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末商贾

《宋末商贾》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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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州内乡县(今河南省西峡)往南四十五里处有一个已经废弃了的县城原来名叫淅川县它位于顺阳的北面有七十里左右。原本被开成梯田地坡地成了树木较多的树林。这些树林内则是草蔓藤葛在树下不屈不挠地顽强上长誓与林木一拼死活争抢夺占任何可能接受到自己生长所需要阳光的空间。把所有能伸展枝叶地缝隙都塞得满满地。简直是插针难进。

废城东北两里有座不知名的小山在一百二十多年前县城还未被金兵打下屠光城民、烧毁房屋废置之前是这个县城大宋官府厘定的本城阴屑、乱葬岗早先建有各式棚寮用于寄存客死于此地外乡人的棺木。只是经过了一百多年的风吹雨打大部分以草木搭建的棚庵都已倒塌只余孤零零的三两间还兀立于某个可避风寸的山旮旯里。自打逃丁逸户们来到此地藏匿避赋后。为数不多地人们就将那个小山唤之为“鬼砦”还称一个未倒掉的大木棚为“四方寮”。

说起这个四方寮在废城内居住的四十多家一百多人。无论是大人小孩也无论是先来后到地主户或浪人更不必说不会打猎光靠种地从土里刨食讨生活的纯粹农夫所有人在去年就全都知晓了五里外的这一处山上有这么一个说不上是好还是坏但却能在被提起时引人一笑的地方。

那是在去年夏天废城内有个叫风大的阴差那日闲来无事与两个同伴一起在空荡荡的废墟间闲逛。走动的同时三个还不时用手上已成了个秃铁片的山锄挖动一下地面。他们希望能从残垣断壁里翻找出一件半件死鬼们丢弃自己捡到又能用得上的什么家什杂物以便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现状。

所谓阴差是指具有某种奇异能力能和孤魂野鬼交流可与阴间鬼物勾通传递信息而又是在阳世间生存的大活人。南方客家人俗称为“木头鬼”专门为人收敛尸体、为死者穿衣打扮、以及出殡抬棺材吃死人饭的人也归属于阴差这一类之中只不过“木头鬼”们并没有勾通阴间、传递信息的阴差那么大本事就是了。

风大三人劳累了半天除了找到遍地的破砖碎瓦还有一些没被野狗拖走已朽的骸骨外并没有得到什么收获。在他们垂头丧气走回家的路上却是遇到个刚来此地自称惯会捉鬼驱邪的游方中年道士向人胡吹招揽生意。

老道没想到的是。他前脚出门。风大与其同伴后脚就跟上借着熟悉地势三两绕越过摸索而走的老道比其早了一步上山先去了鬼砦四方寮了。

道士依风大的指点摸索觅路上山来到四方寮。

也许老道真的学过什么道法仙术确实具有驱邪捉鬼之能方一踏入棚内。似是觉得这里阴气太重将灯笼插于一根开裂的木柱上。三不管地先颤颤抖抖地放下竹篮脚然后慌慌张张地踏天罡步。忙乱舞动急急抽出地桃木剑边行边往各具棺木上散贴带来的符录施出诸般自己所会的护身道术以策安全。

忙了一阵后道士似是觉得安心了便去取了竹篮里地一个碗端着那碗饭四下打量颤抖着自语道:“不知哪个是近日方死地若有肚饿的也请招呼一声好让本真人将这碗饭喂给你吃下……”

道士的话没说完呢就听得好几个棺材内有了动静阴风阵阵乍起于棚内各处让他突然觉得身上的汗毛根根竖起好像有看不见的物体从四面八方向自己慢慢移来。

环目四顾却又没见到任何东西只有他插在柱子上的灯笼在阴风中明灭不定地射出不很亮的光线。

毛悚然间仔细一听临近自己一具还没贴到符箓的棺材传出“笃笃”地敲击似乎还有悉悉索索的声响。老道一个箭步猛扑过去以极快的度在棺材前后左右四面贴上一张符棺材里地响声嘎然而止。

