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背后

《青春背后》

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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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二00二年春节后的第六天,雪一大早就仙女散花般地下个不停,乌黑光秃的树枝上落了白白的一层雪,跟虎妞脸上搽的粉似的。我坐在桌子前望着窗外发呆,几只无家可归的麻雀被冻得叽叽喳喳,很轻盈地从一个枝头跳到另一个枝头,所过之处枝头颤颤,落雪点点。桌子上放的物理课本却一页未翻,这是我假期来第一次看书,因为我一直认为收小麦掰玉米用不到物理,收割小麦时的收费标准不是按照小麦从收割机粮仓里放出来时做功多少而定;从地里往家送玉米也不需要计算在离房门多远时刹车到完全停下来刚好不与房门相撞。但是作为新时代的大好青年,为了全国人民的共同富裕推进精神文明建设我硬着头皮翻开教学部分,匆匆地复习了两节预习了一节,然后又象征性地做了几道相关的习题。物质决定意识,意识反应物质。面对这几道习题,我从耳朵里挖出耳屎后,又用左手小指掏出有米粒大小的鼻屎后还没有得出正确的答案,我顿时感觉这几个相关习题异常难做。我遇到难一些的题目一向是在挖出耳屎时得出正确答案,有时一连碰到几道难题也不过在鼻孔挖出一点略带气泡粘稠状白色物质时解决掉最后一道,有时还会带有一二根黑色鼻毛,所以这次我决定放弃。

赵思清,我们已有半年时间没有见面了,格外思念,迫切联系。我合上课本把书扔到桌子的一角,拨通电话,一阵“嘟—嘟”的盲音后,电话那头幽幽地传来一个声音:“喂,你好!哪位?”

“您好,阿姨,我是思清的同学,思清他在家吗?”

电话那头疑惑地说:“思清!我们这里没有叫思清的,你可能打错电话了!”对方说完“啪”的一声把电话给挂了,声音是那样的干脆,不容商量。

我查了一下号码,果然错了一位,我又重新输了一个正确的号码,很快通了:“喂,谁呀?”

“我是高玉成,是赵思清的同——”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赵思清的话给打断。

“玉成,我可想死你了,你今天要是再不来电话,下午我就到你家找你去。咱们有半年没见面了,也不知道你小子现在是人模狗样还是狗模人样!你现在在干吗呢?在被窝里睡觉还是在看电视?”

我干脆利落地回答:“我现在能干吗,不是在给你打电话吗?我刚才闲着没事看了一下物理教材,许多都看不懂,感觉挺没劲的。什么时候回来的,也没在安徽游游黄山?谁和你一块来的,有没有带个安徽妞回来?”

我一连串的问话也不知思清听清楚了没有!

思清回答我说:“唉,别提了玉成。我年三十才到家的,我本来不想回来的,我妈硬是叫我回来,说什么在这个传统的盛大节日如果我不回来就是对二老的不敬!这是什么逻辑!嗯,那个——玉成,你跟郑心贤联系过没有,什么时候找个合适的地咱哥几个聊聊,你看怎么样,玉成?”

我回答:“没问题,你小子来也不打个招呼,我到车站接你去。我前几天才跟心贤联系过,他还向我问起你呢!我跟他说我没有跟你联系过,也不知你来没有来,他听后即没表现出失望,也没表现出兴奋。那小子也知动了哪根筋,比初中时还用功夫,大便时都拿着单词背。”

刚才趁思清说话之际,电话那头很清楚地传来我也很清楚地听到:黄金搭挡送女士,细腻红润有光泽。

于是我又继续说:“噢,思清,你在干吗呢?怎么我听到‘黄金搭挡送女士,细腻红润有光泽’的广告词。”

“我在看电视那,一放假闲得头皮痛,在家也不想学习。现在的电视节目也是的,广告的时间比节目的时间还长。玉成,我听黄红丹说你在高中交了一女朋友,真的还是假的?她漂亮吗?”

黄红丹是我和思清初中时比较好的同学,赵思清一时冲动对黄红丹曾暗恋过一阵,最后被红丹得知,但彼此都心照不暄,倒也没有影响到两人亲密的同学关系。后来赵思清忍受不了暗恋的痛苦,或明或暗地向黄红丹表示今生要与她双宿双飞,白首偕老,永不改变。黄红丹也或明或暗地婉言表示今生无缘,来世再说。红丹对此是一阵感慨,思清对此是一阵叹息,最后由于中考的压力,不了了之!中招后,黄红丹以高出我5分的优异成绩考入省重点,我也很荣幸地和她考入同一所学校。高中后,我们一直保持着初中时的同学关系,我原以为赵思清和黄红丹两人的关系已经静若止水,没想到赵思清对那段感情会死灰复燃再叙姻缘。赵思清是个爱看热闹的人,但最怕引火烧身,于是我转移话题笑道:“黄红丹!你们俩是再叙前缘还是藉断丝连?是你向她挑起旧情,还是她又向你展示新爱?兄弟,酒是陈的香,情是久的绵,把握住啊!”

赵思清在电话那头“呵呵”地笑了两声说:“你现在怎么跟阿Q似的,男女在一起必有奸情,我们是纯洁的男女关系!”

赵思清感觉自己说错了话马上又说道:“不不不,我们是纯洁的同学关系。好了,玉成,我听天气预报说今天下午雪就停了,咱们明天中午10点在城湖见,你给心贤说一下,咱们明天不见不散。”

“好—的,明天见,不见不散,Bye—Bye。”

电话那头又崩出一句“不见不散,Bye—Bye。”

之后,我又接通了郑心贤家的电话。

第二天清早,天还没有亮我就醒了。华北的冬天的早晨寒气逼人,我每翻一次身都能明显地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气直钻被窝,我平躺在被窝里把被子的四周掖好不让一丝寒气钻入,把它们全部挡在外面,幻想着赵思清会以何种面目出现。安徽的山水这半年来把思清养成什么样了,是不是具有东北人的高大,山里人的壮实;还是依然清瘦,只不过长高了些,依然吊儿啷当,买双新鞋故意用钻子钻几个洞;蓝色的牛仔裤用鹅卵石在膝盖处磨出个鸡蛋大小的两个洞,上身一件麻布片似的外罩脏不啦叽的还布满柳钉,走路时噼哩叭啦地作响,一身衣服一直穿到泛出刺鼻的臭汗味才肯换洗。赵思清的口头禅与李振东的极为相似:衣服不需要换洗,因为再穿时还会脏;饭盒不用洗,因为下顿饭还会使用;被子不用叠,晚上还要摊开睡。由于赵思清不叠被子,在初中时后勤部每天早上检查宿舍时总会毫不留情地扣下2分。在当时学校规定每班每月额定分数为50分与班主任每月的生活补贴相当,如果该班在各方面表现良好成绩突出加分,反之减分。同时班主任的生活补助也随着班级考评分的加减而升降,据说一分一块钱人民币,相当足值,跟黄金似的。月底为负分的班主任,当月的生活补助为0,其还要在每月的班主任例会上当众做出深刻的查讨,反省自己并教育大家引以为戒。对于思清所在的班级,赵思清一人每月就扣除40分,班主任王老师每月领取10元的生活补贴在同事面前很没面子,却总找不出原因所在,王老师一气之下到后勤部翻找陈年帐本,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着某年某月某天三年级六班204宿舍4号床赵思清未叠被子扣2分。一周五天一天不少,王老师一气之下找到赵思清,我在窗户处看到王老师吐沫四溅,嘴角出沫,我以为老师气得发羊癫疯。赵思清则双手下垂站军姿对其进行艺术性行为抵触,一脸的平静爱理不听的样子,毫无羞愧之情。趁王老师喘息之时,也不知思清说了句什么话把王老师气得暴跳如雷,一口气没上来憋得脸红脖子粗。最后王老师一气之下让思清站了一下午,但并无经济制裁,从此师徒两人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现在也不知思清是风彩依旧还是改头换面洗心革面?我正沉在对赵思清半年后将以何种面目和观众见面时,几声很轻但很清晰的敲门声打断了我接连不断的思绪,紧接着传来我妈的问话声:“成成,醒了吗?”

我佯装着刚醒,懒洋洋地回答:“没有,妈,您有事吗?”

隔着门缝我妈的声音又传过来:“有个女孩子打电话找你,你接不接?”

“女孩子?!”

“嗯,说是找你的。”

“女孩子,到底会是谁呢?”我在心里盘问着,“有谁能在这么冷的天气里这么早打电话”,我把所有我认识的我认为有理由找我的女同学全部都在脑海里盘算一遍,最后定格在梦婷身上。我和梦婷已有十几天没有见面了,发自肺腑地想念她那乌黑的长发,想必她也应该是想念我的。于是我干脆地对我妈说:“接,让她等一会,两分钟。”

我妈关切地说:“慢点,别冻着了,小心感冒了。”

我迅速掀开被子,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套上毛衣,趿啦着鞋向客厅走去,我拿起话筒:“喂,你好,我是高玉成。”

对方很甜很爽朗地说:“高玉成,我是黄红丹,还没起床吧?”

我语气中透着露着惊奇说:“黄红丹,唉,你吓我一头冷汗,我妈以为我在校不务正业。嗯,红丹,你是不是在给周八皮打临时工?起这么早。”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玉碎般的笑声,红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笑意说:“你的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贫。我在给我妈打工,做一顿饭5块钱,我妈单位没放假。你们这些男生也真是的,一放假就当了皇帝了,只张着一张嘴吃饭,什么事都不干,你是不是还没有起床?我打电话就是提醒你别忘了今天思清跟你的约定。”

我当时什么都没有想,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的?”但话一出口,我就意识到我问的这个问题是多么的愚蠢,但此话一出就像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所以我不等红丹说话我先自我解嘲地“嘿嘿”地笑了两声,说:“多谢提醒,一段时间不见,你的声音比以前的还甜。嘿嘿,你去吗?”

“嗯——,去吧!”黄红丹很干脆地回答。

我恍然大悟,很长长地“噢——”了一声,我此去的作用应该是传说中的“灯炮”。我说:“我一定去,我现在就把我这只灯炮擦亮,不让他有半点灰尘。”

红丹在电话那头稍停片刻,声音中带着三分颤抖七分羞涩,透着女孩子特有的矜持,声音很低说:“说什么那,你?不给你说了,挂了!”“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之后是“嘟—嘟—”的声音。

九点一刻时,我在穿衣镜前再次对自己精心雕琢了一番:双手捏住外罩的衣襟驴弹蹄似的顿了三顿衣领,又很仔细地梳了梳头,在额头处特仔细地洒了点“保湿嗜喱水”,然后又歪着脖子扭着屁股左右照了照,没发现有什么地方不满意时才放心地下楼。这一切幸亏没有被我妈发现,否则她老人家一定会对我一翻刁难似的盘问。我来到楼下伸手拦了辆红色的TAXL,出租车“吱”的一声很准确地恰到好处地停在了我的面前。司机是位30多岁的中年男子,一张白净的娃娃脸看上去像是上了年纪的小孩子,很热情地笑着说:“老弟,今天打扮这么潇洒,和女朋友幽会是吧?我看准成。”

我拖着长音地说:“唉—呀,大哥,不是的,我们今天是同学聚会,外形不能太寒酸,外形太寒酸了就是对同学感情的不尊重。”

司机大哥眼睛望着前方,两张很厚的紫红色的嘴唇上下一分,一句话从两唇间的缝隙里滚了出来,说:“人是衣服,马是鞍,一看长像二看穿,一看你这一身打扮就知道你是个重感情的人,什么样的同学聚会?你穿得这样隆重,是大学的同学,还是高中时的同学?”

