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妖狐

《盛世妖狐》

第一章玉狐洞中白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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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荒山

云雾缭绕漫游山涧,泼墨若丹青锦绣翠林。

青山峰峦相接间,幽谷溪涧飞纵如瀑,皎若蛟龙浮珑山岩。粉夭桃蕾尽开山野,暖风吹扬,尽带蝶舞霓裳蹁跹,如诗如画,醉人风雅。

幽谷桃花林小径深处,约莫不过十里之地,便见一峻峰青石洞府浮现眼前,此时却是浪野粉色骤然尽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古意森然的苍松,洞府旁侧栽种着数十株玉兰花,清风一吹,便如少女白裙,在风中我见犹怜。

再走近一看,便赫然入目三个看似极为钟秀却又正凛的宝字:玉狐洞!

这是一处极为幽森僻静的洞府,与它的主人一样,不喜欢被人打扰,大有隐世不出凡尘之意。可是今日,洞府外的一声声女子泣喊,却仿佛打破了这个不为人知的世外桃源宁静,旭日和风中,这样的声音显得格外闹耳。

“公子!求求你救救阿蛮的夫君吧!”

“求公子垂怜,阿蛮小子才只有一岁,不能小小年纪便无父照料!”

“公子!公子…”

洞府外,一个身姿容貌大约二年华,身着银灰色兽皮袄裙的俏丽女子正抱着怀中幼子跪地磕首,似乎是想连孩子的礼也一起尽了。

而她身旁摆放着的凉木竹筏上,躺着一个身穿熊皮大髦,面色煞白的虚弱男子,似乎就是女子口中那要救的可怜丈夫。

夫妻二人虽是一副猎人打扮,但是看起来容颜气质倒也极为不俗。

阿蛮的丈夫看似已经三十年余,眉眼坚挺硬拔,生着一双锐利鹰眸,其中透着一股桀骜不驯之风,貌色风雅清朗,目光坚毅若磐山墨岩,一看就是个非同凡响的男子。

只是他看似像是生了什么重病,渣胡病面,有几分疲惫衰态。

而阿蛮虽为一身山野妇人打扮,可不仅容颜年轻,而且仔细看着却是一丝细纹都没有,葱臂粉肤,嫩白极了,俏丽的五官更显楚楚动人。

她的呐喊不断持续,可是除了石门后面的冷寂,余下的便是谷中百灵鸟的翠响鸣声,本是悦耳之声,奈何此时此刻,却极为嘲讽!

眼见哭泣着的一声声呼喊唤不来一丝回应,阿蛮索性心一横,将孩子在了丈夫身边。

渗满了泪水的明眸极为不舍地望了孩子一眼,那一眼中,似有决绝,似有疼爱,亦似有分离…

最终,她握紧双拳,仰头娇喝一声,决绝撞向石门,似乎是已经决定玉石俱焚!

母子同心,母亲想寻死,孩子又如何不知,随着阿蛮的寻死身影,小小的娃娃哭声更大更凶,叫喊着,哭声令人撕心裂肺!

她的丈夫亦也有感,奈何病痛在身,除了了泪水滚烫从早已枯瘦凹凸的眼眶中不断下流,其余便再也做不出任何动作。

但是无疑,这一刹那,对于妻子的决定,他的内心也是极为悲痛的。

一切似乎已经注定成局,但是,事情不到最后,谁有敢说一切注定呢?

“嘭!”

“嗖!”

那本应该一直沉寂无衷的洞府石门,似乎是石头总算开了窍,被眼前少妇的绝死之心打动!

就在少妇即将撞上大门,石门将开未开之际,一条轻盈带着宝光的粉色绫纱飘绕飞出,若灵蛇缠绕,极为快速的裹住了小蛮疾飞的身子。

粉纱将人带到安全落地,又灵敏收回,一切仿若行云流水,被救下的人更是错目震厥,又似乎有着感动之情!

