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风一蹴

《迎风一蹴》

no.5挂角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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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学期,已将近过了一月。刚入校的同学们,逐渐熟悉了这里的生活。对一般学生而言,这种适应仅是陌生的脸孔和地方,而对于白驹,则是一种奇特的体验。

为什么会这样的宁静,这样的和谐?他们也许是不懂事,很多时候都显得太单纯。即便谈论人生时,言语中颇明事理,可又显得那么中气不足,浅薄无力。然则,在这个环境里,心中那道莫名其妙的抑郁之情,正在慢慢地消融了。蓦然间,忽又生出一种惆怅,这样的生活,仅仅只有一年罢了,也许会更短……未来的前程,并不容许他长久惬意下去。即使路上是荆棘丛生,终点也未必美满,仍是非走不可。

那么,柳映江呢?温师院对他而言,又会有什么感受?他并没有说什么,但苏芸已看出,他正在gǎi biàn 。市区伸延至茶山镇的公路上,一辆蓝白sè的38路公车正在行驶,车中有许多学生,柳映江也在其内。

他坐在靠窗的位子上,目视路边的田野景sè。原来那扎在头上,非常个xing的蓝sèBOY头巾,十几天前就消失了。没人知道他为什么总扎那种颜sè的头巾,也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坐公车,相信那一定有他坚持的理由,可在这环境中,他选择了适应、gǎi biàn 。因为扎着头巾,总是惹得其他人指指点点;不坐公车,长跑不但减少了他的睡眠,而且危险,他已经被好几个司机破口大骂过。

这几天的车途中,他时常会遇见一个女孩。个子轻小,头扎马尾,有时也梳成披肩,白嫩清秀的脸上,有一双深幽灵气的眼睛。偶尔和柳映江对视,她总是立刻转头,既显娇气,亦颇有些倔傲之sè。有时候,甚至会在中文系的公开课上见到她,但她并不属邻班,想必是别系过来听课的。除此之外,做cāo时、逛步时、吃饭时……也会不时遇见,每一次她都背着一个电脑包。柳映江不会主动开口,她自然也不会说话,二人虽然经常遇见,但却从未谈过一句。

中文系最近做了一次英语测试,苏芸满分,出人yi liào 的是,柳映江只得了75分。他郁闷不己,但也没辙。今早的古典文学课,柳映江看了一下教室,并没见到她的影子,却见到苏芸一脸不悦,诧异之间,猛然看见了白驹。他也来听课,只是醉翁之意,岂在酒乎?

“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chun深锁二乔。”授课的黄老师缓缓念道,“这首《赤壁》,是杜牧作品中极出sè的一篇。尤其是后二句,历史上,曾有不少学者指责杜枚好sè,两国激战,竟只关注女人们的命运,何其肤浅!然而,另有一批学者,却认为——作者好谈兵论战,并自诩能文善武。他在这首诗中,嘲讽了赤壁之战中的东吴都督周瑜,假若不是东风予以方便,便会打败仗,那么大乔小乔都要成为俘虏,被关到曹cāo的铜雀台中。借以发自己有才能却得不到施展的感慨。”

学生们点了点头,忽然听见一人拍手高叫:“好妙,好妙!此诗深得我心,非常痛快。”却是白驹。黄老师微微一笑,他年近耄耋,涵养颇佳,虽被冒失打断讲话,也不动怒,任由白驹畅谈:“寻章摘句老雕虫,晓月当帘挂玉弓。不见年年辽海上,文章何处哭秋风?诗文之中,若没有那一股英武之气,意境再高,终是文人痴梦……”

黄老师一怔:“外语系的学生,文学底子倒不错,这首李贺的《南园》,可不是课上教过的。”“过奖啦!唉,只可惜,这么一位才华横溢的诗人,27岁就死了。我更喜欢他的另一首《南园》——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褚兵双手抱头,发誓再也不陪他来听课。坐在这样一个为了泡妞,言行上毫无讳忌的人物旁边,实是跟着沾了不少人的眼光,唉声:“安静点好吗,你只是来听课的,不要再喧宾夺主了,拜托!”

