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飞残月天

《雁飞残月天》

第十八节:王府突变 幽谷伤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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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色西斜余孤天才带着两个美姬回到住所。适才翻云覆雨之际他已试出二女全无武功只是寻常女孩看来决非完颜亮派来监视他的巫魔女弟子。他心底对完颜亮的戒备又去了一层竟有些猜不透这人的心思了。

余孤天在他宅中陪着两位美女吃了一顿美膳。推杯换盏之间他眼前蓦地腾起完颜婷似喜似嗔的娇靥心中便是一痛一时间竟怔在了那里。隐隐地他觉得自己的一番荒唐已深深伤害了她虽然婷姐姐并不知情。

二女见他蹙眉不语忙左右拥上媚笑着争娇竞艳。余孤天心底却忽地涌上一阵说不出的厌恶对自己也对身边逞姿弄态的两位美姬。

便在此时忽有内侍赶来传旨。余孤天吩咐摆香案接旨才知道金主完颜亮赐给他的第二件厚礼竟是当年芮王完颜亨所居的芮王府。

送走了内侍余孤天仍是又惊又喜如在梦中安顿好二姬便匆匆赶到芮王府来。

当年喜宴惊变龙骧楼主完颜亨龙腾远遁直到最终比武丧生自此芮王府便被烈火刀蒲察怒率人查封。余孤天后来虽奉命来过芮王府几回但都是来去匆匆全无闲情今日却是堂而皇之地以主人身份而来心思大异。www.zcwok.com 传奇小说网

再次迈过那轩敞的门口他的心神顿时一阵轻颤。那熟悉的假山苍翠的松柏一切一切都是那样得熟悉。王府内早来了几个新的仆役垂手跟在他身后等候新主人的吩咐。余孤天怕给他们扫了兴挥手遣散了他们独自一人在府内漫步。

缓步踏入完颜婷的闺房却见屋内光洁如初显是仆役早又收拾干净了。恍惚间他似乎又回到了自己初入王府的那晚完颜婷妖娆出浴黛眉颦蹙让他一望如醉。那妩媚的漆黑长缥缈的醉人幽香似乎就在眼前。“婷姐姐你也在想我吗?”余孤天忽又想到完颜婷当晚甩给他的那记火辣辣的耳光心头反觉一阵难耐的**和歉疚“婷姐姐终有一日我让你风风光光地回到这王府香闺。你若喜欢打我我便让你痛痛快快地打上一辈子!”

胡思乱想间又慢慢踱到完颜亨的书房内。此时已是日色昏掩一抹余晖正在一尘不染的桌案上流连。余孤天望着那抹光心思便又回到了那个让他不堪回的午后心内忽想:“若能时光回转我……我还到底放不放那符咒?”

正自沉思忽听窗棂倏然一响。余孤天悚然一惊喝道:“谁?”抬头才见那扇窗子吱吱轻摇显是被暮风吹动。他心神稍松正要骂自己杯弓蛇影猛觉背后意舍穴一麻已被人点了穴道。

余孤天登时大惊拼力回身反掌拍出却觉身后人影飘忽跟着魂门、神堂二穴均有寒气袭入。身上三处要穴被点他身子剧烈摇晃却不跌倒奋力扭回头来。

哪知身后空荡荡的没个人影余孤天顿时心头震惊:“难道我是遇上了鬼?”忽听身左幽暗处响起一声冷笑:“恭喜余坛主武功大进!能连中老夫三记骤雨惊风指而不倒这份内功实足笑傲天下了!”余孤天劲气忽泄终于坐倒在地转目看时却见一道黑黢黢的高大身影自暗处转出竟是多日不见的燕老鬼。

那晚王府惊变燕老鬼不忘旧义拼死护着卓南雁和完颜婷突围其后便不知所终。扑散腾升任龙骧楼主后也曾派人搜寻他的踪迹但燕老鬼身为龙吟四老之一心计手段俱是当世一流任是扑散腾侦骑四出苦寻许久却连他影子也寻不到。哪料到他今晚竟能埋伏在此突施偷袭。余孤天本就心思恍惚燕老鬼出手又是声东击西先以劈空掌击中窗棂让他心神忽紧忽弛随即以精奇指法连点他背后三处要穴。

“我这身功名利禄是用完颜亨的人头换来的!除了婷姐姐天下人都当我是暗害芮王爷之人。这燕老鬼若是来为完颜亨报仇可就大事不妙!”余孤天心底慌乱脸上却镇定自若笑道“燕先生大家都是龙骧楼旧人这是何苦?”

