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你是从乌克兰来的？”宋明清绞尽脑汁地在脑子里的世界地图上寻找乌克兰这个国家。“那是哪里？是非洲国家吗？”

“乌克兰在欧盟东边，在欧洲。”姜麦君纠正了宋明清的错误。“人家一个东欧国家给你搞到鸟不拉屎的撒哈拉沙漠里去了。”

“我咋知道，我又没去过欧洲。”宋明清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乌克兰，什么乌克兰？”三人身旁的地狱传送门闪过一道紫光。一个浑身上下沾满了棕色的灵魂沙灰尘的人从门里面踉踉跄枪地走了出来。“哈哈哈，老娘终于出来啦。这vr装置的模拟余温还真是暖和啊。”

“不，你的头上真的在着火。”

“啥？”常澈看见宋明清掏出一面镜子，镜子里的常澈的头上此时真的有一片橙黄色的火焰在熊熊燃烧。“啊啊啊我的头发！水，水在哪里！”

常澈立马跑到洞内的积水潭边，一头扎进水里把火灭掉。她站起身，摸了摸自己的头。她的头发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毕竟这是虚拟的火焰，不会真的烧了人的头发。

“噗。”宋明清看着常澈狼狈的样子禁不住笑出了声。不过常澈却完全没有在意。在确认了自己毫发无伤之后，她捡起地上的背包，坐在了三个人旁边的石桩上。

真是热闹啊。宋明清看着这几个人开始东一嘴西一嘴地讨论基辅街头的景色，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暖意。每天都在工作岗位上奔波的他从早到晚就没多少休息的时间。和他人见面的时间更是少的可怜。难得今天居然有这么闲的时间和别人聊天。此刻的他只想静静地享受这种热闹带来的快乐。

“话说，这个游戏除了砍树和挖石头，就没有别的好玩的吗？”常澈环顾四周，心里有些失落。比起她玩过的其他游戏，这个游戏没有那些酷炫的特效或者黑科技武力的对决，只有她自己，和这个无尽的沙盘世界。在地狱里吃尽苦头后，她已经对这个几乎没有新手教程的游戏有点不耐烦了。

“有啊！我之前就是看我哥哥玩这个游戏才跟着他玩这个游戏的。”阿勒阿米啪嗒啪嗒地敲击着面具的喙。“他居然拿游戏里的机关做了一台生命游戏（注：英国数学家约翰·何顿·康威在年发明的一种细胞自动机，[生命游戏-百度百科](hp:///i/%%4%f%%%b%%b%b%%%f/44)）的模拟机。我从来没想过一个游戏居然可以做出这么精妙的机器呢！”

“听上去很复杂啊。”

“这就是技术流玩家啊。”姜麦君玩弄着手中的细麻绳。两手一翻，原本杂乱无章的一团细麻绳变成了一个漂亮的六芒星。“我从中学时就开始玩这个游戏了。不过我更倾向于建筑流玩家，喜欢在游戏里复刻那些现实中的建筑。看着自己亲手一点一点搭起来的建筑物渐渐成型对于我来说可是一间颇有成就感的事呢。”

“复刻建筑吗？似乎很有趣呢。”常澈转向宋明清。“那明清你呢？你是为什么入坑了这个游戏的呢？”

“我吗？”宋明清愣了一下。他从来没有想过这种问题。“大概是因为这个游戏很好玩吧。”

“好玩？哪些好玩？”

“哪些好玩……”是啊，到底哪些好玩呢？他曾经走过王阳大海，穿过茫茫沙漠，在紫颂果树林里游荡，在堡垒废墟里迷失。但是真的让他去回答“这个游戏到底有什么好玩的？”这个问题时，他却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游戏到底有什么好玩的呢？

突然，左腿上的一阵刺痛从vr的神经连接器传输到了常澈的大脑里，常澈低头一看，一只红白相间，像猪一样的小生物正在咬着她的腿不放。“这是什么东西？”她把脚一轻轻甩，那个生物就被踢进了一旁的水池里。它似乎并不会游泳，挣扎了一下就沉进水里。