司机大哥的这句话让我对我一向引以为自豪能够让无数美女竞折腰的出众相貌顿时产生了坚不可摧的怀疑,我的自信心也在那一刻摧枯拉朽式的倒塌。刚出门时的好心情让他一句话给抛到九霄云外,如果我一开始给司机大哥说的不是参加同学聚会而是说到丈母娘家接孩子,我想他会准信。即然司机大哥这么瞧得起我,我也就顺水推舟借坡下驴。如果我回答是初中时的同学相聚,司机大哥不是有一拳打不着目标的失落感和对我有昂慕之情的失望之情,就是对我大加赞扬一番,说我感情重于泰山,值得交往。为了不让司机失落又失望,我底气不足地说:“都是一些高中时关系比较密切的同学,过年了嘛!同学聚聚以示友谊天久地久。”

司机没有接着说话,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一脸的聚精会场神。戴着发黄了手套的双手不时地左右转动着方向盘,在古城路与商通道交叉口处,司机大哥双手向左快速地转动着方向盘,车子做了急转弯顺着商通道向西驶去。车子到达城湖时,刚好9:45分,距约定时间还有15分钟。

我站在下路口的平台上公鸡打鸣似的伸着脖子四处张望,集眼睛之视力,汇耳朵之聪颖,吸天地之灵气,汲日月之精华,却没见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就在我集中精力全神惯注时突然从背后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你下去吗?不下去就别挡道!”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不高但语气中透露着不可抗拒的问话很真实地吓了一哆嗦,险些一头栽下平台。我回头一看是位梳着清汤挂面式长发的摩登女郎正杏眼圆睁怒视着我,我从下往上很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长筒靴,鞋头尖得可以当针用。鞋跟更是尖得可怕,如果这位美女不小心踩在某位绅士的脚上在鞋后跟处准是一个窟窿。下身着一条黑色真皮短裙,短裙上的几颗银白色的纽扣状的妆饰在昏暗的阳光下依然光芒四射。上身穿一件鹅黄色的小腰袄,右肩挎一只白色的女式长带包。当我注视到她那刀刻似的眉毛时,美女丝毫没有娇羞地面泛红潮。她轻启丹唇,从用红漆漆出来似的樱桃小嘴中钻出一句话:“看什么看,德性。”那口气与吃了火药别无二致。

我灵机一动,说:“你脸上有道眉笔画痕。”我说完很知趣很自然地向左挪了挪。

摩登女郎机械地走下去,在她拿出脂粉盒之前我已经跑到了另一个下路口,现在我又多了一个搜索的目标——千万别让摩登女郎第二次遇到我。

“高—玉—成,高—玉—成,我在这里—”是赵思清如羊叫的喊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我看见赵思清在九曲情人桥的凉亭里正狗摆尾巴似的挥舞着双臂。我以狗追兔子的速度向凉亭跑去,在曲曲折折的情人桥上捌了八个弯跳过一个断口才到来凉亭。我一拳打在思清的左胸处,满脸堆笑地说:“你小子让我好找,在电话中也不确定个具体位置,害得我一个人在大堤上转悠了半天,又大冷天的跟傻逼似的,我还差一点进了女厕所。”

赵思清还我一拳道:“你小子也不是好鸟,你要是再不来我还以为你在半道上跟哪位美女跑了,别人不了解你,我还能不了解你吗?你高玉成一向是走在时间前面的,今天是怎么了,是不是在路上只顾着养眼把时间给忘了,还是故意拖延时间?”

赵思清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人。我被他这么一提醒恍然大悟,我的表慢了20分钟。于是我怅然道:“哎呀,真是报歉得很,是我的错,实属冤枉,我的表慢了20分钟,经你一提醒才想起来。嗯,那个心贤来了吗?”

思清故意懒洋洋的,假装生气,向心贤所在的方向尖了尖嘴道:“呶,在那,人家早来了,等你不着就到那看老头下橡棋去了。坐呀,站着干什么,我们这里迟到又不惩罚的!”

赵思清这半年来又长高了一些,但依然清瘦,白了,嘴唇上也有了些黑黑的胡子,看上去成熟了些。我们谈起话来感情有增无减,他一句,我一句,其乐融融;你一言,我一语,不分你我,非常投机。

郑心贤和黄红丹两人也来到,我替思清吃醋似的,看着红丹说:“什么风把你们两个吹到一起了,肩并着肩有说有笑的,可谓之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心贤,你当着思清的面就不要这么亲近了,我看着都不舒服!”

说完我朝思清呶了呶嘴。

思清心平面静,苦笑一下,眼睛望着前方说:“没关系,都是自家兄弟。”

然后做了个请的姿势,以示他们两人坐下。

清水能够搅浑!红丹本来一脸的甜蜜和兴奋,经思清这么一说,轻顿秀足,甩手怒目道:“你们两个说什么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看到你们在凉亭就从东边绕过来,刚好碰到心贤。我刚到这,你们就这么说我,你们几个在这好了,我回去,免得妨碍你们说话。我走后,你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好!”

说完很委屈似的低下头转身便走。我们三人愣在原地看着红丹清瘦的倩影渐渐离去,乘兴而来,败兴而去。

心贤见红丹抬起右臂在眼角处擦了擦,弓着右腿斜着身子,用食指指着我们两个,跟驴叫似的故意高声,以期让红丹听到:“都怪你们两个,把美女给气走了。”

话音未落地,转身就向红丹追去。也不知那小子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只用三言两语就把红丹给追了回来,红丹满脸羞红地靠在凉亭最外围的石柱上站着,眼睛望着湖中的水。心贤居功自傲,理直气壮地要求思清我们两个向红丹道歉。我和思清相视一笑,起身走向红丹,每人搀着一只胳膊把红丹拖到石椅上,齐声道:“对不起黄家大小姐,是我们的错!我们不好,我们检讨,我们不对,我们有罪。现在我们俩正式向你道歉,希望高贵美丽宽容的黄家大小姐接受。”

我说完做了个很滑稽的动作,向思清递了个眼色,用肩膀碰了一下心贤,说:“你们先聊着,我和心贤到超市买两包瓜籽去。”

黄红丹低着头,娇羞地瞟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和心贤在超市里闲逛了二十多分钟后才买两包鸡汤瓜籽。在逛超市的过程中,我和心贤只看价格就是不买,以致于服务员以为我们在“采点”,俟机行窃。两名身着制服的保安交头接耳地对我俩进行了一翻全方位的分析后,特意在我俩周围安排一名便衣保安。我们就像摩登女郎在公园里牵的宠物狗,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但所跟之人的目的是大相径庭的,一个是怕偷,一个是怕丢。为了摆脱被保安无谓的跟踪,我才下狠心掏出4块钱买了两包瓜籽,然后怀着厌恶的心情离开超市。待我和心贤回到凉亭时,一包瓜籽已经吃了三分之二。黄红丹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开朗,刚才的怒气已经烟消云散。我把另一包没有开口的瓜籽递给黄红丹说:“拿着,美女。我和心贤转了两家超市,用了二十多分钟才买到这种鸡汤瓜籽,特意为你留了一包,挺好吃的,你们女孩子大多数都爱吃这种口味的。”

红丹看了看标价,不依为然地说:“吓,就这瓜籽还逛了两家超市,坟地里说谎话——哄鬼啊!我家楼下的小商店里就有这种瓜籽,只卖1块8一包,你两块钱买一包还以为拣了个大便宜,你们这些男生,真是的。”

我原以为黄红丹会用含情的眼睛感激地深情地看我一眼,然后甜甜地一笑,再然后是真心实意地发自肮腑地对我赞扬一番,说我会买东西,体贴人。没想到她会对我数落一顿,挖苦一番。我那颗纯洁的心灵不禁有点失落。我极力掩饰心中的失落,尽显宽大胸怀,苦笑一下申辩道:“不会的,也许你记错了!服务小姐很热情满脸堆笑地向我们推荐这种品牌的瓜籽,说这种瓜籽以前卖二块五一包,现在由于改变了经营方式,把实惠让给顾客卖二块钱一包以示对新老顾客的回报。那女服务员长得还挺艺术的,又一脸的真诚,一脸的微笑,看着特善良。不可能的,她应该不会骗我的。”

思清紧接着说:“你太天真了,有些人的心理素质很好的,撒谎时脸不红心不跳,比真的还真,就像你。”

“我……我怎么啦?”我惊愕地问。

思清接着说:“我怎么看都像在路边小摊上买的。”

心贤急了,扯着公鸭嗓子叫道:“你胡说,只有你才能干出那种事来,我们确实是在超市买的。在超市,我们还——还——”“啊嚏——”“还被误认为是贼,被一个便衣保安跟踪了一圈。你倒好,不但不领情,还净冤枉人!”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红丹以为心贤的话是含沙射影,洁白的脸窘得发红。柔声中带着十足的歉意:“对不起,我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会这样……”

红丹是那种比较脆弱的女孩子。我听出她的语气中充满内疚,眼圈发红,里面的水状物渐渐增多,并有溢出的趋势。于是我急忙解围说:“没有关系的,都是自家兄弟,见面没话说相互取悦找点话说寻找回往日的快乐,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也未尝不是好事。来,咱们到台球场玩去吧!”

在台球场,赵思清、郑心贤和我,我们共用一张球桌。采用的是人停球不停,轮翻上阵式的对垒方案,由红丹作公证人,消费者是下台次数最多的人。快到下午一点时,赵思清下台次数最多,12次!属于本次台球活动的冠军,理所当然消费也由他,共消费13。5元。付钱时赵思清说他所在的学校采取的是军事化管理,封闭式教学,已经有半年没有摸过球杆,手生。不像我们俩是手心里长毛——老手!为了公平起见,同时又本着有难同当的精神,我们均摊,零头归红丹。出台球场时红丹呶着嘴报冤给我们仨打小工,不但没有工资,还要倒贴钱。

我安慰红丹说:“待会给你买朵花行了吧?”