黄老师也怕他没完没了,打断:“李贺的诗,以后会讲的。今天咱们还是先学杜牧,还有李商隐。世称‘小李杜’。那时候,李贺、柳宗元、韩愈、元稹、刘禹锡、贾岛相继去世,文坛一片凋零,只剩下一个白居易。多亏了他们的出现,唐诗生命才得以延续,算是为晚唐演绎了压轴戏。”白驹咦道:“奇怪,据我所知,杜牧可比李商隐大了好几岁,为什么世称‘小李杜’,而不是‘小杜李’?”“二人虽然齐名,但杜牧的成就,仍是及不上李商隐。”“啊?!这么英姿飒爽、文武全才的人,竟还有人比他更高明!”“这个自然,远的李白、杜甫就不必说了,同代的李商隐,确实要胜他一筹。杜诗俊爽雄丽、鲜明自然,而李诗含蓄清丽、旨趣深微。应该说,要胜那个时代的任何人一筹。唐朝有三李,李白、李贺、李商隐,老师最欣赏的,就是李商隐了。”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chun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ri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这影绰朦胧、若有若无的意境之中,可以感觉到:浪漫神秘的恋情、温馨甜蜜的思念、绮丽美艳的伊人、音韵犹存的锦瑟、讳莫如深的往事、难以自拔的伤感、既嗟且怨的命运、惘然若失的梦幻……它到底要说出一些什么?这是一首谜一样的诗,诗一样的谜,七律56字,千百年来,无数人为之倾倒,尽力研悉,可迄今为止,仍没人能够读透它,反而生出了许多歧义,莫衷一是,让人们更加迷惑、茫然了。

柳映江似懂非懂,面对沉淀于历史,无人可以剖析的名篇,心里荡漾,不知言语,深思细品,体会到了一种凄凉孤寂,用笔勾勒了“无端”二字,觉得最有滋味。苏芸沉思一下,举手起身:“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他坎壈终身,神志都会变异,七情六yu全被搅乱了,别说人家不知所云,连他自己,都无法弄清什么意思了。那莫名其妙的喜怒哀乐,不知为何而发,也不知为何而竭,难言旨要,无从分辨,所以就没法命题,这是他的风格和习惯,才出现了这么多的无题诗,这首无题既被称作‘天鹅之歌’,岂非更加代表了它的玄机——义山作诗之时,本来就不知意在何处。”黄老师愣了很久,问:“这是你自己想到的?”苏芸轻声一笑:“才不是,别人那儿听见的。”想起这个人,心中感慨,也是不解。

下课铃响,柳映江、苏芸收拾书本,离开了教室。并没zhu yi 到,身后有一双冷意的眼睛,正紧紧盯着他们。褚兵:“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感情这东西,就是这么现实,这么残酷,你唯有接受。”白驹淡淡地说:“她爱怎样,我管不着。可是我爱怎样,他们也管不着。她可以不喜欢我,她可以喜欢任何人,我只要让她知道,她喜欢的任何人,我都会比他更出sè!”“如你所愿,我打平了生物系,接下来就撞上他了,你要不要全力以赴?”“当然。”

这时八强已经产生,高老师订下了淘汰赛的时程。第一场,中文系VS外语系;第二场,体育系VS经管系;第三场,计算机系VS数学系;第四场,艺术系VS历史系。前两场在周六,后两场在周ri。

午后的阳光,虽不强烈,但炎夏的余热仍未尽除,球场上的温度还是很高。体育系的队员们,默默地围坐一圈,任那汗水流淌,也不愿来动一下。他们陷入了惑境,与外语系一仗,结果是平了,可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是输了。除了正面shè门,真的再也无计可施?平ri里的技巧花样,可谓丰富多彩,一旦遇上强手,似乎只被扼住一处,整体的威力就无法发挥了。这又说明什么?王阵长长叹了一口气,心里浮现出一个人来,这些问题对他而言,也许根本不算什么,可惜他却不在眼前。眼下的困惑,只能靠自己解决了。