“僵尸猪灵。”姜麦君走到水边，拔刀一刺。锋利的刀尖直接刺穿了那只小僵尸猪灵的身体。小僵尸猪灵尖叫了几声后便消失了，只剩下一缕白烟和几个黄色的经验球。“奇怪，这种东西一般不会主动跑出地狱的啊。”

“常澈，你是不是在地狱打过僵尸猪灵？”

“我在进地狱门前碰到了一只长得很像它的家伙。不过那个家伙可比这只大得多了。而且背上还插着一个旗帜。”常澈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绣着红色猪鼻的旗帜。“你看，就是这个东西。”

话音刚落，几道紫光就从地狱门里窜出，那是几只穿着附魔金甲的僵尸猪灵。他们嘶吼着挥舞手中的金斧，径直朝四人冲来。而在他们的身后，更多的僵尸猪灵和僵尸犹猪兽正在源源不断地从地狱门中冲出来。霎时间，这个小小的地底峡谷便被僵尸大潮给淹没了。

“怎么回事？”宋明清站在峡谷壁的栈道上，看着峡谷底下的僵尸猪灵围着他所站的位置发出愤怒的鸣叫。

“是，是猪灵巡逻队！”姜麦君气喘吁吁地爬上了栈道，一屁股瘫坐在木板上。“他们被激怒了！”

“猪灵巡逻队被激怒不是应该刷猪灵的吗？这些僵尸猪灵和僵尸犹猪兽是哪里来的？”

“出了bug。”姜麦君把挂在栈道边上的阿勒阿米一把拉起。“如果在完全消灭巡逻队全体成员前就把巡逻队旗帜带出地狱，那么地狱传送门周围就会源源不断的刷出僵尸猪灵。”

“我们开发的时候想尽办法去修复这个bug但是一直无果，就把巡逻队转移到默认关闭的开发中特性里面。服主应该是把开发中特性打开了，所以才会触发这个bug。”

“你们开发？你是这个游戏的开发者？”

“开发者之一。我是网络开发组的。”姜麦君掏出铁镐。他必须要在岩壁上凿出一条能到地面上的逃生通道，只要离开基地的全部加载区域，游戏就会自动刷新掉这些僵尸猪灵。但是这需要时间，他们必须在僵尸猪灵的数量达到服务器内存上限之前清理出一条通道。如果他们造成服务器崩溃被服主抓住了，那么最好的结果也是被封号几个月。

“快来，帮我挖路。我们要在这些僵尸猪灵涌上来之前离开这片区块！”

几个人迅速拿出工具开始疯狂地凿路。但是僵尸猪灵刷新的速率很明显比他们开路的速度快的多。不到一会儿，他们已经能感到明显的卡顿。再这样下去，整个服务器都会被卡住的！

“妈的，太卡了，再挖就赶不赢了！”宋明清把头探出栈道，那些僵尸猪灵还在源源不断地从地狱门里冲出来。既然没办法一时之间离开这里，那么就先把这些僵尸猪灵生成的源头给解决！

“你们谁有炸药？先把那个传送门炸了，这些鬼东西就不会再生成了！”

“没有啊，炸药都在下面的储藏室里！”

阿勒阿米似乎想到什么，掏出一把附魔弓对着下面的峡谷射了一箭。着火的箭矢落在传送门旁边，火焰的光明了周围的黑暗。在嘶吼着的僵尸猪灵的背后，几只绿油油的爬行者正在储藏架周围游荡。

“如果我在储藏炸药的箱子旁制造爆炸，那么箱子会不会爆炸？”

“会！”姜麦君看见阿勒阿米拉弓搭箭，瞄准了下面的爬行者。“等等！那箱子里面还有我的其他东西啊！”

话还没说完，一道火光就从阿勒阿米手中飞出，直接命中了峡谷里的爬行者。黄色的光芒迅速自下而上淹没了整个峡谷。姜麦君只觉得自己的肢体动作突然定格在了爆炸的那一刹那，浑身上下都是被火焰炙烤的而发出的红光。虽然游戏里的知觉都是弱化过再传入到大脑里面的。但是这种轻微的疼痛感反而让他觉得浑身瘙痒，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层皮都给挠下来。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冲击波一步一步吹飞到空中，就像电影里的慢动作镜头一样慢慢地从峡谷的上方飞过。其他人也纷纷被冲击波吹下栈道，几帧之后就消失在了爆炸的光芒中。