“是啊都是龙骧楼旧人”燕老鬼的声音慢悠悠的似是个风烛残年的老朽“我知道余坛主会回来的!前几日我见那些下人忙里忙外便料到芮王府会来新主人不想却是余坛主当真好得紧好得紧啊!”

余孤天呵呵冷笑暗运内力悄然撞击被封的穴道。不料燕老鬼的点穴手法得自《七星秘韫》极是高明任是余孤天的三际神魔功强横无比也难以立时冲开穴道。燕老鬼皱眉道:“有一件事我思忖了良久。南雁这人虽是个南人却性子刚硬。那些栽赃楼主的符咒决非南雁所放。燕老鬼人虽醉酒糊涂招子却亮得紧!”

“招子亮?只怕是醉眼昏花吧!”余孤天听他言语间对卓南雁甚是看重心底又酸又怒怒道“卓南雁乃是江南细作亏你还会替他说话。”燕老鬼不理他自顾自地道:“能进得王爷书房之人除了南雁还有余坛主!这一桩我先前可全没料到。前几日我将当年芮王府内的亲仆抓住了两个软硬兼施一番终于得知便在婚宴的那一晚余坛主果然也曾来过这书斋!”

“那又如何?”余孤天却长叹了一口气“燕先生其实完颜亮要杀芮王爷有没有符咒都是一样!”燕老鬼点了点头道:“那也说得是!便是你不放那符咒那昏君也会命搜查之人顺手放了当时乱糟糟的谁又能分辨得出?”

“着啊!”余孤天笑道“那您又何必跟我为难?”燕老鬼森然道:“这么说那件事你终是认了!”余孤天见他昏沉的双眸蓦地一睁寒芒迸射不由心底大震惊道:“你……你待怎地?”

燕老鬼嘿嘿冷笑:“想来想去王爷被杀得益最大之人便是你了!听说龙骧楼快归你掌管了眼下这芮王府也在你手心了你这一腔子花花肠子总得有个人跟你盘算盘算!”说话间缓缓走上一步左掌倏翻已掣出一把解腕尖刀。以他武功杀人何须兵刃这把寒凛凛的尖刀亮出摆明了是要掏出余孤天的花花肠子来“盘算盘算”的。

余孤天大惊失色忽然间心神剧震:“我资历浅显为何完颜亮偏将这偌大王府赏赐给我?原来便是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余孤天乃是扳倒完颜亨的功之人他将我的退路尽数封死让我死心塌地地给他卖命!这奸贼……对扑散腾是利用对萧抱珍也是利用对我又何尝不是?”

眼见燕老鬼阴沉着脸缓步逼上余孤天蓦地心内一亮低声道:“燕先生我若死了婷郡主又有谁照看?”

燕老鬼果然微微一愣。余孤天道:“眼下完颜亮那昏君正千方百计地搜寻婷姐姐下落。婷姐姐被迫藏身江南若没我照料她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儿可怎生逃得过完颜亮的毒掌?”他初时只是信口搪塞说到后来心底凄恻眼圈竟有些红了。

燕老鬼“哼”了一声道:“你将婷儿的藏身之处告诉我老夫自会照料她!”余孤天冷哼一声闭目不答。燕老鬼忽地笑道:“我这可是老糊涂了!这般柔声细语怎能问出话来?龙骧楼那套逼供的法子老夫却也没记得多少……”蓦然间光华一闪已挥刀在余孤天的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余孤天一声痛哼跟着便觉耳朵一寒那把刀已横在了自己左耳上。只听燕老鬼阴森森地道:“你将婷儿的藏身之处说出来老夫便给你个痛快。不然老夫先割下你这对耳朵再剜下你的双眼将这张脸划得乱七八糟的看你说是不说?”

