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水谣

《赤水谣》

第五章 智擒青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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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珩接过陆英手中的木棍,上前将蛇的尸体拨到了一边,却在烧焦了蛇的尸体下,瞧见了一滩血迹。

也许是时间长了的缘故,那些血已经干涸,变成了褐红色。

卿珩惊道:“竟然还有血?你是说,昨夜里五星阵击中的,不是那条蛇?”

辛夷继续说道:“你再仔细瞧瞧,这血迹到了何处?”

周遭的血迹并不多,却都是朝着昨夜他们来的方向去了。

卿珩一路细细的找过去,果然瞧见血迹到了中庭外,就消失不见了。

卿珩朝着后面望一眼,问道:“小师叔,你不是说,昨夜在中庭外面碰到了刚刚从客房中出来的烨麟么?”

辛夷点了点头,说道:“我敢肯定,昨夜五星阵困住的,定是烨麟无疑了,这些血应是他的,他被这五星阵重伤也是真的,却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样脱困的?”

卿珩沉吟道:“这个赤水世子,果然有问题。”

辛夷摇首道:“昨夜他只是去了后山,我们如今也不知他去后山,究竟是想要做什么,他很聪明,在我们察觉到他有问题之前,立刻离开了頵羝山。他是赤水一族的世子,我们若是没有证据,这件事情,便不能妄下结论。”

陆英说道:“既然这个烨麟有问题,那与卿珩的婚约,便做不得数了。”

辛夷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陆英,点头说道:“这是自然,赤水如与我们頵羝山一族修好,是图别的什么东西,莫说师尊与我,便是将此事告与天帝,天帝怕是也不会放过他们一族,只是,如今就说这些事情,怕是为之过早,我们也不能空着口说白话,既要堂堂正正的退婚,便得拿出些称手的证据。”

陆英在一旁想事情,并没有说话,半晌之后,他兀自点着头,说道:“这样说的话,我倒像是有些明白了。”

卿珩转身问道:“怎么说?”

陆英问道:“你还记得之前在祭台时,遇上的那个白衣男子吗?”

卿珩点头道:“自然记得的。”

陆英见卿珩点头,继续说道:“那日,我们都瞧出来白衣男子的修为较之前碰见时,又精进了不少,但那日,我们是计划好了的,等将他引过来,便用我的乾坤核将他困在里头。”

卿珩点头道:“是啊,那是我们能拿住他的最好的机会,可是偏叫烨麟给搅了。”

陆英沉声道:“那时,你没觉得这个烨麟有些问题么?”

卿珩想了一想,之前是想到他有些问题的,但当她知道他是赤水的世子之后,便将心思放在了怎么样赶快离开那里,之后烨麟为她挡了一剑,她便再没细想过,当日的巧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陆英继续说道:“若再想一想当日的事情,竟觉得事情不似我们看到的那样简单,烨麟当日,看似是在帮我二人解围,却也可以理解为,他是要助白衣男子脱困。”

卿珩惊道:“你是说,他与那个白衣男子,原本是一伙的,当日的一切,竟是他们二人使的苦肉计?”

辛夷接话道:“极有可能,昨夜里,他被五星阵所伤后,竟能在那样短的时间里逃脱,去到前殿,便证明了,他身上的修为应该不弱,至少,不会比我的弱。”

卿珩冷笑道:“居然是这样,早就应该知道,他没安什么好心,我这就去找婆婆退婚。”

辛夷忙道:“等等,不要冲动,既然他已经离开了頵羝山,你再去昆仑山,无缘无故的退婚,这便是打草惊蛇。不如我们再等等,先当做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暗地里瞧清楚了,看他接下来,到底还要做什么,找到些证据,看准了再出手,这样一来,拿他不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卿珩想了一想,辛夷说的,也颇为有理,却又想到,这烨麟是个骗子,还在这山上骗了他们那么长的时间,心中很是憋气,站在那里,瞪着一双浑圆的眼珠子不说话。

许久不见她这般生气的样子了。辛夷想起幼时,师尊罚卿珩抄写古籍时,她也常常是这副模样,许多年过去了,他倒是再没怎么见过卿珩像如今这般气急败坏,不过瞧着很是可爱。

辛夷望着卿珩,不自觉的笑出了声:“这怎么还生上气了?”