只见小蛮重新跪下,然而这一次头更是磕在地上,与泥土仿佛粘在一起,不动一寸,嗓音哀怜,哭道:“多谢桃夭桃曼姐姐救下小蛮贱命,望请两位姐姐开恩,能放小蛮进洞!”

“见公子你也配!你敢带猎狐人来见公子本已是死罪,即刻离去,否则定要你好看!”

清悦若出谷黄鹂的娇软之声轻灵而出,宝纱飘曼,洞门右边已走出一位豆蔻年华的双十少女,少女一身灵动淡粉长裙,一头乌油黑发只是轻挽了一个螺髻,其上戴着一朵玉色珠花,言笑晏晏之间,霞光自生。

她明眸皓齿,面若花蕊,娇笑起来面浮红晕,宛如胭脂粉霞,妩媚至极。少女面挂微笑,笑容好似桃花娇羞,可是明镜般的眼眸底下,宛似一片清霜,冷淡无情!

“桃曼姐姐…小蛮无意冒犯公子……可实是家夫剧毒在身……小蛮实是走投无路才会回北荒山……回来求公子救命!”她声音卑微,人却是更自卑,声音颤抖,话语更一段一段抖落而出,言语之中尽显落魄。

闻言,桃曼却不以为然,直接出言讥讽:“虎女,主人当年不惜百年劳苦养育你一场,授你法力教你修行,让你有幸得道成为精怪!免了普通牲畜的衰败老死生劫!可你修成人形之后不但不思养育之恩,授道之恩,反带来了狐族死敌猎狐人,欲取公子之命!”

说到这里她已是越发嗔怒,花容带火,而小蛮已经是被她说的头越发不敢抬起,只能将脸埋在泥土里面更深。见此桃曼则与其更为恼火,恨声道:“怎么?要取公子的命时怎想着有今天,到底是猛虎成妖,当真猖狂!若非公子当年心软饶你一命,你这头不知天高地厚的老虎,早就被公子与那些猎狐人一样,被埋在这山谷中,当我与姐姐根下的花肥了!”

小蛮低头不敢言语,但是眼中除了灌满泥土,有的更多是悔恨愧疚的泪水,她不敢反驳,只因为桃曼所言句句属实!

是她忘恩负义在前,害的公子差点千年道行毁于一旦,她确实无脸再回!

可是,似乎想到了还躺在草席之上奄奄一息的丈夫,想起了襁褓之中哭泣的孩儿,她终究是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使命,若她只一人,今日就算在此以死谢罪,也毫不为过。

可她终究不是一人呀,她为人妻,为人母,不可不救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孩儿,为此,她终究需要一博。

不知是许久或许是刹那,她终究是鼓足了勇气再开口,这一次浩眸中更多是带了坚定,抬头直视桃曼,硬声道:“我要见公子,我的罪孽我自会对公子偿还,但是无论付出什么,我都要见到公子,到时候小蛮任凭姐姐处置!”

她说语若冰铁寒剑,锋利浸心,就连桃曼也被她这般锋芒话音,震住了刹那。

不过也只有刹那,接下来桃曼只冷淡笑道:“你要自误,莫怪我手下无情了,看来得给你个教训了!”

她与姐姐可是早就已经冲破了筑基境,修行已经到达灵妖中境的桃花妖,不是当年的小妖怪了。

而这虎女这些年看来并未怎么修炼,倒像是功力仍旧停留在筑基巅峰的样子,还敢与她放肆,当真是不知死活!

桃曼双瞳微冷,袖中双掌间一股清风破势而出,携带凌厉的桃花飞闪而出,向小蛮扑去,花风鼓舞中,少女衣诀飘渺,似是花仙临世,不带一丝尘烟之意。

清风夹花袭来,花若快刀,刀刀割人血肉,然而小蛮却是挡也不挡,任由割伤不断,鲜血汨汨而冒,极为凄艳。

小蛮嘴咽痛处,但她不能躲,也不能挡,因为这是她应当受的,当年公子怜悯于自己,放过了她,如今自己是还罪亦是替丈夫求命,怎可再不受罚!

