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时景归来

《良时景归来》

第7章 也有爱情深似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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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之后,苏易在姜浩良满意的目光下,把手机关了。

再一次彻彻底底地重色轻友。当然,她和姜浩良之间的温度也急速上升着,每天睁开眼就准备煮咖啡煎火腿烤面包,把姜大爷的胃伺候好了再伺候他去上班;然后无聊地打发了白天的时光后,再等待姜大爷下班回来,手一牵,一起到海边散步。

她的生活,逐渐地从原本的披星戴月简化成送某人上班和等某人下班两件事。而神奇的是,苏易竟一点也不觉得无聊。

只是他们这么愉快这么惬意地生活着,另一边,黎家却也闹得不可开交。

“世轩,世轩……”苏乔云惊慌失措的声音从二楼一路传下来。

“干吗这么大声嚷嚷?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和玉珊一块儿疯,我这几天脑袋都快被你们俩炸晕了。”

“不是,你快看这个!”苏乔云不管黎世轩正一脸不耐烦,拉过他的手就把一张字条塞进去,“你看看,看看玉珊都说了什么!”

他拿过字条一看,上面就是黎玉珊的字迹,一字一顿地写着:爸爸,云姨,我要去找浩良,你们别担心。保重。

“怎么办?浩良那孩子都搬家了,她到哪里去找他?”

而此时,司机也一脸紧张地跑进来说,玉珊小姐下午向他要了车钥匙,开车出去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世轩,玉珊会不会出事?”

黎世轩头痛地揉着太阳穴,看上去却没有苏乔云来得紧张:“别担心,昨晚我已经告诉她浩良现在的住址了。”

“是你?”

“我已经被她吵到不行了,再吵下去,不止她要疯,连我也要被送去精神病院。乔云,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我们就别掺和了。”

“可她上次刺伤小易了啊,你怎么知道这一次还会做出什么事?”

“相信这次不会了,她的情绪昨天看上去稳定了许多。”

“可是……”

“你去打个电话给浩良,让他先有个准备,避免上次的事重演。顺便,让他先想好到时候要怎么把玉珊劝回家。”

可事实上黎玉珊并没有到姜浩良的别墅去。那晚没有,第二晚没有,第三晚,定睿已经期末考完了由姜浩良载着过来别墅,三口人其乐融融地一起吃晚餐,黎玉珊还是没来。

“她应该不会来了吧?没准已经回家了。”苏易问姜浩良。

他没有说话,倒是定睿在一旁很不满地插嘴:“哼,那个坏阿姨最好不要来,来了我就叫管家婆婆赶她出去。太过分了,害苏易受伤住院。不过……”他的小脑袋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原本怨气的眼睛一下子又笑得弯弯的,“还好最后的结果是好的,而且还能搬到这栋房子里住。这栋房子实在是太漂亮啦,我超喜欢的。而且,我还能和爸爸还有苏易同时住到一起。不过苏易,你什么时候才能变成我妈妈呢?”

苏易一口饭刚入口,听到定睿的话后差点喷出来。

“定睿,”姜浩良倒是很开心听到这句话,“你希望苏易变成妈妈吗?”

“当然啦,她比坏阿姨好一万倍!不对,一亿倍!”

苏易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的一脸认真。

可另一个当大人的还陪着他一起认真:“那你要好好想一想,等苏易变成妈妈之后,你到底要怎么称呼她。是继续叫她‘苏易’呢,还是改口叫‘妈妈’?”

“这个我已经想过了。”定睿露出“我很聪明吧”的表情,“我喜欢苏易的名字,又很希望她可以当我妈妈,所以我打算叫她‘苏易妈妈’。”

姜浩良忍不住笑出来,苏易则是一脸无语,瞪着那两个一唱一和配合得有板有眼的大小姜先生。

从定睿回来开始,她简单的生活里增加了一件事,由原本的“伺候姜大爷上班,等姜大爷下班”变成了“伺候姜大爷上班,照顾姜小爷,等姜大爷下班”。

日子当然比前几天更有意思,除去偶尔她和姜大爷想做点“私底下的事”,姜小爷会没头没脑地闯进房外,大部分的时间,她还是很乐意看到姜小爷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里。

“苏易,家里总是这么安静,你会无聊吗?”

