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话一问出口，现场顿时沉默了。她察觉异样，抬头环顾四周，“宫里今儿灯会那么多人，就没有人看到她是如何摔下来的？”

万昭仪与司马赫都摇头，“目前暂未寻到在场的目击者。”

万昭仪负责操持灯会，晚上一直在忙，她不知情情有可原。可四皇子司马赫身为夏侯莞的未婚夫婿，当晚又一直陪在夏侯莞的身边，他竟然对此一无所知就让人很费解了。

“四哥今晚上不是一直陪着宁和郡主么？”杜若奇怪地问，“怎么连四哥也不知她是如何摔下来的？”

司马赫解释道，“陪宁和郡主猜完灯谜换了牌子之后，宁和郡主说家中有事就与本王辞别出宫了。因担心母妃太过操劳，本王与宁和郡主分开之后就去了母妃那儿，想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可不久之后就传来了宁和郡主出事的消息。”

听司马赫说到此处，万昭仪含着愧疚之色蹙眉，“都是本宫造的孽，赫儿若非记挂本宫，直接送了宁和郡主出宫，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这怎能怪母妃呢？”司马赫连忙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都怪儿臣，当时应该送宁和郡主上了马车再去母妃那儿的。原想着宁和郡主对宫中熟悉，独自出宫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没想到……诶，都是儿臣大意了。”

杜若左右看看，“行了行了，都这个时候了，你们就不要抢着揽罪，还是想想法子把宁和郡主的伤势稳定住。”

“这……本王又不懂医，纵有心却无力。”司马赫朝杜若与李太医颔首，“一切只能仰仗若若与李大人，有劳二位了。”

李太医诚惶诚恐，连忙回礼，“四殿下客气了，救死扶伤原本就是医者本职。就算四殿下不说，下官定然也会竭尽全力救治宁和郡主的。”

说到此处李太医又忍不住皱了皱眉，“只是宁和郡主照理说手肘着地，卸去了大半的冲击力，头应是磕得不重。究竟因何而昏迷不醒，下官还得与杜小姐再好好研究研究。”

李太医又转头看向杜若，“杜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咱们再探讨探讨宁和郡主的病情。”

“好，李大人稍候。”杜若应着李太医，又转头对万昭仪与司马赫说，“昭仪娘娘今儿为灯会忙了一整日想来已经非常疲累了，四哥还是先送昭仪娘娘回去歇息吧。你们如今在这儿陪着，对宁和郡主的伤情也没有任何帮助。事情已经发生了，大家都好好保重自己，养精蓄锐，在需要大家奔走的时候，才能更好地出力。”

万昭仪还有些犹豫，司马赫却主动起身劝说万昭仪回宫，“母妃，若若说得对。如今咱们在这儿也帮不上忙，母妃不如先行回去歇息，别自己累垮了身子。这边一有消息，儿臣立马派人去通知母妃。”

“不行不行。”万昭仪仍是摇头，“本宫在跟陛下请罪时曾言，一定会守着宁和郡主直到她转危为安，如今本宫怎可食言呢？”

杜若上前搀着万昭仪的手臂，“娘娘，宁和郡主如今的情况虽然说不上好，但也不算坏。她这个状况要持续多久真不好说，但臣女可以同娘娘保证，她绝对不会有性命之忧。娘娘所谓的转危为安是如何定义臣女不知，但在臣女看来，宁和郡主目前的状况很安稳，不会有意外。如此，娘娘可会安心些了？”

“娘娘自己的身子素来不好，今日又如此劳累，如今干耗在此处要是把自己也累倒了，那岂不是让陛下更加忧心？”杜若继续劝道，“娘娘先回去养足了精神，明儿再来也是一样的，宁和郡主今夜醒不了。”

司马赫连忙也搀着万昭仪的另一边手臂，“母妃就听若若的劝，先回去休息吧。儿臣等下去向父皇说明原委，父皇疼惜母妃，定不会怪罪的。如若若所言，宁和郡主如今情况稳定，母妃也不算在父皇那儿食言。”

进门之后一直没有出声的司马燚这时终于开了口，“这里有儿臣与杜若在，母妃就放心随四哥一起回去歇着吧。如今宁和郡主的事情还暂时对夏侯家捂着，明儿定远侯那边问起，母妃与四哥少不了要出面应对。”

“是啊，昭仪娘娘。”杜若接话，“养足了精神才能好好应付明日未知之事呢！”

这时，一旁的李太医也忍不住插话，“杜小姐与二位殿下所言极是，娘娘就听大家的劝，先回吧。”