“罢了”余孤天长吸了一口气虽是双目微闭脸上却是阵红阵白低声道“便算我输了。婷姐姐、婷姐姐便在……”忽地大声咳嗽脸色煞白一片。燕老鬼一凛暗道:“我点穴的指法得自钟离轩的骤雨惊风指除非内功已窥天元境界世间决无冲穴之法。这小子定是自不量力地胡乱冲穴气逆难言。”俯身上前要按他胸口的中丹田助他导气归元。

蓦听余孤天振声一啸双掌陡翻疾向他胸口印来。一股雄浑大力仓促袭至燕老鬼大惊之下只得挥掌相对。掌力倏交燕老鬼却疾退数步忽地咳嗽一声口中涌出一口血来。余孤天呵呵低笑缓缓立起。原来他默运三际神魔功片晌仗着浑厚无比的内功竟在千钧一之际运气冲开了三处要穴。

“是……是楼主的沧海横流?”燕老鬼目光闪烁如见鬼魅般地紧盯着他“没错没错!你掌势虽然凌厉霸道但骨子里的劲道却是楼主的沧海横流半点也错不了。”

余孤天点点头道:“不错楼主那晚将我抓到深山之中临终之前将他一身内功传给了我!”这话若是余孤天先前说出燕老鬼定然不信此时跟他对了一掌却是不由得不信。他老眼大睁颤声道:“怎地……怎地会有这等事?楼主心计胜我百倍我燕老鬼想到的东西他定然早已料到。但……但楼主怎地还会如此重用于你?”

余孤天心内也是一动又是伤心又是疑惑黯然道:“王爷自知命将不久郑重将婷姐姐托付于我更定下计策让我在他死后带着他的头颅来见完颜亮。他知道我定会替他报仇!”

燕老鬼不由退了一步叹道:“楼主嘿嘿楼主!难道当真都是你的良苦用心?”余孤天的声音阴冷起来:“燕先生你武功精强对楼主又忠心耿耿我本要留你一命为我所用。只是你若哪一日酒后疯将我偷下符咒的机密吐露给了婷姐姐那可就坏了大事啦!燕先生也须怨不得我了!”话音一落疾扑而上双掌齐天魔万劫掌如潮卷至。

“嘿嘿你亲口认了!当真好得很!”燕老鬼说话之间身形飘忽在屋内蹁跹疾转将九妙飞天术的轻身功夫展到极致右掌挥处那把解腕尖刀连连抖动忽戳忽点招势似笔似剑。余孤天默不做声掌力愈沉浑。他近日苦修三际神魔功虽然不能大成但功力进境实是非同小可此时忽然遇到燕老鬼这样的高手试招当真是求之不得忽使大天罗掌忽变摄血离魂抓越打越得心应手。

激战之中蓦听铮然一响却是余孤天一招“点石成金”击在尖刀上巨力推涌竟将那刀自燕老鬼手中震脱直插在屋顶。“躺下吧!”余孤天低喝声中反掌拍向燕老鬼胸口。燕老鬼浑身气血翻涌眼见掌到蓦地喷声大喝须戟张一指柔柔点出。这一指形散神足气劲奔腾正是燕老鬼毕生功力之所聚。

二人掌、指瞬间撞在一处。“咔”地一响燕老鬼左手食指已断。余孤天如潮的掌力已批亢捣虚地撞向燕老鬼前胸。便在此时人影倏闪一股雄奇劲气自旁击到犹如大浪袭礁随形而化。燕老鬼被那气劲一幢身子横飞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余孤天却觉肋下微麻竟被这股气流拍中了日月穴跟着劲气游走胆经诸穴尽数被封。瞬息之间两大高手同时受制。

二人都跌坐在地才见那宽大书案前的大椅上坐着一个黄衫女子。这女子虽然面罩白纱挡住了口鼻但自那露在外面的眉眼来看仍是个风姿绰约的美人。她在那里静静端坐似乎刚刚进屋落座又似乎在屋内潜伏已久了。以余孤天和燕老鬼的武功修为竟浑然不知她是何时到的。

