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教育中，还大量保留了以前时代的课文。

大海还是一副蔚蓝祥和的模样，美丽而又神秘。

但我真正见过墙外的海。

那是一次墙外考察，我们后面的船队，遇上了突然的涨潮。

那翻滚而来黑色的恐怖浪潮，像是死神的黑板，每一个翻滚的浪，都会擦除艘船。

没过多久，死神就轻松地抹去了黑板上的一切痕迹。

这使我由衷佩服那些，进入深海工作的观察员，我猜，自己进入那些地方，会直接崩溃。

令我意外的是，周颜却直接拒绝了我的提议，说:“我不喜欢大海，太无聊了。我们明天去看日出吧！那是我最想做的事情了！”

日出，我偶尔是会见到的。

凌晨时分，从梦中醒来，就睡不着了，我会在窗口静静地坐着，直到太阳升起来。

看日出，需要早早的起床。

我想起了一件事，问她:“你需要睡觉吗？”

她听了笑着说:“当然不了，哪有机器人需要睡觉的？”

她模仿我的语气，轻松地说出了这句话，我们相视一笑。

我知道，她原谅了我下午的失言，我们有了一些特殊的默契。

有着旁人不知道，而只有我们明白的笑话。

我后来也会回想，究竟是从哪一步开始，我们开始有了默契呢？

……

第二天的日出，是在6点46分。

天还黑着，她就兴奋的将我从床上拉了起来，告诉我，一切都准备就绪，就等我出发了。

我有些不情愿地从床上起身，发现她确实是没有睡觉的。

屋子被她整齐地收拾了一遍，半夜里，我还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我看了下记录，果然，在三点多的时候，她还出去了一次。

当我把睡眼朦胧的眼睛，调整到可以看清东西的时候。

我发现了，在她脚边鼓鼓囊囊的大背包，那是一个夸张的大包，在她边上堆成一座小山。

“里面是什么？”我指着那个大包。

“水、食物、纸巾、毛巾、梳子……”她掰着指头，一件件给我数着里面的东西。

我急忙打断了她:“需要这么多东西？”

“那当然，你没有和女孩子出去过吗？”

“嗯，时间有些久了。”我一时语塞，再说下去，就会暴露我是一个单身多年的无趣男人。

她没有再多问，说:“走吧。”

一边随手就提起了这个包背在身上，轻松到让我以为，包里面是空的。

那玩意，我刚才拉动了一下，实在是太沉了。

不过，我很快就理解了原因。

刚才我把她当成了一个普通的女性，但作为智人，她的运动系统，最大可以输出30匹马力，

即使是上吨重的东西，她也可以轻松举起。

我猜想，她也许能一拳打穿墙壁。

能把我从一楼扔上六楼。

一个包的重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个时间点，路上的车非常少，我们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山脚。

为了显示我似乎很精通这项运动，我还带着周颜，进行了热身。

她很配合我，几乎我做什么动作，她就做什么。

但我很快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当我做一个弯腰摸脚的动作时，只能堪堪碰到脚尖，她却能将整个手掌放平在地上。

并且能够做出，李小龙和罗礼士决斗之前，经典的热身动作，比我好上太多了。

我放弃了这一班门弄斧的行为，和她相视一笑。

由于知道自己的体力比不上她，爬山的过程中，我采用了一个比较适中的速度，慢慢向上走。

周颜没有开足马力，只是和我保持相同的速度。

我们一边说着话，一边顶着黑暗向上走。

“你想知道，黎明之前的山，是什么样子的吗？”周颜忽然问道。

“我们现在不就看着吗？真黑啊。”我一直在很谨慎的看着脚下的石阶。

虽然每隔几米就有一小盏路灯，但根本起不到什么照明的作用。

那些太阳能路灯，在白天吸收的能量，已经快消耗殆尽了。

“我能让你马上看清楚。”

“你要怎么做？”我被勾起了好奇心。

周颜狡黠一笑，从包中拿出了一副小巧的眼镜，柔声说道:“呐，给你，作为你送我礼物的回礼。”

“天呐，这是“育空”牌的夜视眼镜，你从哪里拿来的？”

我惊呼道。

这个品牌的眼镜，非常昂贵。

最重要的是，它一般只有军用版本，只有少数限制购买的民用型号。

我看不出来，这是军用版，还是民用版。

但不论如何，这礼物实在是太贵重了，我拒绝收下。

“是我的，你快拿着。”周颜将眼镜递给了我。

“这太昂贵了，我只是给了你一盆植物。”我已经没有细想，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周颜的身上，有无数的秘密，她拿出的这副眼镜，就是其中之一。