“还好吧。”

“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哦,昨晚我听到爸爸给你们公司打电话,帮你多请了一个月的假。”

“不是吧?”她都已经在离职半个多月了,“再请假我还怎么赚钱哪?”

下午三点多,苏易习惯性地看完了股市之后,和定睿一起坐在一楼的大厅话家常。

小朋友有些困惑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要赚钱呢?有爸爸一个人赚就够了啊,他说,他什么都没有,但就是有钱。”

“他这样和你说?”苏易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位说得很认真的小朋友。

说实在的,和定睿待在一起就是这点最有趣。每次她从小朋友口中听到一些可以用“搞笑”啊、“荒谬”啊来形容的事,可再看看小朋友的表情,其实,人家是讲正经的呢,才不是什么搞笑加荒谬!

苏易搂着定睿的小肩膀,正努力地调节面部表情想配合他的语气,正在这时,门铃响了。

“是爸爸回来了?”

“你爸爸才没那么早回来。”

老管家在听到门铃后走出大厅,片刻之后一声不吭地回来,身后多了个人。

苏易抬起头,原想看看是谁,可眼前的人却令她一愣,接着皱起眉头:“你怎么来了?”

大厅里突然间很安静,比以往的任何一刻都要寂静。

定睿被遣上楼,老管家和护士也被叫离大厅,偌大的房间里,此时此刻只有两个人,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对视着。

“小易,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要来打扰你休养。只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玉珊失踪了。从那天说要来这找浩良起,一直到今天都杳无音信,我很担心……小易,她来过这儿了吗?”

来者正是苏乔云,那些苏易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之一,难怪刚才那位善良的老管家唯唯诺诺地把人领进门之后,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没有。”苏易面无表情,泡了一杯茶放到她面前的桌上,“我们都没见过她。”

“也没有打电话过来?”

“没有。”

苏乔云顿了一下,就像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一般,颓然地将脸埋入双手间。

“黎太太,没事的话请恕我先走一步,定睿还在楼上等我。您自便。”说着,她转过身,往楼梯口走去。

身后传来苏乔云疲惫的声音:“你和浩良的孩子相处得这么好,这点,就是玉珊无法做到的。”

她的嘴角扬出一抹讽刺的弧度:“您不也和黎先生的女儿相处得很好?这点,想必也是绝大多数女人都无法做到的。”

“小易,能不能不要这样每句话都带刺,妈妈真的很累。”

“累?黎太太,我这在床上养伤养了大半个月的人都不累,请问您在累什么?不过也是,一边要照顾黎先生,一边要照顾那个随时会亮出水果刀的黎千金,的确也是蛮累的。”

“小易,你……你就不能原谅她吗?玉珊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不是故意的?”这下,她顿下脚步,转过身来,就像听到了什么荒谬的大笑话一般,“你让我原谅她?我在医院里躺了大半个月,高贵的黎太太,你来到我这儿开口第一句话就让我原谅她?”

这句话如果是在姜浩良口中说出,如果是在任何一个旁观者口中说出,她都可以接受,甚至苏易自己也都不愿意念念不忘。但,她是她妈妈。

一个做母亲的,一而再再而三在自己的女儿面前维护别人?不,不,苏易,你怎么又忘了呢,她早就不是你妈妈了,人家是“黎太太”,是黎千金的后妈!人家和你苏易一点关系也没有。

“黎太太,如果这一刀就是我和姜浩在一起需要付出的代价,那么,我认了,我无话可说,我也不会去责怪任何人。现在,你可以走了吗?”