“这人是谁?”余孤天又疑又怒心底更有几分惊畏。要知适才他虽是力拼燕老鬼时被这女子乘乱制住但这情形却比他先前心神恍惚时受制于燕老鬼难上了数倍况且这女子一出手便将两人同时制住更救了燕老鬼一命这份武功实足以惊世骇俗。

“余孤天”那女子低沉的声音冷如隆冬玄冰“完颜婷到底在哪里?”余孤天听她开口便问完颜婷忍不住惊道:“你是巫魔门人?”随即又觉不对这女子的武功决不在巫魔之下况且她虽然美艳但气度雍容一双美眸中寒芒凛凛让人触之胆寒全不似巫魔女弟子的妖媚轻佻。

果听那女子“嗤嗤”冷笑:“萧抱珍算什么东西!”她目光倏转忽地瞧见对面书柜间横放着一块黑黝黝的石头登时娇躯微震起身将那黑石握在手中。这石头质如金铁形状如心一直摆在完颜亨的书房内。当年余孤天曾有一次贸然闯进书斋正瞧见完颜亨凝立桌前捧着那石头怔怔愣。其后芮王府被抄珍稀珠宝都被席卷一空倒是这黑石毫不起眼竟存留下来。

此时这女子手捧黑石身上黄衫轻颤似乎颇为激动。余孤天侧目望去见她脸上白纱竟被泪水打湿心底更是奇怪:“这女子到底是谁难道竟知道这顽石的来历莫非她识得芮王爷?”

“万象森罗……森罗劲法!”久久不语的燕老鬼蓦地一声低叫颤声道“你……你莫不是逍遥岛主?”

那女子冷哼一声将那黑石收入怀中再转过身来神色已大略平复淡淡地道:“燕老鬼果然见多识广!”余孤天见她轻纱上泪痕斑斑一双美眸笼着轻愁薄怒顿时心神大震惊道:“你……你……”但觉她那幽怨神情当真与完颜婷气恼愁时有七分神似恍惚间竟以为她便是完颜婷了。

“我怎样?”逍遥岛主眼芒倏地冷了下来直向他逼视过来。余孤天呵了口气也拼力凝定下来道:“你……问婷姐姐做什么?”逍遥岛主冷笑道:“婷姐姐?你叫得倒好亲热。”蓦地仰头“呵呵”大笑“我擒了她来自然要去完颜亮那邀功请赏!”

余孤天怒道:“我不会说!”逍遥岛主秀眉一蹙道:“在我面前还要充英雄好汉吗?”忽地探掌按在他肩井穴上一股内力循经钻入这股劲道初时柔和随即变得尖锐犀利在他脏腑经脉间横冲直撞。余孤天但觉体内似是钻入了十余把钢刀痛楚难当。他脸上痛苦扭曲满头沁满汗珠却强撑着一言不。

“当真想不到……他……他直将这一身内力都传给了你?”逍遥岛主忽地长叹一声缓缓收手。余孤天听她言语显是适才自己和燕老鬼的对话被她尽数听去心底暗自叫苦此时也只得闭目死撑暗中调运三际神魔功只盼再以神功出奇制胜。

“完颜亨完颜亨……难道这当真是你的安排?”那逍遥岛主喃喃低语怅然出神一时间竟似忘了余孤天沉了沉才低喝道“混账小子你再不说我将你提到完颜亮那里让这昏君将你如施宜生一般地烹了!”

余孤天面色一白心知依着完颜亮的脾气若是知道自己隐瞒完颜婷的踪迹恼怒之下只怕真会将自己烹了但随即又想:“若是我吐露完颜婷行踪婷姐姐被那昏君掠走必受残虐蹂躏!”一想到完颜婷他霎时胸腔热挺胸喝道:“妖妇你要杀便杀便是现下将我烹了我……我也不能丝毫对不住婷姐姐。”

逍遥岛主凝视着他眼内却闪过一丝温柔之色笑道:“看不出来你这卖主求荣之人倒还有些情意!”

