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倒

《推倒》

59 以身试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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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以身试法

夜凉如水,邵瑕呆呆坐在小河边,泪水早被风干,眼睛干涩苦痛。抓取一把碎石,一粒粒扔到浅河中,“叮咚”入耳,声声敲入脑中。

不觉间已是东方鱼肚白,邵瑕打了个冷颤,起身抹去额上沾染的冰凉露水。已是骑兵集训的时辰,她没有回营,直接到校练场等候。

一声声哨令,动作迅速的骑兵们出现在校练场,黑着两只眼眶的邵瑕昂首走到千夫长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道:“千夫长,我要参加上前线的骑兵名额!”

顿时,整个校练场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望向邵瑕。

邵瑕公然的以下犯上让千夫人脸面全无,他沉声质问道:“名额已经定了,我不会更改也不可能更改。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更比你更有资格上战场。”

邵瑕直望着千夫长,一字一句道:“那是千夫长你慧眼不识珠,我自认为比他们三人更有实力上战场!”

此话一出,全场一片哗然,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资质低劣、行为举止像极了娘娘腔的楼雨竟然会说出如此以下犯上的话。千夫长的脸被气得成猪肝色,勃然大怒道:“楼雨,这是军营,不是让你撒野的地方。”

“我要名额!”人,都是逼出来的,面对怒气冲天的千夫长,决然的邵瑕没有退让半分。

千夫长极怒道:“那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上战场!”

“烦请千夫长告诉我,如何才肯让我上战场?”邵瑕的眼眸淡如止水,语气却是固执不已。

“想上战场,打赢我再说。”千夫长一气之下失口道。

“希望千夫长言而有信,只要我打赢了你,你必须让我上战场。”

此话一说,骑兵再次哗然,躁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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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容禀报,慕琅匆匆闯进元帅帐,急道:“元帅,出事了。”

慕林恼他突如其来的莫名急性子,不悦道:“她又出了什么事?”真不知他吃错什么药,一碰上邵瑕的事就会方寸大乱!

“楼雨为争名额,以下犯上不惜以武力向千夫人挑战。”说话间,慕琅急得冷汗直冒。

“挑战?”慕林挑眉,饶有兴趣道。

“是的。现在骑兵营都沸腾了,楼雨跟千夫长的比试马上就要开始了。”他真的没有想到楼雨会如此冲动,做出有失分寸的事来。

“比什么?”

“比试武功。”慕琅急得直冒汗,“元帅,马上过去阻止一下吧,否则楼雨只怕会输的很难看,我怕到时会……”依她的性子还真不知会惹出什么事来。元帅也真是的,既然新兵有三千名额,就不会走后门给楼雨内定一个,非闹的楼雨跟千夫长翻脸?得罪了千夫长,楼雨以后的日子还能好过?

“想来她还有些脑子,没有比骑兵各项技能,否则不输个一败涂地才怪。”

慕林赶到骑兵营时,擂台下挤满了看热闹的骑兵,呐喊声雷动,擂上的两人早已比试起来。邵瑕有多少斤两,慕林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可是镇北军的千夫长,也绝非是纸扎的老虎。

她想要战胜自己的千夫长,只怕光凭力气是不够的。

台上之人瞬间已过招百余,两人是长矛对战,邵瑕渐处下风,一个不小心,她被千夫长的长矛扫了一道,整个人往台下摔去。

她一个急中生智,将手中的长矛用力插在擂台的木桩上,飞出擂台的身体一个旋转飞欲跃回台上,谁知千夫长的脚扫了过来愣生生将她的长矛扫断,邵瑕狼狈着地,就地避开朝胸口刺来的锋利长矛。

“元帅,你再不阻止的话,她会没命的。”赤手空拳面对经验老到手持兵器的千夫长,当邵瑕一口血喷在擂台上时,慕琅急得快发疯了。

“这是她自找的。”慕林淡然道:“不清楚自己有多少斤两,是该受点教训才会安分。”

慕琅的手死死按住腰间的刀,只差没跪下来哀求慕林高抬贵手网开一面,“她现在已经受到教训了,再不认输真会出人命的。”

慕林反问道:“依你之见,她会开口认输吗?”

慕琅心拨凉,元帅啊,若是她能认输,自己又岂会让他亲自出马呢?

身体重重被砸在地板上,血自额头淌下染了眼睛,邵瑕的视线模糊不清,她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擦去眼睛上的血。她已经记不的是第几次倒下,只是身体早已麻木,感觉不到疼痛。

她只知道,无论如何也得上战场。半年了,她没有办法再等下去,一封封发往京城的信均是石沉大海音讯全无,真不知是信没到相公手上,或是他仍在生自己的气而置之不理。

别说三年,连半天她都等不了,再等下去,她会疯掉,死掉!

邵瑕身负重伤,千夫长也不见得比她好多少。他没有想到细皮嫩肉的楼雨会这么死心眼。他承认,自己是气疯了才会下手如此重,可是楼雨竟然万分倔强,再打下去他只怕连命也没了。

台下早已鸦雀无声,先前冲楼雨嘘唏不已的骑兵们愣是不明白他的执着,却不得不认同,他虽然长的娘娘腔,却是条真汉子!

