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我爹，我娘，我两个姐姐都饿死了。”
“我是吃了姐姐留下来的一个糠窝窝头，这才有力气活下来，一路讨饭来到帝都。”
“没曾想，刚到郊外，就饿得实在是没力气了，所以昏死在落枫山下。”
说到这里，黄恒程苍老的脸上露出感慨的神情，缓缓直起身子。
“当时，我迷迷糊糊的，却感觉有人喂我水，那滋味，我现在还清晰记得。”
“那是一种咸咸的感觉，但却很解渴，也很好喝。”
“傻子。”黄景鸿嗤嗤笑着说道:“那是生理盐水。”
“当时你昏死在山脚下，又渴又饿，不能马上喝普通的矿泉水，只能先喝点生理盐水。”
“是啊。”黄恒程点了点头，一脸感慨地说道:“我后来听人说了，是老爷您救了我。”
黄景鸿轻叹着说道:“我也不过是给了你点吃的，给了一口生理盐水，可是你，却对我鞍前马后大半辈子……”
“不。”黄恒程急忙冲着黄景鸿摇了摇头:“老爷，那不是一点水，一口吃的问题，那是恒程的一条命啊。”
“如果当时没有老爷，我只有两种结局。”
“要么，被饿死渴死在荒郊野外。”
“要么，被豺狼虎豹给吞噬了，尸骨无存。”
听了这话，黄景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就是你后来以命相搏，也要进黄家的原因？”
“对。”黄恒程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这条命，是父母给的，但却是老爷捡回来的。”
“我的父母死了，两个姐姐也死了。”
“我还活在世上，就只有一个目的，报恩，报老爷的救命之恩。”
听了这话，黄景鸿急忙冲着黄恒程挥了挥手。
“恒程，过来，先别扫了。”
“我……”黄恒程急忙说道:“我把这点扫完。”
“别扫了。”黄景鸿再次冲着黄恒程伸出手:“过来，陪我说说话。”
黄恒程楞了一下，这才缓缓放下扫帚，匆匆来到黄景鸿的面前。
黄景鸿急忙侧过身，收拾出放在旁边凳子上的一些东西，并且将果盘，茶壶，茶杯什么全都扔到了地上。
紧接着，他才冲黄恒程拍了拍收拾出来的凳子。
“来，坐这儿。”
看到这一幕，黄恒程急忙摆了摆手。
“老爷，我……我可不敢啊。”
“我一个下人，怎么可以跟您平起平坐呢？”
“坐~！”黄景鸿冲着黄恒程执拗的喝道。
眼看拗不过黄景鸿，黄恒程这才带着忐忑的神情，来到黄景鸿的身旁坐下。
可他却是一副坐立不安，如坐针毡的样子。
要知道，黄家可是百年世家，规矩大得不行。
主子坐着，下人就得站着。
主子走着，下人就得跟着。
这是进入黄家的第一条规矩。
几十年来，他从来没有丝毫的逾越，也从来没跟主子平起平坐过。
现如今，黄景鸿居然提出这个邀请，不仅让他受宠若惊，也让他惴惴不安。
就在这时，黄景鸿躺在藤椅上，忽然伸手抓住了黄恒程的干枯老手。
“八岁应聘黄家杂工，因为年龄太小，被拒之门外，故而以头撞柱，以死相逼。”
“不要工钱，不要前程，不要功名利禄，只求黄家一粥一饭。”
说到这里，黄景鸿坐直了身子，紧紧地握着黄恒程的手，感慨万千地盯着他。
“八岁入黄府，学规矩两年，硬是靠着自己的本事和聪慧，拿到了黄家新家丁考核的第一名。”
说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也轻轻地拍了拍黄恒程的手背。
“见你如此聪明伶俐，黄府中，要你的人不计其数。”
“甚至，就连我们家老爷子也想将你收为己用，甚至开出了丰厚的条件，要精心在陪你。”
“可是你呀。”黄景鸿带着苦涩的神情看向黄恒程:“硬是谁都不选，甚至连人家说会送你读书，送你上大学，甚至出国留学的条件都不要。”
“也拒绝了老爷子的精心栽培和看好，一头扎进了我的麾下。”
“你放弃了人家给与的执事，副总管，甚至是总管的职务，硬是屈尊要来我的院子做个打杂的小厮。”
听到这里，黄恒程冲着黄景鸿淡然一笑。
“老爷，您不也教我读书习字，明白人生的道理嘛？”
“可是……”黄景鸿幽幽地叹道:“你本该有更好的前途啊。”
“尤其是跟着我们家老爷子，如果他亲自调教你，以你的聪慧和伶俐，现在至少也应该是帝都黄家麾下的千亿级集团掌控者了。”
“何至于跟着我，在这盛京风餐露宿，受人白眼，受尽磨难……”
“老爷。”黄恒程急忙摆手打断了黄景鸿:“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现在，咱们不是已经熬出头了嘛？”
“恒程啊~！”黄景鸿一脸感慨地看向黄恒程:“仅仅是为了一口吃的，一口生理盐水，就在黄家，就在我的身边鞍前马后，任劳任怨足足四十多年。”
“到头来，咱们盛京黄家建立了，要你做大总管，你还是不愿意啊。”
闻言，黄恒程洒脱的一笑，却并没吭声。
“我知道。”黄景鸿再次长叹了一口气:“你是舍不得我，舍不得离开我。”
“你不放心让别人来伺候我，怕别人照顾不好我。”
说着，黄景鸿轻咳了两声，再次看向黄恒程。
“我有先天性哮喘，这个秘密只有你知道。”
“为了保守这个秘密，你放弃了一切啊。”
黄恒程抿了抿嘴唇:“老爷，别再说了。”
“再想想他黄云升呢？“黄景鸿忽然脸色一沉，怒声咆哮道:“我生他养他也是足足四十年啊。”
“推干就湿，废寝忘食，将所有该交的权力，都交给他。”
“并且给与他充分发挥的平台和机会。”
“可是……”说着，他紧握着黄恒程的手，一脸愤怒地喝道:“这个逆子还不满足，还要得寸进尺，没有丝毫的感恩之心……”
“老爷。”黄恒程急忙打断了黄景鸿:“您别想太多，首先得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