“不挡!那你一心求死,可不怪我了,看来你是想被我这桃花飞刀割成白骨是吗?好!这便全了你的心意!”

桃曼并未因小蛮的低声下气而打算轻易放过,手中拈指成诀,花瓣更是风舞成影,花风携带着一股锋利的毁灭气息直奔而去,只一下便要她真如桃曼所言化为白骨。

这下就算是小蛮想挡也没法子挡了,她的道行本就与桃曼有差距,她妖力受损,此来北荒山更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除开她不想挡,而是她真无力可挡!

“嘭!”

一道碰撞响声轻呼而过,却未曾想,就在狂舞若魔的花风即将吞噬小蛮的身子时,石门左侧又疾飞出了一条花藤木荆长鞭,鞭蓄内劲,似抽破纸般,只一鞭便散去了花风!同时,一道清幽女子之声传出:“桃曼不要惹事,公子要见她,带她进洞!”

小蛮本以为她已会葬送于桃曼花风之下,可当想象中的撕裂之疼并未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比桃曼身上更甚的蜜花之香袭来,引得她不禁抬目而瞧。

顺着小蛮目光所瞧之处,洞府的石门左侧,一位同样身穿粉色曼裙的纤柔女子正在轻迈莲步走出洞府。

同样的娇媚可人,却是别样的风趣韵味,藕荷粉色罗裙拽地,佳人蹁步生跹,轻笑浮唇之中比之桃李更胜,又好似暖阳春辉,迷的人睁不开眼。

白玉羊脂乳簪轻束半月髻,墨秀乌发夹着几缕妖娆桃红,比起桃曼的轻灵娇娆,女子的美则是不一样的明艳芳华。

“桃夭姐姐救命!肯请姐姐放我进洞求见公子!”她苦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眼前这位少女出来,她知道等到她,也就等同于等到了公子的答案,亦如此,也是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桃曼眼瞅着自家姐妹出来,不由面目微红,一改之前狠厉,嘴上嘀咕道:“不过才让她受点皮肉苦,公子怎的就打算放过这丫头了。”

桃夭知她不高兴,毕竟是数百年姐妹,怎会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但是对于公子的决定,她们身为侍女,都必须要遵从。

思来,她也只有微叹道:“我亦也不想再见她,但是公子嘱咐,我们须得照做。”

她转眸看了阿蛮一眼,虽眸子里带着几分不善,但是面上仍旧柔风和睦,清音浅细道:“走吧虎女,莫让公子久等,你的一切等面见公子,一切自有定夺。”

“姐姐你真是太便宜这丫头了,该让她多受些皮肉之苦才是。”桃曼只是冷色相待,若不是公子不计较,今日她就算无性命之忧,也得多受几次折磨才是。

但是今日,还是罢了吧,算她运气好!

见此阿蛮哪里还敢多言,泪眼朦胧又连叩了几个响头,便哆嗦着站了起来。

然后又一手将自己的丈夫搀扶了起来,左手中抱着自己的孩子,跟随着桃夭进了洞府。

玉狐洞内素雅芳华,洞内一处汪泉池水养活方寸花草,只见芝兰成玉造化钟秀,清池玉莲幽香四溢,又有同样数不清的异草仙花,在争相怒绽宝华。

洞府之内用了上好的青玉铺砌成砖,洞墙之上黄金凝雕为花,翡翠玉瓷做壁,壁顶之上紫熏镂空花冠为灯,中有东海夜明珠镶嵌,不用日照,便有明珠之光宛若月华,洒照洞府,让整个洞府霞彩四溢,好一派仙府明景。

小蛮跟随着桃夭桃曼越往洞府深处走,她的步子便迈的越发小心越发轻声,小心翼翼,似是极怕惊扰了洞府的主人,就连呼吸也愈发沉重了。

可是眼角之中本来已经近乎干涸的目中,却又流下了灼热的一行泪水,周围的一切是那么的熟悉,却又那么的陌生!