突然脑中一阵晕眩,脸sè变得难看之极,身子也发起抖来。队友们大吃一惊,一摸王阵的额头,很是烫手。原来他在校内身兼数职,各类事物均要处理,本来就很劳累,加上与白驹较量后,高老师那一语拨动,yin影一直笼络心头,昨ri又受了风寒,这时在炎热中消耗了体力,终于承受不住,发作出来。

李亚皱眉:“看起来,病势倒不太严重,静静调养就会好了,只是周六的比赛,恐怕来不及了。”他们的对手,是B组第二,拥有彭国彪、冯凯、胡豹的经管系。倘若王阵无法上场,中场无人控制,便相当棘手了。黄希乐一笑:“不怕,就算没有王阵,也有我和金骁这对搭档,胜他们一球两球,也不会太难的。”金骁想了想,说:“王阵,你好好休息吧,到时我来踢中场。”王阵愣了一下,艰难地挤出笑容:“好,可别让那个新人盖过风头啊。”“呵呵,胡豹是吧,我晓得了。”

周六,很快又到了。天气晴朗,却已转寒。今ri的温师院,并没有什么变化,作息照常。只是在热爱足球的学生中,才有一些特别意义。白驹、柳映江的比赛,通过两人之前的表现,已经吸引了许多踢球者的zhu yi 。体育系队员,包括尚未病愈的王阵,及经管系队员,全部已经到场。此外还有其他的校脚,高老师、苏芸、陈倩自然也在。

柳映江蓦然发现,她居然也在场边观看。今ri的她,脸如润玉,戴着青sè小帽,一身羽绒白衣,立于冷风之中,飘逸着一种奇特风韵。

猜币后,由外语系先攻。此役他们排出2—1—1—2,后腰褚兵,前腰白驹,加上2名后卫、2名前锋。中文系照旧是3—1—2。但柳映江的位置,却是中后卫,中场交给了张光明。料想对手的攻击能力,这种安排,倒是情理之中,谁也不觉得什么意外。

白驹盘球,冲破张光明的拦截,立即大力劲shè。嗖的一声,球擦着横梁飞出底线。这记shè门又疾又猛,幸好没在门框之内,否则必入无疑。然而,这并不是运气,而是柳映江防守到位。就在白驹过人刹那,他已经逼上截堵,白驹若不出球,很可能被断。白驹哪肯退让,不但不传,反要抢上shè门。可柳映江封守太严,打不了直线球,只能搓个弧线,却终于没能将球压住。

门球发给了柳映江,白驹逼抢过来。柳映江立即分球,后卫见张光明被褚兵紧盯,gān cui 长传朱小涛,但他攻门未果,球又被外语系得到。这时球传给褚兵,张光明一凛,回望了一眼柳映江,仍见到那一分浅笑,令他感到安心、可靠。今ri他的任务,并不是与褚兵拼夺中场,而是趁此了解对手踢法,这便够了。中场失守,并不要紧,有柳映江殿后,一切皆可挽救,而后场失误,一次就要致命了。这才是他们换位的原由。

张光明没了后顾之忧,全意防守,褚兵就占不了上风。白驹已被柳映江牢牢看住,无法传送。一个不留神,球被张光明捅开,虽然拾回,但褚兵似乎慌了手脚,在晃身之时,又被挡了一下,大显惶窘。张光明见他发悚,正要趁虚铲球,不料他拉球一转,竟然甩开了自己。

什么!?这个家伙,竟是装疯卖傻!张光明大呼上当,但回头一瞥,顿时放下心来。原来,柳映江早在候守,他飞快跨上一步,伸足抵住来球,顺势一个提拉,球便从褚兵脚背上滚开。褚兵惊叫一声,立即冲来逼抢,柳映江反向一侧,二人便拉开了3米距离,不等褚兵再度扑来,就已气定神闲的一脚长传,绕过外语系2名后卫,飞了30余米,落到朱小涛身前,他顺势起脚,把球踢入门中。

