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小彬才将凯越带到黑鳄老板面前。
老板仍旧一身漆黑的西装,领带笔挺的束在喉下。小彬扭著凯越走进办公室,这男人头也不抬地处理著公务,只随口问著:
“怎麽这麽晚才回来?”
“老板…”小彬答道“这小子放出去就野了。”
老板这才抬头,他微微挑著眉有点吃惊。眼前这两人───凯越和小彬脸上都挂著伤,衣裳上也都是尘土。小彬正拧著那少年手臂站在办公室门口。
老板轻声笑了:
“两个人有场激战啊。小彬,以後要小心,别让这孩子的脸挂伤,他的脸和身体都很值钱。”
黑鳄转而看著凯越,凯越低头不语,好像根本没听他说话。黑鳄从办公桌後走出来。
“怎麽了?”他来到面前挑起凯越下颌,看到他皱著眉端,瞳孔中也没什麽光辉,就问道“发生什麽事了?凯越。”
听到此话,凯越一下子抓住他衣袖:
“黑鳄,再给我点时间,再给我点时间!我回到家里看到了五哥,可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逃走了…”
老板发愣了一瞬间,他看了小彬一眼,小彬微微点头,於是黑鳄思考了片刻说:
“我和凯越需要谈一谈。”
黑鳄拢著少年肩头走出公馆,来到建筑後面的大庭院里。小彬在身後寸步不离地守护著。
凯越的确很没精神,他一反常态,随便老板怎样牵引就怎样跟著。他们走进小山上的凉亭,凉亭里爬著藤叶,月光和灯光从四周洒进来。老板在石头长凳上坐下点燃香烟。
“过来。”
凯越低著头没理睬他,老板并不生气,他微笑著问:
“你见到老五了,他却什麽也不说地逃走,知道这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那个家夥出卖你,没有脸面再见你。”
这句话说中了凯越的疑虑,他只是不愿相信自己的猜测,可五哥的反应那样慌张恐惧,唯一的解释,似乎也只有黑鳄所说的那样…
想到这里,眼泪又不争气的汹涌而来,凯越努力忍著,他不愿在黑鳄面前露出没出息的样子。
黑鳄接著说:
“我给了老五一笔钱,要他别再出现。他也答应离开这座城市,可居然又返回了这里,我是否要给他点教训才行…”
“不要伤害五哥。”凯越急忙说。
黑鳄侧头看著他:
“到现在还认为老五是好人?你这个笨小子。”
黑鳄将他拉到身边,这男人咬著香烟靠在凉亭的石柱上,凯越就站在他双腿之间。
黑鳄接著说:
“不知道老五那样的赌徒对你下了什麽迷药,你居然对他那麽执著。你爱他吗?”
爱?
听到这个字,眼泪像脱线似的涌出眼眶,凯越急忙转过身去,却被老板一把拉回来。
“你爱老五吗?回答我。”
许久,凯越才摇摇头。於是老板十分疑惑:
“不爱他为什麽会对那种人这麽执著?他既不高大英俊又没有钱,大概只有你一个人不知道,那家夥喜欢赌博,他接近你只是为了…”
“别再说了!”凯越打断了他“我是个私生子…”
老板点点头:
“这个我知道。私生子都很漂亮,你也一样。不过那又怎样呢?”
凯越继续说:
“许多年来,我的生活都很艰难。”
老板又点点头:
“你的资料我有很多。独自长大的经历让你很会做人,与同学朋友都相处得不错,但从不深交;很会读书,却总是不良分子的靶子。”
“因为他们知道,即使招惹我,也不会有人出来保护,我没有家人,一旦离开了学校,四处都是想要吞掉我的人。”
“难怪身手很厉害,只有小彬能制住你。”
“废话,如果我不反抗,早被那些垃圾揍死100万次了。”
黑鳄轻声笑著:
“因为孤单和恐惧,就选中老五当家人了?觉得他能保护你吗?”
他干脆拉著凯越坐在自己大腿上,这少年今天格外乖巧,不吵也不挣扎地坐下。
黑鳄的身体十分温暖,隔著西装,凯越能感到他强壮的肌肉,和温韵的体温。那只大手拢著他肩头,像抚著弱小动物那样体贴周到。嗓音更是低沈充满了磁性,在夜晚的月光下,无论这男人低语些什麽,都好像轻轻诉说爱意一般醉人。
凯越跟著那只大手的引导,伏在他肩头哭出声来:
“你不会明白…下大雨的时候,想看到推著自行车等著接我回家的人;想在除夕夜和家人碰酒杯看通宵电视;想听到赖床时催促的声音!这些五哥都能给我,我跟他在一起很快乐…”
眼泪淌在老板肩头,昂贵的西装弄得一塌糊涂,凯越干脆拿它当作了手帕。
小彬在一旁看著那幅情形,简直不可思议───自己的老板何时变成了别人的倾诉对象?这男人从不会为了谁而浪费自己的时间,今天竟在庭院中和商品谈起话来。凯越伏在他肩上的样子温馨极了,却让小彬瞠目结舌。
听凯越啜泣了许久,这男人突然揽著他腰间横抱著站起身来。
“做、做什麽?!”凯越一阵慌张。
“笨小子,虽然独自生存了那麽久,却始终没有培养出看人的眼光,才会落到老五这种人手中。小彬,”老板对守候多时的人说“今晚凯越不接待客人了。他需要一些安慰,需要老板的安慰。”
“什麽?”小彬一时没弄明白。
黑鳄於是微微一笑:
“把我的房间打开,只有我房间里的大床才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