余孤天的心似是被针扎了一下嘶声喝道:“我不是卖主求荣之人!”目光灼灼犹如野豹苍狼般骇人。其实他当年给完颜亨下咒诬陷有一层缘由连鼓动他下手的叶天候都不知晓:那就是当年他藏身风雷堡师父徒单麻去龙骧楼求救哪知龙骧楼主却突大兵血洗了风雷堡。余孤天其时一直不知完颜亨当时不能明教、只能暗救的苦衷反埋怨完颜亨不救故主故而他偷放符咒隐然有为师报仇之意心底更盼着龙骧楼主跟完颜亮拼个你死我活。

“岛主”燕老鬼忽地咧嘴一笑“我知道婷郡主在哪里但你须得告诉我到底为何寻她。”逍遥岛主冷哼一声:“你若知道适才何必苦苦逼问?我不是说了吗要拿了那丫头去邀功请赏!”

燕老鬼笑道:“嘿嘿逍遥岛主何等样人怎的会将完颜亮这昏君放在眼内。我瞧你询问婷儿下落未必便有歹心。罢了不如你救我出去燕老鬼虽不知她藏身的确切方位但多费些周折也能帮你找到婷郡主。”

“没这么容易!”余孤天蓦觉一股内气腾起瞬间封闭的穴道一畅怒喝声中暴然跃起双掌骤向逍遥岛主拍去。逍遥岛主秀眉微蹙反掌横封。二人掌力交击一股劲风扑起震得那窗子砰然破碎。余孤天但觉自己的掌力似是撞到了一张无形无象却又无边无际的大网上网上百十种力道交相奔腾或大或小或阴或阳或直或曲当真如同适才燕老鬼呼喝的万象森罗百态纷凑。

瞬息间余孤天沉浑如山的掌力已被这“万象森罗劲法”破去。他这下仓促出掌本就是勉力而为此时心底剧震之下真气不继只觉逍遥岛主掌上的两道劲气一横一曲地直钻进体内难受得险些吐血。

几乎便在同时逍遥岛主也出一声闷哼。原来她的武功擅长以柔克刚身为女子硬抗三际神魔功自是大为吃亏这下硬拼一掌也觉内息不畅。她知道此时不宜跟余孤天死拼冷笑声中身子拔起顺手将燕老鬼拎起自那扇破碎的窗牖中跃了出去。这一下凌空倒跃虽是提着一个人仍是姿势曼妙飘逸如仙。

余孤天飞身纵上骤觉胸口一痛只得凝住步子暂且吐纳调息。只缓得一缓窗外暮色沉沉逍遥岛主和燕老鬼早已踪迹皆无。余孤天心底火烧火燎急怒攻心之下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

……

又是一个月过去秋风渐起医谷内更显凉爽宜人。

有萧虎臣的妙手灵药医治又得卓南雁精心照料林霜月身上寒毒渐去已能习武运剑只是身子倦怯不得耐久。几日之前林霜月已自许广口中得知萧虎臣有意收她为徒传其医道之事林霜月大是欢喜。她心性机灵知道这等事该当自己先行开口求恳方才显得心诚。

林霜月便择个佳日烹了好茶请萧虎臣师徒畅饮一番之后才恳切提出拜师学医之事。萧虎臣自是满心欢喜笑吟吟地道:“好啊好啊日后你成了我的徒儿老夫再命你烹茶来孝敬我那便是天经地义再不必似今日这般厚着脸皮讨要了。”一句话逗得卓南雁和许广哈哈大笑。

大医王行事爽快当下便行了收徒大礼。他萧虎臣的规矩只有一条那便是不得救治金国和赵宋的皇族林霜月点头应承。萧虎臣便正式传授林霜月医道。

先前她跟卓南雁初入医谷时已随大医王学过太素神针灸法颇得萧虎臣赞赏。自此得萧虎臣通传医道便显出了她人的悟性当真进境神如有神助。萧虎臣教了她半个月只觉她冰雪聪明一点就透翻阅医书更有过目不忘之能不由喜不自禁。他欢喜之下也不忘大骂许广:“这小丫头学了三日便胜过你这蠢材学得半年!”许广挨师父的训骂早已习惯了只是嘻嘻憨笑连连点头。