17分钟,中文系1∶0。

场下顿时喝起彩来。这一传委实太过美妙,让朱小涛很舒服就能shè门,感觉不是接到一个30米外的脚传球,而是3米开外的手抛球。王阵暗道,好家伙!这个大头小子已是了不起,但柳映江还要更胜一筹。白驹冷哼一声,搭着失落的褚兵肩头:“没guān xi 的,咱们加倍奉还就是。记住,不管怎么样的传球,只要传到我身前就行,再快再猛都Noproblem!”

球由外语系发出。中文系的柳映江、张光明换回位置,褚兵却不向柳映江单挑。虽然不愿服输,但毕竟是追分要紧。白驹无疑受了重点照顾,于是,两位前锋后撤接应,谁知褚兵大脚横传,给了边线上前插的后卫。跑至底线,大力传中,白驹挤住张光明、赫凡,见来球大约是胸口的高度,身子半旋,紧随抬脚一勾,球穿过了方志,门将许健反应不及,让球直扎入网。

25分钟,外语系1∶1。

场下再度响起了一片彩声。这一shè,显出了jing准的脚法。白驹力压2人,将疾飞的半高球直接打进,上前封堵的方志、许健,球皮都没法沾到。仅凭一己之力,在3名后卫和门将联防之下轻松得分。高老师叫了声好球:“其实除了后卫、门将,连小柳也被晃住了。”苏芸:“哦,什么时候?”“刚才他的身子旋了旋,其实有用意的。”王阵:“嗯,我若没猜错,他是打算尥shè,小柳见过那一招,于是上前阻挡,这才不及救下后来一勾。”“可是,这也没法子,若小柳不上,白驹就真会尥shè。本来,小柳断后,3名后卫断侧,又有门将,防守已很到位,只是……白驹的shè门能力,太过突出,这一shè防无可防。”

陈倩一笑:“很好呀,他俩加入校队,成了搭档,这一传一shè结合起来,岂非犀利之极?”高老师:“自然是很犀利,但我要求的,并不只是一个人在传、一个人在shè,而是所有人,都要学会这样传、这样shè。”各位校脚均是一凛,虽不说话,心里则是波澜起伏。

柳映江吁了一口气,从网中拾起球来。一瞥之间,发现她手持相机,正对着场内拍摄。柳映江呆了一下,缓缓将球放入中圈,重新开出。开赛阵型,这时全乱了章法,柳、白二人相互忌惮,形影不离,褚兵也和张光明耗上了。之前在中场的较量和失误,让张光明吸取jiào xun ,褚兵再也无机可乘。

电视中的比赛,质量固然很高,但人人实力接近,使这条高水平线看来非常平匀。两人身处校园,立时就把巧妙给彰显了出来。这一点,在较劲对抗中表现的尤为明显。在两人策动之下,场上队员仿佛均受到了一条隐形长线的cāo纵,竟是不由自主。双方情况相似,实力相当,此起彼伏,相呼相应,使比赛节奏变得异常紧凑、激烈,大大超出了平时。场外师生们静凝呼吸,心跳加速。唯队员的体力剧耗,各自替换了2名生力,上半场也随之平局结束了。两人都没抓住ji hui ,再给予致命一击。亦或是,他们相互试探,尚有余力,存心留在下半场?

