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晨，丽晶酒店。

这是这座城市里最豪华的酒店，全球连锁，五星级，路明非知道这间酒店，不是因为叔叔最喜欢在这里的大堂喝喝茶跟朋友们聊天，一直让服务员续水到酽茶变白开水，这样花费不高，还能让他有享受世界顶级服务的优越感。而是顾大小姐之前给他办了一个MINT的会员，而这家酒店，能够在那份长长的名单上面留下名字。

但是路明非没进过这家酒店的玻璃门，此刻睡眠不足的他内心毫无波动，并且还想要回家补个觉。

这酒店蛮豪华的嘛！美国学校真的有钱！面试都在这个地方面试。路明非心里赞叹。

他坐在行政层的会议厅外面，外面不多不少，放着17把椅子，17个面试人每人一把椅子，不多不少。

没有人要求他们出示任何身份证件，路明非踏进这间酒店的大门时，就有服务员微笑着说，是来参加卡塞尔学院面试的同学么？请跟我上行政楼层。然后他就被一个穿着套裙和十厘米高跟鞋的漂亮姐姐带到了这间屋子里，看见了他的熟人们。

陈雯雯、苏晓樯、赵孟华、柳淼淼，都在。还有些是见过但叫不出名字来的，也是他那所学校出来的，也有些是从未见过的。

“路明非？”每个认识他的人都发出这样惊讶的声音，好似他出现在这个场合是件十分奇怪的事。

对此路明非只好咧嘴笑笑，对着他们示意了一下手里的信封，说，“我也是来面试的。”

然后他走到最后一把椅子边，看到椅子上放着一张表格和一支铅笔，上面是些名字年龄之类的东西需要填写。

路明非一面填写一面打量些来面试的同学。

情况看起来糟糕透顶，路明非一直都不知道，在他那个小小的学校里竟然藏着这么多的混血种，而且这还只是准备去报考卡塞尔的一部分，或者说是收到卡塞尔邀请的那一部分。

苏晓樯也是不用说的，路明非一直以为她是个普通人来着，没想到今天居然会在这里看到她，以之前的表现来说，一点都不像是混血种啊。

一向很随性的陈雯雯也细心地搭配了衣服，一件深蓝色的套裙，白色的蕾丝边袜子和平底黑皮鞋，扎着白色领巾，头上的发卡换成了珍珠贝的，像是电视上那些英伦贵族子弟的校服。

路明非挠挠头，叹了口气，怎么感觉混血种忽然就不值钱了呢？

服务员送上了茶点，牛角面包和一杯热奶，路明非吃着面包喝着热奶，解决了饥饿温饱问题之后接观察这些混血种们。

他仰头看着屋顶，忽然呆笑了两声，把周围人都给吓了一跳。

“路明非，别出声，考官来了，就在里面。”苏晓樯凑过来戳了戳他，向着他轻声说，指指里间的会议室。

“你今天竟然会来这里面试，真是吓到我了。”苏晓樯挪了挪椅子，靠近路明非身边轻声说道。

“怎么了？我难道不像是会报卡塞尔的人吗？还是说你认为我是那些老老实实去高考的学霸，拜托，那些家伙我怎么比得过。”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的路明非挪了一下身体，轻声和苏晓樯交流起来了。

“你准备好了么？”苏晓樯眉开眼笑地打断了在那里装萌新的路明非，这是句废话，但是苏晓樯就是想和路明非说话，偷偷看一下他温润的眼睛。

“没什么把握啦，”路明非瞟了那边的赵孟华一眼，垂下眼帘，有点沮丧似的，“我口语没他好，还有你口语这么好，我肯定也没你好……”

“你肯定没问题的！我觉得你口语蛮……”苏晓樯拍拍路明非的肩膀，不露声色的安慰的。

“柳淼淼到了么？”里间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身材瘦高的年轻男人走了出来，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长着一张中国的不能再中国的脸。他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西装，修身合体，领口是银色的细边，金色的衣扣和袖口闪亮，胸口处有用银线刺绣的徽章，看起来像是校服，可路明非没有见过剪裁那么精致的校服。

钢琴小美女噌地站了起来，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到！”

“我是考官叶胜，请跟我来。”年轻人微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柳淼淼踏着优雅的步子和叶胜一起进去了，门随即关上，剩下的16个人扭头对着眼神，谁都没法掩饰脸上的紧张。

“喂，你们上网搜了这个卡塞尔学院的网页么？”赵孟华看了看苏晓樯和陈雯雯，压低了声音，“据说是个名校，好多哈佛的教授转去那里教书！”