玉狐霞锦洞天,一别二十载却又恍若隔世,不禁想起还是小虎时和少年在洞府中修行,玩耍,还有天天吃两位姐姐酿制的桃花羹。

可是如今,一切都回不去了!是自己是自己把一切都毁了,她失去了在这世上唯一的家人!

当终于看到洞府青石玉台上,亭玉而立的白色少年身影时,小蛮终究是再也忍不住心中苦寂与悲绝,双膝一曲重跪在地,泣声道:“公子,不肖罪徒小蛮回来了!”

这一跪比前面几次更加虔诚和深切,再见恩师,却已经无颜相见!

“三十年前你为了他离开,三十年后你又为了他回来,当年你那么决绝的走,我以为你该当与我玉狐洞断了个干净才是。”少年声音犹若琴玉勾弦,又似如清溪涓流,流淌入人心,洗涤心灵中,带着一股让人莫名的悸动。

小蛮面目怔怔,满洞富雅仙景,在白衣少年的绝色玉颜映照下,却也仍旧显得黯淡七分。

只见少年身着白衣水色披帛锦袍,周身如素,似是轻披了一片银月光晕,朦胧美好冷色银丝勾勒着的袖袍轻扬鼓荡中如似九天月华般,静谧中隐藏着一股神秘波澜,为他本人更显圣洁仙灵。

一头银发若瀑垂若银河洒披落于腰际,面若皓白冠玉,温润悦色中却又带着赛雪寒霜之莹清,一对紫眸妖冶轻笑,映烁幽艳风情,看人一眼都能叫人化了骨头,迷了心肠,其上每一处五官更没有一处不似是精雕细琢,堪称玉轩笔绘,仙露星颜。

多年未见,他妖颜更甚,如今更是多了上仙出尘之气。

小蛮闻言却更加泪涌,哭道:“望公子大发慈悲,救救罪徒的孩子和丈夫。”

“小蛮,这些年你的事情我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你入红尘迷障太深,你丈夫二十年前命数已尽。可你却偷拿我给予你进阶的灵药,为他挽回了一条性命,可是生死之事为天规地律所定,不可擅自更改,你道行微薄,若再纠缠这段命缘,只会自损其命。”白羽夜望着小蛮,目光平淡如水,犹若月下清霜,寡冷冰凉,不存一物。

这是他昔日疼爱了二百年的爱徒,是徒弟,更是一手养育长大的孩子,二百年前他在山涧捡到了这只失去了母虎的小老虎,是自己收养了她,将她带回洞府悉心教养,又教她修炼,他本对她寄寓厚望,可是最后她做的事情终是违背了他对她的期望。

百载养育之恩,却比不过她与地上那猎狐人的三月欢愉,不仅私自带人闯入洞府,还险自坏了他千年道行的圆满之境。

也让他失去了步入上妖境的道机,接下来若无其他机缘,那么他就必须要经过上百年静心苦修才可再有突破之机。

当真是可笑呀!瞧她满身风尘落魄,他真是有些觉得可怜,但也只是可怜而已。

若不是他们之间尚且还有一段师徒缘未断,情分犹在几分,莫说能到他面前,就是北荒山她都进不了。

少年语气轻淡,可是跪伏在地上的小蛮却是没来由的一阵心凉。因为她读懂了白羽夜话中的意思,他没有要救她们一家的意思,至少不会救她丈夫,他告诉她三十年前她丈夫就该死,是小蛮随意将仙家灵药给了她丈夫强续了一次命。

但是天地有规矩,凡人生死幽冥记,他是不会再救了,他只让小蛮莫要再纠缠她与自己丈夫的尘缘,否则凭小蛮修为不仅救不了她丈夫,她自己也是保不住性命。

但是她千山万水前来此处,又岂能轻易放弃,只见小蛮又苦言道:“小蛮自知不该再对公子有所求,可是小蛮幼子太小,小蛮与夫所做之孽,实不该报应在小蛮幼子之身,小蛮也不想让自己的小娃从小无父,与小蛮一般从小孤苦伶仃。”

