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砚是你送给暄妍的，还说……还说若是她夫君负她，就拿这砚砸死那男子，你如今怎能不记得？”

“你是怕我日后对暄妍不好才这般说辞来考验我么，我林君复在此立誓，对梅氏暄妍定当一心无二，否则便无妻无子，孤老终死。”

梅询也算是听明白了，“林兄，你怕不是哪日吃多了酒，学那庄周梦蝶，以为自己还是在梦里？那砚分明是我赠予你的。”然后好像很懂的说道：“无妨，我知道有位专治失魂之症的郎中，定保你药到病除！”

林君复有些恼意，夺门而出，梅询以为他是被自己说中了，嗤笑了一声，也预备起身离开。

刚到门口，林君复就拽了个店小二进来，店小二正在为楼下客人传菜，忽然被人就这么带上了楼，面色还有些慌张，看见眼前人是梅询，匆忙间行了个礼。

没等梅询开口，林君复颇有些恶狠狠的指着梅询对店小二说：“你说，这是不是梅家公子？他是不是有个胞妹，年十六？”

店小二还是懵的，也不知什么个情况，听林君复问完好大一会儿才回答：“如这位公子所言，这的确是梅家公子，只是梅公子是家中独子，并无姊妹。”

林君复更恼了，嘴上说话也没了轻重：“是不是他同你们来诓我？他给了你们多少钱？”

梅询这就不愿意了，“林兄，你我君子之交，你眼中梅某便是这种人？我诓骗你于我有何好处，我家中无阿姊阿妹，这事宣州城人都知道。若是不信，林兄请便，恕梅某招待不周。”话语里带着逐客的意味。

林君复也注意到自己的慌不择言，脸上顿时不大好看，向梅询拱了拱手以示抱歉，转身离开了酒楼。

身后的梅询脸色青了好大一会儿才缓和下来。

林君复回到客栈，跟族叔说自己有要事，叫他先在客栈安心等待。

西山不比几月前，此刻山上树枝抽了新芽，隐隐可见夏日林繁之景，然林君复这时并无闲心在意这些，他想，只要到了梅园见到暄妍，看梅询还有什么话好说。

“公子，您大约是走错地方了！”梅园守门的小厮或许是新来的，不认得林君复，林君复也不眼熟此人，“这梅园并未住有姑娘。”

“不可能，是不是梅询让你们这么说的，梅园管家呢，我要见他！我在梅园住过一段时日，他认得我！你去找他，他会见我的。”

守门的两个小厮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转身进了门。

不多时候，老管家就随着小厮出来。

“梅管家，你家姑娘可在，我想见她！”像是终于找到救命稻草一般，林君复迫切地问。

“林公子，我家并无姑娘！”梅管家看着面前的林君复，一脸疑惑，“公子与我家公子在梅园居住许久，何时见过有姑娘了？”

林君复抓着梅管家的手，眼睛微红，声音中带了些哽咽，“管家，你让我进去，我要亲自去找。”

梅管家注视了他一会，“唉！公子请吧。”随即偏开身子，放林君复进去。

林君复一路跑到记忆中暄妍的院子，推开房门，房间里挂满了书画，不像是有人住过的样子！

气喘吁吁的梅管家还未走到院门口，林君复又跑了出来，是霜深亭的方向。

看到熟悉的白鹤，林君复松了口气，朝远处的管家喊道，“在的，白鹤是存在的！”

“那鹤是公子去年生辰时，夫人送的，说是图个好兆头。这些林公子该是知道的呀！”

宣州城来了个疯子，逢人就问知不知道梅家的暄妍，人人都道他是没了夫人伤心欲绝才得了失心疯。

梅询每日都派人跟着林君复，生怕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随林君复来宣州的族叔劝过他几次无果，在客栈里发了一通脾气，说林君复诚心拿他消遣，收拾行囊回家了。

林君复被梅询接入梅府住，想着能有个照应。

梅询如今考中了进士，要在回乡告知父母后再回京领职，只是看了看林君复的样子，心有不忍，便向朝廷告了假。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君复也逐渐消停。

梅询住的院子里也有一树梅，只是这时候已经看不到花了。

林君复有时看着梅树会对梅询说：“昌言你瞧，暄妍说过她很喜欢梅的！”

每当此时，梅询就会打趣他，说：“你的暄妍说不定是个梅花妖，见你颇有才名，遂现身与你相识的！如今花期过了，故而消失不见。”

次数多了，林君复开始怀疑起自己，只有自己一个人记得，梅询、管家、还有整个宣州城的人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可端砚总是真的，他明明记得是暄妍……他还记得什么呢？林君复苦笑，端砚是梅询送的呀！

还有那根玉簪，真的存在过吗？去问一秋斋的掌柜，掌柜也不知字画主人拿了钱会作何用途。问首饰铺的掌柜，掌柜年纪大了，也不可能全记得都接待过哪些客人……

当真遇见的是个女妖？那这女妖待下次梅开，还会来吗？

若是他年年来等，可会等到？

林君复走了，临行前，他请梅询吃酒。

梅询要为他践行，林君复却说他已经叨扰了许久，也该他请一次。

“这段时日承蒙昌言照看，想来真是荒唐，竟遇见这等奇事！如今大梦初醒，也该离开了。”林君复想了想近段时间的遭遇，很是感慨！

梅询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才好，叹了叹气，“林兄……”

“我们都这么熟了，还叫我林兄。”毕竟差点做了亲戚，林君复暗自恼了恼：还是忘不了。

“也好，君复，君复可还行？”梅询很有眼力见的改了称呼。“君复此后有何打算？”

“这江淮之景秀丽，我素无青云志，只想周游山水，也学学我的老师希夷，逍遥自在！”

梅询想了想，有一些话还是想同林君复说，“你我此一别不知何日再相见，我将要入京，日后不知会在哪处做官。若你还来宣州，直接到梅府去，他们必会好生招待，另……”

林君复以为他是有难言之隐，“昌言有话不妨直言！”

“此事本不该我说，只是……君复你二十有余，该寻良人相伴，莫要再想着之前那件事了！”不知为何，梅询说完这些话像是用尽了毕生的气力。

“这是当然，我日后定会娶一位世间最美的姑娘，描画作诗，在山情水意中与她相伴一生！”

“那便好！”梅询说完，顿了顿，再次缓缓开口：“若有一日，你再看见了那位暄妍姑娘，可要带来与我瞧瞧，让为兄也看看这世间真有姑娘和你讲的一样好！”

“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