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重见伊人

我没法忘记那如瀑布的黑亮秀发，让我心动的窈窕身影，多次令我将近破戒的柳腰。虽然这只是背影，但我已确信她就是我所记挂著的张晓怡。她侧颈拉著的小提琴，就是我当日送她的生日礼物；那让人伤感的旋律，就是她现实心情的写照。

我哽咽地挪动步伐，缓缓地走向凉亭，与此同时，乐曲也刚好结束，她并没有接著再拉一遍，反而放下小提琴，抬头望向斜阳。在这角度看去，恰巧能见到余光洒在那绝美的娇颜上，泛起如同星晨一般的光辉。姣好的脸容上虽带上一点倦意，却给人更多楚楚可怜之感，如星晨般的灵动眸子中，我看到那透出无比的忧郁，那曾是充满快乐的大眼睛，现在却如同看破红尘般落幕。

我的泪水已不受控制地长流不止，是我深深的伤害了眼前依人，让她的心中存在著痛苦的裂痕，领会到曲子之中那忧伤的真髓。

擦去眼中的泪水，我哽咽著嗓音，正要喊出她的名字时，她却缓缓地坐在石椅上，脸上泛起喜悦的笑容，温柔地说：＂乖儿子，快叫妈妈。＂

我的身体猛然一僵，不禁愣在当场。妈妈？眼中只有她的存在，我忘了四周的事物，现在仔细一看，桌上却爬著一个样子可爱的婴儿。头大身细，短短的手脚胖乎乎的，那肥嘟嘟的脸蛋确实讨人喜欢。可是，看到这黑发黑眸的可爱小孩子，我的心头立即凉到冰点，头昏目眩，差点就站不稳。

晓怡已嫁人了？我尽力否定这一想法，可是看到充满母性光辉的她把咿呀细叫的婴儿抱在怀内，我知道自己已不能否认这一事实。喜悦与伤痛的落差太大，我几乎就吐血昏到。不是夸张，我踉跄了几下，咽下那血气攻心的鲜血，回头对身后的凯欣淡淡道：＂凯欣姐，我们走吧。＂

凯欣和李靖也看得傻了眼，愣愣地看了好几秒，直到我步履蹒跚地走了几步，凯欣才反应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臂，著急地问道：＂小酷，你没事吗？＂

我苦笑摇头，她接下来所说的话我却听不进去，心中在祝福著晓怡和她的丈夫活得快乐，不想再待在这个让我窒息的庭园。然而，在我强行挪动脚步之时，身后却传来淡漠的女声：＂你们来了。＂

这冰冷而无情感的女声勾起我的思绪，曾在三年前醒来的时候，同样的女声跟我说的话：＂李君，你记不起你刚刚才无视房内的一切，只记得用那日本禽兽的眼睛，呆呆的盯住精灵美女的大腿。＂是的，她就是被我伤害得很深的女人，可是现在她已是别人的女人了。

我无视她的冷言，努力装出平和的笑容，淡淡道：＂张晓怡，我们来了。恭喜你诞下儿子。＂

冷莫的张晓怡抱起一脸天真的男婴，与我对望良久，那如同看陌生人的眼神，真的刺痛了我的心灵。很想大喊发泄，很想拔腿就跑，很想胡乱找个对手大干一架。可是...我不能。这一切也是我咎由自取的，是我先放弃了她，把伊利丝的死全归咎在她的身上，而且还不停对她进行精神报复。而她？她却为了我，抱著必死的决心使用献祭魔法挡下恶魔的致命攻击，现在她并没有死，而且还找到所爱的人，诞下亲子，我应该恭喜她才对。

我欲要开口再次恭贺，她却抢先轻启樱唇，却并不是对我说话。＂叫叔叔。＂她低著头在婴孩的脸上亲了一口，右手指著我的方向。这句话是我最不想听到的，可是偏偏被她抢先说出。婴儿只有几个月大，当然不知道她说什么。可是，瞥见她眼中流露出报复的神光，压在胸口的郁血差点涌上喉头。

我的身体在颤抖，努力压著那瘀血，嘴巴并不能张开，不然那郁结的血液将会冲口而出。努力地装出柔和的笑脸，我含著鲜血缓缓地点了点头，可是那孩子显然十分怕生，一副懒得理你的样子，肥嘟嘟的肉手轻轻地扯著她的魔法抱，好像想吃奶的样子。

不知为何，张晓怡看见我微笑点头，好像没来由的升起无名的怒火，若果不是怀抱著可爱的儿子，我想她早已升起大片寒雾。或许她好像觉得这样不够解气，她忽然眼珠一转，脸上挂上甜到出汁的迷人笑容，语带嘲弄地笑问道：＂李君，你说小恨酷长得像不像我？＂

