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1号返航之后，苏文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进行了紧张的备战。无论是最高规格的坍缩炸弹，还是各种大火力武器、1号的黑科技，通通被他放在了为明天准备的装备清单里，直到全部检查并确认无误后，才终于稍微放心。

而这种架势，几乎是将迄今为止所有底牌倾囊而出，和不久前对格洛丽亚许下的“不会带着主动的恶意”的诺言似乎颇有差距——很显然，做出了这种准备的苏文，是打算带着面对一场空前严酷决战的心态前往的。

原因很简单。

说是预感也好，心中推测也好，总之苏文认为，明天爆发冲突的可能性要远大于其乐融融的可能性，而冲突的严重程度和后果，他无法预料。既然无法预料，那就要做出最坏的打算，一旦事态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塔苏里”这个名字，无论如何都绝对不能败下阵来，否则在这样一个大环境下，后果不堪设想。

哪怕要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当然，如果对方明白事理，以礼相待，或者哪怕相互试探的时候多留些缓和余地，苏文也不会做出最坏的打算就是了。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轻易动用手中的终极武器。

只不过，这件事苏文并没有对希格露恩坦白。虽然在之前的“三方会谈”中，希格露恩通过1号的视角见过尼古拉斯，并且知道这是一名亡灵法师头目，但苏文从来没有向它详细解释过两者之间的关系及过往经历，更别说希望后者宣誓效忠的打算了。

毕竟从当初希格露恩嗅到那只亡灵君主史莱姆时的表现来看，它对于涉及到亡灵的存在并不感冒，甚至有些反感，苏文担心因此而节外生枝。不过，希格露恩作为苏文手上除1号外的最大底牌，也不能完全放着不用，那太浪费，且不保险。

对此，苏文的打算是，先对希格露恩隐瞒一部分实情，只告诉他明天可能会面临一场战斗，并让它在专属的作战空间待命。一旦需要它出场的时候，那就是对亡灵世界彻底撕破脸皮、不需要留有余地的时候，也就没必要费尽心思向它多解释些什么了。

苏文把与希格露恩的沟通放在最后，直到其余所有准备工作完成，才亲自前往它目前所在的浅层空间。自从将对“人造天使”的修复工作交给它后，它就一直都待在这里，一边完成工作，一边也对瓦伦丁的领域空间用法进行探究。

几个小时没见，原本开阔的白色空间里，最初那些元素构造的怪物猛兽早已被清空，取而代之的是各种不同的物件，数量种类繁多，但排列整齐，不显得很杂乱。希格露恩正在一个巨大的“游泳池”前，似乎在仔细端详着什么。

见苏文到来，他停下手头的事情，很快飞到了他的面前。

“进展如何？”苏文问道。

“当然早就完成了，我正在研究那些后来者在瓦伦丁的浅层空间里留下的布置。”希格露恩回答道，语气中罕见地有些惊讶，“难以置信，他们沟通并调用了世界树之种的力量，而且做得比本源空间里的控制台功能更加方便简洁，要不是一些核心指令只能在本源空间完成，我甚至都不想再去碰控制台了。”

“这很好理解，时代一直在进步，本源空间里的一切都是瓦伦丁四百多年前的杰作，而浅层空间则被圣彼得学院的一代代学者法师们维护至今。”苏文淡定回应，但随即转而道，“等你研究透了，别忘了教我一下。”

“……我会的。”

“那么我们的主角，人造天使呢？”

希格露恩的剑刃指向了不远处，透过各种各样的杂物，苏文看到那里有一个巨大的立方体框架，中间静静悬浮着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女孩。她双目紧闭，五官精致到令人窒息，肌肤晶莹剔透，身穿白色连衣裙，背后还有着一对洁白无暇的羽翼，就像是个完美无瑕的人偶。但美则美矣，苏文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协调。

他很快意识到了哪里不对，随即脱口而出道:“它怎么完全不会动的？”

希格露恩:“哦，我完工之后发现你正在忙着盖房子，就没打扰你，顺手用瓦伦丁的空间权限把这孩子‘暂停’了。现在她一直都保持着身体刚刚恢复如初的状态，中间的几个小时在她看来只过了一瞬间。”

苏文则摸着下巴，沉吟道:“所以，她已经没事了？”

“这我可说不准，我只能保证这孩子现在不存在任何身体上的损伤，但治疗她的同时，我倒是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这孩子本身不具备任何力量。”

苏文:“哦？不妨说详细点。”