卿珩吐了口气,咬牙切齿的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恶狠狠的说道:“我这辈子,最恨的是别人骗我,这个烨麟,先是害我订了婚,如今又利用我,另有所图,以后若有机会,我定会亲手将他卸成八大块,再将他扔到赤水喂鱼。”

陆英听闻,觉得卿珩周围散发着些刺骨的寒意,觉得身上一冷,抖了一抖,不自觉的挪着步子,往后退了好几步。

辛夷也像是记起了什么,殓了笑意,连忙笑着岔开话题,也不去看卿珩,对着陆英说道:“那个,我看今日天气不错哈,陆英,你陪我出去转转,整日在这里待着,还真是挺无趣的。”

陆英也连忙附和道:“对,对,今日天气确实不错。”

说完,两人刻意避开卿珩,不约而同的迅速从她眼前消失。

她转身时,瞧见莫名其妙跑掉的两人,跺了跺脚。

卿珩在枕霞居中无聊,只好躺在榻上歇了半日,快到黄昏时,陆英才跑过来找她。

卿珩听闻脚步声,便知道是陆英来了,她闭着眼睛转过身去装睡,并没有打算要理他。

陆英笑了一笑,自己在桌前坐下,望着屏风,故意将声音提高了几分,说道:“我们今日可要去凡界了,可我怎么瞧着有些人睡着了呢?既然这样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陆英站起身来,自言自语道:“哎,原本打算今日去凡界抓几个小喽啰来玩玩的,看来只能自己去喽!”

陆英说完,瞥了几眼屏风,他知道,卿珩往日里最喜欢凑热闹了,再激她几句,她绝对起来。

陆英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哎呀,我忘了,有些人,想是害怕了。这其实也没什么,女神仙么,有个一两样怕的东西,也很正常。”

卿珩果然上当,她微微侧身,问道:“今日天色已然这样晚了,还去凡界做什么?”

陆英答道:“就是因为天色晚,才可能瞧着平日瞧不见的东西呢,你要是不去的话,就在这好好休息,我这就走了。”

陆英说完,踏着步子走了出去。

卿珩一听,从榻上坐了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裳,说道:“好,就再信你一回。”