红丹一甩手说:“高玉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意思是你们太不懂得节俭,那5毛钱的零头完全可以不给老板的。”

心贤嘻皮笑脸的说:“等会玉成给你买朵那种属于蔷萎科木本羽状复叶植物的花,你就等着吧。玉成他这人对其它的事物你可以说他一窍不通,但他对花特有研究,尤其对玫瑰花。不论你把月季花修剪得和玫瑰多么像似,他都能很准确地认出来!那5毛钱你就不要再提了,5毛钱能干什么?什么也干不了,咱们还是找个地方吃饭去吧,我早就饿了。”

赵思清说:“不同的人生观有不同的价值取向。我认为5毛钱可以让一个人成为一个百万富翁。花5毛钱买只小鸡,小鸡长大下蛋再孵小鸡然后再生小鸡,鸡子鸡孙无穷尽也!”

不同的生活经验形成不同的人生观,不同的人生观决定着不同的价值取向。对于同一个问题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出发点去审视就会得出许多不同的答案,横看成岭侧成峰。这与答案是丰富多彩的是一个道理。

心贤不服地说:“你这是种不可取的价值取向。你这是放大痛苦。打破一只鸡蛋你就放大成打破一个养鸡场,丢一毛钱你就放大成丢了一个钱包,典型的小市民思想。5毛钱买只小鸡,你拿什么养它?就算你有东西养它,你买的那只小鸡也不一定就是母鸡,说不定是只公鸡那!还有——”

心贤正兴致勃勃地说着,突然被红丹打断,心里有种喝水时被呛着的不自在的感觉,红丹在心贤面前向下拍了一下手,似乎是要把心贤的话给摁到肚子里,很失望地说:“唉呀!你们没有理会我的意思,我是说你们要懂得节俭,真是的!”

我顺着红丹的意思接着说:“对,对,对,诸葛亮那老头子就说什么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样的屁话。人一旦习惯了某中生活方式就很难改变,通俗一点就是好狗改不了吃屎。咱们国家现在还不富裕,许多人的温饱问题都没有解决,要时刻有节俭精神。古人云:欲富家者,先俭是也!说的就是这个道理,由此看来红丹批评的极为正确。”

赵思清认可似的点点头。我原以为这小子点头之后会对我赞扬一番,谁知点头后竟没有了下文。黄红丹在一旁站着也不置褒贬,我心里特失落。只有心贤大声嚷道:“俭,俭,俭,都是我的不对。我不对,我有罪;我不好,我检讨,行了吧?我都快饿死了!”

心贤语气缓和一下,接着说:“咱们是不是先吃了饭再来讨论节俭的问题?高玉成就你伟大,以国事为重,在这里卖弄风雅,听着像人话,真正做起来像鬼话。你就不要当着美女的面美化自己了,让人听了多高尚,忧国忧民。我都差一点被你给感动了,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吗?你们不要被玉成的话给愚弄了,他这人话说一套,做起来又是另一套,真正要他节俭他比鬼子跑的都快!”

我假装一脸委屈的表情,皮笑肉不笑地说:“哟,哟,哟,把茅头对着我了!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看招。”

我说着就把拳头挥向心贤,心贤则围着红丹乱转,口中沙哑地减着“红丹,救我,”好像红丹是他的救世主似的。红丹天生的母性护着心贤,没有让我得手,直到我们看到赵思清铁青着脸才停止打闹。

我们四人来到一家集老板、经理、会计、厨师、伙计等职务为一人的小餐馆。店内靠右处的一张桌子有两位民工猪吃泔水似的“呼哒—呼哒”地吃着面条,并且每人面前放着两个烧饼。我想是他们等会就着面条汤吃下这两个烧饼以维持体力。其中面南而坐的一位上身穿着件油渍斑斑的黄色军大衣,其袖口多处破损,露出里面枯黄色的棉絮,身上还有几处用不同布料订的补丁。与之对面而坐的那位脸色黑瘦,头发灰白,沾满灰尘。穿着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见到我们四人进门,习惯性地抬头看了看。我发现他们表情麻木、目光呆滞。

为了节俭起见,我们要了四份过桥米线,作为这次聚会的盛晏。

第三章

枯叶尽,霜雪飞,大雁飞来春回归。碧草青,红杏闹,沉醉湖岸莺报晓。风轻日丽,无奈花有凋落。酒浓情重,怎堪人有负志!梦中人,酒中梦,梦醒何处?日落时分杨抑岸;千种情绪,见物生情,情种何处?牡丹花下鬼风流。

现在是公元2002年的春天。高一下学期开学已经近一个月,天空中正断断续续地飘着二00二年的第四场雪,比第三场雪来得稍晚些。驶向校门的校长专用轿车带走了还未来得及被雪花浸湿的字纸,由于“伯奴利”那几张字纸在轿车尾部无规则地飞翔,跟没有升空的风筝似的。校园清洁工在车后追逐着,用秃了头的扫帚打落正在翩翩飞舞的纸片,然后把它们扫进垃圾斗内。我透过玻璃看到清洁工抖了抖衣领向垃圾池走去,我不禁为他们发出感慨,同时也为我自己:大家整天都在追逐着什么?做人何必太苦了自己!无论是一代天骄,还是一介草民,最终结果都是一掊黄土盖枯骨,今朝有酒今朝醉,有花堪折直须折。

昨天,月宇告诉我常向前老师已经不在文学社了,文学社的全体成员现在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乱糟糟的。“付出总有回报”这句巅扑不破的真理在常老师身上又得到了印证。常老师做人已经把人做成一朵花的境界了,有的人想为自己调调位,到一个油水多的地方去为人民服务,铺店工作做了一二年,钱送了不少,礼也送了不少,就差没让自己的老婆陪人家睡觉,结果还是“等等看,一有合适机会就优先考虑你”这样听着让人放心的屁话。而常老师不到一年的工夫就摆脱了两袖清风一尘不染的清贫日子到机关部门的人事科做一名副科长去了,这个工作也挺对口的,能发挥常老师的特长。对于文学社的损失,我和月宇都能谅解,对常老师也能理解。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副科长,虽然官职不大,但总算有个“长”字,听起来也比xx高中的老师这个称谓牛些,走在街上也敢抬起头来!常老师可谓是功未成而名就,所以也就值得庆贺。据说常老师在弃文从政走马上阵之时,晏请了我校领导及老师以表示对他们及学校的依依惜别之情。酒后,一领导红着脸,嘴角挂着肉沫,东倒西歪右手握着常老师的左手,左手拍着常老师的肩膀一言三顿含糊不清地说:“常——常——老师,你——你这一走,可是咱——咱xx高中的一大损失。不过,人—事科也是您的发——光之地。在此,我代表xx高中全体师——生祝常老师您政治生涯一—一路飚升。”

常老师则一个劲地陪笑,待客人走完后常老师一个人坐在桌子旁盘算着收入。

现在我坐在教室内看雪花飞舞,以前我心情烦闷之时就在纸上信手涂鸦式地释放心情,然后交给常老师过目,现在我已缺乏动力,就像伊拉克的石油缺乏压力不出油一样。窗外的白桦树,树枝上落满了白色的晶状体,跟穿了件白色的嫁衣似的。由于雪的重力作用在树枝上的大小不同,加之树枝的柔软程度不同,有的雪脊呈现出锯齿状的缺口等待着新的雪花来填补。一阵风吹过来,白桦树狗抖毛似的摇落了树枝上的雪花,先前被压弯的枝条此刻宛如在外面挨了打的狗见了主人,精神倍增。落下的雪絮砸在地面的雪层上留下一个个小洞,凹凸不平,跟患过天花病人的脸很相似,给人一种满目疮夷感。一个老师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跟走泥潭似的小心翼翼的从雪地上走过。人走在雪地上不比狗,狗走过雪地后可以回过头来骄傲地说:“瞧,我会画梅花!”也不能像鸡那样拍着翅膀昂着头夸耀它会写“个”字,它是鸡中最聪明的一个。而那个老师过后留下一串猪腰子似的大小不一的鞋印,随后又被雪花盖住,要是雪后晴天积雪融化,不会留任何痕迹。狗有时在印梅花的同时还会在路边撒下一泡尿或拉一堆狗屎,撒过尿的地方来年有可能会长出一堆狗屎苔;狗屎虽不会遗臭万年,但绝不会像雪融化那样快。人是最文明的动物断不会随地大小便,最多只能随地吐口痰而已,但不会在第二年开春变异成一株能够结出胶水的树来。打伞的老师即没有在雪地里拉屎尿尿也没有很不文明地随地吐痰,留下一串里浅外深的脚印,一看那印迹便知是锣圈腿。在本楼的捌角处,又留下一个过滤嘴内心变成枯黄色的烟头,被牙咬过的过滤嘴中间明显地向内凹陷,好比模特的蛮腰。陈健见我盯着窗外出神,拍了拍我的肩膀问道:“咋了,你?”

陈健见我不回答,脸上扫过一丝笑意,伸着脖子向外望了望,一脸迷茫地说:“没有美女呀!”

我的眼睛依然望着窗外,故作深沉地说:“你刚才看到了什么,有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寻常的现象?”

陈健被我一问更加迷茫,右手握着笔,用左胳膊支着桌子,歪着头瞪着眼说:“卖什么关子,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屁者,体内之气也。放之,利于寿;存之,损于康。”

陈健自从开学得知自己上一学期的考分后大有指点江山舍我其谁的气势。陈健由先前的23名上升到现在的12名,净增加11个名次,增长率约为50%。而我占居陈健原来的名次还要再加2,以致于陈健拍着我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玉成啊,人不可傲,志不可满,你要努力啊!”

虽然我对试卷上所得的数字不太在意,但在这种应试教育制度下分数几乎完全决定着一个人在老师及同学心中的地位,他们都毫无异义地一致认为只要学习好什么都好,一俊遮百丑。我在老师及同学心中的地位随着我在班级名次的下降而降低到海平面以下。我极力找回往日的威风与尊严,于是我像安慰自己的灵魂似的向陈健说:“你牛什么牛,你不就是瞎猫接个死耗子——闯巧了嘛!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你知道鸟怎么才能飞高吗?它不是一飞冲天,而是有升有降,在降落中上升,在上升中降落,在一次次的升降中才冲上天的,就像在沉默中爆发一样。我现在正处在降落低谷,等待着下次再一飞冲天。”

陈健没有接着我的话说下去,而是紧闭着嘴唇作沉默,也许是陈健看到我脸上波涛汹涌般的愤怒,感觉自己刚才的话有点过火,自以为是,狂傲自大。但后来证明陈健这次对我的劝告是对的,不但没有过火,甚至还有点欠火,因为自从这次我的成绩降下去之后,再也没有上去过,而且是一降再降直致坐上在班级中的最后一把交椅,用我老师的话说:你的名次在全年级也是领先的——倒数。你成绩的下降速度在同学之中也处于领先水平,令其它同学所望尘莫及,自叹不如啊!

之后,我又一发不可收拾地对陈健指鼻画眼地骂了一通,说他今天口臭,八成是跟狗接吻了,否则不会满嘴臭气,陈健以然没有反驳也没有回敬。陈健自知他刚才说话过火,哪壶不开提哪壶式地搔到了我的痒处,揭了我的伤吧,自知理亏任我发火,以泄心中的不快,最后陈健引用英国诗人雪莱的话:“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我说:“雪融化后是美丽的春天。”

这时候梦婷回过头来,满脸严肃,一幅义不容辞的表情说:“你们别说了,行不?算我求你了,玉成,你学一会吧!”

