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流泪时我会哭

《你流泪时我会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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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雨!好大!

大滴大滴地落在我的窗上,打湿了窗帘,我扑过去关了窗,屋里很快闷起来。

不久,传来敲门声,这个时候,会是谁?我开了门,一不久,传来敲门声,这个时候,会是谁?我开了门,一阵雨点打在我的脸上,接着我看到门口有人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团衣服,湿哒哒的,他,也是湿了一身,头发搭在额头上,顺着留下水柱,他眯着眼睛,大概雨太大了。

我认出来,那是我凉在院子里的衣服。我一把从他手里把衣服拿过来,他楞了一下,短暂的惊诧落在他的脸上,被我拽衣服的拉力弄得往前动了一下,然后他低下了头,我把门关上了。

“展晖哥。”我听到他的声音随着关门的声音一起传进来。

我没说话,但是身体离门并不远。他没再说话,但是依稀没有离开。

“干吗?”我瓮声瓮气地问了一句。

“能借我点钱吗?”

我一怔。

“东东病了。”他说。

我听到这话的时候非常想说一句,死了才好!但我没说,我也懒得再和那人说一句话,我讨厌他这么矫情,他不是没钱,他的衣服鞋子都是名牌,他养了一只可以卖上万块的狗,他的狗天天吃高级狗粮,他要是穷困落魄还养着一只名犬,我鄙视他!所以,这狗病死了,倒是干净!

可我又想起他天天吃的东西,连个像样的菜都没有,一顿饭大概不超过几块钱。这人,我想不通。

他年纪小不是问题,虽然他只有20岁,不过,20岁也不是小孩了,要狗不要命?笑话!

我隔着门说“我最近也手紧。”

他在门口‘噢’了一声,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还是走了。

我把湿衣服又用水投了投,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屋子里阳光普照,娘的,这是什么天气?

衣服又晾在院子里,院子里还都是雨后的潮气,我歪头看了看离大门不远的那间屋子,没有人声,也没有狗吠。说起来,那条狗,倒也不老叫的,而且,也算是条漂亮的狗,跟它主人一样,都非常干净的样子。

狗叫东东。他叫樊宇。

我不喜欢樊宇,虽然我是他的房东。这怪我。他要租这房子的时候,我被他的干净所打动,还有他眼神里的清澈。

后来,我的一个朋友来看我,他见过樊宇,他说他是个GAY。

我知道什么是GAY,这是一个越来越流行的词。

我不喜欢他不是因为他是个GAY,而是,因为他没有道德,不知廉耻。我这么说也许有点过分,也许我不应该听我朋友一面之词,可是,我朋友和他素不相识,他又和我非亲非故,朋友没必要编排他的瞎话,没有必要编那种谎话来骗我,他知道,我并不需要这些东西调剂生活。

因为他是GAY,所以,他有男朋友。

他的男朋友已经去世。

据说,他男朋友因为他去做MB,被气得自杀,从10几层楼跳下。

我和他男友都不认识,但我憎恨樊宇。

至于他为什么会带着东东住到我这里,又似乎温饱都不能保证,我不知道。也许,他男友的去世,也让他不安,不能再去挣那份肮脏的钱。

可能,这是短暂的。

因为,他还虚荣,不然,不会带着这么一条名贵的狗。

这个院子虽然看着并不繁华,但是,是北京为数不多的标准四合院。本来,也没有必要出租,我有自己的工作,虽然并不朝九晚五。

我是一个模特儿。挺眩目的职业。不过,眩目的只是表面。

那天在胡同口看见他的时候,是先被那只狗吸引的,非常漂亮的纯种牧羊犬。那时,樊宇和东东都蹲在那儿,像两条狗。

我开门的时候,他们正蹲在台阶那儿,然后我听见他问“您这儿房子出租吗?”

我回头的时候,樊宇正抬着眼睛看我,说实话,我好久没有看见那么清澈的眼神了,那眼神中有渴望,有询问,有期盼,更多的,还是清澈。

起初,我以为他是个大学生,后来,才知道,他远远不是。

我应该赶他出去,但是,每次我差不多要开口的时候,我就会止步于那清澈的眼神前。

房租,他是按时交的。

今天,也是他第一次向我借钱。

我想,如果他第二次跟我借的话,我会跟他说,你给我走人!