“砰！”姜麦君被甩到了岩壁上，身体和岩石之间发出一声闷响。他抖落掉身上的碎石块，扶着墙壁站起身。爆炸的光芒迅速从视野里褪去。路灯和火把的光芒消失了，无尽的黑暗包围了他。他拿出一个火把点燃，照亮了周围的一小片区域。四周的地面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碎石块和烧焦的木板，刚才人山人海的僵尸猪灵此时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阿米？常澈？明清？”姜麦君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坑洞，一边高喊着其他人的名字。“你们在哪啊？”

“我在你脚下！”常澈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你踩在我的脸上了！”

姜麦君吓了一跳，急忙挪开双脚。一个身影从他刚刚站着的地方爬了起来，那是被炸的灰头土脸的常澈。此时的她看上去简直就像是刚刚从金字塔里刨出来的

木乃伊一样蓬头污垢，身上的护甲只剩下了被锁链裹着的几个残片连在打底衣上。

“多亏有这副金甲。不然我早没命了。”常澈捡起地上的几块金灿灿的黄金护甲碎片。那些碎片刚被她碰到就失去了黄金的色泽，消失在了空气中。“可惜这东西不耐用，不然我还想从地狱里面多弄几副过来。”

“我回来啦！”一旁的地下河河面上亮起了橙红色的光芒。光芒渐渐靠近河岸，照亮了光芒下举着火把的阿勒阿米。原来她被冲击波推进了河里。河水有效的保护了她免遭爆炸的伤害。但是当她爬上河岸的时候姜麦君却发现哪里有些不对——她脸上的面罩不翼而飞了。他第一次看见了阿勒阿米隐藏在那副中世纪医生面具下的真面目。

“怎么啦？”阿勒阿米看见常澈和姜麦君都在看着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但是她的手摸到的不是面具的坚硬外壳，而是她裸露在外的绒毛。

“我的面具呢？”阿勒阿米捂住自己的脸。她似乎很害怕，用沙哑的声音在苦苦哀求。“我的面具，把面具给回我！”

“阿米你怎么回事？”姜麦君向阿勒阿米走去。他认出了那张只有吉撒人才会有的鸟兽人脸。那只能是她最原始的外貌，因为只有玩了一定时间的玩家才可以向服主申请开启捏脸功能，才进服务器不到几天的阿勒阿米不可能开启它。但是阿勒阿米却后退了几步，挥舞着火把他们隔开。鸟爪间的两只紫色的双眸透露出了恐惧和无助。

“求求你了，帮帮我，把那个面具找回来……”她焦躁不安地抓挠着头上的羽毛。“我不是，不是异类……我不是有意骗你们的。”

“阿勒阿米！”阿勒阿米身后的地下河传来水花的拍打声。宋明清的脸在黑色的河水中浮现出来。他游到岸边，向阿勒阿米晃了晃手中黑灰色的鸟嘴面具。“这是你的东西吗？”

“是，是！”阿勒阿米激动地一把拿走那副面具戴回自己的脸上。鼻孔里呼出的风透过面具的缝隙，发出低沉的空腔回音。“谢谢，太谢谢了！”

“你还好吗？”常澈走上前关心地问道。“要不要先下线休息一下？”

“不，不不。我很好。”阿勒阿米长舒一口气。看上去她的心情已经冷静不少。“我只是不太适应把自己的面貌暴露在别人面前。”

“怎么了，刚刚那个是你的正脸？”宋明清用手比划了一下阿勒阿米的鸟喙。“你也是外星人吗？好酷啊！”

“我……我是吉撒人。”阿勒阿米低下头，就像做了什么错事一样。“你们不会因此而讨厌我吧？”

“怎么会啊！”姜麦君拍了拍阿勒阿米的肩膀。“为什么外星人就一定会被讨厌呢？我也认识几个外星人朋友，他们的人都很不错哟。”