然后她又用左手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敲了敲我的桌子接着说:“你看看你的成绩下降到什么程度了,整天还想着玩,我都替你着急!你倒好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哎,真是的!”

梦婷的话说的还挺义正严辞的,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我调整一下坐姿,用右手托住下巴,苦笑一下道:“急有什么用,成绩又不是急出来的,是学出来的。我现在正在学习——学习如何面对人生中的挫折和生活中的困难,面对挫折我们要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沮,黄河决于侧而神不惊的心态。面对困难我们应该有泰然的心态,然后欣然地接受,再坦然地处理,努力做到:成如朗月照花,深潭微波;败如珠泻荷叶,落雪无声。凡事都应该看开些,即使我现在愁白头也无济于事,对于我的成绩现在就是木已成舟,米已成饭,下一步我们不该去悲伤,而是架着木舟去吃饭。也就是一切都已成事实,改变不了了。我们必须面对,哪怕它是痛苦的。”

张文倩也瞪着眼睛看着我,她则是另一种口吻,先称赞性地“啧啧”两声后说:“哟,哟,不简单,不简单,高玉成什么时候成哲学家了,就连辞用的也恰到好处:珠泻荷叶,落雪无声,多富有诗意,我以前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呀!”

陈健帮我说道:“生活中总是有好多美好的东西等待着你去发现它,大雕塑家罗丹说过‘生活中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那英不是也唱借她一双慧眼让她把这个美妙的世界看个清楚吗?现在你看清玉成这块玉了吧?其实,我早就看清楚他了,对什么事都不在乎,一副**不羁的样子。你看,你看,他目空一切,就这个样子,呆不啦叽的。”

我拖着长音说:“知我者,为我心忧;不知我者,为我何求。知我者,陈健也!好了,学习吧,你们都是国家的栋梁,人民的希望。”

我端着从人群中抢出来的剩菜残羹,向餐厅的东北角走去,那是我和月宇的约定之处。东北角距食堂售饭口较远,且堆着一堆残腿桌子,加上餐厅清洁工的懒惰桌子下经常残留些馒头头剩菜之类的东西。冬天倒无什么后顾之忧,夏天则是苍蝇在散发着臭味的空气里横飞。运气好的话还可以在长着白毛的菜汤里看到黑头蛆在里面东游西窜,跟世界杯上的游泳健儿似的。在夏天,有时我先来到东北角,在等月宇的空档里,我经常拿着桌子上遗留下来的筷子戳蛆玩。现在的月宇应该在数风裂的馒头玩。我穿过十二排桌椅来到东北角,月宇果然蹲在桌子下玩着干馒头,几十个大小不等形状各异的馒头头被月宇排列的跟长城似的,不但有弯曲回还,还有高低起伏。餐桌上跟摆贡品似的摆着五个大白面馒头,为了卫生下面铺了张白纸。月宇看到我端着菜来了,忙站起来让位,我把菜放到桌子上说:“我什么时候成神仙了,怎么给我摆贡品了!”

月宇没有回答,用勺子在菜里搅了搅说:“这是什么菜?玉成。”

“青白色的伴有青椒的那一份为炒花菜,绿色的那一份是芹菜炒肉丝。你看这桌子这么脏你把馒头放在这上面,那还能吃吗?”我说。

月宇又用勺子搅了搅了说:“肉丝在哪?你给我找出来!你上当了,以后不要买这种菜名冠冕堂皇的菜了,咱们学校的菜,叫什么而没有什么,我对咱校食堂的饭菜做了一下总结,一般情况下菜的主角能在土里直接长出来的还算名符其实,比如炝土豆丝、醋溜白菜、炒萝卜……”

我抓起两个馒头说:“主角一般情况下都比较少的。不过咱们学校的饭菜也符合咱们国家现阶段的国情,现在咱们国家从事农业种植的人员占全国人口总数的一半还多。唉,月宇,你这上面的纸干净吗?别是手纸!”

月宇拿起一个馒头,一边揭去粘在馒底上的纸,一边说:“怎么不干净,这纸我还没用呢!吃饭吧,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你再干净肚子里也有那东西。”

我们在吃饭过程中只吃到了几条大小跟中等蛆差不多的而且是炒糊的肉丝,还跟鸡挣米似的你挣我夺,在挣夺过程中还弄掉了两条,最后剩下一条肉丝谁也不好意思吃,随剩菜一起倒入了残食桶。月宇没有喝汤,跑到十几米外的水龙头上籁了口后,左手和右手一起在半空比划了一阵子,然后走了。我没有领会月宇的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在月宇走后,我才恍然大悟,今天是月宇洗饭盒。

冬去春来红杏闹,冰消雪融杨柳飘。春天真的来了,白桦树上鼓起了一个个跟花生米一样大小的芽苞,略显褐色的枝条泛出淡淡的青色和着枝条上的白斑恰似少女脸上隔夜的残粉。不几天就从芽苞里挤出一两片微显红色油绿的小叶,小叶呈桃状,边缘有少许锯齿、带尖。几株粗状而不高大的梧桐树开出了或白或顶部紫红的喇叭状花朵。十来只敬业的蜜蜂在桐花之间嗡嗡地飞来飞去,一会停留在花缘上翩动着翅膀,一会儿又钻进喇叭状的花朵里采蜜,它们辛勤地忙碌着,要在短短的三个月的寿命里酿造出人间精品,贡献出自己毕生的精力,最后含笑离开与落红一起化作春泥肥沃土壤来滋花养叶。几只早春的麻雀也在枝头欢快地相互追赶着,好像是在求偶**,一只个头较大的土灰色的麻雀翩动着翅膀,围绕着另一只个头较小的麻雀兴奋地叫着,而个头较小的那只麻雀则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只顾着用深褐色的嘴啄自己身上的羽毛,不时掉下几片如头皮屑一般的白色物质随微风飞舞,很有成就感。这只麻雀也许是被那只个头较大的麻雀无休止的纠缠给搅烦了,忽然箭一般地飞向了远方,没留下任何痕迹,其它几只麻雀也都迅速四散而去,摇落桐花朵朵,朵朵桐花惹起校园清洁工的懊恼,它们怎么就这么不知怜花惜春!真是:冬眠不觉花报晓,春来落花惹人恼!

这节课是政治课,教政治的老师是个年过半百的秃顶老头,额头上的皱纹给人一种经历过人生风霜雨雪的沧桑感,但其人并不是食古不化思想僵化,而是幽默风趣,谈吐不凡,且知识渊博:上下五千年,纵横八万里;人文地理、江河山川、虫鱼鸟兽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讲课时旁征博引、循循善诱;国内的国外的古代的现代的党内的党外的先进的落后的人文的自然的政治的经济的农业的工业的有关的无关的全都要拿出来批判一翻,好像他不讲这些东西就无话可说,一节课看似讲了不少,用我们的话来说:讲不到点子上。像我这样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专心又敬业的好学生上课是不听他的课的,怕是他老人家把我给误导了。有一节政治课秃顶老师对美军的侵伊战争发表感慨:这个小布什手伸的也太长了,他简直就是吃饱了撑的,人家老萨在他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很安分地过日子,没有招惹你小布什,你干吗非要把人家老萨的饭碗给砸了呢?人家老萨也是有老婆孩子的人啊!这家里要是没有顶梁柱,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孤儿寡母的!秃顶老师顿了顿又说:“我听说老萨和小布什的老娘有染!”秃顶老师的话引得全班学生哄堂大笑。对于今天秃顶老师所要涉及的课本内容我昨天已经看了两遍,我把课本合上,眼睛望着窗外美丽的春景,春天的阳光不愠不火很温柔地撒在刚抽出叶的树枝上,油亮油亮的鲜嫩的树叶,被阳光一照边缘呈现出红褐色,平增了几分生机与活力。

由于昨晚的卧谈会开得时间长了些,还没有上课陈健就冬眠似的进入梦乡,到现在还是沉睡不知归路,大有将睡眠进行到底的趋势。陈健在年后这段时间里学习很用功,我几乎每次到教室时他都在学习,就是在宿舍也很少参加我们的卧谈会,回到宿舍很早就上床睡觉来养精蓄锐,以使第二天有很充沛的精力投入学习中。昨晚,我们卧谈会的主要内容是评论我班女生,在青春期荷尔蒙的激励下陈健多说了几句相关的话,以致于他错过了一节政治课这一重大损失。对于陈健年后的表现,用田舒的话来说就是这小子八成中了邪了。不远处的周国正也是嗑头打盹的,李振东也在不停地掐大腿咬手指以使自己提起精神,我看李振东咬手指的表情就是给他把尖刀他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刀刺骨”的事情来,然后举着血淋淋的刀向人展示他的状举,再然后在校园里成为一段佳话,流传千古。此刻我并无睡意,也许是习惯了。我们宿舍卧谈会的闭幕词几乎每次都是我致的,大意都是:这次会议开的比较成功,达到了预期效果。我完全同意各位同学的观点,各位同学也讲的都很到位,我也就不再狗尾续貂了,说些什么“我再发表几点不成熟的见解,以期抛砖引玉”这样的话了,以免遗笑大方。望各位同学会后认真作好总结,向其它没有到会的同学传达一下本次会议的精神,好了,散会!

现在的我精神抖擞,如同将要上战场的老将。我右手托着腮,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前面的梦婷和文倩挥动着白嫩的小手,不停地在洁白的书本上圈圈点点勾勾画画,一会是直线,一会又是波浪线虚线什么的,以期区分出不同的内容。一页洁白干净的纸一会便污浊不堪。乍一看给人一种杂乱无章满目苍夷感,令人顿生怜悯。但从头开始仔细阅读就会柳暗花明,不但条理清晰经纬分明,而且重点难点考点一目了然,让人爱不释手,难得的学习典范,学生楷模。梦婷和文倩在圈点之时口中还不忘念念有辞地加以记忆,以熟悉知识,而后又回过头来再轻声背记一遍加深记忆强化理解,以期灵活运用,难怪她们俩的成绩居高不下,直线上升。梦婷和文倩也不时抬头看看唾沫横飞的老师,以使让老师知道她们俩都在健康地活着并很认真地听着他的课。政治老师不太幽默的话引得前排几名相貌不敢让人恭维的女生一阵银铃般的脆笑,而文倩和梦婷则毫无表情,褒贬不形于色,喜怒不现于面。

窗外的阳光由白变黄并渐渐的暗淡下去,没有刺眼感,地上的光斑与荫影由先前的边界分明渐渐地融为一体,合二为一。这一切光的变化向人们召示着太阳就要下山了,今天即将结束。几只忙碌了一天的蜜蜂也失去了激情趴在花朵上一动不动,做收工前的准备;鲜嫩明亮的梧桐树叶也像是蒙了一层黑色的轻纱,呈现出不太明亮的绿色;远处的天空已是暮合四起,雾色渐浓,几只鸽子样的鸟在空中飞过,留下一段哨音,落在更远处由钻天杨和刺槐等树组成的护城林里度过这料俏的春夜,以饱满的精神迎接明天的朝阳,享受大自然的美丽,欣赏春天的生机。