我和朋友去吃了晚饭。回来的时候接到爸妈的电话,他们在加拿大姐姐处,似乎已经很习惯国外的生活。当然,还是很不放心我。他们认为我现在的工作,基本可以相当于失业。他们要寄钱回来,我跟他们说,你告诉我姐,过不久她那个房子余款我就会给付清!

当然,这是嘴上逞强的。我目前的收入温饱没问题,娱乐没问题,更多的,还相当有问题。

门口那间屋子的灯是亮着的,我朝里面看了一眼,门是关着的。想起今天没有借钱给樊宇,虽然当时觉得自己有100%的理由,但是,也有点不安。

看看手里的饭盒,里面似乎有点吃的,于是,我敲了樊宇的门。

过了一下,门才打开。樊宇看着我,眼神有点黯然。他记仇了!

我扬了一下手里的饭盒“这有点排骨,给东东吃吧。”我朝里看了一眼,东东正趴在狗窝里,和樊宇一样没什么精神。“它好点了吗?”

樊宇的手还扶在门框上,他点头说“好多了。医生说没有太大问题。”他习惯xing地低了一下头,看着自己的脚。他的牛仔裤应该是LEVIS的,鞋子是阿迪的三叶草。他始终没有接我手里的排骨。

我讪讪地把袋子放下来。转身回屋。我听到他房门关上的声音,还有几声狗叫。

我睡了个懒觉,被电话吵醒,是提醒我,今天给一个服装杂志拍照片。我洗漱完毕,穿戴一新地走出门去。看见东东正在院子里,精神大好。

我走过去,东东围着我转了一个圈,我心情好地喊了一声,‘东东,跳一个’。我听到过樊宇这么喊过。东东果然跳了一下。

樊宇大概还在记我的仇,我经过他房门口的时候,看见他脸朝里躺在床上。我刚要抬脚往外走,腿上忽然被什么拉住,低头一看,是东东在咬我的裤腿。

“喂!放开,你咬我干吗?”我吼。

东东不放嘴。

“东东,回来。”有个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樊宇正坐在床上,东东立刻冲了回去,把头在樊宇身上蹭啊蹭的。

我走出门去。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又走回去。

看到屋子里,樊宇又躺在床上,东东还在蹭他。

“东东,我没事,睡会儿就没事了,你忘了,桥哥最喜欢睡觉了,总也叫不起来,是不是?你饿的时候,都是我喂你的,是吧?”

东东似乎听懂了,附和地叫了两声。

他病了吗?我正纳闷,忽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了电话,随即传来惊喜的声音

“真的啊?好啊?我这就来!”说罢,几乎从床上蹿起来,一个脚步不稳,差点摔倒,幸亏又坐在了床上。东东又汪汪叫了两声。

我转身向外走。这个人明明没事。

真热啊,这种天气拍外景。还要摆出冷酷的表情。好在,周围也有人陪我,摄影的,打遮光板的。

“遮光板不要抖,往右,往右一点。”摄影师喊。

我刚摆好一个表情,摄影师又喊

“遮光板不要动!”

我不耐烦地看向打遮光板的家伙,他举着遮光板,我看不到他的脸,只看见他两条腿,仔裤和一双阿迪的旧球鞋。我脑子一紧,随即看向遮光板,然后喊了一声“樊宇?”

他果然从板子后面探处一个歪戴着棒球帽子的脑袋,冲我笑。

“模特儿看镜头!”有人提醒我。

我开始摆POSE。

刚刚进入状态,就听到一声闷响,然后,有人倒在了我不远处,我看过去,发现他帽檐歪在一边,白色的T恤上有个大大的号码,他的脸上都是虚汗,嘴微微张着,眉头却拧着,此刻人事不醒。

我惊了一下奔过去,这时有人喊“有人中暑啦。”

我从旁边拿了毛巾和冰镇矿泉水,将水倒在毛巾上,把他从地上抱起来,拿毛巾擦他的脸,他的脖子,他的胳膊。

猛然,我看见他臂弯处有一个创可贴,因为汗水的缘故已经掀起了一边,我立刻看到,在静脉处,一个暗红色的印记!

樊宇!我喊他的名字。

他是被我们抬进有空调的车里才醒过来的。他第一个看到我。

我说“樊宇。”

他说“真没想到,你是模特啊。”

樊宇…

嗯?

