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瑶墨挑眉应道:“当然。”
“可我和张彻的婚事不是爷爷订的吗？”林瑶青满目不解，“这和大哥又有什么关系？”
林瑶墨答:“早年张家把婚书弄丢了，张彻那小子想找人重新伪造一份，是我差人搭线帮他伪造了婚书，否则他可没那个本事上门来找爷爷提亲。”
那婚书确系伪造，林瑶青也见过原版真迹。她越想越觉得惶恐不安，听大哥此话的意思，应是大哥派内鬼窃取了爷爷的印章盖在了假婚书上，再让人递回张彻手中的。此内鬼能顺利偷走爷爷印章，说明他很熟悉林家的各项内部机密，极有可能是长期潜伏在林家的内部人员。
见堂妹脸色变得煞白，林瑶墨又道:“我帮他的可不止这点。”
“还有什么？”她再抬头。
“本来姓张的那小子与叶雪岩那小子的灵力水平不相上下，可张彻那个傻玩意却不知天高地厚的在婚礼前夜找叶雪岩单挑，幸而我派手下大将击伤了叶雪岩才使得他安然无恙，否则你可就要守活寡了。”
“你说什么？张彻找雪岩哥单挑？”林瑶青急促地呼出白气，“我不信！”
“有何不信的？”林瑶墨嗤笑，“当时红妹也在场啊，你可以问她啊，她一直躲在草丛里偷看呢。”
“瑶红也在场？”
“是啊，后来也是瑶红把叶雪岩拖到医馆救治的，可以作证的人很多。”林瑶墨望着妹妹被风雪吹得扭曲的脸:“怎么，青妹是在意外什么？意外张彻会找叶雪岩单挑？还是意外红妹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肯告诉你？”
林瑶青回忆着每一个时间节点，那几天雪岩哥确实突然间杳无音信，而瑶红当时也确实欺骗了自己。
原来亲妹妹瑶红果然如丈夫所言，什么都知道却选择了沉默自保。
原来身边的人全部都在谋划着自己的小算盘，原来身边的人全部都在刻意隐瞒自己。
林瑶青只觉得自己前半辈子都白活了，从头至尾都是个愚蠢的笑话，从头至尾都是别人眼中的笑柄。
胸中五味陈杂，许多伏线也渐渐在脑中变得清晰。
原来一切都是报复，全都是报复，统统都是报复！
林瑶青冷哼了一声，阴声笑问:“大哥，这就是你给我的报复是吗？你好心帮助张彻让他娶我，就是为了让我嫁给一个我不爱的人，好让我一世饱受苦楚？呵呵，大哥，你是不是一想到我被张彻欺凌就感到格外痛快啊？你是不是一想到我怀了他的孩子就乐上了天啊？”
挺拔的男子负手未答。
“大哥，你谋划了这么大的一个局，不惜牺牲几十个无辜的人，难道就是为了报复我？就是为了报复当年我不赞成你和柳姑娘在一起吗？呵呵呵呵，你都不觉得幼稚吗？”
“也不仅于此，不过你一个女孩子家家无需知道那么多。”林瑶墨淡淡开口，似是不愿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他话锋一转又道:“说吧，你今天吹哨找我什么事？难得你二哥也现身了，有什么需求就一并说了吧！”
“哈哈哈！”林瑶青忽而放声冷笑，她斜睨着旁观的二哥道:“二哥，你在旁边站了那么久，都不打算为尸骨未寒的三婶报仇么？”
三婶是二哥的亲娘，大哥又杀了三婶，任凭哪个儿子面对杀母之仇能够无动于衷？
当林瑶青听闻大哥布下了如此天罗地网，便知大哥心意已决，任谁也不可能再劝得动他。
她自己又武力尽失，根本无力与大哥决斗，倒不如激一激二哥的潜力，让二哥帮忙除掉大哥这个祸害，也好趁着真相暴露在众人视野之前赶快斩草除根，消灭隐患。
出乎意料之外，二哥林瑶皓一动未动。
白茫茫的乱雪旋落在三人的身上，林瑶青无力吸气:“二哥......你......你......”