不知何时一旁的桃曼面色却愈发暗沉,桃花杏眸明光不再,暗潮尽生汹涌。

她见小蛮一番哭腔有情有理,肯承认自身之罪,却说不想让孩子替她承担报应,这些说辞都无甚过错,可是这说自己从小孤苦伶仃是何意思,难道公子还有自己和姐姐这两百年对她的一番养育心思都是枉费,怎能这般信口枉言,简直是喂了狗。

当下,她头上粉花珠翠轻摇间已是娇容生火,宛似一片烟锦放霞,清眸生怒道:“可切胡诌吧!虎女我且问你一句,公子与我等姐妹二人百年来可有曾亏待过你,你本山中野虎弃养,生就有顽疾,若无公子为你疗养,你又何来今日之命!”

小蛮被她急言质问,当下也不由一愣,下意识颤畏脱口而出道:“不…不…不曾。”

桃曼随后又是急声质问道:“如此,你又岂敢信口雌黄,公子为你启灵修炼,授你修道之恩,对你照顾有加,你又怎敢妄言说孤苦伶仃这四字还不就此住口!”

桃曼之所以会生怒火,乃是她们姐妹二人本是山谷之中的两棵普通桃树成妖,这天下万物生灵中,草木成精最为苦慢,启灵慢,修行更慢,除了那些上古的先天灵根以外,普通的草木跟脚是这天地最为下等的跟脚。

如她们姐妹二人,即便有幸启灵修炼五百余年,却是无法化为人形,百年来艰苦勤修,可惜一样始终不能脱离泥泞,日日要受风吹雨打,日炎焦晒之苦。

若不是后来白羽夜来了北荒山,又点化了她们姐妹二人,用内丹精华助她们修成人形,授道修炼,她们是万不会有今时今日这般修为的。

无论是她们还是小蛮,公子都对其有再造之恩,怎可轻忘,还这般睁眼说瞎?

不说桃曼生气,就连一边的桃夭也是早已面无笑容,温婉的面容不知何时已带了一种审视的冷漠,看着小蛮的眼光如刀铁冰寒,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比起桃曼她的怒意不快,桃夭性子则偏内敛,粉黛娇颜之上寒气漫过一阵以后,便又顾盼蹁跹,淡淡笑道:“虎女,公子本不该再管你之俗事,今日见你也不过只为了却一段因果,你若识相,就该谦卑自逊,不该纠缠,你也在咱们玉狐洞待了两百多年,有些事你自当明理。”

她言辞并没有桃曼那般锋锐犀利,可是就是这番轻柔细语的话却似如一根绵里针,看着无害,但却不动声色之间便能挑破一切,也硬是堵死了小蛮接下来还想在卖苦两句的可怜说辞。

白羽夜望着小蛮的明澈紫眸中,带着一抹说不出的失望,她在凡间不仅沾染了俗尘之气,也学会了凡间世人的圆滑势利,失去了以前山林之中静修百年的灵气,现在的小蛮在白羽夜眼中已经落俗。

他终究是明白了以前那个在山谷里面到处顽皮打闹,性子天真烂漫的少女已经回不来了。

小蛮心慌,更有一种白羽夜看穿了的感觉,正当她迟疑该如何解释之时,白羽夜却空灵出声道:“小蛮你我师徒之缘已尽,今日也是该了断之时了,念在你对为师尚有几分愧疚隐晦之心,今日为师便再施手解你困境。”

