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生死对攻 (1)
陆云川知道，他的东面是华野重兵集团，南北两方是不断运动迂回的兵力，只有西方封闭的力量相对最为薄弱，在敌军增派兵力彻底堵住西面的口子之前，他的部队必须从那里突出去，不然就再没有可以翻身的机会……
不利境地中有利的是华野往西面调集兵力路程上还需耗费时间，55师79师要突出去他们就必须把握住这如稻草一般脆弱的时间缝隙，陆云川让自己的参谋部快速运转起来，不断调配兵力准备强攻——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声东击西的战术可讲，谁都可以看出来，当下只剩下西面一个方向是这支被困****生存突围的希望。
而自己就在争抢时间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希望……
……
51师也同时受命星夜疾驰赶往预定地点——加强西线兵力封堵住那块薄弱的缺口。
谁也不知道华野司令部到底有没有人知道那支被困的55师同这支51师之间的渊源，也许是有意，也许是特意，也许是无意，总之，陆少郡在不知对手底细的情况下执行了这道作战命令——现在，已经不会有人再去告诉他对手的底细了……
51师作为战术机动力量迅速到达指定战位，随即挖掘战壕配属兵力，华野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红色箭头同势单力薄的蓝色箭头针锋相对将其结结实实围住，在作战决心上，红色围住的区域被打上一个醒目的红叉——全歼！
55师要突破西线杀出去，而51师领到的任务是：从西线发起攻击在对方的防御圈上撕开一道口子，冲进****内部打乱对方阵脚，然后四面围歼部队强力压缩彻底摧毁这部****。
51师作战室，摊开一幅精确绘制的地图，陆少郡问副师长杨耀骏，
“进攻部署完成了吗？”
杨耀骏：“师长，55团还在运动当中……”
陆少郡看看副师长和参谋长，
“你们还记得当年整编七十四师在孟良崮是怎么覆灭的吗？我不相信那支跟日军死磕多年几无败绩的部队会愚蠢到以己之短迎敌之长，一支重装部队丢掉自己的重武器跑到光秃秃的山顶上打防御，这背后肯定有蹊跷，要知道，只有勇猛没有头脑的部队是难堪大任的。现在，当前这部****犯了同样愚蠢的致命失误，跑到烂泥地里，今天他们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插翅难飞！”
只是他不知道，换成自己接到了一道故意牵引而又不得不执行的命令会作如何感想……
这时，担任主攻的55团团长麒栋阁报到，
“报告师长，55团已全部进入阵地！随时准备出击！”
陆少郡看看时间，
“不错，动作很快。麒团长，我会集中全师的火炮为55团提供攻击掩护，你全权指挥55团的攻击作战！”
“是！师长！”麒栋阁立正。
“现在对表……”陆少郡抬起手腕，于是一圈手腕凑过来。
“下午两点整准时开炮，大家开始校表——淮海地区的国民党军气数已尽，此战估计是我们的最后一仗，通知炮兵，要给我狠狠打！往死里打！”
……
55师师部，一三七团团长领受完毕作战任务，陆云川转身对副师长郜忠良说，
“忠良，待会飞机要空投一批食品，这是我们突围前的最后一次物资补充，你去亲自负责接收，现在我们对表……”
55师的军事指挥官抬起手腕同时调校手表，陆云川命令，
“下午两点时分炮兵全部往预定阵地方向开炮实施覆盖轰击，打光所有炮弹后把大炮给我就地炸掉！炮兵改作步兵跟随出击，所有余下的装甲坦克全部集中到一三七团，全师要发挥最大饱和火力一鼓作气冲出去。所有官兵进入攻击倒计时状态，我要让共产党见识一番我55师的攻击锋芒，没有重装武器，我一样可以撕烂他们挡在我前面的阵地！****就是铜墙铁壁，今天我也要捅开一道口子杀出去，还没有谁能拦得住我55师的去路！”
……
不多久，飞机轰鸣，天上打开一朵朵伞花，国民党空军投下一批批补给来的食物……
“师座，你过去看看吧！大事不好……”郜忠良看来怒气冲冲。
空投的牛肉罐头出现了问题，要么肉品发霉变质不能再吃，要么就本来应该盛装牛肉的罐头掉包塞进了豌豆和黄豆，陆云川赶过去的时候，许多官兵一手拿着撬开的罐头盒，一边抬头茫然地望着已飞得无影无踪的飞机……
陆云川随手拿起一盒罐头，抽出佩刀咔嚓利落划开了密封的铁皮，刚刚打开，一股恶心的怪味顿时扑鼻而来——里面几乎是一团脏乎乎的黑水，
“王八蛋！都这时候了他们还在想着捞一笔！那些混蛋就不怕这笔黑财撑死他们！”
陆云川一手扔掉手里的东西，愤怒骂到。
前方吃紧，后方紧吃，如此恶劣之风早已有之，陆云川突然悲哀地意识到，即便国民党政权朝不保夕可能随时崩塌掉，然而总有一部分人会利用任何时机横发难财，他们永远不会成为战争的受害者，因为他们永远不会踏上战场，而自己和自己的部队官兵，则都成了维护这类人生存的屏障……
但现在他还不能宣泄愤怒，他不能对已经失望至极的士兵再火上浇油——那对当前的战局只能有弊无利。