“不是的,小易,你听我说!”苏乔云急急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急急地向她走过来,急急地伸出手想抓住她的,但手一伸到空气中,还是突兀地打住了,“小易,其实玉珊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黎太太,请问你一直在这叫‘她不是故意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易,你还记得我们刚到黎家的那一阵子吗?有一回玉珊突然昏倒了,你爸爸不在家,我只好陪她去医院。那时我才知道原来她身体上什么毛病都没有,可是她的心理,她从小到大一直在受创,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的是,她有歇斯底里症,在受到刺激时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而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都是因为我,其实那十八年里,我和你爸爸一直有联系,背着玉珊的妈妈和他来往。玉珊就是有一次撞破我们的约会才会变成这样的。小易,你知道吗?我是愧疚啊,是我害她变成了今天这样子,我每次看到她我都好内疚。可是,你怎么会以为我偏袒她而不爱你呢?小易,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呢?”

她悲哀又焦虑地看着她,那只晾在空气中的手无法自制地颤抖着,看着苏易在听到这一席话后,突然呆滞的神情。

“小易……”她的手终于还是颤颤巍巍地伸出去,握住她的,“你一直责怪我为什么那一天没有阻止你爸爸,眼睁睁看着他把你赶出来。可是,你要叫我怎么阻止呢?你犯了那样的错,而且是和你爸爸的朋友,我要怎么阻止他?其实这么久以来我也想找你,可是一直没有办法……”

“够了!”突然,苏易一把挥开她的手,“你想找我?

你一直想找我?”她像听到了天方夜谭,明知是毫无说服力的,可是眼前的这个女人还在说着,“如果你想找我,怎么可能会找不到?七年前可以去学校,七年后去我的住址。我的住址你知道吧?我把那两张银行卡放到你家门口按门铃让人来拿,上面写着你苏乔云的名字。你想告诉我你没收到?

你想告诉我就像你整天在看的连续剧的狗血剧情那样,一不小心那封信落入别人手里,于是黎太太您连私生女的具体情况都不知道?需要千里迢迢满世界地去寻女?够了!”她以为这是连续剧吗?真是可笑!

苏乔云双眼盛满泪水,看到苏易满目的愤愤,她想伸出手去,再一次握住那双也在颤抖的手,可是她的手还是在半空中停住了——这段距离,七年后她已太难以逾越。

“小易,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我真的很想去找你,真的,有哪个妈妈会不想念自己的女儿会不爱自己的女儿?

可是我一直没有机会啊!我好几次试图劝你爸爸,七年来不断地劝他,尤其在接到你的信时,我多开心你能自力,可你爸爸的态度太强硬了,他一直很生气,到现在提起这些事仍然生气,我真的没办法,我也很努力,可是我每一次的提议都被驳回,小易,妈妈……妈妈……”

“够了!”苏易暴戾地打断她——她不想再听了,听这些有什么用?她爸爸很生气?该死的他当然要生气!“他为什么这么生气?为什么生气你知道吗?你一定不知道吧?

好,让我来告诉你——就让我这个该死的私生女来告诉你,你那伟大又可以让你依仗给尽你荣华富贵的丈夫,你的黎世轩大总裁,为什么会那么生气?那是因为他心虚!他为什么要把我赶出来?因为他拿我去威胁姜宇!他把自己在姜氏的股权变卖,为了压住内情保住声誉,他拿我来威胁姜宇,又不敢让我知道实情,不敢让其他人知道实情,所以想尽早让这个该死的私生女滚出他的视线!你明白了吗黎太太?!你丈夫告诉姜宇他可以‘私下解决’这个姜氏第三者,而私下解决的最好方法,当然是让她永远消失,黎太太你明白了没有?听明白了没有?”

苏乔云瞪大眼,满脸的泪水满脸的错愕满脸的不敢置信,这一秒——全部定住。

然后,她的双腿一软,跌入身后的沙发里。

“你……你……”她听到了什么?她听的是什么?

