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九十三……”

“九百八十……六……”

“九百七十九……”

“九百……”

“九百……”

“九百……”

一千减七，这样简单的递减算式，居然会卡顿在这一步。

金木研，他在社会上的身份是一位凭实力考入上井大学的优等生，数学不是他的强项，也不可能是个弱项，更何况是小学就该烂熟于心的“一千减七”的普通减法算式。

可是金木嘴里的数字停在“九百”这两个字的不断循环中，不知道九百七十九减去七的下一个数字是什么。

因为这个递减算式毫无意义，金木曾经被某个施虐狂折磨的时候，对方强迫金木保持清醒的一种手段。金木必须持续说出一千依次减去七的计算结果，让大脑尽可能保持清醒，才能感受到最大程度的痛苦，对方就能获得最大程度的愉悦。要是金木算错了数字，或者故意不说，那么对方会采取过激的措施。

后来不知不觉，每当头脑不清醒的时候，金木就会不知觉地计算一千减七，强迫自己保持最低限度的清醒。不过基本没有成功过。

“九……百……九百……”

就像齿轮被卡住了，金木的嘴里重复着连自己都不知道含义的数字。

恍恍惚惚，头脑热得快要窒息。

天空每时每刻都在变换颜色，寥寂无物的虚空，连接着无限的重叠轮廓。

遍地蜈蚣爬来爬去，百足蠕动的声响竟是这般沉默与刺耳。

金木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子里浮现的文字拼接成了读不懂的各种长句。

努力回忆一下，自己做过什么事。

跟随恶雨轩她们来到新宿区，参加各种各样的混战。在战斗结束之后，金木研把其他召唤师与英雄在战斗中毁坏或丢弃的装备给吃下去，吸收其中的魔力残渣转化为属于金木自己的Rc细胞，促进身体的进化。

只有这样而已。

这四个月以来，金木没有贪食任何人的灵核，仅仅只是像个拾荒者一样吃掉别人遗留的魔力残渣，用这些碎屑来强化自己。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身体越来越不听使唤？

金木研吸收的魔力只有残渣份量，战斗只有挨打的份，他的成长速度却连自己都感到吃惊，这绝对不是仅仅依靠吃残渣就能获得的成长。何况这场战斗他根本没有拾取食物的机会，被黑贞一拳揍飞以后，不知道过了多久，金木清醒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带走了重伤的阿博奇儿，救走了差点被新宿Archer射杀的黑贞，躲避战场的烽火。

但是金木用来保护她们的赫子，却完完全全不是自己所熟悉的狐尾状鳞赫。

那蜈蚣状的全新赫子，如同浇淋剧毒的黑紫色外壳，堪比拷问床的锯齿，连他自己都感到恐惧。

仿佛不像是从他体内生长的器官，而是其他百足状的怪物躲在他的脊椎里。对，就像海里某种寄生虫，会吃掉鱼类的舌头，然后代替鱼舌永远寄生在鱼类的嘴里。金木的感觉就像是这样，不是他在控制赫子，而是过度进化的赫子吃了他，占据着他的身体。

过度飞跃的成长，丑陋恐怖的外皮，别说是路过的尼禄和召唤师枫梵，金木研自己都不敢相信那就是他自己。

那宛如暴虐蜈蚣的怪物，怎会是自己的样貌？

这不对劲，这不对劲，这不对劲，这不对劲。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是在拉加哥村吗？金木研被恶雨轩打碎了全部内脏和肋骨，隐隐约约还记得……金木吃掉了召唤师先锋手里的一件装备（当时先锋的手势呈现抓握状，手里却没有东西），吸收那些魔力，金木体内的Rc细胞增殖进化，加快了伤口愈合，金木才及时恢复理性，否则当时会把先锋也吃掉。

就是在那个时候吗？金木吃掉了先锋随身携带的一件装备，那件装备蕴含的魔力（经验值）过于庞大，帮助金木飞跃进化到这个阶段吗？

只能是这样的猜测了。

——

“你醒了？”

一个浑身金色的男人走过来，手里还捧着一本很难懂的书。

他是迪奥·布兰度。

是同队伍的召唤师鲁诺·巴纳召唤的Berserker职阶英雄，因为受狂化的影响，他总是草率行动，所以被鲁诺·巴纳使用令咒强制命令留守据点。说白了，就是被踢出队伍。

金木能看见迪奥，说明金木平安回到了据点，也可能是被迪奥从外面捡回来的。从新宿Berserker的战场回到这里，这一路上，完全没有任何相关的记忆。

金木从床铺上坐起，急切询问：

“阿博奇儿小姐她怎么样了？！还有那位贞德呢？！我没有伤害她们吧？！”

“她没事，几小时前就醒了。”

“哪个她？（她？我只带回了一个人吗？另一个人呢？）”

“嗯？你刚才说了什么？”

迪奥的表情不像开玩笑。

不愧是Berserker职阶，表面上会说几句人话，其实根本无法交流。这种类型的英雄，只有在遇见相关角色或亲密角色的时候才能恢复些许的理性，金木研显然是与迪奥没有关系的角色，那就不要期望能正常沟通。

经过简单的淋浴，金木把血污统统洗去，身体居然没有残留一点疲惫或疼痛。

看来身体进化速度远远超出预期，分明大部分时间都在激烈战斗，体力恢复却比体力消耗还要快。

走出浴室，金木又转身走回去。

“呼，差点忘记了，这房间里还有女生啊，可不能光着身子走出去。”

金木又差点只披着一条浴巾就走入客厅，上次把阿博奇儿吓得大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