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在水一方

《闺中记·在水一方》

43. 不辞眉间相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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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未见过赫连平气恼到这样口不择言的地步,竟会当着我与周彦华的面说出这样难以入耳的话来。

他与周彦华偶尔会因意见相左而争执,却多是调侃说笑,无伤大雅。

一直以来,因为我的身世与那段不为外人所知的经历,我多少有些害怕与外人接触,害怕他人不怀好意的接触。正因如此,周彦华似乎也怕我再次受到外界的干扰与伤害,从来不让我接触外边那些烦心的事,我也得以安稳地撑了过来。

我从不觉得周彦华如此做有何不对,甚至觉得女子安分守己地待在家里,做好分内之事才是要紧。我不是周炤,没有她那样的自由洒脱,只愿安安心心地相夫教子。

所以,在听到赫连平指责周彦华的这番言论后,我心里有了几分气。因顾忌着赫连平的身份,并不敢将情绪表露出来,只是看着周彦华越来越沉的脸色,我并不想他因我与他这位友人有了嫌隙。

稳了稳心绪,我忙上前扯过周彦华的衣袖,小声唤道:“周彦华。”

周彦华浑身一震,低头看向我,神色缓了缓,眉间划过一抹痛色,看得我的心口一抽。

他看了我许久,面对我担忧的眼神,他微微一笑,又看向一脸沉重的赫连平,语气放得极低极缓:“子舒,美珠不同于这世间任何女子,外界的一切,于她是好是坏,我会拿捏,一切会伤害她的人和事,我都不会让她接触,哪怕有些事情无法预测也无法阻止,我也不希望她在我可预测的事件里受到丝毫伤害。你明白么?”

赫连平看上去有些神思在外,许久,他眼中的光才一点点凝聚,定格在周彦华脸上,悲凉一笑:“阿烨,你爱得太辛苦了。你的爱,太重,但愿嫂子能承受得起。”

赫连平的目光看向我时,十分复杂难懂;而他的话,更是晦涩难懂。

离开时,他的背影有些萧瑟苍凉,明明轻快的脚步,在我眼中,一步一步,十分沉重。

我头次听到周彦华如此直言不讳地将他心中的想法讲出来,而这其中牵扯到了我,更是令我震惊不已。

我知晓他不让我接触外界是为了保护我不受到伤害,却不知他做这一切的背后,竟是殚精竭虑地为未来预测着一切的可能。

赫连平说得没错,他爱得太辛苦。而这份爱,的确太沉太重。

这样不值一文的我,何以让他如此珍视爱护?

此刻,看着身边这个为我撑起一片天的男子,我突然觉得他离我太远,我伸手触摸不到,抓到了,又怕他会在下一秒离我而去。

若是抓不住,早就该在最初的时候放他离开。

可是,既然抓住了,又怎舍得放手?

我慢慢抱住陷入沉思的周彦华,伏在他胸口低低啜泣着。只要抱住他,我才会安心,才会觉得他不是天边不可捕捉的云朵,而是实实在在一直都在我身边将我护得好好的丈夫。

周彦华万分怜惜地回抱住我,手掌轻抚着我的后背。

这无言的拥抱,令我复杂难言的心绪,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我又何必因赫连平的那句话而乱了心绪呢?

再沉重的爱,周彦华既然加诸在我身上,我又怎会因这份爱而退缩?

在此,我们有了孩子,有了家,再沉重的爱,这个家都承受得起。

“你怨过我么?”

突来的问话,令我浑身一颤,抬头看向问出这一句话的周彦华。

淡淡笑意在他嘴角绽放,却总是显得落寞悲伤。

看着他,我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怨你。我只是害怕,若有一天你不再这样保护我了,我该怎么办?”

周彦华将我往他跟前搂了搂,低声道:“只要我在一日,就不会让你受到伤害。只是……”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悲伤,顿住后,他又长长地叹息一声,悲声:“只是,我怕将来我会先你而去……”

我哪里想得到他会考虑得如此长久,甚至谈到了生老病死的话题上来,听得我眉心紧蹙,忙开口截断了他的话:“胡说!今日是什么日子,不要胡说!”

周彦华的脸上这才有了明媚的笑容,阴霾一扫而开,低了头,笑道:“好!你不爱听,我便不说!”