但唯一确认的是，她不想告诉我。

“不，你给我的，对我而言，更加珍贵，而且这是我以前使用的，已经很旧了，不再值钱，我还觉得将它送给你，太过于简陋了……”她不等我再推辞，直接将眼镜给我戴上。

我眼前的景象，一下子明亮了起来，眼镜的中央，是一台微型计算机，

它将周围的环境捕捉到后，进行了计算成像，因此，我看到的内容，就和白日无异。

甚至比我自己看到的要更清晰。

地上的沙粒、近处扇动翅膀的小虫，还有远处层叠的山峦，全都在我眼前展现了。

我不知道它有多少像素，但我猜测，应该可以做到6亿以上。

看得出，周颜也很喜欢它，还加装了存储功能，可以将某些特定的景象，储存下来，方便以后回看。

因为是使用者自身的记忆，在回看时，往往更能引起共鸣。

“我的天，这太棒了。”

我由衷地赞叹着这项科学技术。

人类的眼睛太脆弱，会怕光、怕烟。

但是在这种，带高性能微型计算机的眼镜面世后，多数严重依赖视力的职业者，都会使用它，还亲切地称呼它为“第二双眼睛”。

有了眼镜的帮助，我们的脚步更快了一些。

我们互相扶持着上山，终于在日出之前，赶到了山顶。

我大口喘着气，额头不停地冒着热汗。

一阵风吹过，刚出完汗的我，有些冷的发抖了。

爬山的巨大运动量，已经让我的双腿，已经忍不住筛筛打颤。

但更要命的是，不经常爬山的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清晨的山顶气温，比山下低很多，我也没有带更多御寒的衣物，

冷风，让身上像有无数根小针，刺着皮肤上的每一个毛孔。

周颜却没有任何感觉，兴奋的招呼着我，去她那找个好位置，等待日出。

我勉强答应着，两腿却不听使唤挪不开步，只是在原地，收紧着身体。

周颜看出了我的窘境。

她悄悄地拉住了我的手，一股温暖的涓涓细流，从她的手掌中，传递给了我。

我知道，她是在消耗功率，将热量传递给我保暖。

但我仍冷的发颤，有一阵冷风吹过，鼻子内，痒得像有一些细小的虫子在爬似得，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喷嚏。

“还是很冷吗郑老师？”她关切的问道。

“是，早知道带一件衣服了。”

“呀，我应该帮你带一件的，对不起。因为我感觉不到冷，所以忘了。”

“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我又打了个喷嚏。

周颜犹豫了一下，似乎在决定着一件事情。

片刻后，她忽然将背包放到了地上，张开了双臂，抱住了我。

温暖的感觉，瞬间包围住了我。

令我诧异的是，我没有察觉到金属骨骼的硬物感。

她的身体很软，又暖的像个火炉，她的胸膛和我紧贴在一起，我似乎感到了一阵心脏的跳动感。

但那种感觉稍纵即逝，很快，充实的热量，隔着我薄薄的衣，服传递到了我的血液里，我的身体一下子热了起来。

“这样好些一点吗？郑老师。”她的声音很细小。

我看到，她的脸上已经热的有些发红。

有些担忧地问道:“我好多了颜颜，你的体温这么高，对你会不会有伤害？”

“我没事，郑老师。”她的声音，几乎像蚊子一样小声。

我怀疑，她的发声系统是不是出了些故障，一脸担忧地望着她。

周颜的声音，忽然大了一下，她说:“郑老师，你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

我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周颜轻轻地将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闭上了双眼，她的头发，离我的鼻子是那样近。

近的可以让她发间的小分子，引起我大脑中，某个专属于她的嗅小球产生共鸣。

那淡淡的，而又愉悦的香味，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大脑里。

“你也抱住我，郑老师。”周颜的话，有种特殊的力量，我依言伸出了双臂，抱住她。

那一刻的感觉很奇妙。

我不在想其他的事情，关于她的身份，关于我的身份，我们的工作和未来，只想好好地抱住她。

远方的天空，有了一丝白光，黑色的幕布悄悄打开了一个口子，但我却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流动。

周围的一切与我无关，这是我和她的世界。

忽然的心有灵犀，我和周颜，一齐将目光，聚集到了天空中出现的这一点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