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夫

《鬼夫》

第5章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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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二)

第二天,还在意那个梦的皇子立刻召来了画师,硬就是拉着浑身不自在的他到庭院,要那丹青国手把他的样子画下来,就怕有一天,真的忘了他的模样。

那天,连续阴霾了好久的天空散开了乌云,一抹嫩青色的春光绽放在遥远的天际,在一边玩耍的小元也被这边的热闹吸引,非要加进来,要看画小元,结果:心情很好的五皇子难得不妒忌那小小的孩子,而有了孩子的搅局,他的表情终于不再那么僵硬,才有了那张拈花微笑图。

他和小元,栩栩如生地立于纸上,望着画外的人,笑得温柔快乐,是他们相爱的见证。

可是,这张画为什么会在阿吊手里?

太多的疑问,纷至沓来的回忆让他的情绪忽喜忽怒,抚法控制。

左静言笑得凄厉。

「你认为我应该干什么?一家两口的性命丧于人手,咒符毁尸,甚至还不惜挖坟掘墓,换做是你,你会做什么?」

在乍听到五皇子心魔难除的消息之后,他就一心想上京,想看看那个狠心踢他下水的情人到底是怎么个下场。可是越靠近他所在之地,却又越忐忑不安,更担心自己是不是能狠心到底对他不管不问。

阿吊太过直接且尖锐的质问让他惶惑,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是应该雪上加霜想个法子叫他偿命?还是救他恕他?

他,真的还没想通。。。。。。

叫他偿命,就算不为自己,也为小元,是该让杀人者得到报应,可是。。。。。。心里却总还是放他不下!但,如恕他救他,却又叫自己更看不起自己,看不起自己的懦弱,看不起。。。。。。自己被狠心背叛后仍无法忘情的事实。

为什么在了断生命的同时没能把七情六欲也一同斩断?

之前一直沉默的左静言爆发了,哑声斯笑着,笑得比哭还难看。头发披散,脸色发青,面上覆了一层白色的薄霜,一反他之前一向温文儒雅的形象,厉鬼之形显现,只是眼眶红红,隐带泪光,叫人不知道是生气好还是害怕好,只觉心生下忍。

「不要欺负小元的爹爹!」

就在王小二不明所以,这两个为什么会针锋相对,还快要吵起来的时候,头一个站出来的是小元,他伸开两只胖胳膊,挡在自己爹爹面前,大大的眼警惕地看着阿吊。

「就是就是,就算秀才鬼要去索害死他和小元的人的性命,阿吊你又紧张什么?咱帮鬼不帮人啊!」

王小二也赶紧出来缓和气氛。他们这一吵,小元一发威,葫芦外面都微微颤动,牛青云感应到了不要紧,别的人要注意到这只装着鬼的葫芦,那他们要怎么办?目前牛青云进宫是想捉鬼不是放鬼吧?

听说宫里还有一个很厉害的国师,搞不好开始时放在左静言的尸身上那些个法力很强的咒符、天雷就是他弄的。。。。。。这种时候不要内哄啊!

「我就是想帮他,所以才生气!到现在,他还是什么都不肯对我们说!我们把他当朋友,小元身上有着老鬼的元魄。可是,他却什么都不说,把我们推拒在千里之外。」

他以为他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再加上小元和老鬼的关系,他早将这对父子纳入他阿吊的保护范围内,可是却没想过这个父亲沉默到了让一向纵横鬼界无往不利的美鬼阿吊,都有了踢到铁板的感觉,眼看最后的关头就要到了,他还是闷声不吭,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结果还是他得先去求别人来领他的情,真是有够呕的!

