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姐，你……”

要糟。

黛玉听着王熙凤口风不对，姐姐就算一直以凡人自居，但毕竟是出自阴司，这种话不是往她脸上抹黑么？

“何不试试呢？”

绛玉当然不会因为凤姐儿的话心里有什么芥蒂，更不需要妹妹来调节，于是道：“神鬼之事信则无不信则有，大姐儿实在没有别的病症，与其每日家被牵累，倒不如按黛玉说的方子一行，还要靠些缘分。”

信则无，不信则有？

这说法真够别致，凤姐儿略一权衡，照着黛玉的说法来也没有坏处，总不会比这会儿更糟，于是笑道：“本就是给妹妹添麻烦的事儿，有医嘱我岂能不遵？妹妹也不必放在心上，能治得最好，治不得也是这孩子没有造化。”

私事问完，凤姐儿终于恢复了几分神采，她叫绛玉来不单单是为了巧儿，还另有正事相商，于是向平儿问道：“正屋茶点可准备好了？”

等平儿点头应是，王熙凤便领着绛黛出了巧儿的东房，往正屋而来，路上黛玉以为姐姐跟嫂子之前谈了什么，交换过几个眼神才知道没有这回事。

特地挪个地方去正房，那就是有正事，这点绛黛都很清楚，不过凤姐儿说出口之后，姊妹还是疑惑地对视了一眼。

“善堂？”

不怪她们疑惑，这事儿怎么听都与她们没半分关系才对。

在正屋各自坐定，随着凤姐儿的解释绛黛才知道，明年初元妃就将回贾府省亲，这是为贵妃作的准备。

贵妃省亲可不单单只要修建大观园，府外负责香火寄放的寺庵、义庄等地也得翻新，除了先荣宁二公留下的铁槛寺水月庵之外，那片地方还要另起一处善堂进行布施，以为贵妃积福。

这不过是应制，没什么不好理解的，但问题是贾府在新起的善堂上，需要将林如海和贾敏的份一起算进去，至少在名义上他们是需要出钱的，凤姐儿知道林家娘儿们账目一直单列，加上跟绛黛也相处得不错，所以决定知会一声。

在凤姐儿看来这算小事一桩，否则她最开始不会只找绛玉一人，贾政王夫人也没放在心上，反正随着贾敏黛玉母女进贾府那八万两银子，至今连个零头都没花去，又不用她们出大头，支个千百两也不痛不痒。

“嫂子，这事儿怎么是由你来管？”

的确是应制之举没错，但绛玉心里一转就觉得有些不对，因此也不搞什么弯弯绕，第一个问题就切入重点。

这是前院事务，就算交给管家人也该是贾琏出面，虽说这位表哥二十多岁的人了还是倒三不着两，但毕竟在外他可以办事，王熙凤来管怎么看都名不正言不顺。

“我也就是个传声的。”

凤姐儿有些无奈地说道：“你们二哥哪有时间处理这些小事，要不是夫人和姨妈提起来，老爷他们险些把你们给忘了呢！”

还不如忘了呢。

王熙凤多精明一人，方才表面看来只不过是发牢骚，实际上话里话外已经把重点都挑明了。

在贾府看来，这是送给她们一个讨好贵妃的机会，因此凤姐儿特地点出了薛姨妈，跟贾敏同样是亲戚，用一点银子换得贵妃好感，能在整个省亲殿宇的修建上挂名，就算再精明的商人来算这笔账都会觉得不亏。

而绛玉看来这笔买卖却不光是亏，甚至有可能引火烧身，贾府正在步入最后的辉煌，自己家本来就跟他们走得够近，不能再添麻烦了，尤其是善堂这种东西，很容易成为祸患。

不过认真算来人家也是好心，翻脸肯定是没有必要的，她主要在考虑的是自己把这事拒掉，还是推给正在病中的母亲。

“凤姐姐，姨妈出了多少银子？”

这时黛玉却开口了，她也能听懂凤姐儿在抱怨之下的话外音，又见姐姐明显正在考虑些什么，于是自己接过话，为绛玉争取思考的时间。

凤姐儿笑道：“姨妈认了一成，六千多两银子，妹妹不必认这么多，不过挂个名而已，哪里能真跟亲戚要钱呢？”

黛玉咋舌道：“一成……修个善堂就要几万两啊。”

“这还算少的呢。”

见黛玉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凤姐儿扬眉笑道：“铁槛寺那片都是现成的地亩，只在上面加盖就成，不然这点钱哪里够用？”

夸耀之余，王熙凤还特地多看了绛玉一眼，她之所以多次提及铁槛寺这个名字，是因为她就是在这里借用荣国府的名头弄权搞出了人命，黛玉曾经警告过她。

如今绛玉来了，凤姐儿想看看她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却不知绛玉早就跟妹妹通过气儿，加上至今为止王熙凤对绛黛都还行，她不至于揪着人家小辫子，何况那些事也与她们无关。

绛玉的头脑可不比妹妹慢多少，此时想通后笑道：“所谓君子成人之美，嫂子可不要好心办了坏事。”

“这话从何说起？”

王熙凤是真的不明白，一脸惊奇地问道。

别说凤姐儿，就连黛玉都弄不懂姐姐的意思，不过她能看出姐姐不想挂这个名，只要知道绛玉的态度，她从旁辅助就不愁没有方向。

“贵妃归省是前所未有的隆恩，作为亲戚给娘娘出些分例确是应当，但姨妈可不单单是为了薛家能挂个名而已。”

天底下没有白花的银子，绛玉只要想明白其中的关节，就能够把自家摘出来：“今上除聘选妃嫔外，另着仕宦之女亲名达部，备选为公主、郡主入学陪侍。据我所知，宝姐姐现今正在待选罢？”

“原来如此。”

在姐姐身旁，黛玉敲边鼓的能力独步天下，于是马上接口道：“姨妈是为了宝姐姐才认下这一成银子，而我父外任时就已经上过奏折，免了我们姐妹选侍之身，这时候跳出来确实不合适。”

干得好。

给妹妹一个夸赞的眼神，绛玉继续道：“姨妈素来疼爱我们，就别给她老人家添堵了，嫂子如果什么时候短了银子再来找我要就是。”

即便是凤姐儿这等人，也被绛黛连哄带激地转开了话题，一脸荒唐地嗤笑着：“我几时要图你银子使，倒不如死了算了。”

“以后的事儿，谁又说得准呢？”

绛玉眨眨眼，意味深长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