“就是就是，你又没有做什么坏事。为什么要讨厌你啊。”常澈从碎石堆里扒出几根没有被点燃的火把丢给其他两人。“吉撒人的脸很好看啊。我还追过几个火星的吉撒人歌手呢。他们那独特的歌声实在是太好听了！”

“真的吗。谢……谢谢你们。”阿勒阿米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好啦好啦。”宋明清点燃手中的火把。“我们还是想想该怎么修好这个地方吧。”

“我的桃源啊……估计都被炸没了吧。”姜麦君环视四周。原本精美的庭院和农田都已经化为了一片废墟。四周还不时地传来野怪的叫声。爆炸的威力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建了一年的家就这样没了，姜麦君不由得心痛起来。

“没关系，我们还在这个游戏里不是吗？”宋明清敲了敲姜麦君的鹿角。“只要我们还在玩这个游戏，我们就能在这里建出一个更漂亮的基地的。”

“但那是我一年的心血啊！”姜麦君哭丧着说道。“没了，全都没了！一切还得从头开始！”

“那不就是这个游戏的乐趣所在吗。”宋明清想起了刚刚常澈问的那个问题，笑着看向常澈。“建造，建造，再建造。游戏的独特之处就是在于你能够创造一个完全与现实世界不同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你就是主角，是无所不能的创造者。”

“或许这是一个虚拟出来的世界。但是在这个世界里我们却能够体验到现实中体验不到的乐趣。这些乐趣就来自这个创造的过程和我们获得的成就。无论性别、年龄、国籍、种族，只要你用心去玩游戏，你就能体验到这种乐趣。”

“怎样，我说的对吗？”宋明清问道。常澈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好了，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开始重建家园吧！”阿勒阿米伸出手，看向其他三人。姜麦君，常澈和宋明清也各伸出一只手，按在阿勒阿米的手上。

“四人小队，出发！”

“开门啊，有人吗？姜麦君？”

一阵熟悉的叫喊声打破了游戏的背景音乐。姜麦君摘下vr眼镜。客厅里传来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叫喊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他走到大门前，一按下门把手，一个卡都斯人直接扑倒在了门前的地板上——正是出去办事的白泽。

“他，他怎么了？”姜麦君一脸懵逼地看着白泽瘫倒在地上。这个家伙看上去就像是宿醉的酒鬼一样无精打采，口中还不停地胡言乱语。

“罗马，罗马，我要振兴罗马……伟大的奥古斯通！”白泽瞪大了眼睛，一边手舞足蹈一边念念有词。“去他妈的奥斯曼。罗马永不灭亡！”

“他吃了一块猫薄荷，现在是处于中毒状态。”秦贽把身上背着的背包放在沙发椅上。“这是他的东西。等一会儿他清醒了就告诉他东西我放这了。”

“看上去很严重的样子。他没事吧？会不会留下什么脑损伤啊？”

“医生说只是轻微中毒而已。过一个小时他就清醒了。”秦贽和姜麦君把白泽小心翼翼地抬进房间。“每年都有人把卡都斯人当成真正的猫，想拿猫薄荷来戏弄他们。殊不知猫薄荷含有的部分有机物对卡都斯人有极强的致幻效果。都不知道他在梦里都看到了啥，说了一路的拉丁语和希腊语。”

“妈妈，大老虎叔叔没事吗？”秦月跟着秦月走进了房间，好奇地打探着房间里的书架。“叔叔是喝酒喝醉了吗？”

“白叔叔没有喝酒。”秦贽拉住秦月的小爪子，把她从白泽的桌子旁拉了回来。“不要随便碰别人家里的东西哟。打坏了东西可是要赔偿的。”

“好了，我还要回去收拾房间，先走了。”

“好吧，麻烦你了，晚安。”

“叔叔晚安！”

送走了秦贽和秦月，姜麦君看着床上开始呼呼大睡的白泽，心中不禁有些失落。原来卡都斯人吸了猫薄荷后后果这么严重的吗？

还是把白天买的那几块猫薄荷藏起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