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路明非先生，想不想要看一下我们卡塞尔学院的实证——一头活着的幼年古龙！”古德里安教授拍了拍手。

书房的门打开，一个脸上就写着“我是个日本人”的中年男人疾步进来，左右手各是一只黑色的手提箱，银色金属包边，看起来相当结实。他把两只手提箱放在桌上之后，恭恭敬敬地对路明非鞠躬，用流利的中文自我介绍，“我叫富山雅史，卡塞尔学院的心理辅导教员，非常高兴认识我们新的‘S’级，卡塞尔在此之前的四十多年里都不曾有过‘S’级的新生入学了。”

“是么？我能问问之前的那个‘S’级学生是一个什么人，绝世屠龙高手么？”路明非有些好奇。

“在你之前的上一个‘S’级你应该认识，是狮心会会长楚子航，在他之前的那个‘S’级学生，本来他是有机会成为绝世屠龙高手的，可他在大二下学期吞枪自杀了，所以就没有下文了。”富山雅史非常坦白。

“吞枪自杀？”

“因为成绩太优秀，思维很敏锐，钻研龙类事典的时候陷入了某些哲学上的思辨难关，一时没解脱出来，就吞枪了，后来我们才增设了心理教员。”富山雅史说。

“所以说，楚师兄现在就已经是绝世的屠龙高手咯。”路明非听出了一些东西。

“惭愧的是，我们并没有教给他什么东西。”古德里安教授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还是对着路明非舒淇大拇指。

“我们带来了两件证明，说明这世界上确实存在龙类，这两件都是级别很高的文物，我们特意从学院档案馆里借出来的。”富山雅史用密码和指纹打开了第一只手提箱，揭去层层泡沫之后，路明非看见了一片黑色的鳞，大约有半面手掌大小，呈完美的盾形，表面光洁得像是新上了油，纹理在油光下清晰可辨。

“捏一捏。”富山雅史说。

路明非小心翼翼地捏起那片鳞来，感觉那东西像是假的。

质感太过低劣，手感有点像钢，冰凉坚韧，重量极轻，跟塑料接近，但边缘锋利得稍用力就会割开手指。

但是这片龙鳞和之前看到的不一样，它过于脆弱了，之前在顾奕那里看到的龙鳞，需要屏息静气，找到鳞片之上流动的微小的眼，才能击碎那片鳞甲。但是眼前的这片龙鳞，不需要借助武器，也不需要寻找那个时刻流动的眼，只需要静心凝气，就可以击碎这片脆弱的鳞甲。

“这是龙鳞，1900年斯文·赫定在中国新疆楼兰古城发现的，他没能认出这东西来，但是他发现火烧或者用锤子敲打都无法损坏这片东西，所以把它从中国带回了欧洲。在欧洲有人把它认了出来，那个人叫梅涅克·卡塞尔。这是证据之一，现在你是不是该有点相信了？”富山雅史说。

“好，那么第二件证明。”富山雅史开启了第二只手提箱。一只圆柱形的玻璃瓶被送到了路明非的面前，就像是生物课上老师用来装标本的那种瓶子。

泡在淡黄色福尔马林溶液里的是一个很像蜥蜴的动物，黄白色的，蜷缩着修长的尾巴，像是子宫中的胎儿，背后展开了巨大的两面膜翼，嘴边的长须在溶液里缓慢地飘拂，合着眼睛的样子看起来如婴儿般安详。

“这是一条红龙的幼崽，甚至还没死去，只是在沉睡状态。龙类很难杀死，尤其是高贵的初代种和次代种，即使你毁灭它们的身躯，都无法毁灭灵魂，它们会再度苏醒，”富山雅史说，“这是极难得的标本，通常人类无法捕获龙，因为龙类能够察觉人类大脑的活动，要么在人类靠近之前发动进攻，要么就会逃走。这个标本是1796年在印度发现的，很幸运，这条红龙幼崽大概是在刚刚孵化出来的时候被一条巨蟒吞下去了，当地的农民杀死了巨蟒，从它的肚子里得到了这个幼崽。”

现在路明非隔着一层三厘米厚的玻璃在和那只红龙幼崽面对面了，它的膜翼和长须都在溶液里拂动，就像是悬停在云中。

只有自然或者神能够诞育这样的东西，它们存在于历史的阴影中，存在于不同民族的传说中，存在于人类想象的极限中，也存在于这个密封的玻璃瓶里。

就是有点小，没有想象中的大，路明非感觉有些无趣了。

他盯着覆盖着龙眼的瞬膜，想到那对在黑暗里缓缓睁开的黄金瞳，仿佛世界之门在他的眼前开启。

泡在福尔马林溶液里的红龙幼崽忽然睁开了眼睛，金黄色的眼睛。它全身从头至尾，痉挛般地一颤，伸长脖子对路明非发出了吼叫，随之灼热的龙炎在它的喉咙深处被引燃，喷射而出！

它奋力张开双翼，就要突破玻璃瓶的束缚，它苏醒了，不过猫一样大的身躯，却带着龙的威严。

路明非没有闪避，旁边的两位教授全傻了，路明非也很震惊，三个人一同看着古老的标本在他们眼前复活。

细微的龙炎瞬息间就熄灭了，福尔马林溶液灌入了龙崽的喉咙，令它仿佛一个溺水的人那样痛苦不堪地咳嗽起来，同时它也未能突破玻璃瓶，它强有力地振动膜翼，但是撞在玻璃壁上甚至没有留下一点痕迹。这次积累了数百年的复苏结束得和开始一样迅速，很快，龙崽重新蜷缩起来，回复了安详，又一次进入了休眠。