“小易,你……你……”苏乔云瞪大眼,许久许久,终于像反应过来,可满脑的纷乱终于还是理不出一句话,“你说……你说……”

“黎太太,你明白了吗?”她看着这张不敢置信的脸,欣赏着这个女人二十几年来坚持的信仰陡然崩溃的这一秒,那种仓皇那种无力那种不敢置信,她欣赏着,浑身发抖地欣赏着——欣赏着这个无数次在梦境中出现过的真相揭示的场景,可是这个场景,比每一次的梦境都要冰冷。

哈,冰冷,是的,冰冷。可,这就是真相。

“小易……”苏乔云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无力地看着苏易逐渐扭曲的脸。

“黎玉珊本性不坏,她受伤,她可怜,她的未婚夫被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抢了——是,是,黎千金真是可悲可泣真是命途多舛,她那不要脸的姐姐怎么能不要脸到这种程度?是啊,我苏易就是不要脸。我这么不要脸,该死的你们要脸的黎家上下怎么还能一次次利用我这个不要脸的人得到好处,利用我保留黎氏至今的社会地位?是,你们都是好人,去吧,去当你们那要脸的好人吧。被全世界唾弃人就应该是我!我还有什么话好说呢?黎太太,我还能说什么呢,嗯?”她微俯下身,几乎是姿态张狂地看着这个失魂落魄,跌入沙发再也无力爬起来的女人,终于还是笑了。

苏易笑了,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地笑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不好笑吗?

是,的确好笑。

“黎太太……”

“不,不!小易……”突然,苏乔云失神的双眼又找回焦距,就在再次听到这句“黎太太”时,她的视线终于重新投到苏易脸上,“不要叫我‘黎太太’,不要恨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这一切!”

她张大口无力地看着她,像想挽回什么一样,怜惜,不舍,愤恨,痛……所有所有的感情一时间千军万马全部涌上心头——“小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受了这样的委屈!我一直不知道!小易……小易……”苏乔云用力地想撑起自己的身体站起来抱住她,不能抱住哪怕是抓住也好,“小易,我不知道,天哪,我竟然不知道!”

“是吗?”可是,苏易还是后退了,仅退一步,却让苏乔云无法抓住一分一毫。

她的脸满是不相信,一丝信任感都呈现不出来:“你不知道?是,只是,你知道了又能怎样呢?”

她的语气很轻,完全不同于刚才张狂的姿态,这一下苏易说得很轻,就在她的“黎太太”面前轻喃着:“知道了,难道你就能放弃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这可是您十八年来翘首以盼做梦都想得到的‘黎太太’头衔呀!黎太太,您能想象失去它是什么样子的吗?说实话,就算您敢想象,我也不敢指望您能有这么高尚的现实情操。”

她微笑着轻声地说,话语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苏乔云的耳朵里。

这么高尚的情操——她冷笑——黎太太就算是拥有,也没有足够的勇气去匹配呀。

谁能说不是呢?七年来,一个字都不知道,谁能相信呢?真的完全不知道吗?还是,根本就不敢、不想去触及那么隐秘那么可怕的真相?不敢去否认当时站到黎世轩旁边的必要性?

嗬,没有勇气,原来也是好的。是啊,如果可以没勇气,谁又想鼓起勇气,挺身而出当炮灰?所有女人都有足够的理由说自己没有勇气,她们是女人嘛,不是吗?

所以,七年后才这么震惊这么不敢置信地得知这样的内幕,是多么合适啊。七年前可以理由十足地遗弃她,七年后还可以满脸震惊地说“啊我不知道!天哪这就是真相”用以画下完美的句号,多完美啊。四年前她把那封写有地址的信寄给黎太太时,怎么就想不到呢?

她笑了,还是笑了,看着苏乔云一脸的呆若木鸡,还有一丝被戳穿时的狼狈。

可是,她已经不想再说,什么都不想说了。

说什么都是无意义的。

“黎太太,请回吧,”她笑得很淡,也很讽刺,“关于您的建议,我是绝对不会考虑的。我和浩良一定会恩爱偕老,子孙满堂。我没有爸爸没有妈妈,不过,我和浩良的孩子,还有定睿,一定会得到双倍的父爱母爱。黎太太,这一定是我们唯一的结局。”

苏易打开别墅大门,想送客。

谁知门一打开,姜浩良就出现在两人面前。

“浩良……”看到不在预期内的人,苏乔云一愣。

可是姜浩良面无表情,完全没有面对长辈时应有的尊敬:“黎伯母,请回吧。小易不想看到的人,我也不会想见。”