这是一场耐人寻味的比赛,柳映江、白驹所展示的东西,许多都让王阵等人直接受到裨益,再反思高老师一言之拨,疑云也就逐渐清晰了起来。但若没有亲身的体验、思考、观察,高老师就算费尽口水,还是无用。反之,若高老师一句不提,或言不及义,虽然经历了事情,仍是不知撷英。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说来简约,却不等于教授之时,只是简约说来。此道重在即兴即时,若不然,如同唱一首金曲、诵一篇名赋,可以随时随地,任凭己意,虽然满口珠玑,自若流利,那也不尊重“教学”二字,菁菁学子,黄金时段,到底吸收了多少营养?这是老生常谈,然则老常之语,效果依然甚微,招来厌恶却已甚巨。如何成才,迫而不磨其志,夸而不熏其心,训而不杀其思,授而不逆其xing……环境遭遇,缺一便不可成就,而难就难在四点相互近似矛盾。世上几多刻苦之人?而其中又有几多功成名就之人?仔细想来,真是可笑可悲,奈之如何。

下半场的比赛,已经开始了。柳映江持球,白驹迎面而来。两人互逞其技,难分难解,拼得兴起,让剩下的12名队员全成了观众,运球被抢,立即反抢,轮来换去,僵持了很久,活动范围也越扩越大,看那样子,非要一方将球打入,方肯罢休。哪知二人蓦地停下,对视而笑,一脚将球踢飞。原来,他们突然觉得,自己的踢法,相驰背道了某些东西。

褚兵断掉了朱小涛的球,和队友一个撞墙,过了张光明,避开中场柳映江,由边线攻上。白驹疾冲,柳映江贴防。柳映江,即使你的能力,单挑时和白驹不分上下,但有一点,你是及不上的。褚兵猛然一扫球心中底,向门前吊出一记高空。柳映江突然停步,只见白驹纵身一翀,甩头攻门,场下不约而同的大呼起来,球像箭一样飞入网窝。

62分钟,外语系2∶1。

那惊人的弹跃力,加上身材高大,这一顶的位置比横梁还高。依柳映江的身高,决计做不到,但他似乎料到这一步,方才不再起跳。褚兵振臂大叫,和白驹拥在一起。个人能力不及也罢,逃避交锋也罢,但这一球绝不是耍赖进的。

领先之后,外语系越踢越顺,气势上压倒了中文系。上半场拼得太凶,队员们体力难济,这时就靠白驹、柳映江以个人能力来主导比赛了。白驹施展假动作,突破了2个人,面对张光明、柳映江夹击,身子一个横向,闪开空档,就待shè门。张光明拼命扑堵,白驹yushè还停,背后的褚兵悄然袭上,脚后一敲,做出尥传。蓦地伸出了一只脚,切下来球。全场唯一看穿白驹意图的人,是柳映江。他跋球一冲,晃过一人,朱小涛已在跑位,后卫岂敢待慢?哪料柳映江传球瞬间,脚弓一转,已经踢出的球,线路一折,送到另一前锋身边。这杂耍般的折传,令众人眼前一新。前锋shè门,门将碰了一下,终是救不下来。

71分钟,中文系2∶2。

场下掌声迭起,大呼过瘾。高老师的身子微颤,被他引来的两人,正对抗到了高cháo,而他却感到心中一阵隐痛,一丝遗憾,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人。

外语系发球,白驹趟了数步,立即抽脚劲shè。柳映江飞身一截,砰的一声,球激窜上了半空。每一次的出现,他总是恰到好处,这很难解释为运气,莫非说,他仍藏压着实力,关健时刻才会释放一下?时间,正在一点一滴的流逝,即将到了尾声。

好啦,差不多玩够了,认真点干掉他吧,若拖到加时、点球,赢了也没啥意思。白驹目中一闪,衔球袭上,柳映江正yu拦截,球分给了褚兵,白驹跑到门前,褚兵又是高吊一球。张光明大惊之下,只见柳映江飞退过来,往他肩上一推。张光明会意,拦在白驹身前,而柳映江退守球门,协防门将。嘿嘿,退到门前,想断我的头球,那你就好好挡着吧!白驹扭身跃起,一脚倒勾,猛力shè出。柳映江也扭身而起,亦是一脚倒勾,竟顺势把球夹了下来。

