何苗上楼来,也便上前将两人往福多屋子里引。福多看着我拖着笨重的身子忙前忙后,引着何苗在桌旁坐下后,接过我手中的果盘,语重心长地劝了一句:“你歇歇吧,不用忙前忙后。这要是出了个好歹,周哥哥会心疼死。”

我笑着掐了他一下,看了看安安静静坐着的何苗,悄声对福多叮嘱道:“对妹妹耐心一些,好歹是你未过门的媳妇。姊姊回屋歇会儿,有事便叫我。”

福多讪笑两声,将我送出屋子便关上了门。

眼见福多的亲事顺顺利利的,我也安心了不少。

然,我心里实在是忧心周炤与赫连平的安危,周彦华出门也未归,我更是坐立难安。推窗在窗下站了许久,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心里莫名地有丝烦躁。

我突然又痛恨自己如今这副身子,事事不便,家人出了事,除了在家等待消息,却是什么忙也帮不上。这令我愈发焦躁不安。

我来回在屋子里走动,时不时透过窗子向外张望,期望看到周彦华的身影。反反复复,就在我焦急得想要出门寻他时,我仿佛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进入了院中。

我回身趴在窗台边去看时,只看到匆匆而过的衣摆一角,那人显然是进了屋子。

我赶紧开了门,扶着楼栏一路快步走到楼道口,果见周彦华正与阿娘和花表姨说着话。我在楼上发出的动静正惊动了楼下的三人,纷纷抬头向上看来;而我的眼里仿佛只有周彦华般,一双满含急色的眸子定定地瞅着他。

我看到他微微弯起的嘴角,继而他又与阿娘低声说了句话便转到楼道下,一步步踏上台阶向我走来。

若是在家里,我会无所顾忌地扑到他怀里;此时此地,却只能微笑着看着他向我走来。

与他进了屋子,我看他衣衫鞋履上沾了泥土草屑,替他斟过一杯茶,便问道:“你进山里了?有他们的消息么?”

周彦华喝过茶,又自个儿斟了一杯一饮而尽,想是真的口渴了。

看着我焦急的神情,他放下杯盏,点头笑道:“那两人没事,如今人在县城。”

我更是不解:“炤儿不回冬青铺子里,怎么去了县城?”

周彦华倒是不疾不徐,缓缓说着:“子舒昨晚出门后,一路都留有线索。炤儿夜里怕是径直上山想回镇子里,她不熟悉山路,夜里最易走丢。子舒一路追过去,想劝她回来,炤儿那时情绪不稳定,两人之间具体发生了何事,我也不甚清楚。”

“我上山寻找时,正遇上了子舒派遣过来的一名衙役,说是两人已回了县城。”周彦华舒展的眉头微微拧起,幽幽地道,“那人是来传信的,说是炤儿在子舒府上养伤。”

我不由得问道:“她受伤了?”

再看周彦华眼底一片忧色,我知晓他担心周炤的伤势,便劝道:“在家用过午饭后,你便去县城看看她。我也挺担心她的,只是我如今身子不便,你便替我问问她。”

周彦华微微一笑,拉过我的手,眼中有些不舍:“今日你家里有事,我便不留下用饭了。我许会在县城留些日子,学堂那边我待会去说说,再回家收拾一下就走。你娘这几日若是走不开,你便在这里多住些日子,好好保重身体。”

我虽不舍,仍旧是点了点头,却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他:“你去县城是要办事么?要留多少日子呢?孩子……”

算算日子,这个孩子也将要出世了。

我的这一份低落情绪自然落入了周彦华的眼里,他向我靠近几分,揽过我的肩头,在我头顶说道:“嗯,是有些事要办,要不了多久。孩子不到一月便足月了,我想亲眼看到他落地,能在第一时间听到他的哭声。”

我仰头看着他满是期待的脸,瘪了瘪嘴:“你也不是头次经历此事了,还高兴成这样?”

听言,周彦华眸光一沉,似有痛色,他定定地看着我,许是见我的情绪并无异常,眸光才亮了亮,沉声道:“这是我与你的第一个孩子,意义非凡。”

我抬手抚了抚他蹙起的眉心,幽幽叹了一口气:“我并无责怪你的意思,你总是这样紧张。我不会去计较你的过往,你反倒放不下了。”

周彦华却道:“我总是怕你因此疏远了我。”

我道:“我信你,你也信我,好不好?”

周彦华微怔,而后轻轻应了一声:“嗯,我信你。”

因是要分别一段时日,他又与我说了许多话,才恋恋不舍地与我道别。离去前,他又将他的行程与阿娘说了,阿娘依旧是什么也没问,只是叮嘱他出门在外注意安全;又因他从早便没有用过饭,阿娘特意抽空做了碗面条给他垫了肚子。

他回家收拾了一番后,又跑到这边,站在院子里对着窗边的我告别,似有许多话要说,最后却只有一句话:“我走了。”

我本想下楼送送他,他不允,我也只得忍下心中千言万语,回了一句:“早些回来。”

我害怕泪水决堤而下的窘状让他看见,在他不舍温柔的目光下一点点转过身子,任泪水模糊了双眼。我许久都未听见院子里的动静,慢慢转身去看,院中早已空无一人。

与他成亲的这一年多来,短暂的离别都让我难以入眠。而这一次的离别却是那样的猝不及防,又是那样没有归期的漫长等待。

他说他想听到孩子的第一声啼哭,想看到孩子出生时的面貌。

所以,这也不过是短短一个月的离别而已。

一个月而已,我又何必为此郁郁寡欢呢?

用过晚饭,阿娘还特意支使福多将那对母女送往渡口。福多不好推辞,早已在院中等候着,而阿娘却拉着何苗不住地表达喜爱之情,在福多催过两次后,阿娘恋恋不舍地松了何苗的手腕,从腕间褪下一只朴实无华的银镯套在了何苗的手腕上。

这只镯子交出去,那便是认定了何苗是鱼家的媳妇了。

何苗欢欢喜喜地把弄着腕间的银镯,甜甜地笑道:“谢谢齐姨!”

阿娘笑着点头:“姨就盼着你快些长大,早些嫁到我家来。”

福多似已听不下去,再次走进屋子催促道:“娘,天要黑了。”

对于福多几次三番的催促,阿娘隐有不喜,却也没再拉着何苗多说,转而对福多叮嘱了几句,这才放何苗离去。

何苗与阿娘和我道别后,走到等候在一旁的花表姨身边,转而又挪到福多身旁,犹犹豫豫地用手指勾了勾他的手指。

福多起初有些躲闪,可是看到何苗正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听到她软软糯糯地唤了一声“表哥”后,又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拉了她的手。

何苗的脸上顿时绯红一片,原本有些黯然的脸颊犹如皎月当空,双目如点点星子映入眼眸,灿然一片。

这般年纪的女孩,心中的情感最纯真真挚,深深地触动了我的心。

看着她,我不禁想到了自己在她这般年纪时,是否也如同她一般,会因喜欢的人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而欢喜许久。

那个时候,对我呵护迁就的人该是延哥哥吧?

明明是岁月里最是纯真无忧的年纪,我偏偏记不清,到如今都想要彻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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