「阿吊、阿吊!他不想说肯定有他的理由嘛,你别逼他。」

王小二拚命拉住撸袖子想干架的阿吊,让他别再这么气愤激动。

阿吊这种鸭霸的性子,自己是习惯了,加上自己从小没读过什么书,死后一是挂着娶老婆,二就是找吃的,并没啥谋略,老酒鬼就更不用说了,根本是畏这个难惹的叔叔如畏虎,所以都听他的没异议,也不敢有异议。

可是左静言看起来不像他们这么没用啊,虽然发呆是管发呆,但偶尔不发呆的时候提出的意见周到又有理,比阿吊想做什么就去做的冲动而言,显然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他也知道这新鬼身上的秘密很多,又把口风守得很紧,连死得这么屈都没找个倾诉的对象,只是默默忍受。。。。。。好啦,他知道他是比较大嘴巴。

说不定只是因为他背后要承受的东西的确不简单,甚至不是普通的能力所能解决的。他不说,只是不想连累到邻里。

王小二可没忘记,因为他刚来的时候所带来的那个天雷咒险些把他们这些个野鬼给收拾了,这好好先生自责了很久。这么善良温文的一个人,不可能是隐藏着什么阴谋想害他们才下说的啦!

「干嘛,你也嫌我鸡婆!?」

没想到王小二居然也敢拦自己,阿吊漂亮的眼睛瞪过去。想造反啊?今天他心情不好,扁饿死鬼一顿正好解气。

「有时候你是蛮鸡婆的啊!」王小二愣愣地解释,「有些东西不是人人都想给别人知道的。比如说我,我原来也不想让你老取笑我娶不到老婆啊,可是你一开始就用读心术知道了我的思想,开始我是不习惯,不过也没什么啦,反正你也没要害我,但有时候还真的觉得你多管闲事耶。」

尤其还是不管当事人意愿这一点上!

不过,阿吊顶多是嘴毒一点,脾气大一点,但鬼元村里所有鬼中能力最强的是他,又呈现这么有保护欲的样子,大家都习惯了嘛!

「。。。。。。」

被他这么一讲,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泄了气,再看看小脸上一副紧张认真的样子在保护自己爹爹的小元,阿吊头一次反省自己的关心对别人来说到底是不是必要的,是负担?还是有帮助的?

突然觉得有点闷闷不乐。

他修得读心术后,基本都是可以听到别人的心声,自认从来做的事都是他们想要的。

却没想过做好事还会被人嫌弃和排斥,他不就是想弥补一下自己生前没做过什么好事,然后又难得在死后反而对这些朋友有了比亲人还亲的感觉,所以可能是多事了一点。

「吊兄,我真的很感谢你,可是。。。。。。我真的不想连累你们。不是说不把你当朋友,就是因为把你当朋友,所以我才更不能害了你和小二。之前的天雷咒,还有老酒鬼的事,我已经很内疚了。可是任何事情都要有一个了结,我希望我尽可能自己处理,不必再麻烦到你们。你是古道热肠没错,如果。。。。。。如果我留着这个情分,到了我自己实在无法处理的那一天,再开口求你帮忙,到时候不会太晚吧?」

涉及皇族,涉及为世所不容的私情,还有。。。。。。让他揪心的,在自己死后那个人所做的一切。

咒符、画像。。。。。。等等,让他认识到了,就算是鬼也有无法匹敌的强大力量。而轩辕凤辰贵为人间皇族,这世间要什么样的人才他没有?要什么样的道法他找不到?累及己身,是自己咎由自取,累及旁人、祸延乡里,则是自己不该了。

看着阿吊突然一敛之前的嚣张,背过身显得落寞的背影,左静言知道他因为小二的话敏感起来,忙温言开导。

说起来,他其实觉得阿吊的性子和凤辰很像,都一样不管他人感受,任性嚣张,傲人一等的人种。不过不同的是,凤辰总是表里不一很别扭的把自己真正的感情掩藏起来,开门动辄「本皇子」如何如何,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来显示他的确是很勉强地屈就;阿吊则是用「看本大爷心情」的态度来处理一切,或者也许是因为做了鬼的缘故,没有这么多顾忌,率性多了。

「。。。。。。」

听到他诚挚的道谢和道歉,背身闷闷地在一旁蹲着的阿吊动了动耳朵。其实他也知道左静言不是把他们当外人啦,只是觉得自己没发现连王小二这种粗神经的人都会有对自己反感的时候,有点吃惊和下不了台而已。

