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想要吐槽的太多，林依然反而不说话了。
艾达的化妆到了最后一步，只差涂口红了，林依然调整了下坐姿，本以为能很快结束，直到看见艾达拿出了口红，又拿出了棉签。
棉签，林依然还能理解，她涂口红时也喜欢用，但接着，艾达又拿出了另一支口红，湿巾纸，胶带，剪刀，俨然一副要手术的样子。
“这些是什么？”林依然终于忍不住开口。
“涂口红的工具啊。”艾达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先拿起剪刀捡了一条胶带，贴在林依然嘴唇内侧，“你先别说话，保持嘴唇微张。”
胶带上唇，林依然瞳孔颤动，心里闪过一万句吐槽的话，但却没法开口。
艾达在她的上下唇都贴了半边胶带，然后用湿巾纸擦拭她唇的外侧，接着横着涂上第一层口红。
口红涂完，她又用棉签竖着叠涂了一遍，也许是林依然看她的眼神太过震惊，她解释道，“这样能消去唇纹，看着会更好看一点。”
两遍口红涂完，林依然无比震撼，可这还不算完，艾达揭下胶带，拿起另一支口红，在她整个唇上都涂满了口红。
同样是先横后竖，等她涂完，林依然心情变得更加复杂。
这难道就是当化妆师当久了的通病？越来越喜欢研究各种复杂的化妆手法？不过艾达作为视频博主，需要吸引眼球也是真的，只是看完她的视频后，会跟着学的年轻人又有多少？
“好啦！妆容这样就完成啦！”
放下口红，艾达心满意足的看着自己的作品，来的时候，林依然还是一朵清纯无辜的小白花，现在上了妆，五官立刻变得明艳大气起来。艾达甚至帮她理了理两肩的头发，感叹道，“你现在拍照发到ins上，绝对能火。真的很漂亮，不是吗？”
她又把镜子拿的离林依然近了点，甚至还问道，“需不需要放大镜？”
“不，不用了。”林依然赶紧摆手拒绝，面前的镜子已经够用了，她认真端详了半晌，不得不承认，美是美的，五官单拎出来都非常耐看，但看的时间长了，又好像没什么记忆点。
艾达任由她打量，唇角一直挂着微笑，做了这么多年美妆博主，她对自己的技巧非常有信心。
但看了一会儿，林依然忽然问道，“艾达，这个是什么妆？”
“什么妆？”艾达没听懂，又重复了一遍。
“就是，你这个妆容的主题。”林依然试着解释了一下，“比如说你想用橘色调的眼影，那么主题就是元气明媚，想要修容打的重一点，那么主题就是艳丽性感，但是我怎么没看出你这个妆容的主题？”
整张脸上，处处精致，处处是重点，但反而找不到视线的落脚点。
艾达也看着她的脸，试图找出自己设计的主题，可半天也看不出来这妆容之间有什么联系，干脆道，“主题是什么？有那么重要吗？把每个部位化的好看不就行了。”
林依然顿了顿，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化妆的目的是为了凸显优点，而不是一味掩盖缺点。
她还记得曾经看过一个视频，主题是“一个部位拯救一张脸”，鼻子嘴巴看上去都很普通的人，偏偏长了一双水润的大眼睛，立刻就让人眼前一亮。
因为他的脸上有了可关注的重点，人们看到他，第一时间留意到那双明媚的双眸，脑海中便自动为他的脸进行了优化，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肯定也长得很好看。
但现在，艾达把她五官的缺点都遮盖住了，没有黑眼圈，没有痘痘，皮肤细腻，这样的确好看，但无法脱颖而出，给人留下记忆点。
林依然把镜子翻到正常的那一面看了看，原本长得好的部位被化妆师遗忘，认为那是不用补救的，甚至还把其他部位修饰的和它一样漂亮，这使得优势部位的存在感更弱。
她的话语在喉咙间组织了无数次，最后仍不知如何开口，艾达还催她，“你快去选你要用的化妆品，该你来化了。”
……好吧，还是通过化妆来告诉她吧。
林依然默默咽下想说的话，起身去“口红博物馆”挑选她想用的口红。
在她挑选期间，艾达也在卸去脸上原本的妆容。两人都没说话，不过此刻，借着那展柜上玻璃的反光，林依然又发现一个问题。
这个妆容在镜子补光下看着又白又嫩，但离了光源之后，却显得有些暗沉。
林依然不由得有些忧郁，艾达长期对着那样的镜子，妆容的设计完全是为了抗住镜头。可她忘了自己视频的受众，都是需要离开光源的普通人，而不是永远站在聚光灯下的大明星。
“may，选好了吗？”艾达的声音把她从思虑中唤醒，上千支口红展列在面前，林依然随手挑了一个，“来了来了。”
她拿着口红回到座位上，也安排艾达在化妆镜前坐下，不过这次，她关了光源，艾达还轻笑了一声，“没有光你看的清细节吗？这是要故意输给我？”
“落地窗照进来的自然光就不错，我会好好化的。”林依然坐在她对面，认真端详她现在的五官，艾达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
她想起上一次和林依然合作，林依然也是看了她好久，现在她长变了，林依然是需要重新适应她的长相吗？
不管她心里如何想的，林依然已经在心里构建起了妆容的大概样子。
艾达脸颊瘦削，眼窝深而上挑，看到她时，人们第一眼往往会注意到她的眼神。
平静的，甚至是略带丧气的，永远下垂的眼睑，仿佛始终对这个世界带着一股漠不关心的嘲讽意味。
这样的人锋利且冷淡，像一把泛着冷光的宝刀，不太符合传统意义上人们对“故事主角”的期待。
但她也有她的闪光之处，化的好了，说不定可以让大家眼前一亮，看到美的全新可能。
林依然脑海中迸发出一个念头，让她迫不及待想在艾达的脸上试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