樊宇一边应着我一边对递给他饮料瓶的于姐笑。于姐问他有事没有,他说没事没事。他倒是对谁都笑眯眯的,只要这个人进入他的视线。

他正啃着肯德鸡,是杂志社提供的,他把鸡翅啃得那叫干净,一点肉丝你也再找不到。

“胳膊上,怎么回事?”我问。盯着他的臂弯,他已经把创可贴又弄平了。

“噢,这个啊…”他咧嘴。“没什么啊。”

我担心他是为了给东东看病去卖血,

也担心他做了更不能饶恕的事。

“展晖哥你拍照的时候真酷,特别有型。”他边吃土豆泥边说“我刚过来的时候都没认出你。”

“你怎么来这儿了?”

“于姐帮我找的。她说这儿临时缺个助理。我以前也干过这个。”他吃光了土豆泥。然后开始喝水。他长得很乖巧,还带着一些稚气,甚至可以说孩子气,所以,和他眼睛里的清澈,显得特别配合。

我又看了看他的胳膊,他看了看我说,我得走了,我要去给东东买狗粮了,它食量特别大。

下午拍摄继续的时候,我的余光老感觉着那双腿和鞋。我老觉得他随时还会倒下去,幸亏,他没有。

后来,我看着他抱着一大袋狗粮飞奔而去。

我和朋友约了晚上一起吃饭,我是不能离开朋友的,因此我小学的好友现在还有联系。大家都各自有自己的职业了,聚在一起也不容易,好在,朋友多,一周的每个晚上几乎都可以排满。

今儿个,我没想到看见了于格格,于格格是满族,据说如果大清一直延续下来,她可是正黄旗。于格格叫于双。

于格格是我高中同学,没毕业就被送去外国念书了,后来就断了联系,想当初,我们也暧昧过一阵子,有了什么青春的萌芽。

于格格的打扮相当西化,属于那种穿了三点式在街上走也相当大方的。我喜欢这样的女人,至少,心虚别人看不见。

我和于格格的重逢大有再续前缘的意思。

她对我的爱慕也丝毫不掩饰,她说她特别高兴当初跟我分开了几年,这样,她一回来,看到的我已经长成了。

于格格也出落得不错。只是,还缺了点什么。不知道。

回家已经很晚了。樊宇屋子的灯是黑的。我直奔自己的屋子,洗洗睡了。

第二天,拍摄还是要继续。一清早,看见樊宇在那儿逗东东,两个在院子里玩得不亦乐乎,显然,樊宇已经恢复得不错。看着早晨阳光里的一个男孩和一只狗,我忽然觉得挺高兴。我一边刷牙一边看着他们。樊宇看见我说

“我买了早点。有你一份儿。”

我靠着门框,口齿不清地问“什么早点啊?”

“烧饼夹肉。”

听着还行。我点了个头,然后回到洗手间洗脸,刮胡子。然后,走出去,接过樊宇递来的袋子里的食物。

东东已经被惯得没有狗样了,闻到肉味都不叫。

我吃了两口,太干。樊宇正蹲在那儿洗衣服。我说“你别洗了,我那儿有洗衣机。”

他回头冲我笑了一下。“这就完了。”不一会儿,他把衣服挂在了院子里。在明媚晨光里询问“展晖哥你有衣服洗么?我给你洗了吧?”

我看到飘扬在那里的,都是牌子货。忽然想到,他是做过什么的了。我说“没有!”口气也随着心情变得很硬。我转头回屋,把吃剩的烧饼扔进了垃圾桶。

拍摄休息的时候,我看到于姐在和樊宇说话。樊宇脸上是少见的严肃,他抬眼看着于姐,手里的汉堡只咬了一口。我离他们不远,我听到于姐说

“姐知道你的情况,你也放心,没人知道你在这儿,更何况也就这几天。不过你也不能老这样是不是?现在你小还成,大了呢,一直这么东跑西颠,三餐不保的?听说,你还养着桥子的那条狗?那狗嘴多刁啊。人都顾不了了,还不把那狗给卖喽?再说,你得罪了什么人你不知道啊!卖了这狗回老家去不就得了!”

樊宇低着头。

于姐看着他的眼神有很多同情的成分。

“要不这样。你把那狗给我吧,我尽量多给你点钱,你回老家去!”

“不用了。”樊宇说。“桥哥的东西,我都不会卖的。”

“那你怎么生活啊,傻小子!”