望着静若冰雕的弟弟，林瑶墨冷嘲道:“青妹，真是可惜啊......二弟也恨透了林家，似乎没有帮林家忙的打算呢。”
“二哥？你难道为了一个小仆就连三叔三婶的性命也不顾了吗？”林瑶青实在猜不透两个哥哥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大哥为了复活柳姑娘也就算了，二哥你这又是为了什么？当真为了一个小仆就要和家族决裂吗？当真连杀母之仇都不报了吗？二哥！你还是不是林家的儿子？”
“瑶青，或许林家没有你想象的那般美好。”林瑶皓深吸了一口气才艰难吐出几个字来。
自上次坟地与大哥分别，林瑶皓回去又想了很多，他发现他在自己的心底竟然萌生了和大哥一样的想法，他甚至希望大哥能够完成到最后一步，他甚至渴望大哥能够为林家带来一个全新的未来。
“大哥，二哥，林家是我们的家啊！你们！你们！你们怎能为了一个外人就毁了我们的家啊！”林瑶青恸哭不已，热泪落在脸颊很快就变得冰凉，“家才是最重要的啊！这世上能有什么比家更重要？若家都不在了......一切都完了......大哥，二哥，林家是我们的家啊......你们当真不要我们的家了吗......”
细弱的身躯哭到颤抖不止，林瑶青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勉强伸臂扶住马车才没摔倒在地。
默了半晌，林瑶青深吸了一口气，泪眼婆娑地觑向林瑶墨道:“大哥，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当真不肯收手，还要继续屠杀下去是吗？”
林瑶墨不屑一顾:“你既知道我要复活丝丝，又何苦再问这个。”
“大哥，二哥，算妹妹求你们了，停手行吗？”林瑶青言辞恳切，“妹妹这辈子就求你们这最后一次，求你们不要再滥杀无辜了好吗？大哥！你杀的人已经够多的了，也该消气了吧！妹妹求求你！求你不要在杀人了行不行啊？”
“如果当年我求爷爷不要杀害丝丝的时候爷爷听了我的话，如果当年青妹也能帮着求一句情的话。”林瑶墨如是道，“或许我会考虑。”
只可惜，当年爷爷没有听大哥的话，自己也没有求情。
林瑶墨的答案已然揭晓。
过去的，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林瑶青不可能再回到四年前的那场百日宴上阻挡一切，大哥也将继续屠杀下去报复下去，直到全部毁灭......
“好......好......”林瑶青狰狞点头，她一手扒住马车一手从身前掏出两枚哨子，高高举过头顶道:“今天便是我们以兄妹的身份的最后一次见面！”
言罢，林瑶青耗尽全身的力气奋力将两个哨子摔在地上，抬脚狠狠碾了个稀巴烂碎，“我们的兄妹情谊到此为止！以此物为证，从此恩断义绝！”
寒风呼啸，雪花狂舞。
听到这句毫无震慑之力的威胁，林瑶墨轻轻地蔑笑了一声。
林瑶皓则是哀言相劝:“瑶青，你又何苦再去惹怒大哥......”
“大哥？眼前这个杀人魔也配当我的大哥？他若非要去复活那个死人，只怕要把四大家族的屠戮个干净才能罢休！难道要我跟灭了我一族的魔头叫一声大哥？”
今天的这场戏也已经看够了，林瑶墨拂去肩头的落雪转身潇洒离去:“随便你！闹够了就滚回你夫家！别在大雪天吹出风寒再闹出什么人命。”
林瑶墨走出五步之后又站定了脚步，背对着堂妹道:“你若滚回张家老实呆着，我保证不取你的性命。可你若敢到处胡说八道坏了我的好事，你会后悔遇见我的。”
说完，林瑶墨便消失在风雪之中。
泪水和雪花扰乱了眼前的视线，林瑶青剧烈地抽泣起来。
林瑶皓走到妹妹身前想要把她扶回马车，却被妹妹一手打开了胳膊:“你走！你走！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你不是我二哥！你不是我二哥！你也是个魔鬼！我认识的二哥是多么善良的一个人呐！他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怎会与杀人魔狼狈为奸？你们都滚啊！滚！滚！滚！”
被妹妹当头重喝，林瑶皓无言以对，只低声唤了句:“抱歉。”
“谁要听你的抱歉，林家以后就要完了！就要完了！二哥，你记住，林家的灭亡也有你的一份！你今天的助纣为虐将来一定会遭报应的！”
“瑶青，你多保重。”林瑶皓再道了句，便也消失在风雪之中。
两个哥哥当真就如此冷酷地走了......决绝地走了......
周遭只剩下女子的哭声和无边无际的风雪声......
林瑶青泪眼婆娑地望向阴沉的天空，密密麻麻的雪花融进了热泪也化进了衣襟......
她不禁思考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是非善恶竟能颠倒至如此程度，当真没有天理了么......
而她最爱的家族，怕是就要灭绝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