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之焰

《幽蓝之焰》

第499章 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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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人家的街,有些冷清。

这样的街上,却有一个桌子,有纸有笔。

“你是个算命的?”

这样的桌后,自然有一个人。

桌前却不止一个。

“我是个算命的。”

“女人也会算命?”

闻言,桌后的人大手一挥,淡然道:“男人就会算命?”

她要赶人。

她竟要赶人。

桌前的人却不气恼。

因为她很漂亮。

像她这样漂亮的女人,在此招摇撞骗,无非是想进王府。

这样的人,他们见得多了,却从未有人能与她相提并论。

他们知道该怎么对付这种女人。

“男人自然不会算命,因为男人的命总是在自己手里。”

漂亮女人用手指随意地敲起桌子,似带着某种韵律。

“你是说,女人的命总是在别人手里?”

她的嗓音总是很高远,让人忍不住想要征服。

“没错,特别是漂亮女人。”

桌前的人突然笑了起来。

再漂亮的女人,也只是女人,总归是要落在他们手里的。

他们的笑落在她眼中,却激不起任何波澜。

“你们男人却总是死。”

从没有哪个女人敢这样对他们说话,特别是漂亮女人。

他们却仍不气恼。

因为从没有哪个女人,有她这般漂亮。

“那是他们没用,算不得真正的男人。”

“你们却是大丈夫?”

“我们自然是大大的大丈夫。”

她又用手点起桌子来,却敲得快了些。

“大丈夫就不会死?”

她过于漂亮,以至于他们还是没有动怒。

“自然不会。”

“可是人都会死。”

她过于漂亮,可他们还是有些生气了。

“你在咒我们死?”

从没有哪个女人敢这么做,尤其是漂亮女人。

“没有。”

他们又不生气了,还笑了起来。

“人自然都会死,可有些人死了,却和活着一样。”

他们笑得更加开心。

“此话怎讲?”

她看起来很不解,竟有些疑惑。

是谁竟敢让如此美人皱眉,他们有些心疼了,语气愈加温和。

“小娘子有所不知,有的人死了并非真的死了,只是换了个地方继续纵享荣华富贵,为人上人。”

“比如你们?”

他们更加开心,因为她终于明了。

“自然是我们。”

“所以你们便永远也不会死?”

“那是自然。”

“可你们没有死过,如何知道自己不会死?”

她更加疑惑,他们却又不开心了。

“因为若是有人想让我们死,他一定会死得很惨。”

“所以你们便不会死。”

“所以我们自然不会死。”

“可你们却还是怕死。”

“人都是会怕死的。”

“我也怕。”

“所以你要做我们的人,这样便也能不死。”

“可我只是个算命的。”

“可你很漂亮。”

“有多漂亮。”

“漂亮到有很多人愿意为你去死。”

“也包括你们?”

她太不懂事了,他们却开心极了。

当女人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男人的回答总是一样的,当然仅限于面对漂亮女人。

“我们万死不辞。”

所以他们便真的死了。

脑袋上还带着笑,他们一定死得很开心。

可有人却不开心。

他们很害怕。

从没有人敢这样冲进王府,乱砍一通。

更别说这样的人,有一大群。

“卖国贼,死有余辜。”

万人之上,不可一世又如何,死后不过一把火,一撮灰。

替天行道。

墙上留下四个大字,杀人的走了,被杀的留下。

富贵人家的街,终归是冷清的。

冷清到就算一大群人白日横行,也不会被发现。

但总有地方不冷清,所以他们便不再是一大群。

“算命,算前程,算姻缘。”

闹市上,有人在算命,是个瞎了一只眼的瘸腿老人。

“你会算什么?”

漂亮女人在桌前坐下,靠在椅子背上。

“你要算什么?”

老人瞎了一只眼,有些怕光,以手遮挡。

“算我何时会死。”

她和其他来算命的人,太不一样。

老人家放下手,他的眉毛很长且乱,有些花白。

“姑娘,你可知老头子我这只眼,为何而瞎?”

他没有拒绝,却也不算是答应。

“我猜是因为曾有人也要算自己何时会死。”

“不错,他是个男人。”

“你不敢算,所以瞎了一只眼。”

“不,他只是砍了我双腿。”

“那你为何而瞎?”

“因为我给他算了何时会死。”

“你却没有死。”

“没有,我只是瞎了一只眼。”

“所以他死了。”

“死得丝毫不差。”

“所以你真的会算命。”

“我会。”

老人家双手撑在桌上,只有七根手指。

“你要什么?”

她仍靠着椅子,双手环抱。

“你有什么?”

老人家放弃了站立的想法,重新坐好。

“我有什么?”