“我以前也过来了。要不是遇见桥哥,我现在还在餐厅里打工呢。”

“那那摊事你怎么处理?”于姐似乎有点急。

“我没做错事。”他脸上是倔强的表情。

“傻小子,不是你没做错就没事的!干吗不回去啊?”

“不想回去。”

“还留恋北京啊?”

“是啊。回去了,还会回来的。而且,我答应过桥哥,一直在北京…”

“可是,现在形势不一样了啊。”看出来于姐真的替他着急。

“一样。没什么不一样!”

看不出来,樊宇是个这么倔强的人。平常,他总是一副羞涩的样子,对着谁都会笑,似乎,你看他一眼就是对他的恩惠似的。

“樊宇,我知道,张桥那么死了你………”

“别说了,于姐。”樊宇的眼圈红了“我对不起他。”

果然,我朋友说的不假。我站起来走到旁边去,懒得再听他们说下去。

于格格约我,我痛快地过去了。她穿了一个挺合身的背心,还有一条低腰裤。脖子上挂着比较粗的链子,手腕上也是,头发弄得狂而不乱,一双描了两条黑线的眼睛看着我。

我说现在流行熊猫眼吗?

她说傻瓜这叫烟熏装,亏你还是模特儿。

我没接茬,喝了一口冰咖啡。

于格格几乎趴在我身上,她身上香水味儿还行。她的耳环在偶尔晃在我脸上。我挡了她一下,半笑不笑地说“你热不热啊你。”

于格格特别认真地盯着我“有女友了么?”

“你问这个干吗?”我故意问。

“没有我做啊。”

“有了呢?”

“有了我做了她!”

我对于格格刮目相看。这女的有股野xing。

于格格带我去了个酒吧,说是有朋友聚会,本来不想去,但是她死拖活拽的,我不得不去了。

以为肯定是个特嘈杂的环境,谁知道,倒相当安静。于格格说,这酒吧是她一姐姐的。她那姐姐还没来,我先看见了她表哥。

“我表哥,骆淇。”于格格介绍,又拉着我胳膊说“这是展晖。”

骆淇瞅着我笑了一下,他一笑,右面的脸有个酒窝,但是,丝毫不影响他那张有xing格的脸。这张脸,是让人难忘的,因为实在很出色。

他看着我说“跟于格格亏啦。”

于格格踢了他一脚。

骆淇和我一样,跟陌生人在一起,话不多。于是,整个场面上只有于格格在不停地说话,后来,又来了几个人,年龄都和我们相仿。最后出场的是那个开酒吧的姐姐,她叫吕秋,怪不得这个酒吧叫GREENAUTUMN。她不喜欢我们叫她姐,她就喜欢我们叫她吕秋。我不得不说,吕秋是那种对任何男人都有吸引力的女人,温柔而不失洒脱,妩媚而不轻浮,成熟却不老成。当然,她还有一张漂亮的脸孔。

起初我把他当成了骆淇的女友,后来,于格格告诉我,骆淇对吕秋单相思。其实,吕秋有个男人。只不过不知道哪里去了。

聚会是因为吕秋的一个朋友的生日,而那个朋友并没有出现。虽然知道骆淇对吕秋有意,但他的举止倒是十分保守,话也不是很多。

吃喝完毕,我回家去。没送于格格,反而是骆淇的车把我送回了家。

开了门,发现樊宇坐在院子里,傻了似地看着天。我走过去,站在他旁边,他还是望着天。我仰头看上去,除了晴朗天空的点点繁星,什么也没有。

东东卧在一旁,也特别老实。

我想离开,忽然听到樊宇说“人死了,真的会变成星星吗?”

我扭回头。发现他还是看着天。

我没好气地说“那不是满天都是星星啦!”

他像是反应过来,看着我楞了下神,随即笑“展晖哥,你回来了?”

他这哥啊哥的叫的还挺欢。

我说是啊。然后往自己屋子走去。

“展晖哥。”

“干吗?”我连头也没回。

“这个月房租。”他伸手过来,我扭头看他手上的钱。想起来,他今天从于姐那里拿到了区区200块,算是这份工作的结款。我租他房子,是500块一个月,因为我慈悲。不然,怎么也得上千。

我把钱拿在手里,随意问“自己还有的花么?”

“嗯。”他笑“东东的粮食已经买了。”

我气坏了“你哪?不吃不喝啦?还是以后把它养肥了吃狗肉啊?”

