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晚萧虽然与空妙子并未有过过多的接触，可也能从他看终麟凤那悲伤怜惜的眼神中瞧出他的意思。

“为何？这可是他的儿子。”叶晚萧不解，都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能眼睁睁瞧着自己儿子没命的父亲，叶晚萧还是第一次瞧见。

空妙子好像早就知道这部的结果，但又对这种结果很是无奈，“这其中的事情你不懂，你也不需要知道。将他带回去，好生安葬吧！”

“安葬？”瞧着那稚嫩惨白的面孔，叶晚萧怒了，“他还没死，不需要安葬！”

说完，她将终麟凤交给了空妙子，冒着细雨走到竹屋的前面高声对里面的终乌喊着，“终乌，终麟凤现在危在旦夕，你为何不让空妙子给他医治？”

她的一声喊叫，惊气了许多躲雨的鸟，带落了更多的雨水。可随后便又回到了期初的安静。

叶晚萧继续喊着，“终乌，他是你的儿子，就算他做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也是你的儿子！”

竹屋里依旧寂静的像是无人居住一般。

“终乌，你看他出生，你瞧他长大，难道现在就要看他一命呜呼吗？难道你的心是铁做的？”

“他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难道你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在厨房天天受人欺负，天天挨打，食不果腹，寝不安稳，那时候你这个做父亲的去哪里了？眼瞧着你儿子被人欺负致死，你怎么配做他父亲？你怎么能让你这一山寨的人信服？”

“终乌，你就不配做这总寨的老大！”

“……”

渐渐停下来的雨，这时又下大了。

豆大的雨水打落在竹子上，敲响出一首清脆悲戚的乐章。

叶晚萧全身湿淋淋的，头发紧贴着，狼狈的已经没有了女捕快的威风。她像是一只坚毅的鹰，即使现在所做的都是徒劳，可是她还是要坚持。

毕竟，那是一条鲜活而年轻的生命。

叶晚萧站在雨中，不知道喊了多久，声音都变得沙哑了，她还是不肯放弃。

身后的空妙子将这一切都瞧在了眼里，她不是她，却又很像她。

她的容貌，她的声音，都与她相反。

可她没有她的这份勇气与坚毅，若是能同叶晚萧这边，她也不会被人欺凌，最终惨死。

雨水悄悄落在空妙子的眼眶中，晶莹又模糊，若是能再见到她，哪怕是个背影，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哪怕付上任何代价。

忽然，空妙子跑上竹屋前，狠狠地拍着门，高声喊着，“老大，麟凤快不行了，您就让我治治他吧。老大，您不是无情无义的人，为何对您的儿子这般的无情？您不能为他生母的过错来惩罚您自己。”

两人高亢的声音在山谷中久久不散，震耳欲聋的好像要将这方天给捅破一般。

屋内的终乌被吵得实在睡不着，一只手托着下巴，拿着剪子调着蜡烛的灯芯。

一直默不作声的蒙面女子，实在是无法忽视屋外那一声声的哀求，最后还是开口对终乌柔声说道:“主人，终麟凤的生母虽然不耻，可祸不及孩子。再者，女人死之前没有说孩子不是您的。”

“小陌，你明白那种吃了苍蝇的恶心吗？”终乌声音依旧慵懒。

小陌不是很明白他，轻轻的摇摇头。

终乌叹了一口气，“你没有吃过苍蝇，所以这辈子不会明白吃苍蝇的那种恶心。”

他轻轻的一剪子，将灯芯剪断。灯芯上的火苗依旧燃烧，但将火苗扔到茶水中，瞬间只剩下一缕青烟。

终乌站起身子，用小指挠了挠耳朵，无奈的转身上床躺下，慵懒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让他们进来吧，我还要睡觉的。”

小陌并没有多大的反应，淡然的应了一声后，缓缓的走了出去。

竹屋的门缓缓打开，小陌没有任何表情的缓步走了出来。

叶晚萧与空妙子都静了下来，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紧盯着她的唇，生怕说出让人更加绝望的话。