“别吃了，都别吃了！饿着也不能吃这种东西，这东西能吃死人的……”陆云川察看着部队，一遍遍对自己的官兵下着命令，“把这批罐头集中起来埋了毁掉，不能吃了……”
这件事他不知道该去找谁算账，因为能做这件事情的人肯定是神不知鬼不觉不会留下任何的凭证……
没有足够的食物补充，陆云川更是要带部队冲出去尽快离开这不可久留之地，即便成功突围，他也必须想方设法摆脱华野的追击并且在三天之内补给自己的部队……
粮食不足，55师军容不倒，在79师一些官兵已经饿得东倒西歪索性就地坐躺的时候，55师士兵忍住挨饿依然整备待战，陆云川召集官兵，自己站在一辆坦克上，
“弟兄们！饿不饿？！”
官兵们肃立无声，静静地看着他们的师长，陆云川扫视一圈，继续说，
“把55师带到这里来，我心中有愧！你们都是随我多年征战南北的部下，如今处境不利你们还能不离不弃在左右跟着我，今天我们大家共度患难生死同在！我带你们杀出去！”
“杀！杀！杀！”官兵们依然士气高昂，举枪喊着一三五团最初组建时的立下的口号，一时杀气直冲云天……
陆云川当即下令，
“副师长，缩减师部物资供给，全师上下所有物资优先配给一三七团，我不能让我的士兵空着肚子上阵攻击！”
他看着周围阵地上的官兵，神色坚毅，
“我们是军人，自组建那天起，我55师就只有战死沙场的军人和踏着敌人的尸骨活下来的军人！你们要记住，军人要有军人的骨气和尊严，我55师的荣誉，就是部队全部拼光了也要誓死捍卫，绝不能拱手相让！”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
官兵们喊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口号，纷纷子弹顶膛弹药箱啪啪接连打开做着最后的战备——因为时间已经临近两点……
……
51师的官兵同样杀气四溢，无形中弥漫开来寒气一时盖住了深冬的冰冷，55团全部到位，静待一击……
不幸的是一三七团和55团正面对阵……
幸运的是55师主攻选在了稍微偏往西南方向，这个稍微的偏差，避开了55师和51师的正面相撞，使他们擦肩而过……
而“擦着”的这两支部队，注定有番惊天动地的惨烈厮杀……
双方师部指挥官抬起手腕同时紧紧盯住表盘上的指针，时间滴滴答答，每一秒的划过都意味着死亡的临近……
虽然彼此都不知道存在自己对面的到底是哪支部队，但不觉间，陆云川陆少郡两人各自莫名其妙在脸颊渗出细微的汗水来……
屏气静息，双方第一滴汗水同时无声落下，在第一滴汗水触及地面前，两人同时拿起电话，
“开炮！打！”
“开炮！打！”
……
一瞬间，刚才还死一般静悄悄的平原坦阔地带突然电闪雷鸣风雨交加乌云压地，55师上百门火炮51师上百门火炮同时发射炮弹发出一团团闪亮的火光……
55团和一三七团阵地上同时像落雹子一样劈头盖脸砸下一阵阵的炮弹，接着是无情摧毁掉一切吞噬掉一切的剧烈爆炸和迅速覆盖住彼此步兵阵地的浓烟声响……
在双方的第一波炮火急射刚刚吼响炮弹刚刚打出炮膛还没落地的时候，陆云川和陆少郡同时哑然惊呆：
他们都没有料到对方怎么会有如此密集的炮火？更不可思议的是，对方怎么会跟自己在同一时间分秒不差的打响……
双方同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陆云川微微摇头叹息一三七团是冲不出去了，陆少郡凭感觉意识到55团已经不可能再独自撕开一道口子——一向坚信自己所部冲坚碎石的攻击力而且临阵从不后退的两人在攻击还未正式发起时竟然同时忐忑不安起来……
炮群继续吼射着炮弹伴着强烈而密集的爆炸大地震的一直在摇晃颤抖，炙热的炮弹在天上拉下一道道醒目的光迹，弹雨一波接着一波，双方前沿的攻击部队即便隐蔽在挖好的战壕里也无济于事，面对这高密度的过饱和火力覆盖，能生存下来只有靠侥幸，55师和51师挨炸的步兵都没经受过这么铺天盖地炮火倾泻而来的架势，处在对方火力打击之外的部队官兵则全部安然无恙，听着这揪紧人心的炮声和感觉着这脚下大地的阵阵颤抖，每一波炮弹密集的覆盖爆炸，所有的兄弟部队都如窒息一般担心火海里攻击部队官兵——担心他们到发起攻击时最终还能站起来多少人……
仿佛对对方的兵力布置了如指掌，双方的炮兵轰击的精准而凶猛，一切突如其来，当精准和凶猛有朝一日被用到自己身上时，陆云川和陆少郡各自冷冷站在自己的指挥部，安静的深邃，冷峻的可怕……
狭路相逢，勇者生存；棋遇对手，大开杀戒……
攻击的本性使两人完全忘却了思考战场外的所有事情，他们开始不约而同全身心投入到这场厮杀中来，于是都静静闭上眼睛，仿佛在吸聚着这天地间的杀气和能量——一举摧毁对方……
想起了自小接受到的所有叮嘱教诲，坚忍，刚毅，宽容……
想起了温公传授自己的所有终生受益的东西，志向，荣誉，素养……
陆云川将自己在南京军校和出使德国期间所见所学统统汇聚，凝思抽取；陆少郡早已将陆云川毫无保留复制给他的战术精华潜移默化，浓缩提升……
跳跃，闪烁，思维不受拘束无限的延伸延展，再聚拢收集……
……
各自指挥部都在高效运行，繁忙有序，两道命令同时下达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