萧虎臣毕生精研的医道最精温病、伤寒等温疫学说(作者注:温疫学说即中医疫病学。葛洪《肘后方》言:伤寒、时行、温疫三名同一种……)于此道明最多只因许广资质所限不能修习。眼见林霜月悟性惊人萧虎臣暗自欢喜将自己对温疫学中的心得精要渐次传给了她。

医谷地方隐僻但也时有病人辗转寻到此地求医大医王虽脾气怪异但遇有病人求医只需依了他医谷的规矩倒是来者不拒。寻常病人均由许广出手医治林霜月在旁观摩。有时萧虎臣也会出言指点给林霜月细细剖析。如此病例与医理并重林霜月在医道上的领悟自是进境奇快。

这些日子卓南雁除了陪伴林霜月便全力参悟补天剑法于天衣真气却不再修习。如此倒正合天衣真气“死心诀”的要义一身真气不运自运不炼自炼。更因那金丹炼骨壮脉之后他内功精进非凡修习补天剑法时竟能阐幽微悟出许多先前从未领悟的精要。

这一日他在林中练剑只觉自己剑法圆融已暗合补天剑法中自己最难领悟的那重“和”字精义。一套剑法练罢威胜神剑挽个圈子收剑凝立但觉身周一股清气流转太和之象已初具规模。

忽听身侧有人哈哈大笑:“好小子你这剑法可是越练越精啦!只怕天底下当得你三尺青锋之人不会过三人。”正是萧虎臣缓步而来。卓南雁忙迎上前去。因医道与易理颇多相通之处卓南雁精通易学跟萧虎臣也能说到一处相处多日萧虎臣偶有闲心也时常跟他说些易理。

两人在林子里漫步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萧虎臣忽道:“小子你何时跟我那小月儿完婚?”听他如此一说卓南雁不由又惊又喜愣了愣笑道:“难道萧先生要给晚辈们做主吗?”萧虎臣翻起双眼道:“那是自然!小月儿脸皮最薄心气又高这终身大事你不提我不提难道让她来开口求你吗?”

卓南雁一怔。他知道林霜月决不敢公然抗拒明教而成婚之事明教教主林逸烟决不会答应便也不敢向她多提谈婚论嫁之事但听得萧虎臣此时一言登觉脸上一红忙道:“萧先生说得是!晚辈疏狂糊涂倒没想到此着。若是萧先生以她师尊身份主婚晚辈求之不得。”

萧虎臣哈哈笑道:“小月儿病体初愈这事倒也不必忙在一时。待过得两月咱们总得痛痛快快地大办一场。嘿嘿林逸烟那老魔头若不答应老夫便跟他大杀一场!”他虽是当世第一名医但生性豪迈言谈之际总有一股啸傲天下的王者之气。

正说着忽见林霜月自远处姗姗而来遥遥地笑道:“师父你们说些什么这般热闹?”卓南雁大步上前扶住她的玉臂笑道:“我正求恳萧先生请他老人家……”林霜月见他卖关子不言明眸一转笑道:“求他老人家做什么啊难不成你这大笨雁也要拜师学医?”

卓南雁见她妙目流波似喜似嗔才嘿嘿笑道:“请他老人家出面主持大局将你嫁给了我这大笨雁。”林霜月登时娇靥生霞垂下头去。萧虎臣笑道:“正是!南雁这小子求了我多次师父看在小月儿的面子上这才答应!待你伤势全好了便风风光光地将你们的喜事办了。”朗朗笑声中转身大步去了。

萧虎臣大笑着飘然走远林霜月兀自芳心乱跳又觉羞涩又觉欢欣。忽一转头见卓南雁痴痴地望着自己她才笑道:“你又什么呆了?”卓南雁似笑非笑地道:“在想咱们的洞房花烛夜!”

林霜月娇羞难抑嗔道:“油嘴滑舌!人家伤势才好你便露出本来面目。”卓南雁见她双颊酡红似喜似羞的眼波如水荡漾心底怦然一动就势揽住她的纤腰在她耳边低声道:“原来小月儿的伤早好了适才怎地不告诉你师父咱们早早洞房花烛?”

