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笙歌惊慌地从澹台静宸身上下来，看着自己手上那不属于自己的鲜血和湿黏的清液，抑住不住地颤抖着，她才惊觉她刚刚到底做了什么？

慕笙歌连退了好几步，踉跄的身影差点儿摔下了床，可澹台静宸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床边是残破不堪，散落了一地的破布，慕笙歌的，澹台静宸的。而床上那人也是破碎如同具尸体的，只是她脸上流淌的泪在提醒着，她是个活生生的人。

慕笙歌曾经是个连靠在澹台静宸身上，都会担心会不会把她压麻的人，更是个舍不得让她有一点难过的人，可如今她赤/裸的身上满是红痕，还有不少伤口，粗的细的，长的短的，青黑的，深紫的，那都是自己刚刚粗暴之下留下的。

像澹台静宸这样，无论何种处境都一直坚守着自己心中大道的人，她的骨子里是哪怕世人所指也毅然不屈的傲气，可慕笙歌这般的行为，比直接杀死澹台静宸还要残忍。

“静……”慕笙歌埋下头，将所有想说的所有话通通咽了下去，她该说什么呢？她又该如何开口呢？她们之间本就该是这样，她该恨自己，自己也更该不留余地的伤害她，折磨她，让她痛苦才对……

可是，她……哭了，一看到她哭，慕笙歌什么恨都不记得了，她只想伸手帮澹台静宸拭去眼角的泪水，可伸到半空，她又迟迟不敢再靠近哪怕一点，她该以什么身份呢？

她是天上宫的宫主，她是慕笙歌，可她不是那个慕笙歌，不是那个一心只有澹台静宸的慕笙歌，不是那只会为澹台静宸放弃一切的傻狐狸……不是……

慕笙歌红着眼转身逃了，什么都没解释，只留下了澹台静宸一个人。此夜幽寒漫长，清冷如霜的月光，照不进禁殿，也照不进澹台静宸的心。

绫绡下，澹台静宸睁着婆娑的眼，泪仍流个不停，仅这一夜，她的心也如同殿外那光惨淡暗沉了下去，她像是置身湖底，不断地下沉，坠落至深渊。

慕笙歌仓皇失措地出殿那刻，林亦欢想追上去可被其他宫仆拦了下来。

她一路逃回了暮云宫，可逃离了有澹台静宸的地方又怎么样？她还是看什么都不对，不论眼前是什么，她脑海里总是浮现澹台静宸满脸泪水的模样，那根白绡是那样的惨白，那眼泪又是那样的冰凉，慕笙歌整颗心都在颤抖，如果有选择，她也不想这样，她从来都不想的…..

她的心里好乱，好乱啊……慕笙歌闭着眼瘫坐在书案边，衣服凌乱松垮，那只属于宫主的金线红袍泻了一地，她一脸的悲哀和落寞，心里好痛……

本以为姐姐不在了，这世间没有什么能再牵绊住她，这些年她用无情和冷酷给自己穿上了厚厚的铠甲，抵挡住外界所有。她就像是只刺猬，可她也有柔软的一面，她曾用那一面热烈地拥抱过澹台静宸。

再次感受到温暖，于她，如同寒冬中惊现的一束阳光，那束光照耀了她三百多年，温暖了她三百多年，深深地埋进了她的心里，早已无法割舍，更无法忘怀。

慕笙歌拿出一张画纸，开始描摹起来，她不需要过多刻意思考什么，整个过程手都是无意识地在动，很快一副澹台静宸的画像就跃入眼前，与之前不同的是，眼处多了一根白绡。

接下来的一个月多月慕笙歌都没有出现在禁殿，阿无也是大半个月之后才来的。

阿无来的时候，澹台静宸和往常一样坐在那里，只是垂着头，连阿无来了也没有发觉，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阿无总觉得澹台静宸脸上的那根白绡似乎蒙上了些许灰尘，不如之前的白了。