晚风轻吹,街上的纸屑食品袋被轻风吹起,有的在空中飞舞着,有的则被吹到墙根屋角乱作一团。几名上了年纪的街道环卫工不停地挥舞着扫帚,往往是前边刚扫完,身后又是一片狼籍,他们在不停地来回走动,脚步蹒跚。有的被弄得筋疲力竭,心烦意乱,干脆扔下扫帚坐在街旁的风景树下平心静气;有的则很敬业地挥舞着扫帚拍打乱飞的纸屑,一旦拍打下来便用手紧紧地抓住不放,然后塞进垃圾箱,生怕它们跑过来祸国殃民。他们单薄的身影在桔黄色的路灯下显得是那样的无助与凄楚!不定方向的城市风吹得我一阵哆嗦,下意识地往上拉了拉拉链。月宇手中夹着一支“红旗渠”,这已经是第二支,而且已经吸了过半。自从晚饭后月宇找到我到现在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这让我很是纳闷。此时我更担心的是教室。出来时我即没有向班长请假也没有向班主任请假,更没有写请假条说明原因,因为我班主任那个老头有点食古不化,严格按照学校的规章制度行事,一丝不苟。我校对于学生无故旷课极为重视,学校领导很冠冕堂皇地说是为了学生的安全,其实是怕学生在外闹事,一则是给学校脸上抹黑,二则是学校怕承担责任。我正想着回校后用什么样的理由来对付班主任的盘问让他听起来即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时,月宇开口了。

月宇吐了口烟,叹了口气心事重重地说:“我现在遇到了件十分棘手的事,不知你听说了没有?”

我不知道月宇说的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所谓何事,我确实不知道任何关于月宇的事。年后,似乎我们都想做乖孩子了,除了喝酒很少相聚。对于月宇的问话我不敢妄自回答,就摇了摇头作为回答。

月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那好吧,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吧!我之所以要告诉你,是想让你帮我一下,我知道你这人重义气,讲道义,很少拒绝人的。”

我看到月宇面色凝重,不像是在开玩笑。但我又不知道他所说的所谓何事,所以我即不能一口拒绝,又不能满口答应,于是就试探性的小习翼翼地问道:“你不要给我戴高帽子,你先说说什么事,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如果我帮不上忙的话,咱们再共同探讨。”

月宇没有回答,他听出了我没有明确答应他,沉默了一会,月宇猛吸一口烟,把烟头扔在地上说:“那好吧,即然你真的不知道,我就跟你明说吧,江帆怀孕了!”

月宇突然把话停住,没有继续把话说下去,但他已把他所想表达的意思很清楚地给表达出来了,我也很清楚他想让我干什么了。对于一个学生来说,我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种事情一但被校方知道,就算你是教育局局长的儿子也是必开除无疑,否则校领导也会以各种听起来很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找你麻烦。

我没有做多少考虑就脱口而出道:“你意思是让我帮你给江帆堕胎,是吧?”

月宇点了点头,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说:“是的,你妈不是在咱市第四人民医院吗!在医院你比我熟,帮我一下,这事也只有你帮我比较合适,这种事能不让别人知道就不让别人知道,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咱校的纪律你是知道的,对于这种事一但发现必开除,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还有咱校有些人就唯恐天下不乱,万一被这些人知道了,在背踹你一脚,准他妈的完蛋;再说江帆她家也不是好惹的,人家丢不起那个人,万一这事闹大了谁也不好收场,吃亏的是我,这是无疑的,闹不好一翻脸,说我强奸了她,状纸一递,得,蹲吧!”

说完月宇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有种释然的样子,又有点无可奈何。

我半开玩笑地说:“我以前就不止一次地提醒过你悠着点,套一个不安全咱就套两个,安全第一!现在好了吧,你是舒服了,可苦了人家江帆姐了。现在人家可是要挺着个大肚子上学的,多不容易啊!这段时间你要是忍受不住,找家桑拿酒店之类的场所开个单间折腾一下,完事后,屁股一拍走人,多利索,毫无后顾之忧!”

月宇没有说话,面色毫无表情地倚在电线杆上一棵接一棵地抽烟,愁容满面,十分痛苦的样子。我自知落个无趣,便一改常态道:“这事也不可操之过急,明天我到医院去看看,我听说医院对人工堕胎很严格的,是不是还要结婚证什么的。你不要急,十月怀胎,往后拖个十天半月的也出不了什么事情,要做周密些,尽可能滴水不漏,以免节外生枝,我也脱不了干系。”

月宇说:“不能再等了,越快越好,都已经两个月了!等江帆的肚子大得跟气球似的,我们干脆回家结婚算了,过几个月孩子一抱,小日子一过,老婆孩子热炕头,总比在这里跟他妈的蹲监似的强多了,到时候我爱怎么着就怎么着,谁他妈的也管不着我,也省得朝五晚九披星戴月地学,跟他妈的真的似的!”

月宇一听我同意帮他,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发起了劳骚,大骂老头子不是东西,现行教育体制摧残祖国花朵,我们还是花骨朵时就给你定好了开放方向,给人种毫无自由被禁闭感。

此时按照上课时间已经是第一节自习下课,根据我校规定,上课期间是不允许任何学生以任何理由出校门,尤其是同龄人更不许进入校内,门口由几个也不知是社会青年还是乖孩子似的学生严格把关。这年头好人坏人很难区分,流氓有时都装得跟他妈的孙子似的一副乖孩子的打扮,有些刁着烟斜戴着帽一副吊儿啷当样的青年未必就是真正的流氓,充其量也不过是流氓坯子,只是崇拜流氓羡慕流氓而已!在形像上给人一种视觉流氓,他们主要通过外表给人一种视觉振撼,让人在心理上有种畏怯,其它他们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一旦遇真的到什么事一个个准他妈的跑得比兔子还快。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还各自飞那,何况这些由于臭味相投临时组合在一起的鸟合之众!这类人一般情况下是不敢在街上寻衅滋事单打独抖的,他们过的是一种群居生活,起哄架秧子是他们的嗜好,有时也会拣一些势力单薄的人欺负,以满足他们的虚荣心,这种事我和田舒就曾领教过,他们就是整个一纸老虎,一捅就破。

所以学校为了保证学生安全,维持正常教学秩序,上课期间一律不准进出,再所以我和月宇也就无法回校了。

我和月宇沿着主街道慢步往前走,谈论些无关痛痒的话题,经过红星路时我对月宇说我有一个月多没有上网了,手都痒痒了。我们来到附近的一家网吧,座无虚席,年轻漂亮的女网管冲我们甜甜地一笑,说:“报歉,现有没有空机子了,要不您等会,我给你们查找一下有没有就要下线的。”

女网管熟练地操纵着鼠标,上下查找,忙碌了一阵对我俩又是甜甜一笑,说:“不好意思,现在没有就要下线的,要不你们到别的网吧看看,或是再等一会。”

月宇趴在吧台前,眼中充满了调戏,望着女网管说:“没关系,您太客气了,我们有耐心,我们再等会。”

女网管见势稍微向后挪挪身子,其实我上线也没有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情可做,就顺势说:“月宇,咱们走吧,这样等也不知等到猴年马月。”

我拉着月宇出了网吧,刚出网吧我就说:“你怎么跟疯狗似的见着就咬,你看网管时的眼神,都快放绿光了,跟饿了几天的狼似的,江帆的事你还没有摆平,你别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月宇说:“我那叫平易近人,别拿自己当消费者让人家当上帝似的贡着你,学着点。我哪还有心思看锅里,我他妈的现在连碗里的都不保准,这一段时间江帆好像有意躲着我,见了也不大热情,爱理不理的,换了个人似的。这时代的女孩子咋都这样,动不动就哭着闹着说我把这一生都交给你了,说的还海誓山盟的,听着挺动人的,等你张开双臂接受她这一生时,又换了一副面孔以太后自居,你得哄着她抱着她,她才不哭不闹;不过你要是老崇着她又坏了,不但会把她越崇越高令她贪得无厌得寸进尺,她还会说你贪恋温柔乡,没有斗志,变得不男不女的,我就是没有把握好才落得今天这个田地!”

我接着月宇的话说:“这事也不能全怨江帆姐,你也不是跟馋猫似的,闻着腥的往向凑,那叫干柴烈火一拍即合,生孩子是一个人的事吗?你小子只顾着享受,现在事情出来了你想懒帐不成,占了便宜还卖乖。”

月宇愤愤地说:“我算看出来了,你小子也是个重色轻友的主,你要是有了女朋友,非把哥几个给卖了不可。幸亏你不是江帆,你要是她,我这张皮早就给你扒下来了!”

我回击月宇道:“我只是替江帆姐呜不平而已,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完事后哪有拍拍屁股就走人的道理,就是小姐也得给点服务费吧!”

我和月宇吵吵嚷嚷的在街上闲逛到放学,在这段时间里我思考了许多问题,最多的是关于人生的问题。我认为扫大街的和坐小轿车的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两种不同的生活方式而已,要看你以怎样的心态对待它。用积极高尚的心态对待扫大街这活儿,那就是甘愿基层劳动,为人民服务,趁年轻力壮的多为人民服务几年!现在我上学上够了,想换一种生活方式,过自由自在的生活方式,但由于家庭和社会的压力又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坐在教室里接受教师的修剪,他们参考社会的发展方向把自己的主观愿望强加给你,不管你接不接受愿不愿意,就这么着。你若是能够按着他们为你设计好的路线去走,你就能够成为一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家长的乖孩子。我们就好比案板上的面团厨师想把你做成什么就把你做成什么,全凭他们说了算,他们不想把你做成油炸丸子,就是你哭着闹着那也是不可能的事,除非你带腿自己跳到油锅里。这样的生活方式,这样的人生特没意思,没意思透了,还不如拉着枣棍子去要饭,弄不好还能弄个丐帮邦主当当。