陆英看着跟出来的卿珩,微微笑了笑。

卿珩与陆英刚从凡界下来的时候,并没在鄀都发现什么异状。

两人合计了一番,商量好了分头行动,陆英先按计划去祭台那儿等着,卿珩则是守在东君祠附近,这两处地方,是上次他们来这里之后,察觉到的鄀都最可疑的所在。

不过,卿珩之后倒也去了东君祠一趟,殿中飘散着一股怪怪的香味,卿珩以为是凡界的凡人焚的香,倒也没有特别的留意。

她在殿中仔细认真的检查一番之后,就走了出去。

她抬头瞧了一眼天上的星星,灵机一动,打算找一个地势高些的地方,好将城里发生的一切都看的清楚。

她瞧着东君祠的屋顶很适合,便攀着红墙绿瓦,翻了上去,找了个能远视的角落,隐了周身的气息躲了起来。

在上面等了大约两个时辰,却依旧什么都没有等来。

不,起码等来了一样,卿珩在屋顶上等了将近两个时辰后,便在屋顶上睡着了。

这一睡着,倒是闯了个不小的祸,闯祸的却并不是睡着的卿珩。

陆英在祭台上瞧了半日,过来寻她时,找了半晌,却连个人影都没找到,他有些担心,怕卿珩会出什么事。

于是,脑子缺根弦的陆英,便在东君祠附近大声的嚷嚷起来,他叫喊了半日,引得一众凡人过来围观,后来又将在东君祠屋顶上睡着了的卿珩,硬生生吵的醒了过来。

卿珩感叹自己竟然睡的这样死,之后又感叹了一番,陆英虽也长着个脑子,却是个不怎么顶用的摆设。

再然后,两人避开围观的凡人,悄悄的回了頵羝山。

于是,夜里去凡界查找线索的事情,第一次宣告失败。

次日,睡到日上三竿,才从榻上爬起来的卿珩,回忆了前一晚上在凡界发生的事情之后,只觉得陆英很不靠谱,于是,她便跑去找了陆英。

两人各执一词,红着脸争执了许久之后,却也各自觉察到,他们两个人都有些错处,于是两人握手言和,打算对前一夜的事情再不追究。

于是两人又坐在一处商议了半晌,之后决定夜里再去鄀都一探。

几乎与前一夜一样,卿珩与陆英入夜之后,便来了鄀都,打起精神来,忙着排兵布阵。

卿珩自觉藏在东君祠顶的主意很是不错,于是照葫芦画瓢的又爬上屋顶去待着。

可当陆英找着她时,她还是睡着在屋顶上,怎么叫也叫不醒。

陆英无法,只能将她带回了頵羝山。

接连两次到凡界去,却一无所获,原因却都是卿珩睡着了,陆英实在是没什么辙了。

而卿珩,对于自己前一夜里的行为,却像是不自知,只觉得这一觉醒来,头昏脑涨的,很是难受。

卿珩起来之后,才记得昨夜里好像又是因为自己才误了事,准备起来去给陆英赔不是。

这才洗了把脸,不知怎么的,却又哈欠连连,连忙坐到石桌前休息了一阵,却仍旧挡不住一波波接连袭来的倦意,不一会,便趴直在了石桌上。

晌午,陆英跑来找卿珩时,才发觉她一动不动的趴在桌上,怎么叫也叫不醒。

陆英瞧着卿珩像是不太对劲,连忙将她带去后山秦艽那里瞧了一瞧。

可秦艽看了一眼卿珩的脸,却是眉头紧锁,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秦艽忙按着卿珩脑后两个穴位一瞬,卿珩倒真的睁开了眼睛。

秦艽松了口气,又在卿珩的额头揉了揉,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卿珩直呼道:“轻点,好疼。”

陆英不明所以,问道:“她怎么了?”

秦艽摇头道:“不知道,我方才没用什么力气。”

陆英道:“莫不是真的生病了吧?你给她瞧瞧严不严重。她这两日,很是嗜睡,夜里去凡界时,不自觉便会睡着了。”

秦艽摇头说道:“我没见过这样的病,还得去看看医籍,你先将她带回去,好生照看着,等我查到是怎么回事再说。”

陆英闻言,只好将她带回了枕霞居。

陆英才将卿珩放在榻上,卿珩却又闭上了眼睛。

辛夷才从钟阁回来,就瞧见卿珩没什么精神的被陆英带进了枕霞居。

他将手上的东西放进枢阳阁后,立马赶了过来。

辛夷见陆英皱着眉头瞧着卿珩,连忙上前来问道:“这是怎的了?怎么大半天的躺在榻上,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受伤了?”

陆英答道:“那倒没有,卿珩从昨夜一直睡到现在,中间也就醒了一会,这会子又睡着了,好像是病了,可具体得了什么病症,秦艽也查不出来。”

辛夷忙道:“你说什么,连秦艽都瞧不出来,快,我看看。”

陆英闻言,急忙侧身让开。

辛夷上前一瞧,却发现卿珩双目紧闭,看着像是睡着了。

辛夷心下紧张,皱起了眉头,随即转身对陆英说道:“我瞧着卿珩这副样子,不像是生了病,倒像是中了什么术法,你们昨日不是才去过凡界么?你们怕是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了。”

陆英大惊,想了一阵,答道:“可我们在凡界,并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事情,也没有瞧见什么可疑的人,卿珩好端端的,为何会中了他人的术法呢?”

辛夷摇头道:“这个,我如今还不清楚。”

陆英神色里尽是担忧,看着卿珩说道:“这该如何是好?都怪我,不该将她带到凡界去,让她冒这样的险。”

辛夷走近陆英,抬手拍了一下陆英的肩膀,安慰道:“你无须自责,这术法并不致命,若不是施这术法的人,修为不高,便是没对卿珩下狠手,不管怎样,还是要庆幸,这几日她只是昏睡,却也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

陆英松口气,说道:“那就好,只是,我们到底是何时被算计的,为何我都没有察觉到?”

辛夷说道:“若是我没受伤,或许还可以勉力一试。不过,方才我另想了一个法子,对我们将这件事情搞清楚,或许也会有些用处。”

辛夷示意陆英凑近点,陆英靠了过去,侧着耳朵听了一阵后,直起身来,朝着辛夷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后,凌晖殿前殿中。

秦艽拉着辛夷的胳膊说道:“辛夷,我知道卿珩是怎么了,也想到怎样让她醒来的法子了,不过我还得去东海一趟,找些药草来,我离开頵羝山的这几日,你们好好看着卿珩。”

辛夷忙点头应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辛夷与陆英两人送秦艽离开后,到了枕霞居。

陆英望着卿珩,说道:“我说,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何到现在还不醒过来,这都躺了好些时辰了。”

辛夷答道:“我也不知她什么时候才能醒,与其在这干等着,不如即刻出发,前往昆仑山找师尊帮忙,师尊一定有办法叫她醒过来。”

陆英想了想,点头答道:“好,看来只能这样了。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就去。”