这时耳鬓厮磨只觉阵阵处子温香自她漆黑的秀、白腻的玉颈和如火的桃腮间飘出卓南雁心神激荡不由轻轻咬在她珠圆玉润的耳垂上。林霜月觉出他灼热的气息不由“啊”的一声娇呼霎时浑身酥软。卓南雁见她娇喘吁吁眼波如醉更是心底火热便往她轻颤的樱唇上吻去。林霜月“嘤”的一声婉转献上红若榴花的香唇。

卓南雁渐觉怀中的娇躯变得水一般得柔软蓦地想到那晚跟沈丹颜缠绵欢好的情形其时他虽是醉中心底下却将沈丹颜当做了林霜月这时佳人在怀愈心旌摇曳。他对林霜月一直爱之敬之不敢稍有逾规之举此刻却因想到翻云覆雨的味道不免心神狂乱。林霜月觉得他身上火热双掌上力道渐大不由娇躯微颤轻喘道:“呆子!咱们还在林子里……成什么样子?”

虽是婉拒但声音娇软听到卓南雁耳中别有一股缠绵味道。他呵呵一笑大口喘着气道:“那咱们便回屋去?”林霜月仰头望着他玉靥红如晚霞柔声道:“雁哥哥我早就是你的人了你……你要怎样便怎样但月儿还是盼着洞房花烛的那一晚……”声音减低到了最后更是细若游丝。卓南雁凝望着她温柔的眼波心底爱怜横生轻狂之念反而尽敛垂在她樱唇上轻轻一吻道:“好啊!一切便听小月儿的。”就势揽起她的柳腰让她坐在自己怀中柔声道“霜月你可知道我最想搂着你的那一刻是在何时?”

林霜月倒料不到他忽然有此一问调皮地一笑:“哎哟卓狂生的心思谁又能猜得透!”侧头想了想嫣然道“莫非是你远道回到医谷再见到我的时候?”卓南雁摇头道:“那时我见你病成那样快要吓死啦哪里还有那等闲心?”

她又连猜了两个卓南雁却都一笑摇头最终才道:“便是最初咱们赶赴医谷途中遭遇龙须你独自驾着马车突围时!那时我就坐在你的身后见你力抗群敌却丝毫无力相助看着你在黑夜里那窈窕的月白背影心底最想抱你一抱!”说话间不禁又将环在她纤腰上的手臂紧了一紧。

林霜月心头一阵温暖但想到当时的险境仍不禁心有余悸苦笑道:“好在这许多险难咱们都一步一步地闯了过来。”说着转过头来幽幽地道“倒是有一个人我心底最是感激!”

“这么快便还了个闷子让我猜!”卓南雁笑道“到底是谁啊说得这般郑重其事?”林霜月盈盈春水般的眼波转了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这人的名字还得让我亲口说出来吗?人家两次救了你的性命一次便在那时咱们被围攻时她下令让龙须撤围;另一次更是情意绵绵地千里送君在青龙七宿的手下拼死护住了你的周全!”

“是婷儿?”卓南雁双眸一亮万料不到林霜月最感激的人竟是完颜婷心底陡然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欢喜正要再问下去忽听得林子外响起一声咳嗽。这咳嗽声响亮至极显是那人刻意为之。

“是许师兄!”林霜月一笑从卓南雁的怀中坐起忙整理衣襟。二人才各自坐好便见许广携着唐晚菊的手笑吟吟地踱进了林子来。许广远远地便笑道:“我们怕撞见二位亲热老远地我便咳嗽一声没碍着两位的事吧?”一句无心之话却逗得林霜月和卓南雁都红了脸难以应声。

卓南雁只得向唐晚菊道:“晚菊兄你怎地来了?莫愁为何没跟你同来?”唐晚菊笑道:“莫愁出了医谷便跟我分道扬镳说是要独自去行侠仗义。我瞧八成是去寻那龙梦婵去啦!”目光一转向林霜月点头笑道“林姑娘面色红润病体痊愈可喜可贺!”