这个动作,令场下观众一片目瞪口呆。柳映江封住了角度,只等白驹甫一出球,立时夹住。这包含了多少内容?反应之快、速度之捷、球感之佳、见识之深,还有那出sè跃力。那一刻,他竟然以攻还攻,接下了凌攻。不少人甚至没能看清,以为他硬生生从白驹脚下把球夺过。他侧摔下来,张光明抢上抱拽。柳映江借力一扶,朝他笑了笑,rán hou 运球上前,途中甩开褚兵、后卫、第二名后卫。然而,他并没形成单刀之势,最棘手的白驹,已经奔到身旁。

柳映江嘿了一声,见到球门已在shè程之内,扬起脚来,拟做攻门。白驹瞄见了旁边插上的朱小涛,并没受骗,只等柳映江分球瞬间,预先截路。哪知柳映江脚踝一扣,并未出球,再度趟出。白驹反应极敏,一见未传,立知他要突破,一脚蹭铲。柳映江掉头而退,抬头看了看另一前锋,又待出脚,白驹抢身再封。而这时,门前终于露出一片空档。柳映江摆动身体,抡脚向球抽去,其势之猛,分明是铆足了浑身力气,白驹奋力堵住枪眼,但直觉告诉他,角度并没封死,依他的jing准脚法,仍存在破门的可能!唯此刻,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但柳映江这一脚,仅是轻轻地、平平地将球推到门前罢了。谁也想不到,他的变化竟如此之多!所以,不得不承认他将所有人都骗过了。可正是他太深奥,无人能懂,最后的妙传,将是无人响应。等中文系反应过来,外语系也会同时反应过来,人盯得很紧,并没有漏洞。这一球理应给最近的门将拿到,rán hou 传给自己,利用爆发力,快攻反击,柳映江已不及阻止,其他人则根本没能力阻止,时间已经到了补时,自己将完成第3个入球,用一个帽子戏法,圆满的击败情敌!

可是门前,张光明偏偏出现了,伸脚一推,把球打入。

91分钟,中文系3∶2。

惊弓之鸟!白驹脑海中霎时出现了苦闷已久的招式。场边的王阵,亦是完全呆住,心中那片漆暗,似被一道明亮的霹雳闪电划开,几乎按捺不住,要大叫大跳起来。得分的张光明,却怔怔望着柳映江:“你……你竟这样肯定,可以把球传到,叫我等着。”柳映江一笑:“也…没…很多肯…定,碰…一下…幸运…好了。”倒勾之后,张光明抢上扶他,他立即悄声嘱咐,rán hou 笑了笑跑开。

比赛结束了,白驹心中一片冰凉。这番交手,他是彻底输了,无话可讲,甚至于最后,仍摸不透柳映江的底子。他觉得自己完全是个傻瓜,什么帽子戏法,结果成全了人家的助攻帽子;什么全国第一,连全校第一都没份;什么惊弓之鸟,反被对手施出!

高老师也料不到,假shè、假传、假运、假传、假shè,最后传球。他做出了5个假动作,每一个都很平常,可是一经连贯,竟有这样的威力!如果对手不是白驹,两三个也就绰绰有余了。“请问,您就是足球校队的领队,高老师吗?”高老师正在回味,身后传来一个娇嫩的女声。

柳映江向白驹伸手,以示友好。白驹叭的一声,将手重重打开,冷声:“你是要可怜我,是不是?”“What……?”没有回答,白驹掉头走了。褚兵看到了一切,唉了一声,突然伸手,和柳映江握了一下:“你很了不起,真的。虽然输了,可我一点也不难受。”说着也转头走了。

柳映江微微一笑,向高老师走去。突然发现,她正站在高老师旁边,并和他谈些什么。柳映江走近,与她对望一眼。高老师干咳一声:“唉,小柳,这位是计算机系的同学,说zhu yi 到你好一段时间了,你们认识一下吧。”

