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最后的争斗（上）
夏茉醒来后，不愿继续留在雍亲王府，老四却顾及她的身体，一时左右为难。
“我没事，我们离开好不好？这里好危险，万一他对你不利，那要怎么办？”夏茉深知此刻政治上的敏感，他如今是十四，回来已经背负风险，如果再留下去让黄子漠想到应对之策，更加难以逃脱。
老四将头埋在她的颈脖处，呼吸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幽香，还是为她担心。他们离开固然是好，可是大夫说过，她目前的状态必须要好好休养，否则落下病根，是件很麻烦的事。这里不比现代，医学那么发达，他好不容易与她重逢，就不能再让她吃苦受罪。雍亲王府虽然危机四伏，可黄子漠也没有半点亏待夏茉，他只是基于利用，未达到目的之前，夏茉的安危他比谁都要紧张。
夏茉见他沉默不语，心莫名的慌张起来。“你是不是留恋......”她一阵心伤。这里也曾经是他的家呀！她怎么可以这么残忍的让他离开自己的家？虽然一切都改变了，他们的灵魂在时空中来回穿梭，即便回到起点也再与往日不同。她是多么希望他还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这样，她便没有此刻的种种忧虑，只需安心留在他身边支持他，哪怕无法独享他的爱，她也愿意，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担惊受怕。
老四感觉到她的担忧，将她抱在怀中细心的安慰着。经过现代的种种熏陶，他已经无法再像以前那样生活，而且也无法接受这种种弊端。今生，他只想和夏茉在一起，不会再允许有人将他们分开。
“好，我们离开这里。”他温柔的抚平她紧皱的眉头，笑着打趣：“你怎么变得和我一样，喜欢皱眉？小心有皱纹了。”
他的话让夏茉的心再一次安定下来，满怀感激。她知道他能做出这个决定是多么的艰难，他们离开这里，前方路会如何，一切都是未知数，但只要两个人相伴，一定可以度过难关。她现在开始后悔了，后悔在现代时为什么没有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让他们两个共同去面对。这个时候，她不想再离开他半步，永远的跟随他。
“我们回西宁吗？”她穿戴整齐，偏头询问。
老四凝神想了一下，将自己的打算告诉她：“我想进宫一趟，历史上说皇阿玛去世时，十四并不在身边。也许皇阿玛的大限真的到了，我只是想最后看看他。”
夏茉低头，不想让他看见她的担心。他吻着她的额头，拉起她的手一起走出门外。
阳光有些刺眼，似乎被某些东西反射着直入夏茉眼中，晃得她忙用手掌遮住。她感觉老四的手突然用力一捏，随后便挡在她身前，开口喝道：“放肆，你们想干什么？”
夏茉闻声一惊，连忙探头望去，只见十几名侍卫将他们包围，手中的兵器都已经脱鞘，明晃晃的指向他们。
她就知道没那么简单，黄子漠如何会这样轻易放他们走，如何会让到手的鸭子飞掉？她紧紧的贴在老四身边，不禁浑身颤抖。
僵持没多久，黄子漠一身朝服走了过来。他冷漠的眼神扫过两人，平淡的说：“想来容易，想走就难了。”
“你想要囚禁我们？”要说比冷酷，老四和他完全有得一拼，那股由内而发的气势直叫身旁的人狂冒冷汗。侍卫们都有些左右为难，看着这两兄弟横眉冷对，沉默的气氛似乎让空气都冻结了。
黄子漠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露出一个狡诈的冷笑，客套道：“十四弟不远万里赶来探视为兄，怎好就这样走了呢？不若多留几日吧！”
老四一愣，疑惑起来，他为何如此气定神闲，莫非事情已经朝着他想要的方向进展着？如此一想，他突然变得异常愤怒，手不自觉的捏紧，早已忘却了还握着夏茉的手。
夏茉一阵吃疼，却不敢叫出声。她眼见着老四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连忙抱住他的手臂，想将他的冲动拉扯回来。他不可以在这里对黄子漠动手，否则绝对没有好结果。
这时，一名小太监匆匆赶来，对黄子漠耳语几句。黄子漠的神色骤变，狠狠的瞪着老四，有些咬牙切齿。
老四放松下来，知道自己先前的布置终于收到成效，一副得礼笑容面对敌人的怒视。两人之间的形势出现逆转，让所有在场的人都是一头雾水。这其中也包括夏茉，她茫然的望着老四的脸，发现他与之前真的不同了。难道环境真的能快速的改变一个人吗？
老四不再与黄子漠多作废话，直径拉着夏茉越过他向大厅方向走去。黄子漠想囚禁御封的抚远大将军，的确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也许他熟知以前的十四，但是，现在绝对不可能控制住他。
踏入大厅，夏茉挣脱他的手向坐在厅内喝茶的一个人跑去。他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的情绪，知道那个人就是夏茉的亲哥哥黄子泫。因为夏茉，他对他生出许多好感来。
“哥，你没什么吧？”夏茉没在意黄子泫身边还有一位华服男子，慌忙询问。
黄子泫对她笑着摇头，眼神飘向站在不远处的老四。有一些奇怪，为什么夏茉会与他携手出现。
华服男子此刻并没有他们沉得住气，拉过老四轻声责备：“老十四，你怎么修书一封就贸然回来？好在结果如你所料，可万一不成，你可怎么......”