淡淡的一句话,点明他已将方才的纷争尽收耳内。

苏易无言地看着他。

感受到她的目光,话音甫落,姜浩良也把目光转到她身上。

一时间,苏乔云成了透明,他怜惜地看着她——就像正万分悔恨自己为什么不在七年前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他伸出手去,大而厚实的手掌一整个地包住她冰凉的纤手。

这只手,竟然还在控制不住地发抖——姜浩良更紧地握住。

“浩良……”苏乔云怔怔地看着他们。

看了那么久,就像想再三确认什么。可最后,终于还是无果,沉默地转身。

这一刻,积蓄了太久的泪水终于从苏易的眼眶里滚落。

“这就是我妈妈。”她看着他,这是这一天最后的一句话。

他的薄唇掀了掀,想说什么,最后,终于也只是伸出厚实的双臂,紧紧地,紧紧地,把她拥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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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他的双臂一直圈着她。在静谧的大厅里,在柔软的双人床上,在橘红色的床前灯光下,他将她的身子一整个锁在自己怀中,那么紧,就像要弥补那些荒凉的年月,他没来得及陪伴左右的缺憾。

“苏易,爸爸说你今天心情不好,我打算陪你去吃哈根达斯,吃完后你再陪我去吃麦当劳,然后我再陪你去做头发好不好?”

“好。”

“那我今天不午睡了可以吗?我们现在就去好不好?”

“好。”

几分钟后,车子沿着从海边到市中心唯一的路行驶着,冬天的阳光暖暖的,很温柔,苏易降下车窗,让定睿舒服地伸出手去。

突然,车子在某个拐弯处停下,同时定睿的尖叫声也响起:“苏易苏易,那边有个人!”

一个女人倒在前方的路边,长长的头发盖住脸,看上去已经昏迷。

“你乖乖待在车上,我下去看看。”

“我不能下去吗?”

“不能,老实待着。”

定睿委屈地坐在原位,看着苏易打开车门往倒在路上的女人那边小跑过去,推了推她。

女人没有回应,苏易再推了推,还是没有回应。苏易只好拨开她的头发,然后定睿看到她的动作突然顿住。

紧接着,他听到苏易的叫声:“定睿,快下来帮我!”

“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发现她时就是这样子。”她站在黎玉珊房间外的走廊里,一干人等全部对着她,千言万语尚未问出口,苏易已先回答。

苏乔云的脸还是惨白的,这种惨白从管家听到门铃声出去开门,接着慌慌张张地叫人出去把黎玉珊抬进来,当苏乔云看到黎玉珊衣不遮体而且已经昏死过去,她脸上的慌乱和惨白就一直维持到现在。

“你看到她的时候,她的衣服就是那样?”黎世轩的眉头也锁得死紧。

“是的。”

“怎么会这样?”这下问话的又是苏乔云。

“我不知道,这个你们得去问医生。”说着,她拉起定睿,“我们走吧,你不是要吃哈根达斯吗?”

一大一小的身影往楼梯口走去。正当他们抵达楼梯口,突然房里传来一阵尖锐的叫声——“不要……不要!不要抱我……钱给你……钱给你……放开我!”

走廊的温度陡然下降,一道道吸气声在身后响起,就像之前某种假想的最坏可能性突然被证实——苏易也停下了脚步。

“玉珊!玉珊!”身后的脚步纷纷往房间里移去。

“玉珊!”

“不要……不要抱我!不要抱我!”

“玉珊,是云姨,没事了……没事了,你已经回家了……”

“不要……不要……求求你!”

“玉珊,你已经回家了!”

