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魔人不会死于甜品依赖症

《狩魔人不会死于甜品依赖症》

047破败之咒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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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勒泽可能是真的老了,不是外表或是能力上,而是心态方面的衰老,这个立足于银枫区金字塔顶端的老者再也不会像年轻人一样高谈阔论,煮酒挥毫,眼里满是沸腾的火焰。

他的火焰早就熄灭了,早就被岁月蹉跎成比冰还冷的东西,残留下来的只有在火焰中熔铸出来的铁腕,那是火焰唯一存在过的证据。

“我有个问题,先生。”

贝特说。

“您让我关掉电闸,那控制变压器和供氧的机器怎么办?”

“有备用的电源。”

勒泽说。

“但是啊,现在的它们没有这些东西也能活的下去,不论是人还是动物,甚至是植物,想生存下去就得适应环境,能活到最后的不一定是最强的、不一定是最聪明,但肯定是最能适应新环境的。”

“可是先生……您建造这个地方不过才几年吧?”

一般生物的进化都需要几百年,乃至几千年、几万年的时间,就算面前的珊瑚礁和浮游生物能够适应淡水和低压环境,那也起码是公元2120年以后的事情了。

“不能适应的都死了。”

勒泽目不斜视,欣赏着面前的海洋。

“说起来,贝特,你小时候去过大海是吗?”

“很小的时候去过一次,母亲带我去投奔在骁浪区那里的亲戚,在海边住了小半个月,不过很可惜,那时候是入冬,所以没办法乘船出海也没看到海浪里的荧光。”

贝特说。

他母亲重婚过一次,父亲是个普通的公司职员,在一天上班的路上出了车祸,运送渣土的重卡将他卷入到车轮底下,当场死亡。

贝特也是那天第一次知道,原来人是会死的,死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短的不能再短,只是眨眼的功夫,一个本应该和你走过大半人生的人就住进了一只小盒子里,就像是你的人生突然被什么东西戳破了,美好的东西都泄了出去。

那一整年母亲都以泪洗面,而贝特则是懵懵懂懂的趴在母亲怀里给她拍着后背,说着“不哭不哭”。

后来经过熟人的介绍,母亲找了个小自己几岁的男人,男人一开始对他和母亲很好,母亲很开心,因为她毕竟年近四十还带着一个孩子,有人愿意和她在一起已经是天大的福气。

贝特此时还记得那个男人第一次见母亲时的嘴脸,他的目光在母亲的胸口上打量着,猥琐的舔了舔舌头,而后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有一瞬而过的厌恶,但是母亲是个善良且单纯的人,她可能察觉到了男人带有色意的目光,但是没有察觉到男人腌臜的欲念。

贝特什么也没有说,他那时不明白男人的目光代表着什么。

后来他知道了,那代表着【色欲】和【贪婪】。

男人是个赌鬼,本性在结婚之后暴露无遗,他在人前扮演的都是憨厚老实的形象,因此才骗取到了这桩婚事,他和母亲结婚是为了骗取母亲拿到的安家费和绵薄的工资,每个夜晚或是清晨,贝特都能听见母亲的哭喊声,还有男人那震破耳朵的吼叫和皮带抽破空气的尖啸声。

在寻求帮助无果之下,母亲趁着夜色带他逃到了海边,他不知道母亲要去哪儿,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离开自己家,但是无所谓,母亲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那是母亲姐姐的屋子,距离青川区很远很远,远到天空的颜色都不一样,远到他在长途大巴上睡了不知多久才被母亲叫醒,在那里他没有什么认识的人,也没有朋友,不过他之前也没有,在父亲还未过世之前,他们住的房子在青川区的一个楼寨里,他怕生不敢主动找人玩,母亲重婚后更是因为继父的关系,没人愿意和他玩。

到了海边之后就不一样了,虽然这里他还是没有朋友,但是这里没有臭气熏天的楼道,没有隔壁小孩拿石头砸他家玻璃,也没有面目凶狠的男人将他丢进厕所反锁进来。

大雪在海面上驰骋,宛如千军万马,海冷的像失去了颜色,暗色的海浪和雪白的浪花拍在礁石上变得粉碎,他知道大海里生存着一种名为“鲸”的鱼类,听说它在歌唱时的声音宛如刺入心脏的一柄剑。

他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的,那一定很痛,好在天气实在是太冷了,生物早已迁徙到了地球的另一端。

冬天的大海闻起来有一股淡淡的咸味,非常淡,几乎是他将鼻腔吸得生疼之后,才从那寒冷的海风里嗅到一丝属于大海的海风味,母亲告诉他这是因为今年的气温尤其低,所以海被封住了,风不允许逃出来。

他当时还沾沾自喜自己闻到了为数不多的海风,直到许多年之后在物理课本上他才了解到,是因为分子在低温环境下运动缓慢,所以味道的传播才会那么微弱,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当时鼻子被继父打断了,所以嗅觉出了很大的问题。