一瞬的大喜过望,却又是一瞬的悲寂缭绕,小蛮心中悲喜交加,她喜是因为丈夫和孩子终得救助,她悲是因为自此她与恩师从此便是形同陌路,再也不是师徒了。

泪流满面中,她情不自禁欲再下跪拜谢大恩,可正当要跪时,却发现膝下似有一团清风相托,无形之中架住了她的双腿,叫她无法跪拜。

“你我不再是师徒,自然也无需再行师徒之礼数。”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斩断的不仅是师徒之情,更是百年养育亲情。

言罢,白羽夜轻迈玉步走向了小蛮的丈夫,抬手掌中一道紫色妖光发出,眨眼便漫过了男人与婴儿的身子,妖光弥漫中,肉眼可见两道如蛇形般的赤红妖烟缠绕在其脖颈之上,那妖烟隐隐散发着一股腥腐发烂的味道,令人恶心窒息。

这令白羽夜不禁眉目轻邹,言语轻讽道:“如此诡异妖毒,怕是施法之人正是那乱石峰十二峰之一赤霞洞妖主赤练夫人的蟒缠妖蛊吧!”

“不错就是那乱石峰的赤蛇老妖下的,那日也正是我筑基巅峰突破到灵妖境的时候,不想却中了那老妖的埋伏。相公为了救我,就变成如今这般了!还有我的孩子也被那老妖下了毒…”小蛮越说满脸越是懊悔,她本该谨慎的,如果她能稍微忍耐压制一下,再过一天突破,说不定就不会出现如今这般局面。

一旁的桃夭略微思索,随后花容之中带着几分冷凝道:“公子,这赤蛇老妖自从百年前被您赶走以后,就消失了踪影,没想到她不仅没死,还拜入了蠪侄妖王手下,成为了乱石峰十二洞妖主之一,练得一手毒蛊妖术,而且经常喜欢吸食其他生灵精血来修炼妖功,乱石峰离咱们北荒山不过数千里来远,您一直不喜争斗故此也没搭理过那茬,如今怕是来者不善!”

桃夭的担心并无道理,白羽夜的北荒山地处青丘北部边境,离青丘中央的狐族领地远有近百万里之遥,而那乱石峰乃是那头蠪侄所统领的管辖之地,其下十二路妖主,也皆有大妖境修为,实在不易轻易招惹。

再者九尾灵狐族和蠪侄族本就是仇敌一族,蠪侄长相似狐,却是狐狸的死敌,灵狐遇到蠪侄那可是真正的不死不休!

小蛮一边听着,却也暗自心惊,想道:如此一来,心中更是明了,如若自己再待在这里,而且公子救了她们,怕是会带来更大的麻烦与灾劫!

见她秀目之中瞳光一紧一放之中,心下似是做好了决定!面色郑重有感道:“公子放心,小蛮断然不能再为您带来祸事,小蛮这就带家人离开。”

这一刻,她再望向自己孩子和丈夫的眼神之中,亦也是带了万般为难与愧疚!此时离去,她之前所做一切自然万事皆空,可是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不得两全,恩师养育之恩今生实是无力回报!也只有尽力不再拖累了。

她当即便转身欲带家人离去,丝毫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可就在她刚想离开之时,却忽然发现心中一股无形力量将她直接拘禁在地,容不得一丝反抗!

她心下惊疑!抬头一望,却瞧见了白羽夜嘴角正噙着一抹清澈淡笑望着她,紫眸之中灵光夺目飘逸,灿若星霞梦寐只这一瞬,迷得她神魂如摄九霄,再也无力抵抗,瘫倒在地。

白羽夜可是修炼了千年的狐族大妖,他的魅术与幻术亦也是修炼到了不寐自惑的地步。

更何况如今修行到六尾境界的他,魅术根本无须完全发动,只需要一点魅意涌出,便可直接惑人心魂,迷人心窍,就算是比他修为更深的妖魔都未必躲得过,也不敢说能躲掉一只千年妖狐的魅惑,更别提一只不过筑基境的小妖了。

一瞬之后,小蛮已经面目呆滞,失去行动之力,白羽夜虽封了她的心窍,不过也只是暂时而已,他不会伤及她的性命。这个傻丫头,今日既是来了这里怕是早已经被暗中盯上了,若如此放她出山,焉能活命!