道士长吁一口气用力将未上钉的棺材盖推开一些自语道:“就是你了别处贴的符箓都能让你恁般害怕想必是刚死不久的罢或许还能将牙关撬开。”

正想将腐朽不堪的棺盖打开老道似是想起了什么闭目含叨:“天灵灵地灵灵各路神仙来显灵妖魔鬼怪请安静些须贡品别嫌少聊表小道一片心。各位在下知道你们修炼有成无论实体有否成形念在小道一片诚心来奉上饭食可别现出真身来吓我啊……”

战战兢兢抖抖索索地端了碗匙背转身用屁股挨挨擦擦地探寻着将棺盖挪开小心翼翼地慢慢转身再出其不意地一张“灵符”贴入棺中这才眯开眼看了一下。几滴汤汁掉落在其唇边。老道这时确确切切地看到微张的嘴里伸出一条血也似红地舌头绕四周津津有味地舔了一圈……还不止于此哪这个死去多时地人竟然还慢慢伸出长有两寸来长指甲的双手好像迫不及待地要起来……

“我的娘哎……”

自以为叫声可以惊天动地的老道没出半点声音丢下手里的碗匙扭身就跑一串枝叶拨动和人体摔倒的声音由近而远的消失在暗夜的山林中。。

第二天。淅川废城中没有出现老道向风大讨钱地身影此后也再没人见过他谁也不知这位自称能制服鬼王的老道去了哪里。这道士自此就成了废城内的笑料。让没有半点娱乐地人们津津乐道了好几个月。

四方寮处在快到鬼砦小山顶一个到处长满了大小阔叶树的凹陷处。原木为柱、泥糊竹编的栅栏成墙、上盖长板做瓦的棚子果真是四四方方约有数十方丈大小。

从外表上看当初搭建这个阴厝的某位大善人很是花了些银钱。在一百多年后的今天这个棚寮看去虽是摇摇欲坠四面的泥竹墙壁垮塌了大半顶上的木板瓦腐朽霉烂得处处开洞埋在地上做柱子的原木底下也朽成了树心但却仍然是歪而不倒地顽强站立于地。宽广的棚内既阴暗又有从枝叶间漏过的斑驳陆离天光透入破损的棚顶更有一具挨一具以木架承放着的四五十个快朽破了的白木棺材。

随着呼啸的山涛声阵阵叫号冷冷的凉风从各处打着旋儿左游右走这个棚寮阴森森、寒峭峭的显得煞是吓人。

天是晴朗明媚的天地照样是干爽凉快的地山风也和其他时候一般不时轻轻地朝你脸上吹拂将暖洋洋的空气送来熏得让人四肢无力昏昏欲睡。

就是这么一个再平常也没有的天气里就是这么一个能把胆小之人吓死的鬼地方说来也真是怪得很今天辰时末巳时初之间却有好些物事出现在它的西南、西北和东南三个方向大摇大摆地或者躲躲闪闪地朝四方寮走来。”

精明的土著还没傻到现身出去反是小心翼翼地从小腿上抽出一把尺二三长的匕。慢慢的极为小心地把自己地身体移动了一下摆放成一个随时可以跳起攻击的姿势。伸手摸了摸背上囊袋里埋了后再挖出来的钢弩和手铳自怨自艾地暗想:“唉想我山都被人称为山魅在山林中一直以来去自如称傲特别是在恩人给了我宝刀、钢弩和手铳以后更是纵横驰骋无往不利。没料到用光了钢针、无羽箭和子弹后铳弩和手铳都成了逃命时地累赘……我是胆小怕死么?笃!真是笑话了哪有这样地事我山都怎么会怕死?!只不过……唉只不过这些天只能吃些山上的野菜饿得实在是没了多少力气是跑不动……现时还有一把宝刀在身唔要吓(不要怕)就是那些恶人来了我也唔吓凭我山都的本事就是再怎么没气力……也能捞几个垫背的……哈且看他们两个男女来这鬼打墙的地方做什么……”