“不是，你们储藏龙类都不布置封魔之域的吗？连元素活性都不压抑一下，你们头这么铁吗？？？”路明非从震撼外国人们的头铁中醒来，兴致勃勃的打量着两位教授。

“别喊。”古德里安教授喃喃地说。

“干嘛这么震惊？你一不布置封魔之域，二不压抑元素活性，活过来不是理所应当的吗？”路明非有些懵，这么这群人看起来傻夫夫的，连活着的龙类能够精神呼唤元素，生长和重生都不知道？

“看见了，”古德里安教授转向富山雅史教员，“你也看见了，对不对？”

富山雅史脸色惨白，只顾点头，“对啊……不过这个真的不是我的原意，我不知道它刚好会醒来……”他忽地提高了音量，几乎是嘶叫起来，“怎么回事？档案馆的那帮人搞错标签了么？它的苏醒日应该是2077年！他们这样乱贴标签会害死我们的！刚才它喷射了龙炎！龙炎！”

“还好从前年开始更换了纳米材料容器，否则刚才就撑不住了……”古德里安教授满头冷汗，“天呐，它的苏醒日是我和曼施坦因教授计算的，按说不会出错……除非……除非是血统召唤！”

“血统召唤么？”富山雅史转而看着路明非，那眼神压根就是在打量一个怪物。

“除了血统召唤，还能是什么能让龙类提前苏醒？”古德里安教授目光灼热，大力拍着路明非的肩膀，“是你强大的血统在召唤它啊！路明非，你现在知道自己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个人物了吧？”

路明非的肩膀都要被他拍塌了，“我这样的血统都可以被称为血统召唤了？什么跟什么？楚子航也可以做得到，不要只说我好吗！”

“龙皇可是只要凭借凝视就可以让人类臣服的，你也是，根本不用做什么，只需要对视就可以让幼龙醒来，因为你是具备次代种能力的龙族混血！”古德里安教授冲着路明非使劲点头。

“听起来我的血统还蛮高的啊？”路明非说道。

“当然，你可是‘S’级，最高的评级！”古德里安教授倒是兴高采烈。

古德里安教授和富山雅史对视一眼，“这所学院里，绝大多数人都是龙族混血，你知道我们如何决定阶级么？所谓阶级，是指血统阶级！你之所以是‘S’级，是因为你有高纯度的龙族血统！”

“学院五十年以来，这么久的时间之内只有三位‘S’级，可想而知你的血统有多么珍贵了吧。”

“但是你的龙族血统比例没有超过50%，超过50%的学生是不会被录取的，虽然那样他们的潜力远超常人，但是龙族血统会慢慢把他们同化为龙族追随者。”古德里安教授说。

“你们跟龙……有仇？”但是之前在中国明明挺多龙类都是被压榨的实验人员啊，看起来也不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样子。

“整个人类跟龙族有仇，不是我们，”古德里安教授眼睛闪闪发亮，“这些会在你的‘龙族谱系’课上仔细讲解。现在你已经知道龙族的存在了，想更多地了解么？有办法！每一门课都会包含龙族的知识，不如，我们把课也选了？”

路明非挠了挠头，脑补一下那群955的实验人员们，揭竿而起，大喊我要加班，要996，不然连纸片人老婆都养不起了的样子，忽然就很想笑。

路明非忽得又想起之前在幻境中看到的那个屠龙者了，脑海中的记忆并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模糊，不自然扭曲的手臂，指尖上滴落的浓稠的鲜血，身后留下的血色脚印…………是什么在支撑她去屠龙呢？还有，为什么会担心那个屠龙的银发人呢？总不能是因为她和顾大小姐都是银发吧！

古德里安教授眼里闪着兴奋的光，“我对你的培养计划早有准备！第一学期，我建议你选‘龙类家族谱系入门’、‘魔动机械设计学一级’、‘炼金化学一级’作为专业课，外语方面选修‘古龙语’和‘古菱格语’，体育课你可以和你之前在家里那样继续练习，当然，你也可以挑选一些能够跟得上你的训练的新生和你一起训练。这样你会获得十三个学分！”

“好吧，我想问一下，你们为什么必修中文？为什么都说中文？”路明非问。

“很好的问题，”古德里安教授点点头，“因为根据研究部的结论，龙族中几位君王级的重磅人物，他们的沉眠之地都在中国，而他们即将苏醒。卡塞尔学院从十年前就把中文列为必修课，你们每一个人，都肩负着深入中国腹地杀死龙王的任务！”

“不是，请等一下，你是说，你要去中国杀龙王？还是那种不保证会造成多大影响的任务？不仅准备屠龙完了拍拍屁股走人，你们还准备屠龙后把龙骨十字带离中国，你确定学院不会第二天就被爆破了吗？”路明非大吃一惊，准备找机会跑路。

要不然说不定那天就有一位偶然路过的龙王顺路路过，然后一个不小心手滑，把这片土地翻了个身，到时候他是伙同楚师兄一起跟着帮忙让学院多翻几次身呢，还是和楚师兄假装阻止，把学院翻过来之后在往地下压实一点，这是一个问题。

已经准备好回头就给在国内睡觉的顾大小姐告密的路明非笑不露齿，继续应付两位热情洋溢，欢天喜地的教授，只等着在过一会，等分开之后，就去给顾大小姐打电话。

昨天哭了半个多小时，今天才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