这种时候,能用可爱打败一切的和平使者的地位就显得极其重要了。

「小元,」左静言弯下身对着抱住自己大腿的儿子柔声道:「去跟阿吊叔叔道个歉,亲他一下,就说爹爹以后都不惹他生气啦!」

「好!阿吊叔叔,亲亲、亲亲。。。。。。!」

闻言立刻飞扑而去的小元整个胖身子都挂在阿吊的背上,小脖子伸长了拚命去香阿吊左躲右避不欲转过来正脸瞧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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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弄了一脸口水的阿吊终于忍无可忍,反过身来两手挟着那小鬼的脸颊,看他拚命地嘟高了嘴做小猪唇状,整张肥脸都被挟得变形了还在不屈不挠地拱过来要亲自己一下,实在忍俊不禁。

在他胖脸蛋上香了一下,侧过脸也让那小鬼连亲几下心满意足地被轻薄了去,阿吊彻底消了气,抱着天真烂漫的小鬼头,才要站起来,突然觉得整个空间猛烈一震,差点把他们几个都摔成了滚地葫芦。

「死牛鼻子,搞什么啊!」

还好他把小元抱得紧,跌倒了再爬起来看没啥损伤,他自己倒蹭着了,阿吊想不生气都不行。

很好,那老道今天又皮痒,住着他阿吊大爷的葫芦也敢摔!?

拿这对父子实在没办法的阿吊立刻又找到了恢复力超优,心理承受能力超强的专属出气筒。心里在琢磨着回去后出来是给他闹一晚上鬼哭让他不得安宁呢,还是直接点拿他的脸当地皮踩。

可是在刚刚那一下剧震之后,有一种很奇怪的、阴冷的压迫力从葫芦外的空间向内延伸。虽然那材质奇怪的葫芦皮已经抵挡了大部分这样的气压,但渗透进来的这一丝感觉,已经叫他们觉得不适。

就好像。。。。。。就好像有一种灵魂快要被那股力量生生被撕扯出去本能的害怕。

可是这明明不是皇宫吗?这么多的瑞兽祥禽守护,甚至还有仙灵护佑的皇宫内院,怎么会有这么阴冷的鬼气?

并且这种感觉和一般的怨鬼不同,是那种噬了大量灵后能力已经接近魔鬼的强大。

阿吊第一时间想起在四十年前,他恰好遇上常山那个千年老妖出土时的感觉,那只靠噬灵逐渐练强大的腐尸,以那种带着绝然阴冷气息的阴气为媒介,对他这种体质阴寒的鬼产生强大的吸力,要不是他当时见机逃得快,现在的阿吊也不过是被老妖吞噬下的众多鬼灵中的一个,为其所役,为其所使--那也许是比死后再死更可怕的阿鼻地狱!也正是从那时开始,他开始勤修茅山术,以阴元之体人道,才成了今天略有法力的鬼。

「可是,为什么宫里会有这种东西?」

等那股几乎快把他的元魄都吸引过去的阴气过去后,法力更差的王小二才能勉强说出话来。幸好左静言和小元一个身上带着那奇怪的琥珀珠子,一个已经是中妖,这对鬼来说是像吸引扑火飞蛾的一样有着致命吸引力与伤害的阴气,对他们来说倒是没什么影响。

阿吊和王小二很自然地偏过头看俨然已经成了数据库的左静言--这先生的学问好,博古通今,好像什么东西都知道一点,就是书呆子气重。

「八年前皇叔争权,宫里曾经发生过大乱,死伤无数,而且深宫内院,本来就是怨气堪重的地方,或者只是活人的怨恨而已?」

他新死不久,又有灵物护体,是感觉不到阿吊和王小二所说的那种阴冷之气,也只能从权这样推测了。

从来没听说过鬼物可在宫内安然避过瑞灵星宫之眼,或者只是怨气过重了一点吧?