桃曼虽然讨厌小蛮,但是当她看到小蛮这般决断作为以后,心里也是明了小蛮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不拖累公子。有如此衷心,倒也是不枉费公子这次相助于她了。

其实她倒是也没有真的多么恨她,只是她实在是不解自己和姐姐还有公子,真情相待她两百多年,对她无不尽微照顾,可是为何最后她还是选择了背叛她们。唉!思来不由心叹,见她如今这般落魄,不自觉的就将这百年来的气怨散掉了一大半,黛眉高挑,粉唇轻张:“从小到大就是个惹祸精,这下可好,捅了马蜂窝又让咱们来收拾了。您说这凡人到底有哪些好的?寿元短暂不说,还一身皆是凡尘俗气,还若不如当年找咱们山里头的黑熊精和豺狼妖来的好。”

桃夭听到这番话,却是哭笑不得,眉目轻笑,媚眼如丝道:“我的好妹妹,我与你共处五百余年,怎不知你竟还有这般心思?来你跟姐姐说说你看上了咱山中那只精怪,姐姐去跟你说道说道,看能不能成咯!”

她这般打趣,自是惹恼了桃曼,虽说是彼此姐妹一向要好,可是桃曼自小便与桃夭在白羽夜身边清修问道,自是少有这番思情恋爱的心思。而且每每看到家里另一位主子带回来的人间戏折子里面的附庸风雅的无聊故事,她就觉得无趣,还是当个自由自在的桃花妖好!

此时桃曼虽是一副女儿家的嗔怪模样,可是在那清丽可人的娇娆眉目衬托下,却仿若春风之中的一朵含羞桃花,看着愈发旖旎灼艳。却见她抽手轻掐了一把桃夭的削瘦香肩,娇滴怒道:“这公子谈正事呢,你也来跟我打趣,再提这茬,莫不信我把你的枝上新开出来的花,全给你拔咯!”

说着手上的劲儿越发紧了,逼得桃夭连忙求饶道:“好妹妹,你还是饶过姐姐这回吧!可不敢拔,拔了回头姐姐的头发就要全没咯。”

“叫你嘴多爱打趣,这么多年就没改这毛病!这下儿得给你治个服帖!”桃曼个性向来是泼辣伶俐惯了的,桃夭性子却是温婉方雅,只是偶尔却也会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看着她们嘻笑打闹的身影,白羽夜唇畔微挂几分感概笑意,凝望中,似乎是回忆起了自己还是只小狐狸的时候与兄长在洞府里那段无忧无虑打闹的时光,内心感叹,这样的玩乐时光对自己已经一去不复载了。距离大哥所说的下凡之日已经越来越近,而那趟即将到来的人间之行过后,也不知能不能安然结束,而自己到那时,又还能回到自己的玉狐洞里悠哉赏花喝酒吗?

想来想去,白羽夜还是轻笑摇头,心下只道还是先解决眼下之事吧!思及此,白羽夜双手掐诀,皓玉双指之间分出两道深色紫气从手中飞离而出,盘旋之中化作两条一尺来长的紫色狐影。顿时,一阵钵昙花香染染而起,让人觉得异香扑鼻,芬芳馥郁,神魂颠倒。狐影鬼踪,只一瞬便来到了父子二人的脖颈之上,破开妖红腥芒,直接与那蛊灵缠斗起来。

“嘶嘶!”

“嗷嗷!”

蛇的嘶鸣与狐狸的尖吼,两股狰狞的野兽咆哮声落耳不绝,那蛊灵此刻已经化作一条通身泛着妖红黑气的长蛇缠住了狐影,可奈何牙齿虽尖,却始终刺不穿狐影。而狐影身上的紫气却变得越来越为浑厚,直到最后似乎是终于蓄满了力,狐首涨大,最终一口猛吞了蛇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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