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的身体里还住着另一道灵魂。
孙涵。
“你、你······”
邢沣身形一顿，却不转身。
“嗯？”
灵珠子双眸就噙出泪光来。
“你真的不打算理我了吗？”
邢沣闻言愣了半晌，不知如何回答。
灵珠子见状满腹委屈无人倾述，她抬头望向空中明月，喃喃道。
“我多希望没有做那个梦，至少这样，你就不会不理我。”
“阿志传信告诉我，他说你是在逃避，说这样下去会影响你的道心，我鼓了好久的勇气才敢单独上来找你，我们都很担心你的。”
原来龙玉儿和灵珠子死活不听调遣，执意相随的背后是藏着深深的担忧与关切。
邢沣闻言嘴角一抖，转过身苦笑起来。
“我就知道那个不长进的东西尽不干人事儿。”
灵珠子闻言一慌，赶紧摆摆手。
“不是的，阿志没有恶意的，他是在关心你，他······”
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
那双熟悉的眼，那道温暖如阳春三月的目光破开万古黑夜照亮深沉寰宇投射过来，那种熟悉的感觉经历前世今生，贯穿梦境现实。
一瞬间，孙涵又看到了邢沣，灵珠子正痴痴地望向一尘子。
“当年在归一宗后山，你躲到巨石后面，其实从那时起你就认出我来了，对吗？”
灵珠子慢咬红唇，讷讷道。www.medabc.com.cn 江南文学网
“我、我不是有意躲着你的，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该怎么向你解释，该如何向你述说。”
前者闻言摇摇头。
“灵珠儿，我从未怪过你，也并非不能接受。”
“只是，我无法为自己释然。”
说着，邢沣眉眼黯淡下来。
“孙涵，我切实地感受到她的存在，感受到她的体温，感受到她伤心、她难过、她痛苦、她悲伤，感受她快乐，感受她脆弱。”
“那些要债的逼到她家门口，我一气之下和他们打起来，我清晰地听见她哭，听见她闹，听见她撕心裂肺的呼喊。”
“我曾陪她聊天直到深夜，也曾让她靠在自己怀中入眠。她身上的香味即使经过一世，此生只要我想，就能真切地闻到。”
“她喜欢用橘子味的洗发水，在我的整个人生当中，仿佛都充满着橘子香味。”
“她是那么真实，她一颦一笑都那么清晰。可是，你却告诉我那只是你的一个梦。”
邢沣悲伤地闭上双眼。
“庄生晓梦迷蝴蝶，那我是什么？我所经的一切又是什么？我没有答案，我更无法释怀。”
“她离我那么近，又那么远，每当我伸手，摸到的却都是镜花水月。”
他默默抬起眼帘看向对方，那张脸熟悉到令人心痛。
“我一直以为你就是孙涵，只不过，经历了前世那么多悲欢离合尔虞我诈，她还没有做好面对我的准备，所以我一直在等。”
“其实我早该想到，这世界上哪儿有那么巧的事情。我和阿志这一世都已经换了容貌，却只有孙涵容颜不改，这本身就不现实，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而对面，灵珠子已经泪流满面。
她的双眸微微颤抖，委屈悲伤恰如花瓣含露，令人不忍采摘。
“阿沣，你不要说了，你越说，我越难过。”
“孙涵是我，可我不是孙涵。”
“她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她见过的人、爱过的人、恨过的人，我都见过、爱过、恨过，她想你，我也想你，她为阿志难过，我也为阿志难过，她所有的一切我都曾真切感受。”
“可是，到头来，她是她，我是我。”
“庄生晓梦迷蝴蝶，我多希望是她在梦见我，等梦醒了，我就不见了，她还是她，灵珠子也是她。”
“这样，你就不用如此难过了。”
闻言，邢沣心中一痛，忽然感到十分自责。
灵珠子从来没有做错什么，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前世孙涵所做出的每一个决定就是她的决定，孙涵的牺牲、她的付出就是灵珠子的牺牲与付出。
回忆老树村迷局再到太古阳关，她与自己同舟共济生死不离，如果没有她，自己和阿志根本就没有把握可以击退秦昊。
念及于此，邢沣下意识伸手去抱，一如前世那般将脆弱的孙涵搂在怀里安慰。
可是，他俩相隔那短短的几步仿佛隔了千山万水，对方就在眼前，那么近，又那么远。
此生山高海阔，人间烟火，目光所及，哪里都是你，却都不是你。
灵珠子见状全身一颤，小脸儿一红，低下头去，喃喃道。
“我、我不是孙涵，我、我不想成为她，我不是她的替身。我是灵珠子，我、我叫梦知。”
这一份固执与倔强听上去却又那么可怜甚至卑微。
邢沣的手僵在半空良久，他抬头仰望黑夜，看明月高悬，看星河灿烂。
此生的两具肉体里，那两道灵魂相见却无法相认。
灵珠子闻言终于忍不住掩面抽泣起来。
楼下，龙玉儿两手抱膝呆呆地坐在床边，嘴唇一抖，落下两道清泪。
而不远的皇城中，封月志孤独地站在栏杆前，将手中美酒一饮而尽，深邃目光望向黑暗寰宇，眼中有悲伤怒火熊熊燃烧。
自那日受邢沣调遣，虎子联合真空神教二女已经斩落两处湖水邪因。
这里，是第三处。
三人卜一道来，便见佣兵成群将那片诡异湖水方圆五百米牢牢封锁。四周偶有百姓好奇探头，很快就被三两佣兵驱赶远离。
朝廷做出的反应太快，快到百姓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次灾难会给整个人间带来怎样的破坏与毁灭。
见三人落地，有佣兵迎上前来肃穆道。
“可是道门真人？”
虎子点点头。
“在下归一宗弟子，奉命特来剿灭邪因。”
飞燕则抱拳道。
“在下真空神教弟子，同来诛邪。”
那佣兵一愣。
“真空神教？原来连你们都出马了，好好好，快请，我们已经等候多时了。”
说着便将三人引向封锁圈内。
同样的情况每次都有发生。虎子暗自猜测，看来这真空神教的名气还仅仅局限于朝堂之内，百姓知晓得并不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