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再遇巧儿

窗外曙光微起，谢青沅朦胧睁开眼，一时懒懒地躺在炕上不想起来。

昨天夜里她仿佛做了一个梦，到底梦到什么一醒来却又记不清，只记得耳边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轻语：“沅沅，好好养病，我不伤害你的，永远不会……”

自己这是做那个噩梦做怕了吧，物极必反，潜意识又梦到纪霖说不会伤害自己了？还是因为昨天捉了鸡仔儿，种了菜籽儿，有别的事情鼓捣了，所以精神放轻松了不少？谢青沅自嘲一笑，伸了一个懒腰，慢慢起了身。

朝霞渐渐染红了天际，看来今天又是一个晴天，谢青沅打了一趟五禽戏，见杨二婶子还在厨房里忙活，打了声招呼，先出门去鹿鸣泉边散步。

鹿鸣泉就在这里发源，庄子所属的村子叫大鹿村，泉水绕过村庄，灌溉着整个村子的土地。

这一片多是沙地，种庄稼不好，不过种些蔬菜、瓜果和一些药材倒是极好的。谢青沅沿着泉水岸边不疾不缓地走着，配合着吐纳呼吸，觉得心头那种压抑的阴郁被吸进肺腑的带着朝露气味的新鲜空气冲淡了不少。

身后的土路上传来几声骡铃，谢青沅回头看见是一辆运着满满一车蔬菜的骡车，含笑让在了路边。

骡车后面还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身条儿瘦瘦、梳着丫髻的女孩子正与旁边的妇人说着话，不经意地看了避在路边的谢青沅，眼睛陡然一亮，竟是不等叫停骡车就腾地跳了下来。

妇人吓了一跳，刚唤了一声“巧儿”，那女孩儿已经“通”地跪在了谢青沅面前磕了一个头，一脸的惊喜：“谢九殿下，您怎么在这儿？”

“你是……”被女孩儿这一串动作惊住了的谢青沅仔细看了看女孩儿的脸，终于认了出来，“你是那个王巧儿！快起来快起来！跪地上做什么，好好的衣服也弄脏了。”

还真是巧，这小姑娘竟然是她去年去月城时途经驿馆时帮接生的那位驿丞妻子杨红枣的女儿王巧儿。

王巧儿见谢青沅认出了她，笑眯眯地应了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脆生生地答了话：“殿下是我娘和我弟弟的恩人，我给殿下磕个头是应该的！”

谢青沅不由笑了起来：“你娘和你弟弟还好吧？你怎么到大鹿村来了？”

“好着呢。我娘服了殿下留的药，月子坐得好，身体挺好的。弟弟也很好！”王巧儿说话又清楚又快，“我外祖家就在这里，我过来过年，就在这里住上一段。”扭头见那妇人也喝停了骡车，走了过来，忙跟谢青沅介绍，“这是我舅母，就是这村上的。”

妇人知道村子里来了位贵人，听说是管着江庄头那药田，就住在前面那庄子上，见外侄女给谢青沅介绍自己，连忙局促地行了一礼：“我…小人…杨方氏，村子里都叫我…叫小人…杨奎家的。”

她听说在贵人面前不能自称“我”，依稀听过别人自称过“小人”，所以也这样自称了，又觉得很是别扭，差点连话都说不好了。

谢青沅笑着摆了摆手：“杨婶子不必多礼。”瞧了眼那骡车运的满满当当的一车菜蔬，也不耽搁她们了，“你们这是要趁早运菜进城吧，赶紧先走吧，巧儿回头得闲了，就到我那里来玩，我就住在那边那栋青砖院子里，还有你抚春和静夏两位姐姐，都是你认得的。快走吧，别耽搁了你们正经工夫。”

这一车新鲜菜蔬确实是要运去上京城贵人府里的，王巧儿不敢耽搁，忙应了一声，与谢青沅作别，跳上骡车先走了，还不忘冲她挥了挥手。

谢青沅瞧着骡车去得远了，转头往回走，才走到半路就碰到了静夏：“殿下，早饭已经做好了，奴婢正出来请你回去吃饭呢。”

谢青沅轻点下了头：“走吧，今天事情安排得也有一些呢。”

吃了饭，她今天还要和江庄头去看一看前几天撒的几样药材种子发芽情况如何，回来后还想在后院那块菜地里再点一些蒜瓣下去；杨二婶子说现在点蒜瓣时间正好，出了青蒜叶正好摘了炒腊肉呢。

这庄子上的一天，光阴倒是静美……

吏部尚书府里，一府的下人却觉得这时间像是煎油似的难熬，府上的大少奶奶半夜时发动，到现在还没有生下来，听着产房里的叫声一声比一声弱，府中下人们都屏声静气，格外地小心翼翼，生怕犯了夫人的忌讳；这可是府里的第一位孙少爷呢！

王巧儿陪着舅母杨方氏在外面叫了半天门，里面才匆匆跑出来一个婆子开了角门。杨方氏刚堆了一张笑脸：“杨管事在不在，这是他叫我送……”

婆子“哎哟”了一声：“你怎么刚好赶到这个时候送菜来了啊……”想着大少奶奶那一头正是要紧，主子们吃不下饭，可阖府下人们还是不能饿着肚子做事的，连忙打住了话头，“你等着，我去帮你把他叫过来。”

婆子将骡车先让了进来，让杨方氏和王巧儿进了门先等着，自己一边嘀咕叹气一边跑去找杨管事了。

这高阁老府上是出了什么事吗？杨方氏心里有些忐忑。

杨管事也是大鹿村的人，负责大厨房的采买，乡里乡亲的，自然就照顾了杨方氏的生意；杨方氏地里产出的新鲜菜蔬，都是送到这里来的，比在市场上卖要省心，而且价格也好。不过今天这架势，倒真还有些让人心慌。

杨方氏和王巧儿正在角门里头牵着骡车呆站着，里面一重月亮门里突然传出杂乱的脚步声，一名大夫模样的人一头的汗水，脸上通红，一边摇着头一边急步往外走着：“你家大少奶奶，唉，这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过鬼门关，宫里头的太医不也一样束手无策了吗？我再是精通产科，可这样的情形……”

身后跟着送出来的一名管事也是一头的急汗：“唉，徐大夫，你都不肯治了，可叫小人怎么办啊？你想想，你再帮我想想，这上京城里还有哪位大夫能有办法？”

原来这家的少奶奶在生孩子，看样子难产了？王巧儿一下子就想起了去年她娘生弟弟那时的情形，心里忍不住又是发怵又是同情，张嘴就说了出来：“我知道有个人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