他寒暄两句便取出一封书信交到卓南雁手中正色道:“允文兄的书信奉太子之命请你出山去建康相助罗老。”

卓南雁展信细瞧才知金主完颜亮竟已驾临南京南侵之势已如箭在弦上。这金国的南京便是当年大宋的故都汴京自靖康之变被金国占领其后完颜亮定都中都钦定汴京为南京为金国五京之一。完颜亮忽然驾临南京并吞江南之志已昭然若揭宋廷却还心存侥幸赵构特派使者过江交涉周旋。

朝廷中有识之士如张浚、胡铨等人纷纷上书请求备战高宗赵构当真不胜其烦。但他到底不是糊涂到底之人思及当年被金人穷追猛打的窘境更想到那日金使余孤天的狂悖无礼也不敢过于放手无备便任命老将刘锜为淮南、江南、浙西制置使防御长江下游又分派诸将戍守几处要塞。太子赵瑗也传令罗雪亭命他再开四海归心盟且亲赐金牌一枚。

虞允文这封书信便是传来太子之意请卓南雁赶赴建康协助雄狮堂主重开四海归心盟将江南豪杰聚到一处挥帜抗金。卓南雁想到当日入京求药曾得虞允文和太子的悉心照应况且大义所趋委实推却不得只是林霜月毒伤才好实在不能跟自己同行正琢磨着如何劝她。

却听林霜月笑道:“雁哥哥重开四海归心盟不是你多年之愿吗?这等大事不能耽搁你还是即赶赴建康!”卓南雁心头一热:“好月儿你且在次安心养伤待赶走了那群野心勃勃的狗贼我便来跟你相聚!”

当下他便去跟萧虎臣辞行。萧虎臣对一触即的金、宋大战漠不关心倒怕卓南雁有甚闪失不住叮咛他“务要小心保重可别让小月儿替你担心”卓南雁连连点头应承。林霜月帮他收拾了衣物又和许广一起送他们出谷。许广和唐晚菊知他二人必有话说当先大步远去。卓、林两人却并肩缓步而行卓南雁看林霜月竭力言笑但仍是掩不住一股浓浓的别情忧色知她必然不愿与自己分别更忧心自己安危便温言抚慰。

“雁哥哥”林霜月忽地笑道“你莫要以我为意。待我气力回复便也去建康助你!”卓南雁忙摇头道:“不成不成!两国交兵凶险万分你一个娇弱女子可万万不得前去冒险。”

“娇弱女子?你当我是瓷做的吗!”林霜月娇笑声中左掌倏翻掌力到处竟将身侧一根翠竹斩断右掌奇快无比地拈起竹枝轻飘飘挽个圈子刷地指在卓南雁胸前。卓南雁见她这两下利落轻灵忍不住赞道:“好功夫!这一招是什么名目?”

“这一招嘛……”林霜月明眸一转笑道“叫‘折柳望君归’!”卓南雁听出她话中隐蕴的神情点头笑道:“我理会得也信了你武功将复。只是……我仍不愿你去冒险!”伸手握住她的柔荑忽觉这双柔柔的玉手有些凉心中一动轻声道“月儿你一直在为我忧心?”

“雁哥哥我确实放心不下。”林霜月缓缓垂下头来轻叹一声“你这人呀遇上危难总是不顾自己安危。”卓南雁“呵呵”一笑:“可我这只大笨雁运气极好几次都是逢凶化吉……”见她总有些郁悒伤怀忽地想起什么自怀中摸出天罡轮郑重交到林霜月手中。林霜月道:“这不是令尊的遗物吗?”卓南雁点头道:“这天罡轮和你给我的冷玉箫我从不离身。现下我将天罡轮交给你便当是咱们的定情之物你乖乖地在这里养伤看到了它便跟见到我一般。”

林霜月苍白的脸上涌出两抹轻霞美眸中也闪出一蓬喜色柔声道:“大战当前你也不要以我为意定要照顾好自己!”卓南雁点一点头望着她盈盈秋波蓦地心头一热忍不住在她香唇上轻轻一吻。

两人行到谷口许广和唐晚菊正在相候。林霜月忽地想起了什么面色微变低声道:“雁哥哥若是你遇到了父亲或是……大伯跟你作对切莫跟他们硬来!”卓南雁望见她雪白的玉颊和眸子里的浓浓忧色点头道:“雁哥哥我记住了!”四人就此分手。唐晚菊来时已多带来了一匹快马二人打马如飞直奔建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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