于是希格露恩缓缓道:“根据我的观察，真正具有大量元素力的，是蛋壳上的符文阵列，以及内部作为‘蛋清’的挥发性填充物；很可能人造天使本身只是个载体，只有在正确激活并孵化的前提下，她才会获得强大的爆发性力量，然后……最终被这股力量毁灭，尸骨无存。但在这期间，她能够做很多事情，比如进行高强度战斗。”

“嘶……”

苏文吸了口凉气，随后道:“光明教会真不是东西。”

“是吧，我对那些神棍从来就没有过好感，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们依然坏到了骨子里，而且还死要面子。”

“这就叫当了表子还要立牌坊？”

“这个说法很无礼，但也很恰当。”

苏文笑了笑，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深入讨论，他说道:“总之还是先看看人造天使状态如何吧，希格露恩，把她的‘暂停’解除。”

“好。”

希格露恩仿佛什么都没有做，但立方体框架里悬浮着的少女，很快从完全凝滞的状态脱身，有了微弱的呼吸。

苏文注视着她，大约一分钟后，女孩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与正常人无异，可除此之外，似乎再也没有进一步的表现，仍在陷入沉睡。

“能听见么？”苏文发出了试探的呼唤声，女孩似乎对声音有轻微的反应，但依然没有睁开双眼的打算。

于是苏文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距离她只有不到五米的近处，希格露恩默不作声，紧随其后。而直到苏文与女孩距离继续拉近、几乎面对面时，后者终于有了反应。只见说时迟，那时快，女孩猛然睁开双眼，瞳孔中是一片白茫茫的浑浊，苏文在看到这双根本不属于人类的瞳孔时，不由自主产生了短暂的愣神，而就在这期间，一双羽翼如同剪刀一般呈两面包夹之势剪向了苏文的脖子。苏文顿时大惊，却发现身后的希格露恩似乎根本没有保护自己的打算，下一秒，他就感觉自己的脖子一凉……随后是一阵柔软的触感。

这翅膀上的羽毛软软的，根本就毫无杀伤力。

但女孩的行动还没有结束，她一双纤细的手臂从羽翼中弹出，刺向了苏文的胸膛，苏文下意识伸出双手抓住，发现竟不费吹灰之力就令她双臂动弹不得。但接踵而至的是一道高抬腿踢击，苏文的腹部顿时传来一阵软绵绵的力量，一点也不疼。

苏文扭头看向希格露恩，说道:“她看起来对我恶意很大，但确实和你说的一样，不具备任何力量。”

希格露恩回答:“其实并非她对你有恶意，而是虽然没有被正确孵化，这孩子现在就和外表看起来一样柔弱，但她依然有着本应该有的战斗意志。”

“你早就发现她醒了，对吧。”

“是的，不过反正她伤不了你，那我也就没必要提醒你小心了。”

“……”

苏文转而看向女孩，她原本白皙的脸因为用尽全力而变得微微发红，但表情依然平静，似乎不带有任何感情。没有愤怒、没有恐惧、没有仇恨，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让人感到冰冷的战斗意志，仿佛就是为此而生，为此而死。苏文依然控制着她，并把脸凑到她的面前，用大陆通用语对她问道:“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没有回答，女孩依旧在拼力挣扎。

苏文又问了两句别的，依然没有得到回应。这时，一旁的希格露恩终于看不下去了，打断了苏文的尝试。

“我说少主，这孩子虽然看起来有六七岁，但别忘了她才刚从蛋壳中降生，是不可能听懂你在说什么的。”

苏文则不太同意:“刚出生的婴儿可不会拼尽全力试图杀死我——要是我没猜错，这家伙如果正常孵化，刚才那一剪子，我人头就直接落地了。”

“那只不过是类似于动物的应激反应，属于本能的一种。”

“所以你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安静下来么？”

“有奶瓶吗？比起进攻，进食才是一切生物的最优先本能，不妨试试。”

“……”

“……”

……

几分钟后，“人造天使”含着由元素凝聚的奶瓶，安静了下来，奶瓶里面装着的是货真价实的温牛奶，她吃力地嘬着，的确像个刚出生的小宝宝。

苏文:“看来你是对的。”

“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婴儿呢？”希格露恩平静地问。

“当然是养起来了，这方便我们更深入了解所谓的‘人造天使’到底是什么。”苏文想也不想就回答道。

“喔，明白了。”希格露恩的语气忽然变得似笑非笑，接着说道，“别忘了我们还有一个蛋，不知少主是否有兴趣尝试面对正常孵化的‘人造天使’？能够作为一个要塞的底牌，它怎么说也至少有接近魔导师级别的战斗力才对。”

苏文沉默了一会，微微摇头:“先放着吧，以后再说也不迟。”

希格露恩仿佛看穿苏文心中所想般，轻笑了起来。

“那么，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