我笑着掐了掐他的腰侧,嗔怪道:“你真是表里不一的伪君子,净会唬我!”

周彦华皱眉冷吸一口气,一掌抓住我掐着他腰间不放的手腕,郑重其事地道:“心里装着一个人,自然是想让她开心,有些话不自觉便说出了口。”

“不害臊!”小声啐了一口,我又低声对他说道,“方才你与县老爷因我闹了不快,他一个人不知去了哪里呢,你去找找他,与他再谈谈……”

周彦华嗤笑一声:“他还会丢了不成?”

虽是这样说着,周彦华却依旧松开了我,皱着眉头,对我低声交待着:“我去找找他,赖老板那边你看着些。”

我点点头,出门前,我又对他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县老爷没恶意,你别再因我与他闹得不快。”

周彦华展颜,欣慰一笑,默默注视了我一会儿,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也只是摸了摸我的头便出门去了。

对于周彦华偶尔不经意间的这个宠溺动作,我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从他的动作与神态看来,仿若长辈对晚辈的爱护一般,这让我不禁想到了自己对福多做出这一举动时,福多躲躲闪闪的无奈神情。

周彦华比我年长十岁,也许,在他眼里,我仍旧是那个需要被人包容的小姑娘。

然,我却不得不承认,我十分依恋他这般似兄长的爱护。

在周彦华出门寻赫连平的期间,赖冬青便醒转过来,我将厨房内剩下的醒酒汤给他醒了醒酒。

我不知他喝了多少酒,但依照他稳重平和的性子,这样无所顾忌地喝醉在别家,怕是头一次吧。

大醉后的不适依旧令赖冬青看上去有些颓丧和低沉,而他对自己这番行为感到十分难为情,面对我时,整张脸都尴尬不已。

我想着让他出屋透透气,他并不推辞,便随着我来到了花木架后的石桌旁坐下。

因不放心在屋子里睡下的周洲,又有些话想与赖冬青谈谈,我只得将周洲抱了出来。

与赖冬青之间毕竟有多年未通信,关系自然不如幼时那般亲密,曾经的无话不谈,如今却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赖冬青随意夸了夸周洲,我心不在焉地答了几句,欲言又止的模样令赖冬青起了疑心。而他似乎已猜到我的心思,敛眉笑了笑,摸了摸鼻子,尴尬地道:“小鱼儿,让你看笑话了。”

我自然知晓他所指为何事,皱眉道:“冬青,我不知你如今是否还当我是最要好的朋友,但是,我却依旧拿你做最好的朋友来看,所以,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赖冬青惊了一惊,对上我笔直的目光,他也不避开,笑道:“我自然如你一样。”

他的目光坦然真挚,低沉简单的话语,令我心口莫名一暖。

既然我与他依旧当彼此是最好的朋友,我也便直截了当地道:“冬青,我知晓你一直都喜欢大姊,大姊出嫁的那一日,你更是特意赶回来送她,甚至哭了,说不想她嫁人。自那天之后,我就知晓你之前与我交好,都是因为大姊。说实话,明了你与我交好的初衷后,我心里对你是有怨言的,可我后来想通了。”

“我相信冬青不是那样的人,不是为了接近大姊才与我结交。”我看赖冬青脸上的表情不停变化,最后慢慢恢复常色,又说,“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姊也快要忘了你,你又何必念念不忘……”

“小鱼儿。”

赖冬青突然冷清清地开口打断了我的话,双目通透澄澈,用坚定不移地口吻道:“这一生,我再也遇不上比她更好的姑娘了。”

我蓦地睁圆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我从未想过,他会如此直言不讳地将对阿姊的爱恋讲出来。

在我愣愣看着他想要一窥他心时,他又轻快地笑了笑,竟也透出几分羞涩之意,全然不似方才一脸坚定的深情模样。

他说:“这些年,我娘也为我相了好几户人家,可我……我总是不由自主将那些姑娘与……与她比较,还是觉得她是最好的。即使她已嫁人生子,能看到她,我就很满足了。”

只要能看到她,他就满足了。

这样一颗痴心,却得不到回应。

时至今日,我依旧为阿姊不值。可男女之间的情爱,本就难以捉摸,又怎是值得与否可以衡量的?