左静言也无法断言。

「可能是吧。。。。。。」

说也奇怪,那一阵子阴气一下子就过去了,如果真有噬灵的恶鬼,身上的阴寒之气是几里外部嗅得到的,不可能这么快被掩盖。

阿吊再仔细辨认了一下,又感觉不到了,只能把这个疑惑放在心里:心想回去后再找牛鼻子问清楚他自己在宫里见过哪些人,有什么特别奇怪的。

不过牛鼻子有天眼,如果真的鬼物,他应该能一眼看出来才对,因为他那天眼得天独厚,不是要用修行练出来的,而是仙力所造,和一般修道才修出开天眼,并且每开一次动辄就要修身养气一段时间的伤损不同。

只是不知道那些练得法力无比高强的能人们,见到这个除了用天眼就像用自己眼睛一样,其余要能靠法宝撑着,否则就根本是个只会吹牛的神棍,又是什么想法?

唉,做人果然还是胡涂些好!如果太过偏执,非要去追究那美丽表相下的真相。。。。。。或者那背后的真实会叫一堆人想去集体撞墙自杀。

葫芦内外,两个天地。

当左静言、阿吊等因为险象环生的气场而不适的时候,在外面的牛青云正一跤跌到云里,目不暇接感受这人间最顶极的富贵繁华地。

瞧这层层迭迭的亭台楼榭--那叫一个富丽堂皇!

瞧这精致华丽的器皿摆设--那叫一个璀灿夺目!

就连这宫里的人们,都男的英俊,女的秀丽,不男不女的也堪称清秀端整,一个个神仙似的,穿的衣裳也像是天上云霞裁来,甚至连廊间檐下的猫狗飞雀,都这般玲珑可爱。

叫他住在这美轮美奂的美人窝里,他一定能快活地咧着嘴笑着活到一百岁,然后再祈求能活一百个一百岁!

而牛青云氅下两大弟子,清楚正在把触目所及的金银制品等物换算成等价市场币值。。。。。。飞快算出的粗略结果差点让他心脏不负重荷地爆掉;明白早巳被小宫女手中的糕点收买,正嘴很甜人很乖地为自己想办法去谋一份很有前途的杂役职业,但听到清楚终于从闪闪发光的金子包围中清醒过来后的威胁,说是做这里的杂役要割小鸡鸡后,害怕地捂牢了**作罢。

「太后驾到--」

悠长的宣报声后,片刻后廊外响起轻巧但急促的脚步。瞬间,本来还因为有了来客而有点热闹繁忙的屋子立刻安静下来了,连一根针掉地上的声音都听得到的安静,众宫人都屏息伏拜间,仍是一身素裳的太后一步迈入,眼睛便掠过众人去寻找那一身道袍的能人异士。以她太后之尊,竟然亲自接见这乡野之士,可见她对自己小儿子的事情有多么忧心。

「这位。。。。。。天师,免礼!」

「禀太后,牛天师姓牛,名青云,青即是老子出关骑青牛的青,云便是凌云可期的云。」眼见得太后急急而来,却还不知道自己举荐这人的名字,习侍郎赶紧回禀。

「牛天师,哀家听说你的本领高强,在北岳之地便以制服作乱的千年鱼妖而闻名遐迩,今日一到习卿家家中,便看出他有小人作祟,轻轻一语便消灾解厄,这等道行,小儿盼得你来,当是福音。」

上下先打量了一眼,见这天师实在其貌不扬,甚至以她看惯了都在水平之上的人的感觉来说,乍一见之下险些要诧异他的奇丑,可是现在小儿子的情况实在拖不得,病急乱投医,或者丑到这种份上,也不是普通人能长出来的一种异能罢!

太后把自己的疑虑按下,先说好打场面的话,不过在来时她心下也有了计较:这习侍郎在朝中一向是个八面玲珑的圆滑人物,墙头草、两边倒,出了什么错来鱼也似的滑溜开,谁都拿他不住。此次肯以性命担保,这能人当是真正的当世高人--也许,小凤辰的性命,就悬于他手了!