噗！我已受不住那冷漠的语气、讽刺的话题、以及嘲笑的脸容，一口鲜血终於禁不住被我吐出。脑子一下子疼痛起来，天旋地转，脚下一个踉跄，我已跌倒在草地上，我喷出的血雾刚好落回我的身上，被洒得浑身沾上点点的血花。

＂小酷！＂

＂嘶！＂

凯欣的玉手与李靖的马头一左一右地把我撑扶起来，我脑子混乱异常，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想立即逃离这里。她，果然很恨我，竟替自己的儿子起这个名称恨酷。我感到刚才张晓怡也好像极为担心地叫了我一声酷，可是我知道这只是我的幻觉，她现在对我只有恨，应该恨不得我现在被活活气死才对。

抬头望向前方，抱著恨酷的张晓怡不知何时已走到我的面前，一脸复杂地盯著我的脸。

犹豫了片刻，我对一脸淡漠的张晓怡点了点头，还是转身离去。走不了两步，身后传来平淡的嗓音：＂李君，你骗了凯欣的身体吗？＂

我扶著李靖的手臂在颤抖，可是还不用我回答，身边的凯欣已激动地说：＂晓怡，你太过份了！＂她抹著眼角的泪花，颤著嗓音说道：＂就算小酷真的伤害过你，现在被你激到吐血已扯平了！不要再咄咄逼人了！＂

回头一看，张晓怡还是那副枯井不波的淡雅笑容，无喜无悲，看著凯欣细心撑扶著我的上身，平静地回答：＂他吐血又与我何干？我已不爱他了。＂顿了顿，正当凯欣欲要开口之时，她却补充道：＂从你的眼神中，我看到你对李君持有超越姐弟的关爱。这应该只会牵涉到男女情感才会表露出来。因此，我想你和他已发生了关系。但是，我只想奉劝你一句，这个男子翻脸比翻书还快，而且还是一个坚实的教条主义者，我怕你在某天抵触到他的教条，就会受到他的绝情对待。＂

＂哥哥，我的龙眼看到晓怡根本是口不对心，她明显...＂李靖的传音说到一半，已被我用心灵传送喝止了。＂李靖，不要对她使用龙眼。人心是每个智慧种族最私隐的东西，我并不希望有谁对我所爱的人进行窥探。＂同时，我后悔当日在城墙上窥探她的情绪，这是肆意地践踏了别人的尊严，而我当日就是如此地践踏了她。可笑的是，龙眼也非万能，爱和恨也是激烈的情绪，谁能真的看得清？一切也是偷窥者的忆测。半杯水，半满还是半空，只是观察者的看法，水还是水，情绪波动还是波动，能证明什么？

＂晓怡，你太过份了！我...＂凯欣还想反驳，可是我却一手推开她，对著一脸寒霜的晓怡淡淡道：＂对呢，我曾是一个教条主义者，为了那虚无的完美家庭而伤害了你。＂看到她脸色没有半点变化，仍旧轻柔地抱著怀中婴儿，我心中一阵刺痛，忍著眼眶的泪水，冷著脸，不让自己表露内心的软弱，坚定地说：＂对，我和凯欣曾发生过关系，而且刚才在门外，我曾打算就此与她离去，却被她阻止了。现在看到你还安好，见你一面后，我已经扑灭了心中不切实际的幻想。对不起，我曾负了你，知道你这么憎恨我后，我再也不会在你的面前出现。＂

什么糟糕透顶的句子，我根本就不知自己在想著什么，只希望把压在心中的大石头一口气说出来。不敢对上晓怡的眼睛，我一直也是别过头去，也不敢幻想她现在的表情，害怕自己受不了那种刺痛。再次扭头转身，我轻轻推开上前撑扶的凯欣，继续说道：＂嗯，我也觉得自己这种人不配拥有幸福的生活。你不用担心你的好友，她在踏进这园子那刻起，已成为我的姐姐，纯粹是我的姐姐，再也不是我的女人了。现在我要离开了，你也不用害怕凯欣会被我欺负，以后和她一起生活吧。＂

＂不要！＂

＂哥哥别...＂

＂你给我站住！＂

凯欣的娇斥，李靖的传音，第三把声音，我不是幻听吧？那是颤著嗓子的晓怡。不，绝对是幻听。

我无视那幻听，直接龙闪全开，成功躲过凯欣的伸来的右手，跨过同样龙闪全开的李靖。在这近乎静止的空间中，即使李靖的速度比我更快，但在体术技巧的比较下，这世上除了天使和恶魔外，谁也无法拦下我！

左手压上马鞍，我一个前空翻已跃过李靖。双腿触地一刹，巨型飞剑已踩在脚下，与精神长靴连成一体。运起精神力，催动剑身朝著天空疾射而去。永别了，就算李靖龙闪全开也追不上我。