“九弟！”黄子泫沉稳的唤了一声，将他的话打断。大厅中顿时热闹起来，端茶倒水的丫头络绎不绝，主人家黄子漠也已经步入厅堂。
“难得大家聚在一起，不如一起用午膳吧？”黄子漠的确善于伪装，面对这些与他为敌的人，依然和蔼可亲，努力扮演好兄长的角色。
黄子泫站起身向他一作楫，说道：“皇阿玛得知十四弟忧心他的病情，不顾违反军纪偷跑回京，甚是恼怒，所以派我们将他带入宫中聆听圣训。此事不可耽误，下次再来叨扰四哥吧！”
夏茉这才知道老四耍了些什么手段，竟然可以这样名正言顺的进宫面圣。她有些欣喜，自己爱上的这个男人的确不简单，将来一定能好好的保护她。她转身离开黄子泫向老四走去，却在中途被眼明手快的黄子漠抓住硬拖到身边。他钳制住她的手，任由他怎么挣扎都不放开了。
“既然如此，为兄就不强留了。请便！”
众人脸色大变，明白他的意图。放老四走可以，但将夏茉留在身边才是关键。他已经不需要夏茉的历史知识帮他成就大业，但她对他的作用还是不可忽视，至少能够牵制住眼前这个强大的敌人，那便足够。他需要赌一次，赌这个男人对夏茉的爱情，赌他会舍弃江山只爱美人。
夏茉与老四四目相对，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老四上前想拉住夏茉的另一只手，却被她躲开。他一愣，吃惊的望向她，不敢相信她刚才的举动。
夏茉看着他，眼神中包含着爱意，对他说：“你先去看你的皇阿玛吧！我留在雍亲王府，王爷不会亏待我的。你快走吧！我等你！”她迅速转头，不让自己落下的泪被老四看见。
她不想成为他的拖累，不想阻止他去做想做的事情。他没有正面回答她想不想夺回皇位的问题，她却知道他心有不甘。总之，她夏茉也不是一无是处，先让他安全离开，然后再自己想办法逃出去。
老四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一股坚定，心稍许缓和些。虽然有些依依不舍，但也知道此刻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他面前还有关键的一场硬仗要打，绝对不能分心。他在心中对夏茉暗暗许诺，等一切云淡风轻，他便带她离开，再也不涉足人世间的纷纷扰扰，隐世而居。
黄子泫拍了拍他的肩膀，也示意他忍一时分离。他冲夏茉温柔一笑，转身随黄子泫离开。
“他走了，你的胜算越来越低了，认命吧！”夏茉看着他们的背影隐没在大门外，刻意刺激黄子漠，转身准备回到房间去。
黄子漠看着她淡笑，信心满满，并不为她的话气恼。“那倒未必！”
“走着瞧吧！”她突然对这个面孔恼怒透了，讨厌至极，根本无法将他与老四的灵魂结合在一起。她情愿面对十四的那张脸，也不愿再看他半刻。她脑子飞转，一边走，一边计划着自己的逃脱大计。
老四几人一上马车，九阿哥便好奇的问：“十四弟，那名女子是谁？敢情你冒险回来就是为了会红颜？”
“九弟，别没大没小。”黄子泫轻声呵斥着，并不在意九阿哥越发疑惑的神情，对老四说：“曾听小茉说起过你，只是没想到你也回来了。刚才见你与小茉同时出现，明白几分。我这做哥哥的没办法保护她，以后就拜托你了。你放心，我们会全力支持你。”
老四点点头，并没有打算把计划告诉他们，这样只会徒增麻烦。当务之及是要了解皇阿玛的具体状况，绝对不能让黄子漠的计谋得逞。
“是否真的可以马上进宫？”
“已经安排妥当，只不过要委屈一下，换身衣服。”
老四哑然失笑，万没想到自己还有穿太监服的这一天。他爽快的接过黄子泫准备好的衣服换上，心随着马车逐步向紫禁城靠近。