贝特曾读过一本书,叫《海之子》,讲述的是关于作者小时候在海边生活的故事。

但是这里没有海之子,收留他们的是母亲的姐姐,叫大姨,大姨家有一个比他大几岁的姐姐,有时候雪变小了,姐姐就会带他去海滩上找漂亮的石头。

“当时我们还是去了近滩,在刚入冬的时候礁石下能挖到一些没来得及返回大海就死去的贝类,大姨家的姐姐总是把找到的最漂亮的石头给我,有一次我们捡到了一颗玻璃珠,不知道是谁落在那里的,很漂亮。”

贝特说。

那颗玻璃珠在冬日的阳光下美的像天上降下的星辰,姐姐把那颗玻璃珠给了他,也许是可怜这位初次见面的可怜弟弟,她放弃了女孩都喜欢的闪闪发光的东西。

“那时候我没有看玻璃珠,我看的是她的眼睛。”

“她没有发现?”

“女孩子总是喜欢闪亮的小玩意,其实她很舍不得,只是因为大姨让她照顾我所以她才给我了,那时候她看着那颗星辰似的玻璃珠,而我发现星辰早已在她的眼睛里了。”

“没想到贝特你小时候就有这种心思,现在反而倒退了。”

“先生您不要取笑我了,我那时候也只是觉得很漂亮而已。”

贝特打断了自己的回忆。

“后来呢?”

勒泽接着问。

“后来我父亲找了过来,将我们带了回去,我把玻璃珠留下来了,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去过大海。”

“为什么?”

“我觉得那么美的东西是不应该跟我回去的,等我长大之后,回去海边主要是想找找我的大姨和姐姐,但是她们住的具体位置我很早就忘记了,在我们走后几年海边做了旅游的规划,老房子和村子都拆迁了,现在过去我只能看到连串的酒店,都像城堡似的,但无论是沙子还是风,味道都与以往不同了,我不记得她们的长相,甚至连名字也不记得。”

贝特的声音越来越低,他将空气倒吸进肺里,一拍大腿,声音又高了起来。

“不过无所谓,拆迁一般都会给很多钱,她们现在应该过的很好。”

起码比他和母亲过的好,回去之后,那个男人将母亲锁在房间里,然后叫了个人过来给母亲定价,他打算让母亲用肉体来偿还他的赌债,不堪受辱的母亲在听到男人的对话后选择了上吊自尽。

这件事他和勒泽说过。

“好消息是,我们住的地方实在是太破了,房间里的吊灯没办法支撑起我母亲的体重,哪怕她只有六十多斤,可能再多一些,她在海边的时候胖了不少。”

贝特笑着说。

“所以吊灯砸下来的动静吸引了楼上和楼下的人,母亲的右胳膊被吊灯压断出了很多血,血透过地板渗了下去,所以我的继父没办法再继续藏着她了,接着有人把母亲她送去了医院。”

在去医院的路上,母亲跳车逃跑了,就她一个人,回来的医生说他从未见过有人能在受重伤的情况下那样奔跑,来往的车辆都在母亲的气势下被威慑住了,好像身后有恶鬼在驱赶她一样,女人狂奔着消失在了道路围栏之后,再也没人见过她。

“本来我是很恨她的,比我恨那个赌鬼继父还要恨,但是后来我就释怀了,其实她已经为我做的够多了,不必为我放弃从那里逃出来的机会。”

他本想母亲能趁机对外揭露赌鬼继父的嘴脸,然后将他关进监狱,自己就能继续和母亲生活在一起,但是后来想想这件事很困难,没有人会给她作证,她身上的伤痕也没有办法证明是继父打的,而且那种情况对一个人来说实在是太过绝望了,不会有人再升起反抗的念头。

逃了也好,逃了的话,地狱里就少一个人受苦了,他只怕母亲逃得不够远,又被抓了回来。

“还好,她逃出去了,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贝特很欣慰。

“可能我也是在那种童年的影响下,变得不论是什么环境都能轻松适应吧。”

“你的母亲会为你骄傲的。”

“谢谢您的夸奖。”

“也许,你该回青川或者骁浪看看,这也快入冬了,和你当初去的时候一样。”

“早就物是人非了。”

“去看看吧,看看也好,现在过去可要不了那么久了,高铁的话不消两天就能到。”

勒泽说。

“那我,什么时候去?”

贝特问道。

勒泽说这种话,表面是和他谈心,但实际上是想让他离开这里,但是原因是什么他不好问,他只知道对方说的话自己是一定要听的。

“我给你买了下个月一号的车票,特等车厢,凌晨三点出发。”

勒泽的眼睛盯着他,宛如黑夜里的光。

“那,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没有,就当是旅游吧,大主教们已经注意到你了,把手头的工作处理完之后就去准备吧,鸠占鹊巢这种事以后不可再做,到那边之后也安分一些。”

“……明白。”

贝特点点头,又有些不甘心的小心问道。

“请问,先生,是我在教堂的行事出现了漏洞吗?”