“可是,你也不应为此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赖冬青拧眉,目光深沉悠远,缓缓地道:“我的一生,便是守着她。她的喜乐,她的哀愁,她的一切,就是我的一生。”

此刻,看着他带着淡淡笑意的面庞,我有些恍惚。

柔光倾洒在他清秀的脸庞,那双满含情意的双眸深处是我看不懂的缱绻情深,眉间相思凝成解不开的结,夹杂着温情,还有深藏的落寞悲伤。

他只要看着她,便觉得满足了。

这样的爱,我不懂。

他偏头一笑,眼中波光敛去,依旧如最初那般清明,略显尴尬地看着我,笑道:“我许是醉酒未醒,小鱼儿别笑话我。”

我缓慢地摇着头,看着他,却已说不出话来。

他的一番话,对我的触动太大。

此刻,我才真正明白了他心中的爱与信念。

这样的他,周炤又如何能走进他的心里?

想到这些情情爱爱牵扯出的人和事,我感觉有些抑郁。

与赖冬青又闲聊了两句,赖冬青说想去附近散散酒气。对此,我自然不好阻拦,只提醒他早些回来,别错过了晚饭时间。

将近黄昏,冯婶一人便来到天井内,见我正逗弄着周洲,她近前来,慈眉善目地笑道:“夫人,天色不早了,这晚饭该做了。我也不知要准备几人的饭呢?”

对于冯婶的出现我还是感到有些惊讶的。今日是周洲的满月宴,宴席散了之后,我也没想过冯婶会过来张罗着晚饭。当即愣了愣,我也没有多想,便道:“家里留了两位客人,午间酒席上也留了些饭菜,您简单弄一弄便好,多备些醒酒汤。”

冯婶轻快地应了一声便朝着厨房去了。

我本打算抱着周洲出门找找出门未归的那三人,才跨出院门,便见那三人一道向家门而来。

我退到门楣下立住,等那三人走近,周彦华请两人先进了屋,随后从我怀里抱过周洲,又空出右手牵住我的手,与我并肩跟上了前面的两人。

赫连平转过身看着我与周彦华相握的手掌,眉峰挑动了几下,却是撇撇嘴什么也没说。

观他脸上,早已没了先前的不快,依旧是我熟知的县老爷。

而赫连平许是见不得我与周彦华亲密无间的模样,一手搭上赖冬青的肩,两人有说有笑地穿过堂屋进了书房。

我单独在屋子里陪着周洲在屋内用了饭,周洲吃饱喝足洗净后,反而愈发精神了,躺在床上总会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瞅着我笑着。

看着他这副天真无忧的模样,我的内心仿佛熨烫过一般,十分舒坦自在。在他笑脸上亲了几口,他更是乐不可支,咯咯笑个不停,又是蹬腿又是挥手。

逗着他玩了会,他也累着了,双眼渐渐合上,瞬间安静了许多。

看他睡得香甜,我便拿出针线,坐在床边为他缝制几件合身的衣裳。

黑夜,万籁俱静,偶尔夹杂着几声男人的交谈声,不时有习习夜风从半开的窗子里窜进来,清凉舒爽。

经这悠悠南风一吹,我不觉有了睡意,待到眼皮已撑不住,我只得停了手中的活,解下外边的衣裳上床歇着了。

身边是周洲舒缓的呼吸声,这感觉令人十分安心。

宁静无波的心海,伴随着夜风,我渐渐进入了梦乡。

我的睡眠一向较浅,当听到床边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后,我便醒了过来。借着投射进屋内的稀稀拉拉的月光,我便看见正坐在床沿弯腰脱鞋的周彦华。

“周彦华?”

我的声音带着丝丝朦胧的慵懒惺忪,有些无力。

然,在这寂静的夜里,再细小的声音也是落针可闻。

周彦华回身看了看我,略带歉意地问了一句:“吵醒你了?”

我并未言明,在他躺下后,我皱了皱鼻子,蹙眉问道:“你们又喝了多少酒?怎么喝到这个时候?”

周彦华听出我语气里的不快,忙轻声道:“你若不爱我喝酒,我往后少喝一些。”

说着话,他侧过脑袋在自己身上上下左右地嗅了嗅,却是疑惑不解地问着我:“我洗了许久,可是身上的酒味还未洗尽,熏到你了?”

起初,我的确从他身上闻到了酒味,这会儿,那酒味许是散了许多,也不再那样刺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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