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征粮（下）
“关肃，不可杀人！”穆风喝道，可惜人在远处，已经救之不及。同样惊呼的还有满村的村民。
只觉眼前刀光一闪，老者自觉将死，吓得闭上了眼睛——
“锵——！”
眼看老者就要丧命在这一刀之下，众人都不忍心地闭上了眼睛。
“你若是再过来，断掉的就不是你手中的拐杖了！”冷冽的声音传出，却是关肃的声音。
没有感觉到疼痛，老者睁眼一看，原来那一刀不是斩向自己。而是自己手中的拐杖，被关肃那反手一刀干脆利落地削断了！定位，出刀，断拐，收刀，只在一瞬！甚至都看不清关肃是如何出刀的，只清楚地听见了那一声击响！
“好家伙，这关肃原来这么厉害？！”但穆风这会却顾不得吃惊，怒声喝道：“关肃！不得伤人！”果然实力才是最好的证明，关肃刚刚那一手确实震住了穆风，穆风话语间立刻变得严肃起来，没有再骂人。
“穆骑首，我只是自卫而已！”关肃厉声道：“我在执行赤将军的军令，莫非穆骑首要阻拦么！”
“我……”穆风一时语塞，从关肃的角度讲，他是在执行将令。而老者从背后袭击他，只出到削断了拐杖，也确乎是合情合理，穆风确实没有什么可以责备关肃的地方。
“继续搜！”见穆风无话可说，关肃也未作停顿，又继续往村庄里走去。
“不准搜，不准搜！”老者缓过神来，见关肃又要进村搜索，高声呼道，颤颤巍巍地又向关肃跑了过去，手中拐杖高举，对准关肃头部，一拐劈下！
“一条老命还不知道自己珍惜，找死！”看着老者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关肃终于怒了，猛地起脚。老者只觉胸前传来一股巨力，旋即整个人猛地向后倒飞而出！直飞出了半丈距离，老者吃这一脚，口中一股鲜血溢出。
“村长，村长！”见得村长身受重伤，村民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拦在身前的兵卒，跑向了那位老者。
“村长，你没事吧！”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小孩率先挤了出来，一把搂着村长的头，脸上挂满了脏兮兮的泪痕。
“小乘，我不打紧。咳咳……”村长被这一脚伤得不轻，说话间都咳出血来！道：“看来粮食是保不住了，只怕要全村迁徙了。小乘，等你再长大些，成年了，就去当兵吧。当兵的话，就不会饿肚子了！”
“哼！方乘才不要去当兵，当兵的如果不饿肚子，又怎么会到这来抢粮食！”方乘眼里满是怒意，恨恨地看着关肃，咬牙切齿着道：“当兵的全是些坏人，这个坏蛋还打村长，等以后我长大了，一定替您揍扁这个坏人！”
“哦！”关肃刀眉挑起，看着地上的小子，“乳臭未干的一毛头小子，也口出狂言么？”甩手拍了拍脚上的灰尘，仿佛踢老者的那一脚沾了许多灰尘般，关肃道：“若不是军中有令，不得枉杀百姓。你的村长早就如那拐杖一般了！继续给我搜！”
“乡亲们，跟他拼了！喝啊——！”方乘突然大喝一声，拾起村长的那半截拐杖朝关肃的背后奔了过去！
“唉……”轻微的一声叹息，却是关肃。转身，弹刀出鞘，刀柄巧而又玄恰恰挡住了方乘从后袭击的那一拐，关肃一把拎起方乘，锋锐的刀锋紧紧贴着方乘的脖颈，冷锐的刀锋让方乘直感觉全身汗毛根根都倒竖起来了。
“放开孩子！”村民们心中的愤怒终于突破了恐惧的压抑，纷纷抄起农具，锄、叉、扁担各式各样，正要前去搜寻粮食的士兵只好折返回来，纷纷抽出刀兵，摆出架势，严阵以待。
看着村民们手中的器具，关肃只觉好笑，但村民们脸上凝重的表情却让他笑不出来，决绝的表情摆明了是要同生死，共存亡！
冷哼一声，关肃眼神甚是冷冽，道：“我不杀老弱，别逼我破戒！”挥手间，方乘又被扔出老远，与那村长摔做了一处。
关肃喝道：“我是来执行将军命令，并不愿伤害村民，你们最好不要再做阻拦！”
“可你把粮食抢了，就断了我们的活路，跟杀了我们又有什么区别！”方乘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双脚都在颤抖，明显摔得不轻，却仍勉力喊道：“乡亲们不要听他的！粮在人在，粮亡人亡！”
“粮在人在，粮亡人亡！”方乘搀扶着的村长颤颤巍巍地挺起上身，“保，保护粮食！”
“对！粮在人在，粮亡人亡！”如果说先前关肃踢村长的那一脚已经让全村人义愤填膺，那现在方乘的一句“粮在人在，粮亡人亡！”更是点燃了全村人的怒火！全村人高举着手中的农具，齐声大喝！
“好，好，好得很！”关肃连声赞了三个“好”，眼神变得极其冷冽。
