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舅兄家来，陆通皮一紧。

陈妈妈这个耳报神，可是顾家的人啊，我娘塞妾未遂之事，一定瞒不住他。自己，会不会挨揍？毕竟，顾籍揍起江慕来，是又狠又毒的。

忐忑不安中，陆通和冷冷的舅兄在书房说话。

顾籍说：“我和妹妹商量过了，明日咱们一起去一趟二舅舅家。今后，你在翰林院同二舅舅也不必生分了。”

陆通没有不从的，又问顾籍：“小哥还有别的嘱咐吗？”

顾籍想了想，道：“妹妹有孕在身，你要让着她些。”

对此，陆通为自己正身：“阿荻没有身孕的时候，我也让着她的。”

顾籍又道：“嗯，还有翰林院的事，李师做的那些，你不用搀和，做好庶吉士该做的事就成。不方便的时候，甚至可以拿妹妹有孕的事，多请些假回来。一来陪陪妹妹，二来教两个孩子读书、习武。”

他说一件，陆通应一件。

可这些都是很家常的事，陆通等了半天，都没等顾籍说纳妾的事。眼看天色不早，顾籍即将家去之际，陆通忍不住自己提了这茬：“前几日，我娘叫我纳个妾。”

见他一脸心虚，顾籍道：“我知道，你不是没同意吗？”

“啊？”

看了眼妹夫的蠢样，顾籍善心提醒：“律法不会因为某人想杀人而判其罪，只会因真的杀人而定罪。至于婶娘那里，就像那些贪陆家家财的那些人一样。他们想是他们的，横竖，你们两口子会将自己兜里的银钱守得紧紧的。那么，那些人的想头不要紧了。”

难得为了这样的小事，顾籍说这么多话，陆通立即就懂了。顾家不怕他纳妾，因为顾家自信守得住他这个“妹夫”。懂了的陆通，宁愿自己不懂。倔强的陆通，做着最后的挣扎，信誓旦旦地保证：“就算顾家守不住，我也不会纳妾的！”

顾籍无所谓地表示：“等你色色胜过顾家，再来和我说这话吧。”

没能力放的狠话，只是狠话，不具有任何意义。表达完自己的观点，顾籍不再停留，家去安歇不提。

次日并非休沐日，陆通、梁二舅同时请假，加上顾籍，三方人齐聚福安胡同。这是江荻有孕后，第一次出门，可见她对舅舅家的重视。

梁二舅十分开心，不善酒的他，连饮数杯。刚吃过午饭，便醉了过去。正主醉卧不起，江荻又是孕妇，陆、顾两家人约定改日再聚，早早离开。他们这厢刚走，项老太太就拉着闺女的手说：“娘出面，叫顾家兄妹去了和舅家的隔阂。今后你这日子，总算是否极泰来了。”

梁二太太反安慰母亲：“娘说的什么话？我在梁家一直过得很好。”

原本婆婆因为她颜色不够，总觉得她配不上完美无缺的次子。可结果，因着顾家的事，她的夫婿任性离家，她因此失了夫婿。算起来，是梁家亏欠她的。等到婆婆走了，她夫婿记挂的外甥和外甥女又活了过来，她的日子跟着活起来，真的已经很好了。

项老太太和闺女一个想法，不同的是，她把心里的想法字字不落的说了，还道：“有了这俩孩子，你的日子才又有了滋味。那两个孩子，又是自幼没了父母的，等我走后，你也要对他们好！”

梁二太太应承：“我只磐儿一个孩子，娘不说我也会的。可我冷言瞧着，阿笛是个谨慎、多虑的孩子，我会照应，但不会太热络。”

项老太太鄙视亲闺女：“你懒直说就是了！我看阿笛一派清风明月，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性子爽利得紧。”

梁二太太任凭亲娘嗔怪没去反驳。

只她心里坚定自己的想法——江荻并不是容易打动的人。但是往往这种人，一旦被打动，便会放出极大的热情。她娘因为种种原因进了夫家外甥女的心房，自然有不同的待遇。而她自己很自知，她没这个待遇。还好她只是叫她善待两个孩子，并没有说什么“当亲生儿女对待”的糊涂话。

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很难当起来好不好？

梁二太太一肚子想法，愣是一个字没和亲娘说。项家老太太一个人说了老半晌，才发现闺女的思绪又不知道飞哪里去了，顿时气得要拿拐杖拍闺女……

顾籍兄妹对梁家释放出善意后，最直接的好处就是，九月初八，江荻的表弟梁子磐成亲之际，梁家来了许多意外中的客人。以李时勉为首的翰林院一波，以陈格为中心的勋贵。就是魏国公府没人来，却也派人送来了贺礼；因为这两拨人风头极盛，以至于国子监的那一小波人就不怎么明显了。

国子监的监生来了刚好一桌。

其中，泰半是梁子磐的好友；次之是有关系的监生，比如说柳、陆两家关系亲近，柳家的人自然到了；齐泰是李家板上钉钉的女婿，同梁家便也是拐着弯的亲戚，也跟着来了。知道翰林院的人也都来后，齐泰感恩于同窗顾天齐对他的照顾，把顾天齐也叫上了。

在京城，这种喜事场合，来几个生客，十分常见。国子监来多少人，梁家的人都不会在意，更不会在意他们的礼金是否昂贵。事实上，因大家都是监生，这一桌的人，送的都是自己的字画，或是自制的笔墨等等。不名贵，但很有意义。

这是齐泰和顾天齐都很喜欢的事。

众人齐聚，宴席未开之际，顾天齐不解的是：“梁兄弟年岁不大，亲事怎么定的这样急？”

梁子磐是官家、世家子弟两种身份，他的好友也是家世相仿的人。因和顾天齐等人不是一路的，那些个知道缘故的人，只当没听见顾天齐的话。柳文海从老娘、妻子那里听了只字片语，忙低声告诉顾天齐：“女方那边有长辈身子不适，过了今天的这个吉日，要到腊月了。女方长辈约莫等不得，这才匆忙了些。”

一桌子人，只柳文海年长一些。众人见他知道，便有一人带头，同他攀谈起来。柳文海读书不顶尖，为人处世却没差过。他又有和世家子弟相处经验，很快就成了泾渭分明的国子监同窗调和人。等到梁子磐来这桌敬酒时，陪在他身边的顾籍主动和柳文海交谈时，众人看他的目光，就更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