“主人说，让你们进来医治。”

叶晚萧与空妙子两人喜出望外，相对而笑，赶紧将终麟凤抬进了屋内。

小陌给他们找了一间空房，让他们自行随意。

空妙子安顿好终麟凤后，立刻给他把脉。随后从袖中拿出一个针卷，展开后大大小小粗细不一的银针引入眼帘。

叶晚萧看到这里，心中依然明了。

毕竟还是山寨，难免的打打杀杀，总是有受伤的。就算不是如此，人吃五谷杂粮，总会有生病的，而山上到山下路途遥远，一去一回遇到急诊的基本就没命了。

于是总寨中就得有个会医术的。

论到空妙子是最适合不过的，一方面是他称为神童总是有过人之处，二是，他一个书生，总是愿意看书钻研的。

这就是为何终乌会选他做四当家的原因之一。

空妙子熟练的为终麟凤扎针，不一会的功夫，他胸腹部扎了好些的银针。

忽然，终麟凤猛地吐了一口血，眼睛缓缓的睁眼，不等着叶晚萧叫他，又昏了过去。

叶晚萧知道，空妙子是将他体内的血逼了出来，如此应该会大好的。

可是在瞧空妙子那难看的神色后，叶晚萧的心又提了起来。

叶晚萧悄声问他，“如何了？”

“麟凤长期食不果腹，脾胃早就受创，而又被人用力击打腹部，导致内脏出血。小生虽已银针止血，又逼出淤血，可总是耽误的时间太长，还是尽人事听天命吧。若是能听过今晚，那他的小命就保住了。可是……哎……”

空妙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叶晚萧也跟着忧愁了起来。他的话没有说完，可叶晚萧已经知道他之后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终麟凤不一定能挺过去。

“今晚我守着，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叶晚萧坐在终麟凤的身边，继续将拧帕子敷在他的额头上。

空妙子虽然之后什么也没有说，可也留在终麟凤的身边照顾他。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竹林中除了轻轻的风撩竹叶的声音，再也没有了。

望着终乌的房间，烛火熄灭后一片的漆黑，只有她在的房间通火明亮，房间里一丝的声音都没有，看来他睡得很是香甜，想到这里叶晚萧气不打一处来。

自己的儿子都不一定能活过今晚，那个当爹的还能睡得着。虎都不食子，他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空妙子从叶晚萧那怒不可遏的眸子中察觉到什么，无奈又心疼的劝说着，“其实老大受伤太深，所以才会如此。”

叶晚萧不同意他的说法，“怎么，他也被人打到内脏出血？”

“不是，是情伤。正所谓，人生若只如初见。想来重来一次老大必定不会招惹她的。”

看着空妙子悲悲戚戚的模样，瞬间引起了叶晚萧的好奇心，“他到底怎么了？”

空妙子望着终乌的房门，所有的话都化成了一声重重的叹息。

屋外风声渐急，屋内寂静一片。

终乌蜷缩在软塌上，面对着空白一片的墙，愣怔怔的出神。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他被人追杀，险些丧命，多亏了她的伯父，他才活了下来。

伯父瞧他也不过六七岁的孩子，于是将她养在身边。

那段时光，是他一生都不会忘记的温存。

读书，习字，骑马，练剑，虽然每天的事情有很多，可总是快乐的存在。

幸福这种东西，有些人总是触碰不及。

明明就在掌心，却像流沙，从指缝中消逝的仿佛从未存在过。

因为他，整个村子被黑衣人烧杀的，彻底成了人间炼狱。

伯父拼着性命将他们两人护送了出来，两个小小只的孩子一路逃避黑衣人的追杀，最终躲到了鱼山。

山匪头子无儿无女，赶巧那天拾回来两个俊俏的孩子。于是视如己出的将他们抚养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