她喃喃自语。

“你什么都没有。”

“我已什么都不会再有。”

“所以我要帮你算命。”

“已不必算。”

“我必须帮你算,因为你还丢了一样东西没有找到。”

“是什么?”

“你的心。”

“我的心?”

“没错,你的心若还在,怎会没能发现,自己什么都有。”

“可我一无所有。”

“你只是一无所有。”

“你要如何算?”

“算字。”

桌上有纸,有笔,还有墨。

也只有这些。

她终于不再靠着椅子,双手却不拿笔。

“算什么字?”

“你自己想的字。”

她终于拿起笔,蘸着墨。

她却一直蘸墨。

老人家便等,一直等。

“什么字都可以?”

“什么字都可以。”

“哪怕是别人的字?”

“哪怕是别人的字。”

她终于动笔,写下一横,笔尖朝下移动,却又突然止住。

随后,她在横上补了一点,写下一个“音”字。

她拿着笔,看着字,却不将它交给老瞎子。

“姑娘,你为何发抖?”

“我在害怕。”

“你害怕写错了字?”

“我害怕写对了字。”

她终于将字交给老瞎子。

老瞎子接过这个字,幽幽一叹。

“姑娘,你可打定了主意?”

“嗯。”

老瞎子将字正对着她,一叹再叹。

“姑娘,你写的这个‘音’字,上下太开,分为‘立日’,方才你挑选的却是羽毛笔。”

“羽立日,翌日。”

“你是说我明天就会死?”

“正是翌日。”

“那我会死在何处,怎么死?”

“你方才想写一个‘雪’字,雨山。”

“附近正好有座山,就叫作雨山。”

“我会死在那里?”

“没错,当天空开始下雪的时候。”

“我会怎么死?”

“雪未出,便化为雨,雨未出,便化为横,横上一点,横下两点。姑娘,你会身首异处,脑袋不翼而飞。”

“因为它可以换很多钱。”

“姑娘,脑袋从来都不是看值不值钱的。”

“可它确实很值钱。”

“那里却有比钱更珍贵的东西。”

“哪怕再多钱?”

“哪怕再多钱。”

“那是什么?”

“是笑。”

“人死了,就不好看了,笑自然也不好看了。”

“它珍贵,不是因为好看。”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有人爱看你笑。”

她突然泪流满面。

“姑娘,不要靠近雨山,回家吧。”

“我已没有家,还有更多人没了家。”

“可你的家在等你。”

“我回不去了,因为还有人需要我。”

“你的家也需要你。”

“可他们有很多人。”

“但你的家喜欢你。”

“可他们的家也喜欢他们。”

“但那是他们的家,不是你的。”

“可我也不想让他们无家可归。”

“但你的家却已不知该归往何处。”

“我早已没有家。”

“她只是还未找到你。”

“何必找我,我抛弃了她。”

“因为你的家,在她那里。”

“她在哪里?”

“你心里。”

“我的心在哪里?”

“在她那里。”

“我该如何找她?”

“只要去找便可。”

“可我明日便要去雨山。”

“你不要去。”

“我不去,便会有很多人死。”

“你若去,自己便会死。”

“我不能见死不救。”

“不去便看不见。”

“我骗不了自己。”

“你一直在骗自己。”

“我还能一直骗下去。”

“你不能。”

“我可以。”

“你已很久没笑过。”

“我的笑不给别人看。”

“她却再也没见过,以后再也见不到。”

“她可以忘了我。”

“她不可以。”

“她可以活很久,见很多人。”

“可她们都不是你。”

“她们可以是我。”

“她却不愿。”

“她会一直找。”

“她会。”

“如果我死了呢?”

“她还会继续找。”

“所以我必须回去。”

“你却不肯回去。”

“那你何必劝我。”

“是你的心在劝你。”

“我很累。”

“活着总是会累的。”

“你在劝我去死。”

“我在劝你回家休息。”

“在她身边,我总是不会累,因为她会替我去累。”

“所以你不敢回家。”

“我不敢。”

“可她在等你。”

“我怕她一直等。”

“所以你还是要去死。”

“这样我们就都能解脱。”

“她不能,你也不能。”

“时光会冲淡一切。”

“总有些东西,是时光化不开的。”

“哪怕是一万年?”

“哪怕是每一个一万年。”

“那是多远的时光?”

“直到连时光都消散。”

“她还是会一直记得我。”

“因为你也会一直记得她。”

她无声地流着泪,恨不得马上就走,回到她身边。

可是她不能。

“我答应过很多人,让他们家国两全,儿女成双。”

“可你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哪怕只剩下我一个。”

“你只会剩下她一个。”

一个人,该多么寂寞。

她不敢想。

所以她逃,拼命地逃。

老人家却是逃不掉的。

不是因为他瘸了。

而是他已不必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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