万昭仪终是敌不过大家的集体劝说，最后眉头深锁地与司马赫一道离开。看来万昭仪人虽离开，心里头却并未放下。

杜若与李太医在一旁就夏侯莞的伤情讨论了一阵，终于重新调整出了新的药方。看李太医一脸疲惫的样子，杜若不由道，“李大人也先去歇息吧，此处有我在就行了。我一个女儿家，陪着宁和郡主也方便一点。”

李太医揉着发涨的太阳穴，也不与杜若多加客气，直言不讳道，“实不相瞒，今儿那个西垚少主的情况又不太好，老夫为吊着他那口气，今儿又忙活了一整日。刚松下劲来，这厢立马宁和郡主又出了事。多亏有杜小姐啊，不然老夫这把老骨头还真是熬不住！”

“怎么？西垚少主那边今儿又不好了？”杜若皱眉，“看来他那副身子，已经是油尽灯枯，怕是熬不了多久了。我请教过医神，如今西垚少主这情况，药石无灵，除非能奇迹地同时得到岩火籽与蓬莱烟，否则……”

“唉，谁说不是呢。”李太医叹气，“可陛下总想吊着他一口气，觉得还能问出更多的事儿来。可这人清醒的时候都少，又还能问出个什么？”

杜若也跟着摇头，扶了把步履有些蹒跚的李太医，“大人当心。大人年事已高，这太医院如今青黄不接，后继无人可不行啊。得让陛下再找人替大人分担分担才是。”

“哎！”李太医又无奈地长叹，“能入宫得陛下所用的必须是陛下完全信任之人，难啊！也是老夫那几个徒儿不争气，若能有杜小姐如此悟性，也不至于此啊！”

杜若不好意思地挠头，“李大人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其实就是个半桶水，难得大人不嫌弃，能提携给我机会。”

“杜小姐太谦虚了。”李太医拍了拍杜若的肩膀，“杜小姐在医学方面的天赋，乃是老夫所见后辈之中最高的。说实话，这里交给旁人老夫还真不放心，唯有杜小姐在此老夫才能松口气。就有劳杜小姐了！”

杜若无奈地笑了笑，“大人别说了，这都要折煞我了。大人放心，杜若虽是不才，但却一定会尽心尽力，大人就赶紧去休息吧。”

送走李太医，杜若四处看看，却不见司马燚。那家伙坐着个轮椅，还能跑哪儿去？

杜若心中正嘀咕着，有宫人上前来主动汇报，“杜小姐，睿阳王殿下去见陛下了，让小的同小姐说一声。”

“哦。”杜若故意道，“他去就去呗，给我留什么话？”

宫人笑着低头，“睿阳王殿下还不是怕您担心么？”

“我干嘛要担心？他那么大个人，又是在宫里长大的，还能丢了不成？”杜若不屑一顾地撇了撇嘴，“真是的，谁会担心他啊！”

“行了我知道，你走吧。”杜若说完着转身进了屋去看夏侯莞。

杜若进门后顺手把门带严，慢慢走到了夏侯莞的床边，“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准恭亲王妃原本近了的好事怕是又得往后推推了。这骨头虽然断了，但接骨及时，想要长好不难，只不过是时日的问题。”

说到此处杜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哎，可你这头上的伤，却不知什么时候能好了。李太医好歹是太医院院判，却束手无策。他问我怎么看，你猜我怎么说？”她停了停，忽然冷笑一声，“呵，我告诉李大人——”

就在此时，门忽然被叩响，“杜小姐，宁和郡主的药煎好了，您看是不是现在给郡主服下？”

杜若起身开门，接过了药童手中的药碗，“交给我就好了，我来处理。”

看药童走远，杜若紧闭房门，将药碗在床头搁下，继续刚才的话题，“我告诉李大人，有时候人在潜意识作用下，会催化产生许多奇怪的病症。这种潜意识所激发的病症，也可以称之为心病的一种。”

“这心病呢，还须得心药医。咱们这些普通的大夫，能治伤筋断骨，却治不了心病。”杜若敲着药碗的边缘，“夏侯莞，你这心病，还得靠你自己自救，谁都帮不了你。”

杜若说完，慢慢地开始喂药，昏迷不醒的夏侯莞却很配合地将那碗药全部喝了下去。

“看来，你还是有求生欲的。既然不想死，那就好好想想，自己今后的路究竟要如何走。”杜若看了看外头的月色，“花好月圆，偏生人不圆满，这样的话本也是不少啊！后续的剧情是如何发展来着？我竟有些想不起来了。夏侯莞，你看过那些话本没有？”

正絮絮叨叨地说着，又有人叩门。杜若懒得起身，直接抬高声音问，“谁呀？这么晚了有何事？就在门外说吧！”

“开门！”吃了闭门羹的司马燚声音不悦，“废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