我和月宇走在那熟悉的校园小路上,穿过大花园再越过几条下水道后我们来到了宿舍楼下。我刚要进宿舍,突然灯息了,眼前由先前的一片光明顿时变得一片黑暗。李振东正看着书面对突然停电,一时难以接受气得破口大骂管理员混蛋,不事先打呼,不够哥们义气;田舒正洗着脚,刚洗了一只脚,正要把清洁工作转移到下一个脚上被气得声音发颤说要用他的洗脚水给管理员泡杯茶,以尽敬师之道。陈健建议田舒用他那几天没有洗的臭袜子当茶叶给管理员老师泡杯茶,那样茶更浓些,茶浓方显情意重。陈健的建议被田舒无条件采用,周国正说那以后他的臭袜子也就不用洗了让田舒拿着进贡就行了,表示对田舒举动的大力支持;书呆子李振东把书往床上一扔,举双手表示同意,表示要为田舒无偿提供原料,以免田舒原料馈乏,同时又彰显兄弟之间的情深义重……众人七嘴八舌不一而论,唯独魏林风缄口不言。魏林风和我们相处近一年了,我们发现他几乎不和别人说话,总是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小圈子里,在教室更是甚然,他甚至连前后桌同学的姓名都不知道,也极少和其它同学说话,在教室里就只知道学习,到宿舍就睡觉。别看他在学习上下的功夫不小,但成绩却不太理想,在我们班里也是中间偏上一点,整天一副哭丧的脸,好像是他家祖坟被谁给掘了。我们共同得出一个结论:此人心里有问题。上周,我在清理床下垃圾时,把魏林风的一双开胶又断底的旅游鞋给当作垃圾清理了,他知道后一窜老高非要我给他拣回来不可,嘴里还不干不净的,他说那双旅游鞋是他什么小姨子送的,就是他从娘胎里带来的又怎么了,就那一双开胶又断底的还脏不啦叽的破鞋,拣破烂的也嫌破,他还想当宝贝拿着陪葬啊!看他那架式就是有只母狗咬了他,他也会把那只母狗给先奸后杀了!我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家兄弟以和为贵的心态从床下拿出我一百多块钱买的那双“花花公子”牌鞋陪着笑脸递给他作为赔偿以期息事宁人,谁知人家根本就不领情,拿起我的那双鞋往地上猛的一摔来句“谁稀罕”。并坚持要求我把他那双破烂旅游鞋给拣回来,态度极为坚决,不依不饶。给脸还不要脸,我照胸就是一拳打得魏林风一个趔趄险些摔倒;魏林风像疯狗似的向我扑过来,对我又抓又打,把我的“李宁”拉链都给坏了;我飞起一脚把他踢出两米开外,魏林风半天没有起来,等他爬起来拍拍屁股往阳台上走,我以为是去洗脸没有什么事了,谁知他拿着拖把出来了,照我腰部就是一棍;我猛出一拳把魏林风打得鼻血四溅,幸亏我出手不算太重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后被田舒等人急忙拉开才算结束,我差一点被魏林风打骨折,现在还贴着膏药那。事后田舒说:“没看出来这小子手狠着那,真是不露齿的狗才是真正咬人的狗!”魏林风被拉开后自己到楼下垃圾池内跟拣元宝似的拣回来了,这小子的脑子肯定受他妈的什么刺激了,要不就是他妈生他时在猪圈里生的,整个一傻逼。魏林风这人一冬天不能洗一次澡,理一次发才洗一次头,夏天是一身的臭汗味,熏得邻桌的女生直瞪眼!

周日,经过精心的准备和周密的策划,我穿得人五人六,李月宇也穿得人模狗样,江帆打扮得花枝招展。我们三人一伙去做人流手术,为了不引起更多人的注意,我们出校门后就打的,然后直达“四院”。我们虽然有充分的心理准备,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但在的士里我依然看到江帆面色凝重愁云满面,我想也许她是在担心即将到来的痛苦,人生曲折坎坷世事难以预料,况且江帆更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担心再所难免。月宇不停地抽着烟,司机小心翼翼地劝月宇不要在车内抽烟,坏了车内的空气影响下一位乘客的心情,从而或间接或直接影响司机的收入。月宇哪里有闲功夫跟司机扯淡,他心里正烦着那,眼一瞪,脱口而出道:“我想抽,你少他妈的烦我,回家管你老婆去!”

司机有五十多岁模样,黑瘦黑瘦的,还有些秃顶,被月宇一句话给气得直哆嗦。在我市开出租车这一行的一般都是过了“三零、四零”的和下岗工人,为了生活迫不得已,就是遇到月宇这类人他们也都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开车,客人骂当作听不到,这都是跪着养猪——看在钱份上。他们大多还都是上有老下有小中间有老婆的人,一毛钱对他们来说都很重要,他们每天致少要开七八个小时才能把这一天的车租金拉出来,自己赚钱是在七八个小时以外的活了。所以出租车司机每天要在车里坐十三四个小时是常事,有的则多达十七八个小时,只为了多赚些钱,钱少了回家是十有八九要挨老婆骂的,甚至被怀疑在外面鬼混。对付这样的男人做老婆的都有一手,在晚上该享有的权利给你限制住,只准你过过嘴隐,想做全面的亲蜜接触,没门儿,急死你!看你以后老实不老实?严重的会面临着破家的危险。老司机也许是对被客人骂这种情见惯了,习以为常,脸上没有半点恼怒的样子,很平静地开着车。他们这些司机大都持有这样一种心态:只要给钱在车上玩什么都可以,怎么玩都行,只要别玩易燃易爆品。这有点类似于从事性产业的妓女,只要给钱,眼睛一闭,随你怎么折腾都行,玩完了只要不影响我的下一个生意就行,完事后,提上裤子咱们谁也不认识谁,下次想再玩,对不起,拿钱来!干我们这一行的,不赠送,不打折,概不免费。我突然感觉钱这东西真好,谁他妈的能给我一百万!

我望着车窗外,街道上车水马龙,我有一周没有出校门了,街道两旁的风景树已经春机盎然很像春天的样子了,枝繁叶茂的!阳光透过树叶被割得支离破碎的,明暗相间,宛若患了白斑病的皮肤。几个溜鸟的老头很合宜地把鸟挂在树杈上以让其感受春天的气息,增加春天的生机。老头则在树下很悠闲地下着像棋以娱其乐安度晚年。车子继续往前走,由于是星期天,街道上大小车辆如过江之鲫,司机不停地摁着嗽叭,但我依然催促着司机开快点。我和于珍阿姨约好2:15在医院门口相见,现在已经过了五分钟,让一个长辈等一个晚辈这有点没大没小不尊不敬。于珍阿姨和我妈是同事,她于1986年毕业于河南一家医学院,当时高学历的医学人材奇少,凭她出色的成绩完全可以留在医学院继续深造。于珍阿姨出生在河南东部的一个农村家庭,当时中国还没有完全改革开放,尤其是中国的农村更为封闭。早在于阿姨上高中时她父母就为她订好了亲,小伙子是邻村一个普通农民的儿子,人长的不但仪表堂堂,忠厚老实;还能拈刀盖房。在当时的农村这是件很了不起的技术,老百姓图个啥,嫁个老实人,有二亩地种不逃荒要饭就知足了。咱农民不是饿怕了吗?于珍阿姨当时正上着高中,在那个涝收蛤蟆旱收蚂蚱的地方任何人对未来几乎都看不到希望,在一个能说会道的媒婆的撮合下于阿姨在寒假和那小伙子在她家庄东头的一个麦地里忽忽地见了一面,迫于少女的羞涩于阿姨几乎没敢看第二眼。事后于阿姨对那小伙的评价用咱们现代人的话来说就是小伙长得免强对得起观众,只是没事别到处乱走,以免走到人群深处再也认不出来。两人见面后谁也没说一个“不”字,因为两人谁也没看清谁,就这样一庄婚姻搞定。后来于阿姨考上大学,从此命运发生变化。四年后,于阿姨没有辜负人家,谢绝一切或真心或不真心的挽留,毅然回家和那小伙子成亲,否则那不就让人家白等了几年啊!于阿姨说做人没啥都不能没良心。于阿姨凭其所学在家乡开办了一家私人诊所,近年来由于医学人才过盛,都抱着“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不生病”的想法找两间房子开办起了私人诊所,一时间“私诊”遍地开花,于阿姨的生意也日渐下落。前几年于阿姨托同学在“四院”谋了个护士的差使,其凭借着丰富的经验和扎实的医学知识,在医院逐步提升,现为妇科主任。

车子转了一个转盘捌了两个90°的弯穿过一个斜街行程约两公里后司机一个刹车我们就来到了“四院”,于阿姨在医院门口正翘首以待,一会看看表一会向四处望望,一副十分焦急的样子。我们下车后就匆匆跑到于阿姨身边,几乎异口同声地向于阿姨问好道:“于阿姨好!”

于阿姨面带微笑和谒可亲地回答:“好,好,你们都吃饭了吗?”

我回答道:“我们都吃过饭了,您也吃饭了吗,于阿姨?”

于阿姨一边回答一边打量着江帆,江帆被于阿姨看得面红耳赤,很不自在的样子,羞涩地低下了头,一缕长发也滑落胸前,十分娇媚,煞是可爱。于阿姨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很不理解的样子,语气中带着恨铁不成钢,以长辈的口吻说:“你们这些学生,也是的,自己还是孩子那!你们应该把精力放在学习上,考大学才是你们现阶段的主要目标,不要贪玩,把学习给耽误了,毁了前程!好了,我又不是你们的父母,教育你们也不是我的义务,说多了你们又烦,咱们走吧,医生也快上班了。”

月宇和江帆被于阿姨说得低头不语,我打圆场似的说:“于阿姨您教育的极对,说到我们心坎里了,我妈都没有这样教育过我,我们都这样了,简直到悬崖边上了,您还不顾个人安危伸手拉我们一把,您真是太伟大了!不但救死扶伤医治人的肉体挽救人的灵魂,感动死我啦!您瞧我眼泪都快出来了,我们一定会好好学习的,不辜负您的教育,做个将来对社会有用的人。”

于阿姨笑道:“你少给你姨耍贫嘴。你妈是没有这样教育过你,你妈说她都是拿拖把笤帚疙瘩教育你。你家邻居张大妈她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她说你小时候就是癞蛤蟆身上插鸡毛——不是什么好鸟,用开水浇花,冬于往马路上洒水,拿敌敌卫给张大爷的八哥喝,差一点把鸟给毒死,我可没有冤枉你吧!”

江帆听到我小时候的种种劣迹,一副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来的样子,闭着嘴瞪着眼看我。

月宇在我耳根小声地说:“你现在怎么跟正人君子似的!”

我推了月宇一把,接着和于阿姨贪嘴道:“于阿姨,这您就不对了,我小时候就干这么几件坏事,今天还当着我同学的面给抖出来晾晾,谁小时候还不犯点错误?毛泽东小时候还尿过炕那,我小时候还是少先队员大队长那,您怎么不提提?那时我家的红领巾多得我妈都用它做被子,大红棉被可暖和了!还有一年,过年了,我爸买了幅中堂画挂在客厅以增加节日的喜气,谁知我爸到家以后才想起来我家的墙被我的奖状贴严了,根本就没地贴画,我爸又骑着自行车给人家退货去了,到地,人家小贩死活不给退,还把我爸给数落了一顿,说我爸是给他裤裆里装砂子——操蛋,我爸回到家二话没说拈起拖把就撵我,我俩围着花园转了好几圈。事后我把那些惹事的奖状撕下来当手纸,擦屁股,擦了几个月才用完……”

我们来到门诊楼时,于阿姨打断我的话说:“玉成,你的这些光荣事迹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听你妈说你小时候领着一群小孩子掏鸟窝摸鱼的事迹比较多,要不我打电话问问她核实一下?”