“不是,那些刀狩把整个建筑翻了个底朝天,如果是你在教堂有什么问题的话,那么先注意到你的应该是刀狩。”

“给您添麻烦了,非常抱歉。”

“无妨的。”

勒泽挥挥手。

“你也该放个假了,休息休息,趁着这个时间去找找你自己的人生吧,别和社会脱节了,你比我更像一个老头子,多大的人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他说这话的时候又像是个普通的小老头。

“……我现在想以事业为重。”

“见不得光的事业,是没有用的,你总该成家立业,你难不成打算真的和我一样老死在黑暗里吧?”

“没事的先生,我相信all is well。”

“all is well?”

“我在教堂的时候,隔壁的人教我的,当时整个地牢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能说话。”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说,这代表‘一切都会好的’,是他老家的说法。”

“all is well。”

勒泽默念这句话。

“真是讽刺。”

“是啊,真是讽刺。”

贝特说,他的目光落在那只大鱼的身上,那只白蓝色相见花纹的大家伙正潜入到紫色的珊瑚礁里捕食更小的鱼虾。

那个总是说着“all is well”的家伙,应该已经死在最后的祭祀里了。

……

黑川羽见确实有想过自己死后的场景,可能是有一白一黑两位鬼差将他的魂魄拖入地府,然后按照他生前的功德决定他入六道的哪一个轮回。

民间有种说法,当你死后鬼差未到的时候,可以请人放一块护心镜在胸口,鬼差来了见到护心镜以为你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就不敢怠慢,此时稍以贿赂和施压,很容易就能再入人间道。

说这个故事给黑川羽见听的是当时路边一个买桃木剑和黄符等辟邪物的摊主,他在说这事的时候神采飞扬,口若悬河,然后成功骗到一位年过七旬的老人买了一面号称上百年传承的护心镜,在老人掏钱的时候,城管大队压轴而至,以封建迷信和违规占用街道为罪名罚了摊主的钱并押他回去做笔录。

那面护心镜黑川羽见仔细看过,木质的边框下印着极小的一行小字:Made in China。

但是不论如何,他都不认为地府里会有如此浓烈的消毒水味,戊二醛混合着器材的金属味往他鼻腔里面钻,穿着白大褂的幽灵挪动着无影的手术灯迫使他闭上眼。

“消毒。”

他听见有人这么说。

“现准备对47号实验体进行移植体摘出手术,现在的时间是2021年10月23号晚11点23分14秒,第47次移植【破败之咒臂左上臂】试验末。”

“血型已配对,A型血,皮下注射吗啡5毫克,阿托品0.1毫克,注入咹比斯3毫克,由右肩胛提肌划开切口注入肌肉松弛剂……”

而与此同时响起的是人员同步记录的键盘敲击声,整个过程有条不紊,手术台上的人仿佛一块机械似的被拆分开研究。

“这是……什么情况?”

黑川羽见回过神,那股消毒水的味道有点上头,让他一下就意识到这不是在做梦,他现在浑身上下只穿了一件手术服被绑在手术台上,无菌的室内几名医生和护士在调节药剂的用量。

“器官贩卖?”

47号实验体并不是他,而是躺在另一个病床上的人,隔着护士和主刀医生的背影,黑川羽见看不清那人的样貌,在麻醉药的效用下他只能做到不让自己再度昏睡过去。

“室温22摄氏度。”

“体重68千克,体表无外伤,体温35摄氏度,毛发长8cm。”

“无胸腔内出血。”

“无主动脉夹层。”

“无心包内出血。”

“腹腔液16毫升。”

“心包液13毫升。”

“皮下脂肪。”

“无心脏肥大。”

“无冠状动脉硬化。”

“脾脏和肾上腺溶解。”

“准备进行手术。”

“手术刀,手术镊,刮匙,苛克钳,灯光,拍照,吸引器头,拍照,血液采样,皮下组织采样,爪形拉钩,咬骨钳。”

深夜的手术室内,一场手术有序的进行着,参与手术的人无一不是精锐医师和护士,他们在对一名昏睡的实验体进行解剖化验,为了保持实验体的活力,他们选择在对其进行麻醉的状态下进行活体解剖,除了主刀医师,所有人都沉默着,无声地记录、递刀、拍照,好像在上演一出默剧。

“左上臂骨骼溶解,神经完全坏死,破败之咒臂纹路蔓延至棘上韧带,第一至第四节脊椎不同程度碳化,现对47号实验体注入100毫克氢氰酸,于十分钟后注入200毫升液态汞冷却破败咒臂进行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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