紫禁城里的一切与他离开时没有太多的变化，红墙绿瓦将一群人禁锢在这座小小的城里，而失了畅游天下的自由。他故地重游，却没有任何兴奋的情绪，只希望危机快些了结，他好永远与这里告别。他可以做到吗？一分惆怅涌上心头。
通过层层关卡，总算来到乾清宫内殿。一股浓厚的草药味弥漫在整个殿内，让突然进入的人十分不习惯。康熙倚靠在床塌上，手中还拿着一本奏折仔细批阅，间或传出几声咳嗽，苍老沙哑，有种灯尽油枯的凄凉。
康熙见八阿哥，九阿哥一同前来探视，有一些欣慰。虽然是九五至尊，但也抵不过岁月流逝，人老了，他也回归成一个普通人，越来越希望儿女亲人陪伴左右。
他挥手让两个儿子过来他身边，当看到跟在两人后面的一名太监，严厉说道：“这里不需要服侍，下去吧！”
谁知道那名太监非但没有马上离开，反而跪倒在地向他磕头，口呼一声“皇阿玛”便哽咽着抬起头，再也说不出话来。
康熙一阵错愕，不确定的喊了一声：“老十四？”
老四没有回答，只是跪着挪到康熙身边，望着父亲这张苍老的脸，一时悲由心来。他只不过离开半年而已，那个意气风发，英明果断的父亲竟然衰老成这副模样。他一点也不适应，一点也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他颤抖着握住父亲的手，热泪洒在上面，一串接着一串。他似乎越来越感性了，一点也不像从前的冷淡。
康熙眼露迷茫，痴痴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突然，他用力一挥手，巴掌甩在老四脸上，怒斥道：“没用的东西，朕让你镇守边关，你跑回来哭什么？”
九阿哥正欲上前为老四解释，却被黄子漠拉扯着悄然离开。他知道老四会有很多话想对康熙说，他们不该留下，也不能留下。也许，今日过后，头顶的这片天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他要做的，只是像近几年来那样支持十四，不管那个身体里的灵魂是他亲生弟弟，或是将来的妹夫。
老四没有被这一巴掌打倒，反而细细咀嚼着这份真实。他抹了把泪水，恭敬的对康熙说：“赎儿子不孝，皇阿玛微恙，不能陪伴在皇阿玛身边。如今西宁军情已稳，请皇阿玛放心。”
康熙眯眼注视他，一言不发。他的目光中带着探究，带着疑问。老四也不再开口，真诚的与他对望，他缺失了与父亲相处的十七年，现在的氛围着实让他留恋。
“老十四从来不会跟朕说这些话，你......”
“儿臣永远是皇阿玛的儿子。”他坚定的回答。身上的秘密不能拿来刺激已经十分脆弱的父亲，却心存一个信念，他们父子情分是永远不会被割断的。
康熙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叹了口气说：“儿子啊！原来你才是朕的儿子。”
老四大惊，猜不透康熙话中的含义。他正抬头想从康熙的神情中找到些蛛丝马迹，却听见那个沙哑的声音问道：“这些年，你过得还好么？他们......都还好么？”
“儿子们过得都很好！”他心情抑制不住的激动，原来，父亲是明白的。
“这些年呐，朕天天琢磨这事，直到现在才想明白。如今知道你们都好，朕也就放心了。”康熙伸手抚摩着老四的头，脸上泛起一抹慈爱。这是老四从小便期待的，没想到在这个风雨欲来的时刻竟然能够体会到。
“那几个孩子其实也都还算不错，聪明又努力，只是对这个位置太过在意。走到这一步，朕竟然庆幸你们能逃过这些劫难。”
“皇阿玛......”
“你这身打扮还真是得体，这几天就候在朕身边吧！朕乏了，你跟他们说一声，朕今日不再会客。”康熙说着，平躺下身。
老四恭敬的为他盖上棉被，缓缓退出内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