稍迟出现的是从西北方的来人两个手持猪叉、背负粗弓身着兽皮衣裙的青年男女。

一男一女两个人像是山里地猎户他们一边小声变论着什么一面警惕地向四周观察片刻后就从四方寮的右侧转出。稍稍一顿间两男女也看到山谷里的动静青年男子低喝了声:“先藏身隐住形迹看看来地是何物事。”

青年男女两人原是住在废城内一对垦荒种地、打猎为生的夫妇。男的叫鲍叔先二十九岁其妻鲍潘氏比丈夫小了三岁。十多天前蒙古兵的斥候来时恰逢他们夫妻俩上山打猎没在家因此被他们逃过了一劫。

就在那天傍晚当他们提着猎获的一些小野味回家走到巨大的方塘外时见到有不少骑马的武士追杀朝外逃命的熟人。不知道生什么事的夫妻俩不敢贸然进去而是潜于野外暂时躲避。

夜里他们仗着自己隐身匿迹的经验悄悄寻个空子溜回家去却见到留在家中照看的父亲鲍老汉和他们五岁的女儿已经成为两具冰冷的尸体了。四下里查探一番四十来户人家的男女老少全部被杀各家各户仅有的一点存粮被洗劫一空。

藏在灌木丛中的山都暗暗叫苦心里狠狠地骂了自己一顿。自己真是乌鸦嘴啊刚才怎么会提起这些紧追自己不放一心要杀掉自己的恶人呢。想到还要再一次面对数百这样为了赏钱而疯狂地家伙。山都有种十分无奈地感觉。他稍一迟疑立时手脚并用往远处爬去先远离危险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说。

“涂山主千户吴大人叫小的来问到阴厝还要走多久路不会走错吧?”

领头大步上山的是一个穿黑袍脚蹬半统爬山虎皮靴刀条脸蓄长须有一双青色眼睛的高大老汉。此人是本州内乡县境内的平谷山山主一伙抢劫杀人要财又要命极为凶残绿林恶贼的领涂虎。他也是这次出面召请南京路西南一带的绿林好汉到顺阳集会要鼓动众人投靠蒙古鞑子归入吴四英麾下地涂山主。恨之入骨的民户、商贾们给这老不死的凶神起了个与其姓名谐音地外号——屠夫。

屠夫大咧咧地向后一摆手声音极为动听且和善的对后面赶上来的人说:“请千户大人不必心焦再有不到数十丈就可在阴厝歇脚。两年前本山主曾因追杀一个仇家带人来过废城一次也是因为被人引错了路来此山上走了一趟。”

屠夫眼看四方寮的木棚一角在眼前大声鼓劲:“走啊儿郎们赶两步到了阴厝进些食物养足精神后便要分头向山内搜找山魅了。大家也清楚山魅也被我们打伤过还让千户大人击落掉入淅水支流只要找到尸体证明那山魅确实死了千户大人答应赏金照付我们这百来人个个都能得到数百贯钱……”

有钱奖赏前几天又知道山林中杀了数百人的山魅没有落入淄水并在淅水支流找到山民拷问出曾见过一个小鬼影踉跄向西逃逸这些恶贼们立马有了劲头加快脚步向上走。

那天差点被胡鼻淫羊用钢手弩暗算的孩子正是掩护部下撤退而断后的沈南松。

当时沈南松正用小弩击倒一个下面冲来的贼人刚闪身向另一棵树后避让时就被胡鼻淫羊现了。待他听到山都的啸声和快来往的动静赶过来只见到山都在枝桠间荡远的背影以及树后胡鼻淫羊还在不住抽搐的尸体。

于是浑察集中了所有剩余的蒙、汉、契丹军全部四千余人三千余匹马只留下数百伤兵守住谷口断后带上一路劫掠及从倚松堡夺来的金银铜钱和各项财物孤注一掷地转而向后谷东北方地土坡起突围行动。