他楞了一下,随即认真地说“我没打算吃狗肉。”

我那是损他,他一副没听出四五六的样子,还认真的解释他不打算吃狗肉。

你爱吃不吃。我没再说话,走回屋子去。

第二天一早,我没看见樊宇。他屋子门关着,我往里看了看,东东在屋子里转悠,它的饭盆里是满满的狗粮。

和朋友约了开车到郊区兜兜风。

出城的路一如既往地堵,我们行驶在像大停车场一样的路上,我仰在副驾驶位子上昏昏欲睡。被朋友不耐烦的喇叭声惊醒,骂骂咧咧说前面那辆车开得狗屁不如。终于,朋友把车猛地一掰,从前面那辆面包车旁开了过去。我不经意往里一看,立刻楞了个神儿,还没反映过来,那辆面包又超车过来,我赶紧往面包车厢里看,这下,我确认了,那里仰在一堆纸箱子上睡的正香的,竟然是樊宇!

他此刻仰着脸,张着嘴。随着两辆斗气车的忽前忽后,浑然不知。虽然身体已经随着车子摆来摆去。

最终,朋友还是得胜,冲出了一个马上就要变红灯的路口。我回了一下头,当然除了那辆车,什么也看不见了,车子上写着‘科宏电子经贸有限公司’。

在郊区吃了两吃的红鳟鱼,回到家的时候,看见樊宇蹲在院子里,面前是东东。东东正对着饭盆吃狗粮,樊宇摸着它的脑袋,跟它说话。

“东东,吃了饭要洗澡啦。现在我挣钱了,可以用你最喜欢的沐浴液了哈。你也喜欢闻那个味道是不是?嗯?”

我真拿他没办法。自己还养活不大好,东东狗粮都比他的贵。我老是看见他吃胡同口的烧饼,夹肉的那次,好像还是给了我的。不知道他欠了这只狗什么。

转念一想,他大概在这条狗身上补偿一些别的吧。不过,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我后来知道,他在中关村一个门市里面,负责送货。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找个正经点的职业,我是说,可以挣的多点。这样的,没有技术含量,挣钱又少,还要长途奔波去做的工作,还不如不要。

最次的,去高级一点的餐厅什么的,他样子又不错,怎么也能整个一千块吧。

再说,他那小身板,还送货!

他脑子里装的是什么,谁能说得清!

果然,他回来的时候总是没精打采的,我有一次看见他蹲在那儿睡着了。

他换衣服倒是挺勤,但我也发现,他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件衣服。在院子里,飘完了这件,飘那件。

过了一阵子,我回家的时候,看见他正敲我的屋门,我在后面说找我啊?

他转过头来,我才发现他拿着个纸袋子。看见我,笑着递给我说

“展晖哥,送给你。”

“什么啊?”我没接。

“送你的。”

“无缘无故你送我东西干吗?”我还是没接。

他有点手足无措了,低了一下头说“你收下吧,我刚挣的工资,给你买了一件衣服,也不一定合你心意。可是,我一直惦记着得谢谢你。所以你………”

他又把那个纸袋递过来,我看着他说“你谢我什么呀?”

“我带着这条狗,好多人不愿意租房子给我,而且,还这么便宜,一般平房都得500,何况还是这么好的四合院,你也不嫌我烦,院子里得水管子也任由我给东东洗澡,东东在这儿遛你也不说我,反正,我得谢谢你。你别嫌弃!”他说着,将东西塞在我怀里,就跑回自己屋子去了。

我回屋起初把纸袋扔到了床上,洗完脸出来,又拿了起来,从里面抖出一件T恤,竟然是我喜欢的牌子。

第二天,我一时图个新鲜,就把那件衣服穿上了。

一早走出屋,樊宇正一如既往地在那里和东东玩,此刻他正把一个收音机贴在东东耳朵上,收音机的声音不大,我听不到里面是什么,但依稀是音乐。

那个收音机是我爹的,不知什么时候扔给他当娱乐设施的我都忘了。

“听什么呢,东东。”我问。

樊宇回了头,看见我穿着那件T恤,灿烂地一笑。

他把收音机的声音调大了,里面传出一个女声,里面唱

‘如果没有你

我在哪里又有什么可惜

反正一切来不及

反正没有了自已

hey我真的好想你

不知道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我皱了一下眉头,又来这个风花雪月。我进屋洗漱完毕,出来的时候,樊宇正一边锁门一边和东东说话