陆英说完,便离开了枕霞居,辛夷瞧着榻上的卿珩,一脸的忧心。

頵羝山外早已停了一架鸾车,辛夷将卿珩背到了鸾车上,之后与陆英分坐在鸾车的两辙前,不一会,鸾车离开頵羝山,朝着西方疾驰而去。

两三个时辰后,空无一人的凌晖殿中,出现了一道白色的影子。

影子像是对頵羝山不甚熟悉,兜兜转转了半日,才晕晕乎乎的朝着后山的方向摸索而去。

后山上空无一人,却处处透着古怪,那影子向前行进了几步,朝四下望了几眼,他每走一步,都颇为谨慎。

或许是頵羝山上无人看守,影子在后山并没遇到什么阻碍,轻而易举便来到了钟阁前。

推开钟阁厚重的门,一眼便瞧见了悬空放着的混沌钟。

来人望着悬在半空的混沌钟,丝毫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收了笑意,抬了步子,朝着眼前的混沌钟走了过去。

然而,什么事情不到最后都不能妄下论断,因为谁都不知道,下一刻究竟会发生些什么。

只是当他发觉时,一切已然晚了。

空无一人的大殿中,悬空而放的混沌钟,却变成一张硕大的网直向着来人扑过来,来人果然被罩在下面,动弹不得。

随后,不远处亦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罩在网下的男子暗叫不好,想要挣脱时,却已无力回天。

从门外闪进来三道身影,那人仔细看了几眼,却发现来人正是方才离开頵羝山的三人。

那人很是震惊,脱口而出道:“你们不是……”

辛夷笑道:“走了是么?”

男子望着站在面前的卿珩,才知道卿珩并没有昏迷,之前的事情,只是个圈套,来引他上钩的。

男子紧咬着嘴唇,没有再说话。

陆英开口道:“却没想到,你在这頵羝山上竟然也有眼线。你不必恼,两日前,我们就知道你想做什么了,你在凡界做了那些个坏事,今日被我们捉住,你也不冤,只要你告诉我们,是谁指使你的,我们不会过多的为难与你。”

男子冷哼一声:“说与不说,结果既然都是一样的,那我为何还要说呢?”

卿珩笑道:“你倒是很固执,不知道,冥界的大祭司若是知道,你在頵羝山上出卖了他,等你回了冥界,他又会如何待你呢?”

男子身子一震,挣扎着说道:“你们好卑鄙,居然敢……”

陆英上前,沉声道:“卑鄙?冥界中人竟在凡界饲养血灵,这世间,若论及卑鄙,谁又能及你们冥界万一呢?”

卿珩继续说道:“我那日查过典籍,冥界大祭司座下有一只青鴍鸟,擅使易容与蛊惑之术,凡界鄀都,最近可是发生了不少古怪的事情,你说,冥尊若是知道这件事情,会怎么样处理你与你的主子呢?”

男子终于忍不住,问道:“我自认行事并没有什么破绽,你们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卿珩笑道:“没什么破绽?你破绽多了去了。你当日在祭台上,原本是要对我们两人下杀手的,是不是?”

男子低头不语。

卿珩继续说道:“但你并没有,因为你瞧见了我手中的缚魂索,你知道,我手中所持有的法宝,便是頵羝山上的法器,于是,当我们与你第二次在祭台撞上的时候,你就打起了頵羝山的主意,你想利用我得到混沌钟。”

卿珩顿了顿,瞧了一眼男子后,继续说道:“于是,我们去祭台的时候,你便找了个帮手,化成你的样子,然后,你又将自己变化成赤水世子烨麟的样子,假意受伤后,才来了这頵羝山浑水摸鱼。”

男子盯着卿珩,半晌之后才问道:“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卿珩答道:“前两日夜里,你是否去过东君祠?”

男子扭头:“是又怎样?”

卿珩淡淡说道:“那夜,我在东君祠中,闻到过一股淡淡的味道,可我记得,那日烨麟在凌晖殿中时,我在他身上,也很是巧合的闻到了那股味道。所以,我在东君祠房顶上的时候,便想着将计就计,等着你自投罗网。”

“还有,那日夜里,你不是偷偷去过钟阁么?还记的白日里,你的言语中,对混沌钟颇为感兴趣,这便让我生了疑,之后,我便去找小师叔商议了一番,决定设了个计策,试上一试,果不其然,夜里,你果真去了后山,还被五星阵重伤,为了不让我们怀疑,你才找了条蛇来,可你却不知道,我们頵羝山上,已然有许多年,都没有见过蛇了,秦艽在后山的药坞前,种了些凤仙草。它啊自己不会跑到后山来的,除非是有人将它带了上来,这个人,不正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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