我急忙阻拦道:“不用了,于阿姨,这些都是小事,就不要劳民伤财了,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于阿姨带着我们在门诊楼里东捌西转,我几乎转晕了头才来到于阿姨的诊断室。于阿姨打开一个门,我们进去后,我还没来得及坐下,于阿姨指着江帆说:“我需要和她单独谈谈,你们在这里不方便。玉成,你们俩先到门外候诊厅等会,有事再叫你们,千万别走远。”

于阿姨一边说着一边把我和月宇往外推,我急忙说道:“于阿姨你还没给我们倒水那,渴死我了,不用泡‘毛尖’了,白开水就行了!”

于阿姨假装生气道:“赶快给我走吧,别在这里碍事!啊,喝什么水,你这孩子我还不知道你吗?我能让你在这坐两个小时,你准会问我要咖啡。”

月宇也往外拉我,带着哀求的语气说:“走吧,玉成,别在这里添乱了!”

我们走到门口时,我冲着门缝带着调皮的语气对于阿姨说:“我要是能坐上一上午,肯定要上房揭瓦!”

我和月宇在过道里无所事事,一会走走,一会坐坐。这时正是上班高峰期,不时的有身着白大挂的医生和护士穿梭。候诊厅里坐满了等待就医的各种各样的病人:有乡下的,有城里的;有老人,有孩子;有男人,有女人;有穿西装的,有穿粗布大裆裤的,有穿皮鞋的,有穿千层底的。他们有的来的很早,手里还拿着盒饭。一个身着粗布棉袄,蓄着山羊胡子满脸皱纹,面带痛苦,弓腰驼背的瘦矮老大爷手里拿着个大编织袋拾别人扔的饮料瓶,逢人便乌拉吧唧地诉说着他的孙女得了一个多厉害的怪病,家里的钱已经光,现在是一贫如洗说到动情处还用他那粗糙得跟老树皮般的手抹一下两只深陷的目光呆滞看过人间冷暖的眼。其样子极为痛苦,让人看了不禁心里酸楚的。

月宇指着那位拣垃圾的老头说:“这老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这年头假东西越来越多了。过年时,我在街上闲逛碰到一老头打着个什么旗号要钱,那小嘴把周围的人说得眼泪汪汪的。老头感觉火候差不多了‘扑通’一跪,嗷嚎大哭起来。这时围观的人无不动容,纷纷解囊,一时硬币纸币跟他妈的雪花似的,我一下子给了他5块钱。那一会我都想当穷人了,有点恨我爸我家这么富裕干吗?下午猜我见到什么了?下午我到郊区找我同学玩路过一自行车寄存处,上午我见的那个老头把破棉袄一脱,骑上摩托车屁股一冒烟直往城里钻。他妈的,我当时就想那人要是经过专业培训准是一名好演员,心里真是窝火!”

我安慰月宇似的说:“你还是算了吧,不就是五块钱吗?就当是看了一场真人表演的电影,再说人家也不容易啊,大冷天的在大街上又当孙子又当儿子的,求奶奶告老爷磕破了头皮才弄点钱,这容易吗?哪能都像你爸那样笔尖一动好几万!人家可是凭本事辛辛苦苦挣的,你嫉妒个屁!”

月宇说:“你爸也不是好鸟,别光说我爸。这会讲平等了,早干吗去了?我爸上学时他干吗去了?恐怕和你一样光着屁股在河里摸鱼吧!我爸上学时可辛苦着那,白天吃红薯干,还不敢吃饱。晚上点煤油灯看书两鼻孔都熏得跟火燎似的。我爸说他有一次看书睡着了,醒来后被子着了一半,多悬那!”

我有影射之意地说:“你爸上学时我爸也没闲着,他一边吃树皮草根一边读书写字。他跟谁一样光着屁股摸鱼,我没有坑蒙拐骗违法乱纪,更没有行贿受贿。”

“玉成,你们两过来!”于阿姨富有母性的女中音打断了我和月宇的争吵。

我俩快步走到于阿姨和江帆面前,月于很轻描淡写地问江帆道:“完事了,感觉如何,很痛吧?”

江帆恶狠狠地瞪了月宇一眼道:“还没去那!”

于阿姨把我们带到她的诊断室,一本正经地问月宇道:“李月宇,在堕胎过程中有到手续必须办理,我来征求一下你的意见。那就是家属与病人关系这一些相关项,你们在这方面也不大懂,更谈不上什么经验。其它一些需要办理的手续我可以帮你们办,以免你们填错了,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你懂我的意思吗?”

月宇果然不拿自己当外人事儿似的很慎重地点了点头,样子还满庄重的。因为我在事前就跟月宇说过这方面的事了。我在家耳濡目染很受我妈的熏陶,对就医方面略知一二。我妈连做梦说梦话都很专业:发烧吗?咳嗽吗?先量体温……

我看着月宇面带难色,江帆满脸红潮羞涩地底下了头,打趣地对于阿姨说:“不用考虑了,于阿姨。你就填他们是兄妹关系就行了,早就定好了。”

于阿姨释然地道:“那既然这样就再好不过了,看来我是多虑了。你拿着这个条子到划价处去交钱!”

于阿姨递给月宇一个条子后接着说:“在一楼东头。”

月宇交钱回来后,于阿姨带着江帆去了妇产科。

我在产房外埋怨月宇道:“你也不是怎么就这么准,一次就怀上了?国家篮球队进球率也不到百分之五十,踢足球的踢几十个才能进一个,就是射击教练也达不到百发百中。就你能耐高!你应该去当兵,到特种部队去训练,保证能百发百中。”

我和月宇在产房外等了约半个小时后,江帆蹒跚的脚步托着疲惫的身子走出产房,脸色惨白。

我向于阿姨道谢后,由月宇扶着江帆,我们离开了医院。

这学期已经过了一半,学校举行的摸底考试于昨晚上发下的最后一张试卷被我撕的粉碎后,对我个人来说本次考试已完全结束。我对老师的考后评讲试卷很不感兴趣,也不相信什么“考时不会考后会,争取考后得满分”的鬼话,一向让我引以为豪的历史这次我也只考了61分。我心中一阵寒栗,一向不起眼的同学其考分都在我之上。我真的堕落了!

昨天,梦婷很惋惜地对我说:“玉成呀!你学习吧,我都替你难过,你少玩点吧!”

说完还眼泪汪汪的。

张文倩也附和着说:“天才不用也会衰退的。不过,高玉成,我们相信你的能力。一次的失败不能代表永远的失败,你这次也不能算是失败,是失误。”

田舒也说:“我同意张文倩的观点,在我们宿舍里玉成是最爱学习的人,有时当天的课白天没有完成,晚上借着过道的灯光也要完成。他这种治学的态度,敬业的精神,我们宿舍成员对他是有口皆碑的。在他的感染下我这种不爱学习的人也变得热爱祖国的大好江山了。玉成这次是一时的走背,谁一生没有走背的时候,是吧,玉成?”

田舒说完还很亲切地拍拍我的肩膀。

梦婷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我,脸色微红。年后这段时间梦婷看我的眼神用田舒的话说就:‘温柔啊,绝对的温柔!’鉴于此,田舒在梦婷的面前总是极力赞美我的,以期给梦婷留下好的印象。有时那赞美的话我听得都肉麻。

下午,班主任在考后总结会上不指名地说:“这次考试已经结束,试卷也全部分发到手,望同学们认真总结,考好的同学不要骄傲,再接再厉,保持忧患意识;没有发挥好的同学,认真查找原因,不要气馁,争取下次考好。咱们这不是一锤定终身的高考,只是对这段时间老师教学效果的检验及同学们学习效果的检测,以期查漏补缺。望同学们对这次考试认识清楚。好了,对这次考试我不做过多的总结。我主要想说的是咱们班个别同学的情况,致于具体是谁我就不点名批评了,看他今后的表现。无视学习的重要性,一而再再而三地退步。由入班时的前几名退到十九名二十名,一退再退,快要做最后一把交椅了!这不是危言耸听。学校对这样的学生非常重视,正在抓典型进行通报批评,要是再不认真检讨自己,吃亏的就是你自己!我在班主任例会上当着众多老师的面被领导点名批评,说我对学生关心不够,不注重精英培养,这都算不了什么。你的前程将葬送在你自己的手中……”

班主任絮絮叨叨地讲了一节课,临下课时说:“对于这类学生,我今天之所以不点名是给他留个面子,给他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希望他能主动找我谈谈,当面给我解释清楚。我在办公室随时恭候光临。如果他不主动来找我,对不起,我就要找你了。到那时,别说我不客气,不给你留面子。咱先把仇话说在前面,我对于你这样的学生,我班里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我希望他能够谨慎考虑。我可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班主任讲完后,拂袖而去。

我虚脱了一般地坐在座位上怅然若失,心烦意乱六神无主。

陈健探过头来说:“玉成,老头子说的好像是你?你没看他讲话的时候眼睛都是向这看的。你还是去吧,他好像发火了。”

文倩和梦婷也回过来,刚想张嘴。我对陈健吼道:“给我滚!你怎么知道他说的就是我,扯什么谈?没准他说的是你那!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他眼斜,眼睛看哪心里不看哪。他什么呀?不就是一班主任吗!给他根鸡毛还当令箭拿着,螃蟹正着爬——装什么龟孙子!秃头驼背的臭老九,狗戴帽子——还真把自己当人了!”

陈健知趣地闭了口,拍拍我的肩膀出去了。梦婷和文倩带着不理解的表情调整了坐姿。我呆呆地望着窗外的梧桐树,桐花已经凋谢,现在是枝繁叶茂一身绿装向大自然彰现着春天的盎然生机。四季有轮回,人生无常啊!在大自然面前人的一生是多么的短暂,飘飘几十载宛若昙花一现便凋落无声,还没有来得及品味人生百味,享受人间欢乐便成了冢中枯骨,坟中鬼。可叹!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可怜我这少年时光即将蹉跎,却是一事无成。真是: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空留枯枝向西风。含笑莫对悲凉事,剑指乾坤划苍穹!

下午放学后。我独自一人去了一家距学校较远的小餐馆以化解心中烦闷,我何时有了这种情感的,连我自己也闹不清!人一旦有了苦闷也就意味着有了痛苦,也标志着走向成熟,承担责任。这也许就是我这段人生的精华吧!饭后,我虽然没有喝得酩酊大醉,也是七分醉意三分清醒,只觉得眼前景物一片模糊。最近,我有了这种心态:有钱就花,没钱也能凑合。钱只不过是由国家发行的强制使用的货币符号,是一般等价物,用来交换商品。钱过多了还可以引起通货膨胀。这是目前我对钱的基本认识了。除此之外,我就不认识钱了。自由引导人民,快乐决定幸福。人生快乐就行!