“铿————”腰侧长刀沿着刀鞘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音，沉缓地一如关肃的声音。
“小子，是你逼我的啊——！”猛地拔刀出鞘，关肃手中长刀高举，喝道：“听令，凡阻止军令者！”
“够了！关肃~！”穆风大喝，“把武器都给我收起来！”
“拿着你们手中的武器！”关肃也一声高喝，弄得那一干赤家军只得愣愣地擎着手中的刀，不知道是该拿在手中还是收回刀鞘。
“关肃，你！”
“穆骑首！”关肃一把打断穆风的话，抢先道：“你也看到了，这群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拦我执行军令，我这么做难道有错么？！”说罢转过身去，高举手中长刀，又要下令：“听我令！”
“关肃！”伴随着这一声怒喝，竟隐隐有破风声响起！持枪，突刺！待得关肃回头，只隐隐看见一道红光，却是穆风手中长枪突刺而来，关肃手中刀刃急转，欲格住这一枪，然还未来得及撤刀回挡，脖子上传来的尖锐寒意让关肃的手生生停在了半空。
“关肃！”被关肃这般无视，还肆无忌惮地要在自己面前对村民出手，穆风终于怒不可遏！喝道：“你只不过是副骑首，我才是这赤家军的骑首！你敢违背我的命令？！言语间穆风手中长枪向前刺进一寸，隐隐有殷红的鲜血从关肃的脖颈处流出。
关肃却是目不转睛，面不改色地厉声道：“那你又敢违背赤将军的军令！？”
“将在外，可以相机行事！这也是赤将军交待过的！”穆风厉声喝道：“我是骑首，你是副骑首。我现在命令你将手中兵刃放下！”手中缨枪再次加大了力量，枪尖在关肃的脖颈上抵出了清晰可见的沟窝。
“好，我收回兵刃。”关肃略微思考了下，仿佛觉得此时与穆风动手有所不值，当下服了软，手中刀刃收回刀鞘。
其余赤家军见关肃放下了手中长刀，这才纷纷收回了兵器。
却听关肃又道：“穆骑首，兵刃我可以收回，但赤将军交待的征粮任务怎么办？”
“粮食的事，我自有办法。”手中的缨枪回收，穆风道：“听令！撤退，与军队集合。”
“撤退？难道这个村的粮食不征了么？”关肃疑道。
——“不征了，集合，全部撤退！”
——“那征其他村庄的粮食与此处又有何区别？”
“集合，全部撤退——！”穆风大喝，其声直如雷吼！“事不过三，别让我说第四遍！”
“得令！”关肃这才踏步行了个军式，召集百人赤家军，列队候在村子一旁，等待穆风下一步的指令。
“老人家！”穆风喊了一声，缓步向老者走去。
“站住！”一个矮小的影子突然从一旁跑了过来，抢在了村长身前，“别想再伤害村长，我跟你拼了！”正是先前被关肃拎飞的方乘！
随意地抬手抵住了狠命冲过来的方乘，穆风笑了笑道：“小家伙，我可没有要伤害你们村长的意思。啊——！”
穆风忽然一声惨叫，却是那小方乘狠狠咬住了穆风的掌心！
“你个小家伙！”穆风大怒，一手直接拎起方乘，正欲甩出去，旋又不忍心地将方乘撂在地上，道：“小家伙，我说了，我不是来伤害你们村长的！”
“我可不是什么小家伙！我有名字的，我叫方乘！”方乘立马又爬了起来，挡在村长身前，怒视着穆风喊道。
“行行行，你不是小家伙，你是方乘！”饶是穆风，此时也不禁一阵头大。只得停在方乘前面，隔着方乘与村长说道，“老人家，此次征粮是我穆风的不是，您老就不要再计较了。”
说着穆风又从腰侧掏出两钱碎银子，道：“这两钱碎银子，算是我穆风给您老人家赔礼。老人家多多见谅，我穆风就先走人了！”说罢头也不回地往队伍走去。
看着垂头走来的穆风，关肃冷笑一声，道：“穆骑首果然是性情中人，只不过若是因这一时义气丢了骑首之位，怕是得不偿失啊！”
“什么得不偿失！”跨镫上马，穆风也未回头，道：“我穆风从军，就是为了保护平民老百姓！现如今非但不能为百姓抵御外敌，还来抢人家的粮食，断人家的活路，又算哪门子当兵，跟沙蛮子又有什么区别？！”
“好！”关肃大赞一声，道：“穆骑首果然志存高远，关肃自愧不如。”
穆风把手在耳旁挥了挥，像是在驱赶什么蚊虫一般，道：“别跟我整这些个四个字，四个字的，文绉绉的，我听不惯！”
“那我就说白的。”关肃顿了一声，道：“先前听穆骑首的意思，是其他村庄的粮食也不想去征了。大家伙都听见，也看见了，是穆骑首自己阻挠，导致军令无法执行。”
“就是我穆风说不让征的，怎么了！”穆风怒喝，心道：几时轮到你个小辈说三道四的，真是个孬货。又道：“赤将军若有军罚，我穆风一力承担，与你关肃没得半点干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