“嗯，”陈雯雯点点头，“可我都没有申请他们学校就接到面试通知书了。”

“名校都是这样，不在乎申请费，只看素质的吧？”赵孟华说。

“要是看素质的话，路明非可不就稳了吗？”苏晓樯斜着眼打量路明非。

路明非扭动肩膀，一副‘反正我除了菜一无所有’的样子。

“不知道录取几个。”陈雯雯低声说。

“选一两个就不错了！”苏晓樯说，“你们没听说么？哈佛每年只从中国招几个本科生。”

路明非心里“咯噔”一声，他对于哈佛每年从中国招多少人没概念，不过试想偌大中国也就区区几人，但是这个卡塞尔学院是面向全球的混血种招生的，怎么说也得保底是一个A级血统才会被录取吧，你看往年不就录取了一个楚子航吗。

“嗯，我也就是来试试，没抱什么希望。”陈雯雯细声细气地说。

“都没抱什么希望了。”赵孟华安慰她。

“我不在乎，”苏晓樯一如既往地趾高气扬，“要是不录取我，我就去上斯坦福，我爸爸有朋友！”

门被推开了，叶胜礼貌地比了一个手势。柳淼淼走了出来，回头跟叶胜说了声谢谢，看得出她强撑着不想露出失望的表情，但是那失望已经老老实实地写在脸上了。

钢琴小美女居然没撑过十分钟就败下阵来！柳淼淼眼眶有点红，回自己座位上拿了，扭头就往外走。

“陈雯雯。”叶胜说。

陈雯雯也是“噌”的一声站了起来，漂亮的眼睛瞪得老大，牙齿咯咯作响，纤细的手指搅着裙角，紧张的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

看着陈雯雯步伐僵硬地跟着叶胜进去了，路明非“哈”地笑出声来。

“别笑人家，你不怕啊？”苏晓樯在他肩上推了一下。

“我不怕，我怕什么啊，去不了这个我还可以准备高考啊，再说了，实在不行我还可以留在这里上大学，这肯定就十拿九稳了。”路明非双手枕在脑后，在椅子上四仰八叉。

“是不是还要等顾奕，等她作了决定你才选择会去那里啊？”苏晓樯也学着路明非一样四仰八叉的躺在椅子上，转过头问在那里看天花板的路明非。

“这也说不定，她大概率会留在这里上大学，我还说不定去那里上学呢。”路明非看着天花板，目光悠远，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路明非忽然就想起了那个顾姓的少女，家族中一代代的屠龙的凡人，护国的先驱，一代代的人用血与火谱写的荣耀与责任已经融入了少女的灵魂，她因此而生，也因此而死。

陈雯雯出来时，步伐比进去时还僵硬，脸上与其说是失望或者沮丧，不如说是愤怒。叶胜在她身后彬彬有礼地笑，陈雯雯愤怒的扭头狠狠地看了他一眼，清澈的眼底带着一丝湿润。

叶胜又叫了赵孟华进去。

“什么学院！他们耍人！”陈雯雯抛下这句话，扭头就走。

路明非和苏晓樯对视一眼，不明所以，陈雯雯还不如柳淼淼，大概只撑了五分钟。

这面试官在里面不像是面试，倒像是练刀，斩人越来越快，号称高三口语第一的赵孟华连三分钟都没撑到，被送出来的时候目光茫然。

“苏晓樯。”叶胜说。

“好运啊！”路明非压低了声音在苏晓樯身后喊。

苏晓樯扭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外面所有人都保持着安静，路明非听见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他有点走神，想着当初师兄是怎么被录取的，而憧憬楚子航的苏晓樯，在出来的时候会不会也是一脸失望。

苏晓樯撑了二十五分钟，她出来的时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怎么样怎么样？”路明非凑上去。

苏晓樯犹豫了一下，悄悄对他招手，“他们明明就是欺负人啊！明非要不……”

路明非满心疑惑，刚要把耳朵凑过去，就听见叶胜说，“路明非。”

路明非一愣，扭头看叶胜对他招手，“路明非，下一个是你。”

奇怪，他从未见过叶胜，难道只靠顾大小姐个人档案上附加的两寸照片，叶胜就一眼认出了他？路明非有点好奇。

他跟着叶胜进了会议室。会议室里空荡荡的，可以坐几十人的大型会议桌边只坐着一个笑得很甜美的女孩，和叶胜一样的制服，只不过是套裙，领口塞着玫瑰红的蕾丝领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