我回到学校时,预备铃已经响过,教室里除了几个小声讨论问题的同学外,其它同学都在专心致志的复习今天已学,预习明天要学的内容。整个教室都是静得可以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我悄无声息地坐在座位上,心飘神移,思绪不定的。我对这种吃了学,学了吃,三点一线的学习方法和填鸭式的教学模式已经厌倦。于其三年后光荣落榜,还不如现在就主动放弃,落得个洞悉世事,笑傲人生的赞誉。

下课了,教室里逐渐喧哗起来。

张文倩转过头来问我道:“高玉成,你是去找班主任了吗?”

我很干脆回答道:“没有,这事好像跟你没关系吧!”

张文倩像是吃了个苍蝇,憋得脸红脖子粗,眼泪汪汪的说:“人家问问你也犯错误,别人有事你就冷嘲热风,说风凉话。你一有事就乱发火,你火什么呀!我乐意管你?哼,你以为你是谁!”

梦婷打断了文倩的话,安慰她似的说:“文倩,别说了。他也许有他的苦衷。我看他也不是故意的,咱们相处都快一年了,你还不了解他吗?就这德性,没一点正经。”

梦婷又转向我道:“高玉成,你必须向文倩道歉,还有-”

我问道:“说呀,我洗耳恭听。”

梦婷很小心翼翼的,很诡秘的说:“你先道了歉再说。着什么急呀!”

我换了一副玩世不恭的嘴脸说:“好吧,我是毛主席的好孩子,我积极遵守他老人家的《三大纪律》,其中第一条就是:一切行动听指挥,步调一致才能成功!”

我说:“在梦婷的怂恿下,我郑重地向文倩小姐道歉:‘对不起文倩,我错了,我请求党和人民惩罚我,接受我真诚的忏悔吧,我心中的女神,真主,安拉!’”

文倩被我的话逗得“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梦婷见雨过天晴,心中释然。面带微笑地看了一眼文倩,假装生气地对我说:“什么呀‘在梦婷的怂恿下’,我是要你向文倩道歉,又不是要你去行凶、诈骗、拦路抢劫、砸银行,道个歉对你来说有这么难吗?还毛主席的好孩子,毛主席要知道你这样不思进取,非拿鞋底抽你不可!好吧,难得你有这个心,我代表党和人民接受你这真诚的忏悔。同时还欢迎你回到革命路线上来。高玉成同志你千万不要背什么思想包袱,党和人民不会歧视你的,他们还会帮你改掉阶级思想,树立新思想。”

我不禁惊讶。梦婷平时很文静,说话也莺声燕语的。于是我惊讶地说:“呵,还真把自己当成革命战士了,满口的革命熟语还真有那点回事。有味,还挺专业的。一旦真的打起仗来,我看你们准是第一个投降。好了,你的‘还有’什么,是要我坦白一下放学后干了什么吗?”

文倩小心翼翼地说:“恩,你进教室时,我看你脸色难看,以为你跟班主任吵架了,所以就问问你。”

我面色平静地说:“我才范不着为这事跟老顽固吵架。下午我没有去找他。放学后我去吃饭了!”

梦婷睁大了眼睛望着我,我抬起头来和她的目光相撞。梦婷白嫩的脸瞬间变的绯红,猛地底下了头。我感觉心跳如擂鼓,血液在全身迅速流动,血管饱得似乎要撑破皮肤。同时我还感觉周围的一切都不复存在,我好像一人置身于真空世界。

梦婷恢复了以往的表情,柔声道:“你疯了吗?你怎么不去找他?班主任的脾气怪着那!训起人来连眼睛都不眨。我看你还是去找班主任吧,向他解释解释。他也是为你好,你现在就去。算我求你了,玉成,好吗?”

我很果断地回答道:“不行,他能有多大的脾气。山西老陈醋,再大的火也烧不到一百度。我还烦着那,他能把我怎么着,把我给清蒸了?是油炸了?还是水煮了?大不了卷铺盖回家。我正巴不得那,我早上就有这种想法,学校有什么好?她又不是养老地。咱们迟早都要离开的,学校只不过是人生长河中的一小段路程而已,她不可能贯穿人生的始终。一个人的人生就像是一日的三餐,人如果老是一日三餐都吃相同的饭菜,出不了几天就会吃腻,就会吃烦。要变着法的吃。这样生活才会有滋味。人生也是一样不能老玩同一种游戏,要不停地变换着游戏。这一种游戏玩腻了,玩烦了,咱们就换一种。同时还要指出的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把所有的游戏玩转。也就是说并不是所有的游戏都适合一个人去玩。人生有特长,术业有专功,也就是这个道理。这就要有个切入点,找准适合自己玩的游戏,这样人生才能快乐。还要变换着玩法,人生才能丰富多彩,但也不要刻意强求。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一切顺其自然!”

梦婷和文倩听得口瞪目呆,一直没有发言的陈建叹了口气道:“我下铺的兄弟,没想到你还有这般才华。你洞悉人生啊!不才佩服佩服。”

这时上课铃声响起。

周六下午,我洗好了衣服,舒服地躺在床上睡觉,真是春眠不觉晓。我睡得正熟的时候,突然间感觉胸口发闷,还似有双大手在胸口移动麻嗖嗖,凉嗖嗖的,似低压电流穿过体内,又似草蛇在雪白光洁的皮肤上游动。我一个鲤鱼打挺起来,田舒惊慌失措地看着我。我顿时有被侮辱被轻薄之感。厉声问道:“你想干什么吗?你这只死老鼠!你摸我干吗?你性变态!”

田舒很委屈地看着我说:“我在叫醒你。我喊你不醒,所以就动手拍拍你。李振东在楼下叫你,那叫声跟杀猪似的,好像是有什么急事!”

我半信半疑睡眼惺忪地来到阳台,李振东果然在楼下。

我冲着楼下喊:“李振东,你找我有什么事?”

李振东在楼下扯着嗓子回答:“高玉成,咱班主任那老头找你。他说他在办公室恭候你的大驾。你去吧,那老东西好像发火了!”

我听后心中一颤,我想要的事情今天终于来到。人就是这样,期望得到某件事或某件东西,但所期望的东西即将拥有或所期望的事情即将发生时,又有点感觉事情来得太突然,有点准备不够,措手不及。

于是我脱口而出道:“你要是骗老子?我操你大爷!”

李振东斩钉截铁地说:“骗你是孙子!”

我来到办公室,班主任抬抬眼皮,挖苦道:“恭迎高家大少爷大驾,真是蓬荜生辉呀!我以为你今天脱不开身那,正准备三请高先生!没想到你肯赏脸屈驾,我真是受宠若惊啊!”

班主任指了指一把陈旧的椅子说:“高家大少爷,请坐吧。我今天就斗胆跟你谈谈!”

我回答道:“不用了恩师,我还是站着吧。我怎么能跟您平起平坐呢!”

班主任坚持道:“还是坐下吧,你来这一趟也不容易,别累着了!”

我没好气地回答道:“那好吧,汪老师,那我就没大没小不尊不敬了!”

我刚一坐下,汪老师一拍桌子吼道:“高玉成,你以为你是谁?不请还不来了,我是在挽救你,不是在请求你,你给我搞清楚!这里是学校不是你家,也不是你老子的衙门。无组织无纪律,你想咋样就咋样!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班主任吗?周三,我以为你会到办公室来找我,从下午放学我就在办公室等你,一直等到晚自习放学,晚饭都没有吃!你倒好,放学跟没事似的吃饭去了。我告诉你高玉成,在我这个班里我就是王,我说了算,你就得听我的。我班不是客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打个招呼,连影都找不着你,就是住旅店也不能这样随便!这是个班集体,你要有集体荣辱观。迟到早退,无故旷课,上课睡觉。远的咱不说,就最近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你无故旷课多少节了,恐怕连你自己也记不清了吧?不要怕,我这里都有底,我给你记着那,刚才我数了一下,共计27节。要都像你这样,我这个班不乱成麻?我这个班主任还要不要干?这个学校还要不要办?咱这个学校对于无故旷课的学生的处罚你是知道的吧?累计5节给予警告,10节记过,15节就要开除学籍。按这个规定你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就够开除两次了。我念你入班成绩还不错,没有上报学校,我不是怕你,我那是给你留个机会。你毫不珍惜,依然我行我素,惟我独尊。成绩一降再降,由前几名降到十几名,二十几名,我看你还能降到哪?你能不感到丢人吗?我还要脸那!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逃学旷课,打架斗殴,喝酒上网,谈情说爱,哪一样能少掉你……”

我突然打断了汪老师的话,很平静地说:“我算是看出来了,为了澄清你班主任带班高明,关心学生疾苦,注重精英培养,学生学习下降是学生自己自甘堕落,和你无关,你对此也很无奈。为了挽救有挽救价值的学生,一些已经到了悬崖边上的,你也不顾自身安危,伸手拉一把,就是把自己搭进去那也是思想高尚的表现。为了证明这一切,你非拉出一个牺牲品不可。你就明说好了,何必绕这么大的弯子。你不是说在你班你是王,你说了算吗?你直接给我下道命令不就省事了吗?刚才我还很天真地以为你是在苦口婆心地教育我,我差点就感动得流泪。你有什么违规乱纪的罪名都搬出来吧。我扛着,一个是抱着,两个是挑着。你给学校就说我是一个老鼠坏锅汤。你再把我的罪名写成文印成册,在校师生人手一册,在校园广播上播放个十天半月的。哦——最好是谱成曲子,让全校师生唱着我的《罪名曲》给你歌功颂德。年终政教处给你颁发‘模范班主任’、‘五好班主任’、‘优秀班主任’等荣誉称号。啊!多么激动人心啊,披红挂彩的,多么光宗耀祖啊!”

汪老师被气得直哆嗦,脸一阵红一阵白,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在说我冤枉你?好几个任课老师都在说你上课不注意听讲,思想开小差,打瞌睡,说话。一个老师是冤枉你,对你有偏见,那几个老师都说你,难道是他们成心和你过不去吗?”

我回答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又不能堵住他们的嘴,买卖不一心嘛!老师学生本来就不是一个阶层的,有阶级差别,存在着阶级矛盾,阶级矛盾是永远不可调和的矛盾。除非是教室里没有讲台了。只要有讲台,在教室里老师就会高高在上,自我感觉良好。老师永远不会和学生一个鼻孔出气,和学生一起去整另一位老师!老师和学生的地位就好比一个楼房,你们老师在二楼三楼,或更高的层次。而我们学生只在一楼,更恰当一点应该在地下室。咱们除了共用一个楼道外就没有其它关系。”

汪老师怒气冲天,拍桌子道:“你——你给我胡扯!什么阶级矛盾?现在是社会主义!老师是人类文明的工程师,不是剥削阶级。胡搅蛮缠,诬蔑老师。走,到政教处去!这样的学生我带不了,目无师长。我就不相信我整不了你这刺头。我这个班主任我不干了,今天我也要把你给教训好,你还反了天了!你!走!到政教处去!”

汪老师站起来,把椅子猛地往后一拉,划出刺耳的“吱—”声。拉着我就到门外去。

我挣脱汪老师的手道:“汪老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何必跟我们学生一般见识呢!论身份你是老师,我是学生,您该比我有觉悟,有度量。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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