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卑微日常

《地府卑微日常》

第279章 贰佰柒拾捌:什么都是假的,什么也都不是它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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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因为二者都不是紫薇指定的帝命,故而这次星象明晰谁也未曾偏袒。

一干不明局势被束缚手脚的众神仙大眼瞪小眼,借着熊熊的火光勉强辨认谁是谁,谁又是没能穿好衣裳被赶过来的,彼此唏嘘了小半刻钟,声浪也愈发的嘈杂无序,恍若热闹的集市。

江宴已与那人扯着嗓骂了起来,气的大了些,面庞不受控地涌上一大抹赤藻似的潮红,明显是病气大了的体现。她张唇舌战片刻,气的实在是不行,跃跃欲试勾起裙裳下清瘦的一条腿来找准时候要踹那神仙——

却是谢临歧动了。

雨声好似阎罗掌中的半尊催命玉器,滴落一滴的时候,这世上就会有一个人彻彻底底的死去,不会留任何记忆在他亲友之间。

在场的神仙被迫观赏这一出戏码,却也不完全是信服这二人了的。

青衣本就是接了命令要动手的,但奈何方才的那一遭,便索性退了下去。

他的任务仅限于送神仙。仅此而已。

一枚剔透圆润的锻火棋子落在它既定的墨线之上时,没有人会在意一张春木棋盘之旁的琉璃杯会不会毫无征兆的冰裂,迸溅出清液,进而引发出不可抗拒的后力,毫无征兆地将原本的星盘棋列推翻。

他唇边缓缓浮现一抹笑意,端的是秀逸风然,一副神仙的清秀好皮骨。

那侧的人扬起掌中的刀,变幻迷离之中透露的杀机招式,竟是惊人的熟悉——

几千年前。有个人也是用这招杀了一个佛门的。

奇怪,那刀是扬起的,刀脊却是粗了一倍,泛着铁血的银光在疾风夜雨中狠辣的向着谢临歧袭来。

两指并架。

他好像不是在重重的宫阙之中,反而像是在一方的小台子,脊骨被何人牵引着一根细细的雪线。

那个人叫他玉山神,赞美他是玉山生出的玉人。

年幼的他试着抬手,想要摸一摸玉山旁的春山山脚之下的一只鹿兽,可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动作:抬起干燥有力的手指,两指微并,像是想要给那只小鹿梳一疏柔软蓬松的毛,但他却失手杀了那只鹿。

那个人告诉他,他生来便是受万人敬仰受天地灵气蕴喂的神明。神明应该一板一眼,神明应该清明光丽,神明应该就是神明。

脊骨牵线,如临梦水,唱着独自一人绝情爱亲友的戏码,从仙境至芜杂人间,他其实本来就没打算放过他的。

那两只似玉的指刹那分扯——

萧琢缨的那柄刀扬起,吸饱了一脉兄弟的凶器沉重却又残忍,贪婪地想要将被打压的神的血饱啜。

他抬了抬那根微翘的手指,满天的急雨就像是凝结了似的僵硬停在半空。

谢临歧甚至还能揣摩出天上那个人冷冰冰的语气,带着一丝笑意的遣词造句。“那么——便安排个人,挡在他的眼前罢,总归是逃不出禁锢的。”

啊,因为他是他瞧定了的傀儡,所以这世间的所有戏码、所有本不该死去的人,都围着他来了。谢临歧数不清他这些年的劫难,究竟哪次是没死过人的。所以他愧疚,他害怕,他不喜欢那个在天上做神仙主宰高高在上的帝王因为要给他磨练,就安排一处好戏。

有的人因为他的劫难什么都没有了。

像是想起什么,那柄刀穿破雨晶的刹那,少年郎原本幽乌的瞳孔刹那澈莹成青黑,纤长可端雪的睫羽化雪扇,满地血泥被一阵强风吹皱的倒回阶下三尺,原本停留在殿外观戏的众神仙却被刹那变了脸色的青衣急忙忙赶到更远的地方。

“此招本是杀招——唯有天地灵气蕴养的神方能破开。”

“如何破?”

“起二指势。刀剑本是长久无情之物,年岁久了成了精,最为狡诈阴险。破此杀招便该引体内神力,借来天地助阵。”

“然。”

他轻轻笑了一下。这世间还有什么刀剑是比她更为阴险狡诈的呢?

刀已撩风而来,萧琢缨的面上还带着久然的震惊,双手不受控地握紧那柄刀,操着杀器穿越风雨而来。

谢临歧周身燃起纯明雪火,天上的雨并未被影响,仍然凝结在半空。那火是彻彻底底的雪白,内焰甚至剔透的可以看见些许反光的火影,附丽在俊秀少年郎的周遭,仿若一朵巨大绝美的莲将他虔诚地奉起。

他启唇,轻声淡漠质问道:“借来的鬼神,可还满意?”

离他近的少年惨白面色,瞳子深处绝望的恐惧粉碎冠冕堂皇的外壳。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请了佛,拜了神,为了这一个位置杀了那么多的人——”他轻哂一声。“你跟那个人,倒是像极了。”

若是神不像,那么那个人怎么会选定这个人作为他的对手呢?

几乎一样的心狠手辣。一样的……让人厌恶啊。

那刀刹那失了原本的光泽,在萧琢缨的手中化为一株褪色的珊瑚天婴。

或许这天婴本就是个东海海底的平庸珊瑚。原本应该成为绝世利器的是与它同生的另一株珊瑚,可它太卑微啦,没能得来想要的一切,便总觉得这世界是不公不平的,滋了心魔,代替了那一株应该被神仙捡走锻造成利器的珊瑚。

什么都是假的,什么也都不是它想要的。

珊瑚遇雪火,被烧成一段灰烬,落在逐渐干燥的青石上。

他笑了一下,面色惨痛的折膝跪在殿外。

“我筹备了那么久——我算计了那么久!这个位子是我二哥的又如何?我一样可以请来鬼神改天命。我叫裴越在人偶里杀了他,破了他的魂魄让他永世不能成人,我喊来可以操控傀儡的裴星语替我监视这一帮废物,只差那么一点点,一点点我就可以登上那里了!”

让他觉得惶恐的并不是人人都想要杀他。人人都有自己既定的命数因果,人人都有自己的快乐与痛苦,他害怕的却是那个人将这数千数万的人的快乐痛苦、命数因果送到他的脚下,用无数旁人鲜活的命、真实的幸福来成全他一人,还美其名曰,这是神明的信徒必须献出的。

倘若不是她,谢临歧当真都要信了这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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