绝望的哭泣声惊天动地地响彻云霄:“好可怕,真的好可怕!我只是想去找浩良,为什么那片海那么大,怎么也找不到他的家?最后……最后还让我遇上那些人……云姨,怎么办?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哭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不断地颤抖着,太过明显的害怕暗示着当事人刚经历了怎样的浩劫。

“苏易,坏阿姨怎么了吗?”定睿的声音弱弱的,就像也感受到了那场浩劫。

苏易突然间全身无力。

他们最终还是没有去吃哈根达斯,也没有去做头发,苏易突然间浑身使不上力,拉着定睿就回了家。

当她的车开到黎玉珊昏倒的那个路边,她的手甚至是颤抖的,加大马力把车开到最高速,想用最快的速度回家,在最温馨最宁静的环境里告诉定睿什么都没发生,坏阿姨没事,明天就会精神起来。

可苏乔云的电话打过来了。

她接过,什么也没说,就听着苏乔云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疲惫地传过来:“小易,我什么也不多说了,过去的那一切,我知道,都是我们该死,死一百次也补偿不了你。可是就这最后一次,你能不能劝劝浩良那孩子,让他来看一下玉珊。哪怕只是看一眼也好,你下午也听到了,我真的很怕……很怕她会活不下去。”

姜浩良一如往日,在傍晚的时候回到别墅。

苏易已经做好了晚饭等他。定睿一看到爸爸回来了,立即跑到门边迎接:“爸爸爸爸,我告诉你,今天发生了一件超恐怖的事……”

等姜浩良走到饭桌上,他的脸已经由甫进门时的平静转为阴霾。

苏易坐在桌旁,看着他一路也看着自己,看着他脸部表情的变化。终于到了桌边,他问她:“小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黎玉珊来海边找你,一直找不到。最后,她被人强暴了。”

姜浩良的脸上一阵错愕,就和下午黎家那群人在听到姜玉珊的尖叫时一样,刚刚定睿所讲的在他脑海中形成的猜想,突然间变成事实。

“怎么会这样?”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我和定睿在那条小路边发现了她,然后就送她回去了。这一带的确比较偏僻,浩良,这应该是……意外。”

姜浩良的双眉深深地拢起,站在桌旁许久也顾不上坐下。

“我看,你还是过去看看她吧。”

“什么?”苏易突然发出的声音让姜浩良错愕,他顿时看向她,那表情仿佛在问她是不是吃错药,“小易,你说什么?”

她竟然让他去黎家?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不管意味着什么,我只知道黎玉珊现在受伤了,而她受伤的原因,就是你和我。”

“你想得太简单了。我们好不容易才和那边断了关系,这下再过去,之前所有的努力很可能前功尽弃。”

好不容易从市区搬到这里,好不容易把那些焦头烂额的商务关系稍稍处理妥当,现在再过去,不是等于自投罗网吗?

虽然,他并不应该用“自投罗网”这个词来解释这种情况。可凭他对黎世轩,对黎玉珊,对黎家上上下下那种氛围的理解,这一趟过去,他们是不会让他再轻易回来的。

“小易,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告诉你,我不会再过去。”

“可黎太太说黎玉珊可能活不下去。”

“那么你呢?你之前受了那一刀,那边怎么没人和我说你可能活不下去?”他握住她的手,想起当小易被黎玉珊那女人一刀刺下去时,汹涌的鲜血从她肩上喷出,那一刻的触目惊心。

而那时随着大众一起将她送到医院的苏乔云,在小易被推入手术室的那一刻竟然还能恬不知耻地对他说:“浩良,玉珊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你帮我劝劝小易,让她不要报警,不要宣扬,我保证,保证玉珊再也不会去纠缠你们。”

那一刻他带着多么大的怒气和恨意,可是就为了她最后那句话,那句“保证再也不会纠缠你们”,硬生生地把所有想将黎玉珊碎尸万段的冲动压下去,希望从此以后他和苏易能过平静的日子,能不再受打扰不再和黎家有任何联系。

而现在,这个女人竟然叫他再回头去看黎玉珊?

不可能。

“小易,我是不会去的。”

“但事情始终是我们引起……”

“那是意外。”

“但如果没有我,就不会有这种意外不是吗?”

“苏易!”姜浩良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握着纤手的大手加重了力道,那张脸在此刻严肃得几乎吓人,“你到底在想什么?我告诉你,这是意外,意外,不关你的事!”

“难道连她到海边来找你也是意外吗?”