“东东乖,哥哥上班去了,回来给你买好吃的。噢,对了,你只吃狗粮。在屋里好好睡个觉吧。东东,白白哦。”

说罢,东东汪汪叫了两声。樊宇满足地把门关了。

转头向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回头往回看,一下看到了我。我没摆什么表情。他咧开嘴说

“展晖哥,你穿这衣服挺好看呀。”

我看了看自己。对他随便笑了一下。他挺高兴地跑出去了。

于格格让我去她家,她说她家里没人,问我敢不敢过去。那有什么,我又吃不了亏。

到了,看见她穿着一个小背心,一条热裤。露出全身上下最漂亮的两条长腿。

她摆出一个二流明星的姿势,问我她美不美。我笑一下。

她说我这明显是勾引你呀,你怎么无动于衷?

我扶着她靠在我身上的身体,说,别闹了,于双。

你对我没兴趣啊,嗯?她把脸贴得离我特别近。

“兴趣吗…”我看着她的眼睛“得慢慢培养。”

突如其来一个吻,于格格重重亲了我一下。我不知所措,没有惊喜,没有兴奋,也没有别的。于格格像个蚊子。

于格格让我陪她买个电脑去。我说“我对电脑二把刀,你让我去,不是耽误工夫么。“

她说没事,我还叫了表哥。

我问“他对电脑熟?”

“不是,借他车用用。”

“你表哥干吗的?”

“他啊。文化公司的。以后没准还能帮上你呢。所以那天介绍你们认识啊。”

“是吗。”

“对阿。他现在开始筹备拍电影了。预约你一个角色吧?”

“看情况吧。”我说。

“你这人怎么没有一点激情啊?我认识那些人,都往他身上膘呢。”她瞥我一眼。

“那么多人膘着,还不都掉了。”我笑。

于格格也笑。“我就喜欢你这劲儿!”

还没到中关村的电脑城,于格格就接到电话,骆淇已经到了。

我们也在5分钟后赶到。

于格格打算买一个最高配置的,所以,直接买一个品牌机也就得了。她早就看中了,我们俩也不过来随声附和一下。

刚进电脑城,就听到有人喊“那边好像抓到小偷啦。”

我准备往前走。被于格格啦着去看热闹。于格格一脸兴奋,拽着我冲进人群里。

我们一挤进去,就吓了一跳。打人那个,赫然就是骆淇,只见他的拳头一下一下挥向小偷的脸,小偷只是往一边歪,似乎没有还手之力。

终于,骆淇一拳把小偷打在墙上,那小偷顺着墙倒在地上。骆淇完全没有解气的样子,冲过去,把小偷拎起来,那小偷仰着脸看他。我惊了。这个,不是樊宇吗?他眼神不像是被打的小偷,他看着骆淇的眼神带着一股悲凉。

我赶紧过去,骆淇正揪着他的衣领,樊宇看着他,眼睛无神,嘴角流血。

我刚要说话,听到樊宇说“骆淇…”

他们居然认识!

骆淇眼神里都是愤恨,对着樊宇的脸又是一拳,我听到嘭的一声,樊宇的身体紧接着撞在墙上,他再次顺着墙滑落在地上。骆淇还要冲上去,一副不把他打死不罢休的态度。我赶紧挡在他面前。他看见我,楞了一下,似乎从无理智重苏醒的样子,看了我一样,又看了一眼歪在地上的樊宇。

我说“有事好商量。”

他看着我“你认得他?”

“他租我房子。”

“把他赶出去!”

我没说话。转头掺起了樊宇,他身体软绵绵地想要靠住我,却又勉强直着身体。

于格格看着我们,问着“怎么了这是?”

可以说,骆淇的无所顾忌的拳头让我感觉很不舒服,他有高大的身形,有力的拳头,却不应该这么肆无忌惮地用在樊宇这样瘦弱的身躯上,不管他曾经做过什么。

我扶着樊宇走到街上,他的腿一软,我搂着他的腰。他满脸伤痕地看着我。我没看他。

很快,我打了一辆出租车,跟司机说去最近的医院。

樊宇一直没有说话,他靠在车座上,然后,我发现他哭了,伴随着身体的颤抖。

我巴拉他一下。“多大了,还哭!”我只能这么说。

“展晖哥…”他扬着带着水汽的眼睛“别赶我出去。东东不好找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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