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长乐的谨慎，贺兰灵倒是一脸轻松，她玩转着茶杯，笑眯了眼，“就凭我可解公主殿下的顾虑，这也是正是公主愿意跟我谈的条件。”

长乐淡笑，“说说看。”

贺兰灵的眼睛扫过那布帘后方的阴影，咳嗽一声，“公主与其担心穆将军以后会成为东宫太子的威胁，不如先下手为强。”

“所以呢？”长乐眯着眼睛，对贺兰灵的算盘了如指掌，“你以为你帮我除掉穆川，我便能放你回南楚？”

“贺兰姑娘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之所以坐在这里跟你谈，不是来听你戏弄欺瞒的。我有一百种可以杀死穆川的方法，我让他活着，是因为他还有存在的价值，如果有一天，这刀不听使唤了，我自有方法毁掉，更不需要假借别人之手。”

“至于你，”长乐拔弄着手指，“南楚既然把你送过来，你也并不是无用之人，你放你走，不等同于放虎归山吗？”

贺兰灵原本以为这舞阳公主不过是深闺里的娇小姐，就算心里有些小心思，但没有什么智谋。现在一番谈话，她倒觉得自己轻看了长乐。

贺兰灵挑眉，品味着长乐的刚刚的话，突然又问，“公主该不会是动了测隐之心，舍不得动手了才想出这样的借口吧。”

这话似是戳到长乐的心口处了。

像是在提醒自己，又似是在回答贺兰灵，她朱唇轻启，一字一顿，“他只是一颗棋子，用完了自然会抛弃。”

“穆将军对公主可是情深意重，那次我挟持公主，穆将军折剑起誓，那番壮语想想便令人动容，也只有公主能这般狠心了。”

贺兰灵似是感叹，摇了摇头，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长乐敛下眼，“你管得太多了。”

她当然也记得，他说若伤她一分，便踏平南楚。

记得又如何，她却不会信了，就算一百次一千次动容，也不会改变她的决定，从一开始，她就只是利用。

长乐站起身，不愿再多谈，“我奉劝贺兰姑娘还是乖乖待在这里，你今日来找我，不过是想挑拨我与穆川，我若此时杀了他，只怕南楚大军即刻攻来，这种赔本的生意我可不会做。”

如果南楚真心求和，送来的会是公主，怎么也不会是贺兰灵。

而贺兰灵今日的一番话也证明了长乐的猜想，想以一己之力，挑拨北齐内部关系，可惜长乐并不会上当。

长乐直接点明贺兰灵的用意，这倒让贺兰灵有些吃惊，看来这北齐舞阳公主是号人物。

不过，贺兰灵目送长乐远去，然后看向布帘后方，勾唇一笑，至少她的目的也达到了。

“穆将军，出来吧。”

布帘被人从里面拉开，穆川的身子探了出来，不知是不是气血不足，面容居然惨白非常。

贺兰灵像是看好戏一般，撑着脑袋笑眯眯的，“长乐公主真是蛇蝎美人啊，穆将军刚刚可都听见了，你于她，于北齐，不过是一颗用之可弃的棋子而已。”

说着，她啧啧两声，似是万分同情，“真是过分啊，若不是亲耳听见，我都不敢相信啊，穆将军，这样的女人，值得你为她卖命吗？”

穆川睫毛微颤，瞳孔似乎失去了焦距，他伸手摸向长乐刚刚坐过的桌椅，那里还有微微的余温。

明明是一个有温度的人啊，可说出的话却那么冷血。

早在他知道她也是重生的之后，他就料想到一切，可是当自己真正听到答案时，心还是那么的痛。

贺兰灵看着穆川脸上的痛苦，面上露出得逞的笑容，若是能策反穆川，让他为南楚所用，岂不更好。

她决定趁热打铁，“被人欺瞒的滋味可不好受，将军惊世之才，却被人当作棋子羞辱，难道就不恨吗？”

“若将军愿入我南楚国土……”

“不愿。”穆川直接拒绝。

即使刚刚长乐与贺兰灵的谈话，他一字不漏地听见了，可是这拒绝是丝毫没有犹豫。

贺兰灵笑道，“穆将军就不听听我南楚开出的条件，比起看北齐公主的脸色，不如我们合作，穆将军拿着你手中的兵权，与南楚联手，事成之后……”

“我想要的，南楚给不了我。”穆川再次打断道，他对权利从来没有欲望，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

对贺兰灵说，穆川一再拒绝就是不知好歹，虽然相处不多，可是她能感觉到，这穆川并非俗人，所以打从一开始她便没有用金钱名利诱惑。

她也是沙场之人，她知道将士们对自己国土的信仰。

但是人都有弱点，穆川的弱点正是舞阳公主，本以为两人是两情相悦，但在后来的观察中，她发现，这李长乐对穆川并没有感情。

同为女人，李长乐眼中的情绪，倒更像是一种警惕和恨意。

所以今日她才大胆猜测，甚至将穆川请到此处，让他亲耳听到长乐的自白，当长乐说出真相时，她以为目的是达到了。

但穆川的表现，除了痛苦居然没有一点被欺瞒利用的愤怒。

贺兰灵依旧不死心，循循善诱，“将军难道就不恨吗，被心爱的女人利用。”

“连你都能看出她不爱我，我难道会不知道吗？”穆川反问，脸上的气色似是在慢慢恢复，但是嘴唇依旧泛白。

贺兰灵却因为穆川的回答一怔，是的，她来这里不过几日，便看出长乐对穆川是别有用心。那么穆川，又怎么会一点察觉都没有。

可是如果有察觉为什么无动于衷，是另有目的，还是……

她不敢往下想，穆川却给出了答案，“利用又如何，本将军愿意被她利用。”

愿意为她生，便也愿意为她死。

贺兰灵很不可思议，似乎是在嘲笑穆川的愚蠢，轻哼一声“真是无可救药。”

本以为穆川在得知真相，会气愤李长乐的欺瞒，然后这个男人，居然满不在乎，并且选择继续装聋作哑！

贺兰灵算是白费劲了，不过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至少她明确长乐与穆川的关系，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坚固。

因为什么而在一起，便会因为什么而分开。

当有一天穆川对李长乐产生了足够的威胁，或者他失去了原本的价值，那么李长乐便不会手软。

那个女人看似柔弱，可是她暗藏眼底的心事，和她的城府一样，埋得很深。

可是越是浅显的东西，穆川越是逃避。

可能越聪明的男人，越是喜欢在明白的事情上装糊涂，然后一再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