“够了,话题到此结束,现在开饭,我饿了。”姜浩良招来管家,放开她的手。

一道红印触目惊心地印在雪白的手腕上,随着姜浩良大手的抽离,红印也一点一点地淡下去。

她的视线游离在红印和他的脸之间:“浩良,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第一次到黎家发生的事?”

他的下巴绷紧,没有回答。

“我还记得很久以前当我第一次到黎家,当时我被巨大的幸福冲昏了头脑,以为这就是全世界最美好的一刻。可是当我在管家的带领下上了二楼,就在我要踏入黎世轩为我准备好的房间的那一刻,我看到有一双落寞不甘的眼睛从隔壁房间瞪着我,那时候她还那么小,十六七岁的样子,可是她眼里的恨意,比任何一个成年人还要可怕。”

“小易……”

“你听我说,后来,我爱上姜宇——是的,浩良,就是你叔叔姜宇——那一天我们在他的办公室里,他只是握着我的手,很认真很珍惜地和我说话,带着谁都无法忽视的忧郁。他就是那么一个忧郁的人,你也知道的吧?但是那一刻沈绍荷,也就是你婶婶,她突然推开门闯进来,身后就是黎玉珊。你不知道那一刻她眼里有多么可怕的痛楚,那么深刻,深刻得就和那时黎玉珊眼里焕发出来的快意一样。

“沈绍荷有多恨我你应该最清楚。那时候我想我做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做,我认回我的爸爸难道不对吗?我爱上一个吸引我的男人难道错了吗?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破坏谁,就算我爱姜宇,我也只想要一直保持最初始的样子,我只想留在他身边,当他需要我的时候我能为他煮一杯咖啡,陪他熬夜加班。我觉得他们都太可笑了,我到底招谁惹谁了?我什么都没做,她还是她的黎家千金,她还是那位高贵的姜太太,我那时候多么不甘心自己要承受那样的后果,可是今天我突然发现,这世界上不是你去招谁惹谁,而是很多事就是那么客观,有人就是因你而死。”

她隔着一张餐桌的距离注视着他,双眼清澈而坚定:

“你去看看她吧,去吧,我会在这里,照顾定睿,等你。”

这一晚,姜浩良在吃完晚饭后就离开了。苏易一直坐在那里,看管家在晚饭结束后收拾桌椅,她起身,到厨房里煮了一壶咖啡。

这一晚,定睿一直陪着她,两个人在底楼的餐桌前相挨着坐着,她破天荒地在他的小牛奶杯里加入四分之一的咖啡,于是两人一起睁着眼一直到天明。

可是直到天已经大亮,姜浩良仍旧没有回来。

“苏易,爸爸是去坏阿姨那里吗?”

“是的。”

“为什么?他不是说再也不想见到她了吗?”

她低下头,很苦涩地笑着,半晌后才告诉他:“定睿,大人的世界经常说话不算话,因为这个世界的变化就是不像话。”

定睿似懂非懂。他手中的咖啡牛奶已经快变成冰的了,可爸爸还是没有回来,他怔怔地看着那些褐色的**,很久后才又问:“坏阿姨的伤是不是被浚伟叔叔打的?”

“浚伟叔叔?”

“是啊,他上次在病房里不是说要教训坏阿姨吗?”

某种可能性突然闪过她脑海,经定睿一提醒,苏易才想起那阵子在医院里,于浚伟一次次信誓旦旦的威胁。

于是几乎想都不再想,苏易拿起手机就给于浚伟打过去。

结果,她被于浚伟狠骂了一顿:“你有病啊?你说我是那种人吗?要教训也光明正大去教训,犯得着用这种招数吗?再说了,你都下了旨了,谁还敢去惹那小贱人?”

于浚伟的心情听上去也好不到哪里去,苏易被骂得唯唯诺诺,在这头不吭声地让他骂了半天,才说:“那没事我挂电话了。”

“等一下,”于浚伟又说,这下子,他的声音突然间犹豫了起来,“醋桶,有件事我一直在想要不要告诉你,因为你最近实在是发生太多事了。”

“什么事?”

“你先答应我,”于浚伟的声音听上去很严肃,“平静点,听完之后一定要冷静。”

“到底什么事?”

“Vivian住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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