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乱开

《花乱开》

第4章 秋深俱往荷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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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洁尘/作家

2011年10月,朋友王寅去了一趟日本。这是他第三次去日本。11月我去上海,他送给我一件小礼物,打开一看,是位于东京的竹久梦二美术馆出售的地图。好别致的礼物。王寅在日本的时候,在微博上发了一张竹久梦二美术馆的照片,安静的街道,安静的秋日阳光,还有安静的门牌。我当时就嚷嚷,“要命啊,去的都是我的心水之地。我偶竹久梦二。”于是,这条留言给我带回来这个礼物。真是细心贴心的好朋友。

王寅发的那张竹久梦二美术馆的照片是给老树的。当时老树正在他的微博上连续地贴一组画,名为“向竹久梦二致敬册”。

说起老树,有个弯弯绕有点好玩。他的画是丰子恺那一路数的(我这一说,老树可能不以为然,但我这么一说,读者可能比较容易明白。另外,还要多说一句的是,丰子恺是竹久梦二的粉丝,是采他的气的),造型、布局、配文、题款都带有旧时气息,或者说是民国范儿,但落到纸面的根本之处却是当下的世道人心,经常是寥寥数笔加只言片语,十分谐趣且传神。老树刚在微博上以“老树画画”出现时,最早是我在上海的女友、某艺术机构负责人扫舍发现的,她开始转发他的画。我和周围的朋友也很喜欢老树的画,尤其是我先生李中茂,经常转发他的画。

2011年10月,我在微博上发了一张家宴聚会的照片。老树给我留言,问照片右边的那一位是否是李中茂,我回说是的,心下却有点纳闷。李中茂看到了,很客气去问老树怎么会知道他的。几个礼貌的来回之后,李中茂突然说,靠,原来是树勇啊。原来老树就是李中茂的大学同班同学刘树勇。这是李中茂第二次针对同一个人发出“靠”的感叹。说来这两个老同学的缘分真有点奇特,前几年,我们的老友、成都诗人钟鸣对我们说,要带个摄影家来我们家玩玩。我们说好啊好啊,欢迎。估计钟鸣也没给人家说要去谁家玩,结果,摄影家跟钟鸣一进我家门,主客双方都是一惊,李中茂说,靠,我以为谁呢?这不是树勇吗?!

老树在二十四幅画组成的“向竹久梦二致敬册”发完后说,“共二十四开一册,集中发完,不再发了,我看着都烦了!这种画风看多了会得肺结核。就此打住。”

这个“肺结核”一词让我莞然。竹久梦二的生活以及一些作品的气息,令人联想的就是一个“残”字:残酒、残色、残菊、残荷、残风、残月……凉薄、清冷、固执、高傲,是有点咳血,有点肺结核,有点江户时期的写乐,有点被放逐的光源氏;对于中国读者来说,可以说有点纳兰性德,有点郁达夫。竹久梦二的八卦故事,在刘柠著的《逆旅——竹久梦二的世界》一书里可以了解得比较详尽。那里面有一连串跟竹久梦二联系在一起的女人的名字,从他万喜、彦乃,到叶、顺子、秀子……还有一连串的歌女和艺妓。所谓杯中日月长,裙下更凄凉,刘柠评述竹久梦二时说,“(他)每一次从的最底层爆发出的快感、疼痛,在归于绝望、虚无之前,大抵都像从地狱的魔沼中泛起的水泡一样,在宁静的水面上升到安详、精致的睡莲——那就是梦二的艺术。”此言不谬。

如果放在早年,我是不会对竹久梦二的作品感兴趣的,可能也不会对老树的画有兴趣;现在,就是欢喜,而且,欢喜无以名状。我转发过老树的一幅画,那幅画是一白袍人站在悬崖上抱着一棵开花的树,老树诗云:“手扶开花树,特想搞点诗。憋了好几首,不及花一枝。”我的留言就是,“欢喜无以名状”。有人跟问,怎么会欢喜呢?不是悲吗?我在想,早年我也会这么说的。现在,就像老树的另一幅画,两个白袍人各坐一小船相聚于荷塘,老树诗云:“秋深俱往荷塘去,见面不知说些啥。”

201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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