扑！

我不敢置信地往下一望，精神飞剑被李靖牢牢地咬住，与他的护甲连成一体。太大意了！我直接一头摔到地上，右手护脸，左手撑地，解除脚下的巨剑，我一个前滚，欲要弹起之时，我的身影忽然晃了一下，彷佛地上有什么东西缠著我似的。

低头一看，方圆十米的土地上泛起淡淡的柔和黄光，接著光辉瞬速向我脚下靠拢，渐渐变得璀璨生辉，当脚下圆周缩成半米直径之时，那黄光已照得刺眼异常。

我全身猛然被那鼓巨力扯到地上，单膝已陷进草地几寸。这是...十二级的压缩禁咒”终极束缚术”！心中一惊，我立即运足龙威，向天发出一声龙啸嗷！

砰！如同摔碎玻璃的声音在地上传来，那片刺眼的黄光被粉碎了。身影只是一滞，我一个翻身，却被一个庞然大物疾速地压在地上。

哧肺部的空气一下子被挤走，李靖已扑倒在我的身上，死活也不肯起来。开动龙闪已没有意思了，因为凯欣的双手已牢牢地按著我的双肩，被她抓个正住，我真的动弹不得。

＂让我走吧...＂我无力地说了一声，凯欣和李靖还没回答，一把中性的嗓音已经在我头顶的方向响起。＂小酷啊，小酷，你还是这么冲动。＂那熟识的声音，确实让我精神一振，那是我从小就听著的声音，直至青春期才变得较为男子气一点的美艳男子少轩。

激动地仰头一看，漆黑的魔法长袍、平坦的胸部、不太突出的喉结、长长的头发束成一条马尾、中性的冷俊脸上被半个歌剧魅影面具所遮盖。＂少轩！＂我和凯欣同时惊呼一声，少轩拍了拍李靖的屁股，微笑道：＂起来吧！一见我就仆街，成何体统？＂

这个婊子，真是狗口不出象牙！被他轻轻拉起，我奋力把他拥入怀中，激动地说：＂死婊子，想死我了。＂

＂是吗？来了那么久也没问我是否还活著，你只想死人吗...喂，很疼，别那么大力，吸不到气了！＂忘了他是一个弱小的魔法师。放开双手，不经已碰到那面具一下，没想竟会不小心把面具撞跌了。

＂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戴著这鬼东...＂我的话说不下去了。被面具覆盖的右脸上，划了一条深深的疤痕，由眼角至到鼻梁，大约有五厘米长，三、四毫米宽。＂你的脸...＂

少轩摆了摆手，拾回面具，再次戴在右脸上，淡然一笑道：＂那次被那蝠翼男射了一下，护身的魔法障壁碎了，被魔法碎片刮了一下，元素干扰，疤痕永久也消不了。不要露出那么失望的脸孔，我认为现在男子气了很多，最少我的妻子很喜欢。＂

原本我还为了他的疤痕婉惜，可是听到他已娶妻，我已震惊到合不拢嘴。少轩贼笑一声，拉起我的手，严肃道：＂我一生人最自豪的就是连御三十女，另一个成就便是他我的儿子。＂顺著他的手指一看，我立即脸色煞白，灵魂差点就飘出体外，犹如晴天霹雳，彷佛在悬崖上挣扎之时看著落石砸下似的。他指著的正是晓怡手抱著的孩子恨酷。

我为什么没想到，晓怡是和少轩一起战死的，现在忽然重现眼前，晓怡已成人母，那么和少轩结婚并且诞下孩子的女人还用想是谁吗？在绝望的一刻，忽然被少轩冒死相救，还为此毁容，与我相比，少轩实在伟大得太多了，换著我是张晓怡，心中会选择谁，憎恨谁，一比较之下，答案呼之欲出。

恨酷？这已是答案了。若果是诞下女儿的话，晓怡会不会替她起名为爱轩？

心中的痛苦难以形容，我真的不想面对这彻底失败的一幕。我最好的唯一兄弟，与我最爱的女人，结了婚，生了子，而且更是合情合理合法的天作之合，是被我这个贱男彻底地伤透心后，再被少轩拼死救援后，彻底地明悟谁才对她最好，心甘情愿，全心全意地与少轩结合，替他生了个爱子，给他起了恨酷之名。

我能怪谁？怪少轩的勇敢？怪晓怡不够坚持？恨酷，这已代表了她的心意。

我并没有把少轩的话听进耳中，只是在心中不停忏悔，幻想著他们在这十个多月的相处，想著晓怡对我的恨意。恨酷。

我不知如何回答，因为我并没有听少轩说了什么，微笑地跟他说了些恭喜的话，便直接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