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路？有这么问路的？

绛玉出手极其利落，进屋还不到半刻钟，除她之外的所有人都只敢进气不敢出声，贾蔷开口也是有很大压力的。

要不是方才那一幕冲击力有些大，贾蔷早就找机会跑远了，此时也只能强笑着拱拱手：“我是宁国公府上……”

按理说在私人这里买奴婢，不适合透露自己太多身份，他为此甚至只带了一个下人，不过贾蔷也是出了贾府，才知道荣宁二公的名头有多好使，上到州府官员，下到江湖帮派，这块牌子都有些面子在。

因此这时出于对自身安危的保护，贾蔷几乎下意识地把宁国府的名头给说了出来。

“贾府？”

柳眉微微挑起，绛玉这才正眼看着贾蔷，她没想到这个俊秀到有些阴柔的少年居然是贾家的人，而且这作派还像是个主子。不过她看了对面半天，也没想起这到底是谁。

“小子贾蔷。”

贾蔷……是谁来着？

绛玉搜寻着久远的记忆，她从未忽视那本书中所述种种，但毕竟记忆力不比妹妹，有些远离中心戏份不多的人过了这许多年她还是记不太清的。

不过贾府的人员结构了熟于心，还是可以略微推算一下，既然是草字辈，那就是现如今贾府第三代的人了，比贾宝玉还低一辈，认真算起来他还得叫绛玉一声姑姑。

绛玉此时轻装蒙面远行在外，自然没心思跟人认亲，只是能顺手抓个壮丁，不用白不用：“你可知道宏归寺在哪里？”

“就在十里街以北的郊外，我带爷爷去！”

“作好你自己的事。”

没等贾蔷开口，人牙子就连忙答话，却被绛玉瞪了一眼，吓得那个牙子连连磕头。

这一劫摆明了难以逃脱，贾蔷心中哀叹，面上却依旧笑着，这份心态倒让绛玉高看一眼：“我初至姑苏时，也曾到宏归寺烧过一炷香，既然公子有意，我随你去就是。”

这孩子，说不定是贾府少有的真正能办事的人。

绛玉点点头，又警告了人牙子和拐人的妇人一番，说好十日之后给他们一条活路，才跟着贾蔷一起离开。

至于惩戒就留到日后，她被引渡者的身份所限，作这种事处处受制，这次如果不是他们不长眼找到她身上，绛玉也没必要出手。

直到离开那处寂静的小巷子，上马沿街北走时，贾蔷才发现这个神秘人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不好说话，虽然他试探的言语都被对方打了回来，但比起在那对拐子家里，绛玉的态度显得好了不少。

他也不敢带绛玉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刚才收拾人牙子那几下贾蔷看在眼里，这个神秘人看起来消瘦矮小，但要收拾他恐怕用不了第二招，因此只能老老实实带路。

“公子年纪轻轻却有如此武艺，实在让人羡慕啊。”

把下人打发走，又被绛玉半胁迫式地带出来，贾蔷也没有多少尴尬害怕的神色，还时不时装作闲谈的样子跟绛玉搭话，不过他话题起得生硬，绛玉知道他是为了套话，也只时不时应付他一句。

“你们贾府不是军功起家么？这有什么可惊讶的。”

绛玉向来都有一句话把人堵死的能力，她即便不冷言冷语，阴阳怪气起来也能让人无从接话。

比如此时，她明明知道贾府男丁那是一代不如一代，上几辈的军功武勋早就被他们丢得一干二净，到文字辈已经开始烂掉，玉字辈更是扶不上墙的泥巴，至于草字辈贾蔷他们这些人对于行阵武功的理解，怕是只剩下他们库里那些软绵绵的弓了。

因此贾蔷只能沉默不答，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起了这么个话题，却不知这正是绛玉的意图，贾蔷只是用来带路的，废话太多可不好。

而且她还要用心控制身下的马儿，绛黛在家的确是被父母当儿子养的，但再怎么说也不会教她们骑马，绛玉在外多数是独行，大可以靠仙法赶路，冷不丁骑上马，才发现这东西真不是跨上去喊一声就能稳稳前行的。

由于此时她是个大高手的形象，尴尬之处肯定不能被贾蔷发现，于是在远远看到宏归寺山门的时候，绛玉就开口赶人了。

“引路辛苦，多谢。”

绛玉手上暗暗使劲，强行把马头别过来，向着贾蔷颔首说道：“以后少干些缺德事。”

这话贾蔷是不敢反驳的，生怕不小心惹怒了这个怪人，只能陪笑应是，然后见绛玉在马上扔来一锭银子，连忙仓皇接住。

“这匹马就当我买你的，自去罢。”

贾蔷逃也似的离开时，没有发现一道玄光没入体内，绛玉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个标记，她也没什么别的念头，只是想着这人既然是贾府的，说不定以后会有用。

俗人已去，梵音入耳，目之所及处，宏归寺的山门已经近在眼前，深秋时节山寺旁桂花盛放，陈香扑鼻。

绛玉把闹脾气的马儿系在山下，漫步上前的路上，她一直在打量着这座看起来宏伟庄严的寺庙。

不管佛门中人各自表现如何，佛教总体还是劝人向善的，绛玉对他们并没有什么成见，只是这座宏归寺在她眼中有些特别。

宏归寺是座有些年头的寺庙，无论是规模还是环境，一看便知香火很不错，这种佛门地对修行中人来说，一眼就能看到其笼罩着的佛光，邪祟难近。

然而远远看去，宏归寺的佛光之中，却夹杂着淡淡的灰蒙气息，绛玉如果不是特意为此而来，甚至有可能注意不到。

这灰蒙蒙的气息她可太熟悉了，入世之前在阴司中，每个逝者身上都有，所以当她走进山门，在小僧人的眼皮底下往功德箱中扔了一串钱后，绛玉确定自己找对地方了。

进入寺庙之后，她没有直入正殿，而是沿着甬路往侧面走，明明走得并不快，但跟她擦肩而过的接引和洒扫僧人，却都没有注意到她。

绛玉正在分辨那一丝丝阴气，却突然被人从身后叫住。

“香客……何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