「太后娘娘赞谬!贫道师从茅山老祖,承业紫云先师,平日里只不过习得一些相星占卦、扶乩问神之术,不敢说高深。但修道之人以天下道为本务,替人看相解厄却是份所应为。即是太后烦忧,事不宜迟,可否先让贫道见见五皇子,看看他身边是否有邪物缠附。」

听得他的事迹竟然连深居宫中的太后都有所耳闻,牛青云这下尾巴快翘上天去了。却原来是这习侍郎怕自己找来的天师名头不够响亮,自是把他之前的事迹写在奏章上加以润色,直说得天花乱坠,天上才有,地上绝无了。

不过在一片颂歌中也还记得正事,他得先用天眼看看缠着五皇子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然后才好定如何驱除--是个只想找替身的,他天眼看得到跟人家有商有量,求他放过五皇子便罢;是个顽劣的,哼哼,等他道爷回去研究过术法书,摆下天门阵祭起法器强行驱除。。。。。。最最最不济,把那东西收到葫芦里去,让阿吊他们解决就是了!

牛青云全身轻飘飘地在幻想自己以后就能住在这美轮美奂的皇宫,美人们见到都叫他一声「牛天师」,啊啊,多么美好的未来!

「牛天师,请随哀家来。」

见他这么迫不及待,太后也不再多说废话。心道这道士虽然看起来奇丑,不过还真如他自己所说的古道热肠,竟是比自己还急着去为儿子消灾解难:心下欢喜,也不再多言,直接起身把他往布置成佛堂的寝宫引。

绕过扬着玉色纱缦的隔屏,里面汉白玉彻就的地面显得庄严圣洁,小小但精致的佛龛上敬的是玉观音,蒲团旁边一张软榻上,有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年躺在那云絮堆也似的被褥上,披散的发从枕上流泄而下,拖到了地上,小脸在一弯流水般的发中,似一团软玉般明净,清俊得太过秀气的五官,淡到几不见血色的唇紧抿,眼窝有着浓重的黑影,双眼微睁着,可是却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这么多人进来,他动也不动,神情呆滞得只比死人多一口气。

「五皇子今天好些了没有?」

坐到榻边接过旁边一小宫女手中的玉碗,太后怜爱地用丝巾拭去他嘴角流下的涎液,也只有在帝王家才可如此,千年人麦熬的汤汁不计工本地做出来,吊着保命,每隔一个时辰就有一个宫人端着新熬出来的蓼汤喂五皇子进食,这样的强迫性喂食,一天也不知道他多少有喝进了几滴,倒是浪费了绝大部分。

「今天奴婢帮五皇子净过身,翻身五次,巳时略有些发热,换过一次衣服。」

不敢直接回答看上去就和平常没什么区别的五皇子到底好或是不好,太后身边最信得过的贴身宫女只敢把皇子今日情形告之。

「道长,您看。。。。。。」

唉,这样下去怎么好?她心肝宝贝的辰儿,活泼调皮的皇儿,整个人就这样痴痴傻傻,问他什么也不说也还罢了,就怕他疯起来又想去投湖。。。。。。一个不慎真的弄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话,情何以堪啊!

太后抬眼看向已经朝这边瞧傻了的牛青云,已经没有心情去见怪他乡野之人不懂规炬了。

「禀太后,依贫道看,五皇子身周并无邪物缠附。」

先是被那少年过分端丽的面容慑到,这一忽儿才回过神来的牛青云仔细地、上上下下地看清楚了,犹豫了半晌,一咬牙,还是说了实话。

他这话一说出口,人人睑上变色,把他夸得飞上天的习侍郎更是差点没一个屁股墩子坐地上了。倒是随太后而来一直没说话的国师宣了一声佛号,不知怎么,脸色反而缓和下来,向太后一礼进言道:「太后,此道友果然高明!」

国师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是一向严肃,甚少夸人,他又深得太后信任,这一开口,竟然承认了什么也看不出来的牛青云的能力,所有人虽然都有些将信将疑,但既然亲眼见证过神通的国师都开口了,那就一定是没错的。

「那他为何昏溃至今!」

太后凤目一扫,无比锐利的视线直盯着给了她希望又复让她失望的牛青云,散发出骇人的气势,已全然不像适才那个因为爱子而情伤悲恸的慈母,现在的她,是一头母狮、为了护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因为一时口误而被立毙阶前的惨案在这华美却又威慑逼人的皇宫发生,也不过等闲事尔。