将生死置之度外的邵瑕眼睛发红,杀气漫身,手紧紧箍在一块,骨头咯咯作响,她不要命地往千夫长冲去,毫无章法乱打一通。千夫长有些慌然,一时不察吃了邵瑕几掌,邵瑕趁机一扬手,衣袖中暗藏的绣花针飞了出去,打在他的膝盖上。

男子汉大丈夫向来光明磊落,可他没有想到邵瑕会放暗器。本来他的武功跟邵瑕就是伯仲之间,只是胜在他经验老到,恶斗一个多时辰负伤累累已是苦不堪言,而耗尽体力的他现又被豁出命的邵瑕乱打一通,不由开始自乱阵脚。

邵瑕的意识似乎真的不清醒了,甚至千夫长被她打下擂台时,她竟然跟着跃身而下攻向他。骑兵们马上将两人拉开,大伙死死拉住满脸杀气的邵瑕,直到骑兵营长大声宣布她胜利时,她缓过神来,紧接着两眼一黑,晕过去了。

足足昏睡了一天一夜,邵瑕才悠悠转醒,当麻木褪去痛觉袭来,身体似乎被四分五裂,五脏六腑如蚂蚁吞噬般难受。

刚醒来不久,连司病官煎的药都未来得及入喉,慕大元帅一个命令,她被士兵强行用担架抬到了元帅帐。帐内,慕林面无表情坐在案前,两旁坐满了骑兵营的将军、副将、千夫长等。

士兵动作粗鲁,担架往地上重重一放,邵瑕那散架的身体再次被拆开,疼的冷汗直冒。

等疼痛稍微缓过神来,她才发现自家的千夫长带伤站在她旁边,将领们正神情严肃的瞅着两人,莫不是威风凛凛,气势袭人。

慕林没有说话,只是朝两人挑了一眼,威由心生。千夫人将两人比试的前因后果大致说了遍,尤其是在最后加重了语气,指责了她以下犯上及比试时暗箭伤人,他才会在最后关头惨败。

慕大元帅金口难开,再次朝邵瑕轻瞅了一眼,邵瑕不服道:“千夫长说的属实,只是我会以下犯上完全是因为他存有私心,分配不公而引起的,而且比试时也没有规定不可以用暗器,所以我不认为自己有错。”

“大丈夫就该光明磊落。”千夫长铁骨铮铮道,“你使些旁门左道取胜,没有资格上战场,还请元帅明察。”

“大丈夫是该光明磊落。”慕林点头,随即道:“可是楼雨说的也在理,你二人比试时并没有规定不可以使用暗器,所以最终赢的人是楼雨,你身为千夫人技不如人,这次前线战事还是别参加了,将让你的名额给他。”

“元帅……”千夫长急了。

“但是……”慕林不容置疑道:“你们私自比试触犯军纪,拖出去各打二十军棍。”

邵瑕身受重伤岂挨的住二十军棍,忍了二根便两眼一黑晕死过去了。可军令如山,二十军棍一棍不差落到了她的屁股上,打的血肉模糊。屁股开花的她再一次被扔在担架上,鲜血淋淋被送回司病官处。

伤口嗞嗞噬咬,脸色惨白的邵瑕反趴在木板床上死死咬住被角,眼眸的闪过的却是从未有过的期待的光亮跟期待。屁股开花也好,身体拆烂也罢,她终究可以不靠任何人,走向沙战。

哪怕仅仅是迈了一小步,可似乎离相公更近了。

慕琅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悄然叹息坐在床边,他掏出一瓶药放在她身边,“这药治外伤很见效,你试试吧。”

“他叫你拿来的?”真不明白,他为何要在最后关心帮她?

慕琅绞尽脑汁为慕林开脱,却甚是词穷,“元帅这次是做的过分了些,但是他这样也是为了你好。”其实他也腻不明白,元帅为何对她如此与众不同,连承诺过的事都可以出尔反尔,真是有**份啊。

丢人,真丢人,元帅啊!

邵瑕将药推了回去,特不屑道:“我还死不了。”说不生气,那是骗人的,可也无所谓了,是她一开始走错了路,傻傻的以为那个君子一言驯马难追。除了相公,她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不能再很傻很天真了,否则哪天她连相公身边都回不去。

“你还在怪元帅罚你二十军棍?”慕琅犹豫良久才道:“其实,二十军棍已是罚轻了。”

邵瑕嗤笑,别说二十军棍,再来二十她也挺得住,绝不会让他笑话半分。

“任何军营都决不会允许以下犯下的行为存在,可是镇北军却可以允许这种行为存在,只是施以军法管制而已。”慕琅望着邵瑕,问道:“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邵瑕摇头,恨他的知情不报。若是一早知道镇北军有这条军纪存在,她早就以下犯上挑战长官去了,何须被逼到走投无路失去理智才做出此法。

“当年,有一人就曾像你这样以下犯上,只不过他挨的是五十军棍而非二十军棍。”

邵瑕一怔,半晌才道:“是慕林?”

慕琅点头,“元帅能从马夫做到元帅,他走的第一步,正是你现在走的路,然后一路赫赫战功直至挂帅,直到不久前才会有了这条军纪的存在。”元帅一直认为强者至向,能者何须屈人篱下,或是正是邵瑕被逼无奈挑战千夫长,他看到了昔日自己的影子,才会只是小惩而已。

其实他总觉得,这条军纪,是特意为她而立的。

“他…是怎么过来的?”马夫,步兵,千夫长,副将,将军,直到兵马大元帅,慕林是如何反手为雨,覆手为云的?

“元帅的军功,全是他历经生死一手打下来的。记得有次,敌军突然攻打凤安城,可前线战事吃紧,将士们全被拖在前线调不出来,元帅他仅带一万骑兵截住八万香宛来袭敌军,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一守就是一个月。粮尽弹绝,一万骑兵生生撕裂八万敌军,他们饿了吃马肉渴了喝马尿,九万人的沙场,最后活下来的,却只是有元帅一人。”

马尿???

慕林他竟然喝马尿邵瑕突然觉得自己的伤口,一点也不疼了。高傲如慕林,竟然去喝马尿,她的心,平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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