浑察先以两千多汉军、糺军步卒分批次成散兵阵形一波接一波连续不断地冲锋。

不计伤亡的拼掉了一千多汉军、糺军将护卫队孩儿兵仅有的少量无羽箭、雷火箭及小炮子窠消耗尽净在谢衍按纪积厚地军令率护卫队让开去路之后浑察护着乃弟野不干率后队的骑军亡命逃出了这个令蒙古兵们心惊胆战的沼泽谷地。

一千五百探马赤青狼军三千蒙古汉军、三千契丹糺军共七千五百人的一支大军进入邓州境内后在半个月的时间里就被金国的厢军打得只剩下了不到三千人这还是包括留在淅川看守渡河木筏的五百军算到一起才有的人数。

虽说战马还有三千一百多匹连同驮运抢夺来的金银财宝和一些伤兵——当然主要是轻伤还能骑马的蒙古族人也包括重伤昏迷还没死的野不干在内——刚刚只够每人一匹战马另外还有四百来匹主要将领用于快逃命的从马。相比从自己手中夺去数千匹战马有了相当机动能力的的兵而言这支军队再不复有快运动的强大度优势了。

蒙古军刚冲出野猪洼不过五里左右劈头遇上了追捕山都从山里回头欲到野猪洼相会的吴四英一伙。

看着吴四英招揽来投靠的三百多绿林恶贼和江湖好手浑察甚觉满意。

这时候浑察的军兵不多那是多一个战士就多一分突围的力量也给自己多了一份逃命的机会。何况这些本地的绿林土匪不但对这一带的地形极熟能将蒙古败军带到淅川废城而且还有敢打敢拼的亡命勇气。

浑察二话没说下令将空着的从马让给吴四英一伙盗匪们乘骑由熟悉此地山川形势的贼人带路绕过数日前护卫队的阻击阵地转上了邓州、顺阳通往内乡、淅川的驿道。讨好地拱手为礼阿谀恭敬地神态让在座的蒙古将军们露出鄙视的表情。吴四英像是没见到蒙古将军的脸色一样目不斜视地低着头对浑察说:“只须将那山魅擒获带至四王爷的牙帐林飞川为了日后渡劫时有妖物代其承受九天雷霆、天外飞火的熬炼势必要来向四王爷讨取此怪……”

浑察点头基本认可吴四英的话心有戚戚地问道:“如果……林飞川另外找到可以代他渡劫的人物呢他还会北上到四王爷的牙帐来索要这个妖怪吗?”

“这不可能。小的曾找了数位修炼有成道门高人请教过道长们俱言修道之士承受天劫除了本人之外必得有与其心息相通、本命相连者并还要道基法力修为相差不大的人或其他精怪方可以身代。”吴四英的态度很肯定见浑察表现出不解的意思连忙解释说:“几位道门仙长说了其中两项最重要的关窍:若非与修真之士心息相通、本命相连者渡劫时不能感应雷电、天火起不到渡劫成道的作用此其一;道基法力修为不足则身替之人无法支持劫数所需的时间便会魂消魄散这天劫非但不能渡过还要有更惨厉的磨难着落于修道者本人的身上。因此之故不是随便甚么人都可作为替身渡劫的。少帅请想修真到要渡劫之人在即将成道飞升时修得的道基法力已是高得需天劫降临其身了高到别人难以望其项背的程度一时半会间他又哪里去寻出一个与其道基法力相似的人物来?就是世上有那人也是自己准备应动力之士又怎么会出手相助其渡劫平白的让人比自己先一步飞升成道?再者说了……”

浑察对长生不老、成道成仙之说不甚了了他也没兴趣听吴四英唠叨挥手打断话头徐徐说道:“好了此事以后再听吧。明日一早吴千户就带你招来的这些属下上山按你自己的意思擒捉山魅。告诉那些人只要捉获山魅归来本帅与四王爷不会少了他们应得的赏银到时候有高官可做有美女可拥想要什么我们大蒙古都能让人人得偿所愿。本帅要歇息了你下去吧。”

就由于浑察休息一晚的决定让他和他的近三千残军在淅川废城内被全歼也使他的弟弟受了重伤的野不干被护卫队卫的郎中从鬼门关外硬生生地强拉了回来捡回了一条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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