「这。。。。。。请太后先息怒,让贫道给他看一看面相,批一批流年。」

道学中,最基础也最深奥的并非术法,而是批相算卦。

当年伏羲六十四卦得以流传,就是道家老祖的继承和发展。其后再衍生出来的扶乩问卜、捉鬼降妖倒是其次。不过因为后两者有立见成效的功用,所以在一般愚夫愚妇心目中,这两样才是最高明的。

牛青云心下战兢--冤啊,青天在上!他都已经做好三种打算以显示牛天师除魔卫道的高深了,可是却万万没有想过,这五皇子病得不明不白,而且他幻想中的假想敌居然不存在啊啊啊!

唉,又不敢说谎,天眼之下,他是看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传说中因为被五皇子所杀而缠绕在他身边的那个怨鬼根本就没出现过,什么厉鬼、怨鬼、冤鬼他根本都没看到,这从何驱起啊!?

也许只是五皇子流年不利,或者是命中带劫呢?

对相面之术还算颇有研究的牛青云定了定心,施礼让过太后,一边拿起五皇子垂软搭在榻边的右手,先从手相看起。

那一看就知道没干过什么粗活的手纤长秀气,指甲都修剪得十分完美。指腹上有小小的几个小茧,是因修习剑术所至,玉色的掌心里,纵横分明的纹路似乎也说明了小皇于是个对任何事都讲究绝对的人,更奇怪的是,他的天、地、人居然三线同源,主情感之「天」纹下垂,与主智之「人」纹、和「地」纹连接在一起,天纹压于人纹之上,注定了其人会在感情与理智间混淆不清,因而做出傻事,以致情感之间麻烦事很多,事后又追悔下已。。。。。。不过看小皇子也没到这年龄吧,情感一事,可提醒他今后注意。

主代表命的地纹,在起点到四分之一的地方有一横纹,命中一劫,应是正应此时,横纹下的主命线若断若继,悬如游丝,实难决断。

牛青云看过了右手后,皱着眉又去看他的主先天的左手,这边倒是非常正常,「川」字型的三线纵贯中宫,主富主贵,合他当世皇子身分,虽然其人会有自信心过强、轻率、武断等与生俱来的脾气,可他贵为皇子,这点小问题倒是无足轻重了。

十指之中,竟然全是涡纹而无一流纹,昭显其工人过于自信、脾气倔强、独立心强,一生运气的变化极大,如平常不注意修养及自我约束,会招横祸。

看完了手俊再相面,那秀美无比的脸庞此时憔悴黯淡,印堂晦涩,流年大大不利,可是这颧上桃花、眉尖竖起却又代表什么?小皇子红鸾星未动,不应已有情催意动的媾合之举,破了童元之身啊。。。。。。等等,许就是他红鸾将动未动,无人替他挡此劫才命线无以为继的吧?

真是奇陆,手相上明明看得很清楚,而且小皇子当是孤星逐月的命格,可是面相。。。。。。到底是应承了哪里的桃花啊?为保命计,还是回去查过书才比较好。

不过看这小皇子如此俊秀,此刻虽然憔悴无比,但想象他面色红润光洁,微微一笑眼波流转的样子,无端惹来女子倾心爱慕也是很正常的事啊!说不定皇族之人对这档子事也特别早熟,还听说过未婚就先给皇子安排几个年纪较大的宫女教习床笫之事,也难怪他小小年纪就已破了童身。

「太后,贫道乞一日之限,想出破解小皇子流年之劫的办法。」

实在想不出来就最好趁夜溜之大吉。。。。。。牛青云心想能拖就拖,实在没办法这天师他也别当了,早早脚底抹油开溜便是。虽然说是普天之下莫非皇土,但他是方外之人嘛,方外之地不属人间。

「准你一日,来人,收拾冷芳园,让道长安歇!」

他聪明太后也不笨,今晚是说什么也不会让他们这一行人出宫。直接吩咐了宫人备下一个幽静的偏殿,供他寻找解厄之方,同时也示威性地叫了一队刀斧手守立在外,客客气气把他们师徒,甚至连叫苦不迭的习侍郎也一同「请」过去了。

