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这日，顾家三更天就热闹了。

张野菜大大方方的点了油灯，顾老二顾老三几兄弟家的婆娘都在厨房帮衬着，男人们在院子里敲敲打打，顾家家当少，收拾出来，也只有两担子。

“猪头烫好了。”

张野菜呦呵一声，和顾大嫂合力端着烫好的猪头去院子，猪耳朵上绑着两根红色绸缎，绸缎是之前顾奶奶拆羽绒服的时候，找出来的线头。

顾石头精神一震，“好兆头好兆头。”

其他兄弟纷纷附和，要上去帮忙，张野菜笑呵呵的让他们甭搭手，直接把猪头端到隔壁新家的大厅里。

大厅点了好几处油灯，照的敞亮。

孩子们围了上来，垫脚攀着桌面，直勾勾的盯着猪头，兴奋的直叫。

“哇，好大的猪头。”

张野菜笑骂，把孩子们赶去院子里玩，孩子们笑呵呵的一哄而散，顾大郎挑着担子进来，喜色盈盈，“这些家当是放在大堂？”

顾大嫂让他把担子放在门边，“待会得烧香拜天。”

顾大郎将担子挪了挪地儿，三人回了隔壁旧房，婆娘们将厨房里收拾的东西一一搬到了新房厨房，麻溜的规制好，开始做饭。

人多热闹。

前屋后院都是笑语声。

新房占地大，考虑着有四个小子一个丫头，顾家做了十个房间，其中一个大屋子里头隔了两个房间，能放下两张床，就考虑着等孩子大了，以后留着做婚房的。

房子是顾家几兄弟帮衬着起的，心里亮堂。

他们羡慕，等有条件了也暗搓搓的要照着老七家的样子起房子的，这么一想，心口就发烫。’

这隔以前，他们连肚子都吃不饱，哪敢想能起房子啊。

“跟着老七没跟错，好日子还在后头。”

院子里搭了两个灶眼，一个是炒锅用的灶眼，另一个弄来当烧烤。顾带妹围在顾小宝身边，一个劲的问，“小宝，能吃了不？我闻到香味了，能吃了不？”

“不能。”

“那啥时候能吃？”

顾三弟和顾黍子也咽口水，这叫花鸡太香了，他们馋得流口水，比炖的鸡汤还香。

“叫花鸡？”顾老四凑过来，目光火热的盯着灶眼里的两团黑炭，舔舔唇，“这是用泥巴裹着的鸡？”

顾尾巴仰着头，奶声奶气的说，“四爷爷，你不可以吃噢，这是我们吃的。”

顾黍子，“对，大人不给吃。”

顾三弟，“看了也不给吃。”

顾带妹直接堵在顾老四的身前，用实际行动表示，灶眼里的叫花鸡，你馋了也没份。

顾老四，“……混小子。”他不甘心的瞪着几个小豆丁，“我就分个鸡腿吃。”

顾带妹跳起来，“拢共两只鸡，四个鸡腿，你亲孙子都没有份，才不给你吃。”

顾老四要说话，把顾老三拉走了，“可别丢人现眼，老四你多大人了跟娃抢鸡腿？说出去我都得替你兜着裤裆。”

顾老四，“你就不馋？”

顾老三推着他去帮衬干活，“馋，也没馋成你这样，你要真想吃，就去抓两只鸡回来，让宝丫头给你做这个叫花鸡，你吃个过瘾。”

顾老四气得瞪眼睛。

他能抓到鸡还用眼馋孩子们的？

厨房里飘出香味，半个时辰后，张野菜呦呵着开饭，在新房做的第一顿饭，香喷喷的，地里的菜系被倒腾来折腾去，折腾了满满一桌子菜。

张野菜端着爆炒大肠出来，顾老四头一个进去大堂。

顾爷爷红光满面，端着水热泪盈眶，“今天高兴，兄弟们都吃高兴，吃高兴。”

大家都举着碗，乐呵呵的祝福，想着往后的日子只比今天更好，过不久他们都能住上新房子。

都笑了。

顾家几兄弟还是头一回吃大米煮的稀饭，从老到小吃的眼睛溜圆，纷纷问顾家他们吃的是啥，顾爷爷只推脱说是大郎从芙蓉镇上米铺子买回来的大米，一百两银钱一斤，几个爷爷辈的瞠目结舌，想想自己的口袋，瞬间哑火。

一百两银钱一斤？

怎么不去抢啊？

他们跟着老七是赚了些银钱，估摸着只能够买得起自己碗里的，爷爷辈心酸又多了份计较。而他们的儿子婆娘们对顾家又多了一层认知，这份认知让他们更清楚的认知自己。

“这大米是黍稷不能比的，老七，咱往后能种大米不？”

顾老爷说，往后总会有种上的时候。

大晚上，顾家的孩子们都不饿，吃了半碗稀饭嘴巴一抹，跑去守着叫花鸡，其他孩子们又焦急又舍不得桌上的饭菜，稀饭香，菜也香，可叫花鸡也香啊。

大人被他们这眼馋又不舍得的纠结小样给逗乐了，纷纷逗着他们，“干脆端着碗蹲在灶眼得了。”

孩子们眼睛一亮，快速往碗里夹满菜，端着碗屁颠屁颠的跑去灶眼边上，和顾家五个孩子排排端着。

大堂一阵轰然大笑。

顾家闹新房，办得热闹。

天蒙蒙亮，顾满月上门的时候，顾家闹新房的其他兄弟们都各回各家忙活，顾爷爷在院子里搭架子。

“满月来了。”

顾满月看着摆在大堂正中央的猪头，笑着说，“你进新房，我来道声吉利话，没迟吧？”

顾爷爷让他进屋，早上做的肉菜有剩，拿了碗筷放在桌上，“不迟，吃些垫肚子。”

顾满月咽口水，挣扎着要拒绝。

顾爷爷扯着笑，摆手让他吃，自己坐在边上，“地都翻好了？”

顾满月热泪盈眶，小口的抿着吃，不舍得囫囵个咽下没尝到滋味，“都翻好了，好些人家都翻好了。我正琢磨着啥时候有地瓜苗，我先种这个，能饱肚子。”

顾爷爷点头，“该种上这个，地瓜苗过些时日就有，能分到的不多，我估摸着就十家的量。”

“十家？”这哪成，太少了，这都不够顾家堂兄弟们几家分的。

“这还是多的，甭担心，我留些给你。我记得你家在山脚下有田？那是块沙地？”

顾满月松了口气，能给他留点地瓜苗就成，他现在不敢贪心，能给他种上一点是一点，顾家地瓜地的收成他看在眼里，他家里哪怕种上一垄地的，也够一家人吃几个月的。

“是沙地。”沙地上寸草不生。

“你把那沙地翻成地垄。”

顾满月怔愣，“翻沙地？费那个工夫干啥？连草都不长，平白浪费工夫。”

顾爷爷，“你听我的，这沙地能种，往后我也要去翻沙地。”沙地现在还是公家的，往后谁翻挖的那就是谁家的，占一点是一点。

顾满月满心疑惑，但心在的他学乖了，顾老七让他做的，他就算想不明白，也咬牙照着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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