“姐姐，我给你送药来了。”阿无写道，可澹台静宸并没有给予她任何回应，连动都未动，“姐姐？”阿无又写了一遍。

澹台静宸只“嗯”了一声，没有一点感情，不带丝毫情绪，很冷漠的一个字。

“姐姐，那天你怎么样？没事吧？”那日阿无被慕笙歌甩出去后就晕了过去，后面发生了什么就完全不知道了，只是当时宫主的样子那么吓人，这些天她一直都担心着她的谪仙姐姐。

澹台静宸没有反应，阿无没有得到答案就更着急了，是过了好半晌才听到澹台静宸说:“我没事。”

那薄凉的声音让阿无都觉得有些不对劲，澹台静宸从未用这样冷的声音和她说话过，她不免担心起来。

“姐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现在就去找医官来。”阿无忙写完就要出殿去。

“我没有不舒服。阿无，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澹台静宸的语气倒不似刚才那么淡了，却仍没有往日的温和，烧热的水一旦冷了，又如何再暖得起来。

见澹台静宸话比刚才多了些，阿无倒也没有刚才那么担心，“好，那我把药和粥给姐姐放这里了，姐姐一会记得吃。”阿无一步三回头，磨蹭了许久才出殿。

阿无放在桌上的除了药，还有一碗山药糯米粥，和一颗方糖。

脚步声一消失，澹台静宸站了起来，将那药倒到了火炉中，炉中的神农木呲的一声火势未减分毫，很快就将那药烧个干，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澹台静宸倒了那药，却没有碰粥和糖，只是坐在那里，直到那碗热粥放凉，她才吃了一口，也仅仅只吃了一口。

粥明明很香，可她吃来却是苦的，阿无说的对，她其实挺怕苦的。

澹台静宸坐了许久，又拿出了那把琴，那一晚禁殿的琴声就未断过。

澹台静宸以为慕笙歌再也不会出现时，她却来了，那日是个大雪天，如絮的雪飞落个不停，宫人正撤下澹台静宸吃剩的饭菜，慕笙歌看了一眼几乎都未动过。

“你又瘦了。”比起之前，澹台静宸又瘦了一大圈，本身肉就不多，再瘦下去，慕笙歌都担心她会不会直接倒下。

“来人，去叫膳房重新做些菜送来。”慕笙歌吩咐道。

澹台静宸:“不用了，我没胃口。”

“你不吃也行，那我就杀了膳房的所有人，对了，对了，那个叫阿无的似乎也在膳房打杂。”

澹台静宸苍白的脸僵了僵，坐回了桌边，宫人很快送来了一桌子新菜，澹台静宸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她逼着自己吃下了一大碗，慕笙歌才满意了。

慕笙歌拍了拍手，端着众多物品的宫人进了殿，这里面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不管澹台静宸想不想要，慕笙歌还是想她住得舒服些。

“以后，若你不想呆在殿中，就出去走走吧，林亦欢会陪着你，不过不要走太远。”慕笙歌说。

慕笙歌犹豫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那日是本宫的错，可本宫的那些话不是随口之言。澹台静宸，本宫想要你永远呆在本宫身边，永远陪着我。”

正在摆放那些精美物件的宫人们，心里都是一惊，都道:果然那个传言是真的。

澹台静宸愣了一下，也仅仅是一下，随即恢复了往日的温和。

她露出没有多余感情的笑容，轻声说:“你说笙歌还会喜欢如今的我吗？”本来自己长得就不像笙歌那般惊艳，如今……她会嫌弃自己吗？

喜欢两个字几乎要脱口而出，但是慕笙歌觉得说出来很难，“你这么在乎她，或许她早就已经忘记了你，又或是爱上了别人也不一定。”慕笙歌自嘲地说。

澹台静宸还是那么温和的语气，可温和得近乎冰凉，就像她身上的寒毒，“如果能忘记也好，像笙歌那样明媚的人，或许没了我，她能过得更好。”

没了你，她怎么可能过得好啊。慕笙歌心里回道。她心里难受的很，她呆不下去了，“你好生休息吧，本宫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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