「道长,您可千万要想出个破解的方儿来呀!我家可是上有老下有小,可怜我还未见亲儿的面。。。。。。」

「匡当」门一关上,习侍郎可就先发威了,哭丧、哀兵政策,都给他用上了。

怎么会连牛道长看的都和国师的差不多呢?国师对五皇子的事,天天念咒祈神洒圣水,一个月都没见啥起效,他还指望牛青云一到就把国师比下去,从此带着他也青云直上呢!

说起来虽然不该,也忍不住要抱怨那小皇子,好好儿的,这么大福气的人间富贵你不享,寻死觅活的是为什么啊!?照他说啊,天底下过得最好的人就是这小皇子了不是吗?又不用像皇上那样忧国忧民,劳心劳力,太后和掌兵权的二皇子都把他宠到天上去了,要什么有什么,这神仙都比不过的日子,他怎么就不好好地过下去呢?

「果然,我就知道,一次性看到我一辈子都不可能看到的黄金,就是把我一辈子都用完在这里了。」

清楚悲愤地看看那门上的金锁,再看看还不死心想在房子里找墙缝老鼠洞的师傅,想死的心都有了。

「得了得了,别吵着我师傅,师傅一定会有办法的!」

明白嘴里塞着好吃的点心,仍在幻想着天天在这里吃点心的美景,完全不会注意到这边几个人都很惨淡的面色。

「。。。。。。明白,为师一生最骄傲的事,就是有你这么个弟子啊!」

在众叛亲离中,得到信任支持一票的牛青云感激涕零。

「对了,阿吊、阿吊他们还在这里,五鬼遁术应该能用!」

蓦地想起葫芦里还有几个「非人类」的好朋友,牛青云赶紧解下腰间葫芦,拔开塞子口朝下拚命摇晃。

「道长,您这是。。。。。。鬼呀!」

不明所以的习侍郎凑过来,却被葫芦口喷出一股森然冷气之后,几条隐隐绰绰的人影就在那阵轻烟白雾中现形的出场方式吓到,不过屁滚尿流的嚎哭只响了半声,就被阿吊以一只鞋底的封杀晕倒作罢。

「臭牛鼻子,你活得不耐烦了,居然敢这么把我摇出来!」

他刚刚差点给他摇晕掉!生前就最怕坐摇摇晃晃的马车了,死后还保持着这种畏惧也是应该的嘛。

阿吊下一个对付的对象,就是已经抱上自己大腿的某道人。

「阿吊,快想办法把我们带出这里啊!」

被鞋底踩到脸变形还坚决、坚定地抱着他的腿不放,牛青云也想能像这几只鬼一样「咻」一声就逃出生天。。。。。。

「靠,这鬼地方的烂气场,上面有什么东西挡着我。。。。。。左静言,这东西又是什么?要怎么破?」

阿吊骂归骂,可是却还是得无可奈何照他的话去做的,毕竟他身上的葫芦里还有他们几只鬼的尸骨,虽然说牛鼻子老道是虚荣心重,可也还罪不至死啊。

但。。。。。。没想到的却是他才要飞起来绕过外面的守卫偷偷开门,这屋子的上方却有一种很奇怪的力量压抑着他的鬼气,沉重得他飞不到离地三尺高的空中。

八成又是那什么瑞兽护灵搞的鬼!说起来这种事的破解就要问遍阅群书的左静言了,他死后连茅山术也翻过了一遍,那小子根本就是个学习狂来的,有搞不清楚的事问他一准知道,正是他所谓的「为人师者,当传道、授业、解惑者也!」的现身说法。

阿吊回头,猛然才发现现场不见了左静言父子的人。。。。。。呃,鬼影!

门,可疑地开了一线,外面的警卫不知道为什么都在睡,显然是他给他们留下的出路。

他是怎么出去的?

出去又想干什么!?

望着偏殿不远处高高的宫墙,阿吊无暇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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