柳映江哦了一声:“你好,我是柳映江。”这句话,他已经说的颇为流利,不再结巴。她笑了笑:“听说中文系、外语系都有一位足球特招生,技术很高超,今天亲眼看了,才知道名不虚传。”“谢谢,请问…你…是叫什…么…ming zi ?”“嗯……我可不可以先不说?”柳映江呆了一下:“你…知道我…的ming zi ,我…不知…道你的,这…是不…是太…不公…平?”“我又没问你,你自己要说的,那有什么法子?”“你……”“呵呵,恭喜你,今天赢了。你知道下一场的对手,是哪个系吗?”“下一…个对…手,不是…要明…天才知道…吗?”“不错,可是我们一定会赢。”“哦。”“所以,我很期待和你较量,届时一定会很好玩。”

这话一出口,她顿时受到了众人瞩目。高老师、陈倩、苏芸、校脚们……她若是一位男生,这话虽嫌狂妄自大,却还有点意思,可她明明是个女生。莫不是计算机系,也有出类拔萃的新人,可之前的比赛,也表现寻常,没有出彩的地方。再说,就算有,也该站出来,干吗派一位女生来宣战?

大家简直不太听懂,因为她的口气,似乎还不是计算机系,而是她自己要和柳映江较量似的。果然,只听她说:“和你比过以后,我也许会告诉你ming zi 。”在场没有一个傻瓜,当然明白,她是要说,如果你能胜我,我才告诉你ming zi 。她想了想,又说:“不管结果怎样,我都会说的。或许你认为我很拽,可是,到时你会理解……”柳映江:“如果…我现在…去计…算机系…看,是不是…可以…立刻知…道?”“……可以,但你不会这样赖皮,对吗?”“唉,好像…是的。”

苏芸沉默。这女生的笑容,似乎蕴藏了无限的自信。这种感觉,有一点像柳映江。她觉得有点不舒服,又有一点羡慕,那种说不出的感受,让心底感到了迷茫。陈倩抚了抚她的头:“呵呵,看你郁闷的样子,又不高兴了?我才该不高兴呢,我们系输给了你们系。”“呵呵……可是,我不太明白她的话。”“我也不明白啊,这新生有点古怪,没guān xi ,到时候看了比赛,就知道了。”“对啊……”“唉,足球真是一项有趣的运动呢,可惜我们只能旁观,没法介入。”苏芸一呆。只能旁观,没法介入。可是她能介入!她突然意识到了心中难受。

无奈的被冷落一边,没法介入……只不过,为此苦恼的人,岂会只有一个苏芸?很多时候,现实总教人学会淡然,才能避免去强求一些事物,甚至还有人。但是,道理归道理,又有几人可以看得开呢?花样年华,是不是总会在不必要的痛苦、迷惑中度过?苏芸长叹一声。那么,柳映江呢?是不是也一样,正傻傻的坚持一些不必要的坚持,独酌苦闷,不愿示人?

她又拿相机,对着场内拍摄。原来,体育系、经管系的比赛,已经开始了。陈倩轻轻拉着王阵的手,发现了他手心的冷汗。

体育系的实力,本在经管系之上。但现下缺了王阵,即便尚有优势,也已微不足道了。这是大家共同的想法,只是大家未必都知道,在体育系和外语系踢过后,高老师曾说过一句话,让所有的体育系队员都听见了。

“放心吧,体育系不会输的。即使输,我也不许你上场!”王阵愣了愣,盯着陈倩:“你说什么?我对他们很有信心,才不会输呢!”陈倩嘿嘿一笑:“是么,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在wài tào 里面穿了球服?”王阵心下一虚:“你怎么知道了?”陈倩猛敲了一下他的头:“你有什么可以瞒过我?我告诉你,你这病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体育系年年拿冠军,也不在乎偶尔输一次,你若加重病情,那才麻烦!”王阵只能呵呵傻笑。柳映江在一边看着,嘴角挂着笑容,眼中却似乎另含情感。

中场的金骁,接球之后,突然狂奔而上。彭国彪贴防,连挤带撞,金骁咬牙控球,继续前进,冯凯也上来阻止,金骁根本不管,一个劲儿地护球,在夹击中一脚劲shè,球贴地飞入球门左角。

8分钟,体育系1∶0。

金骁哼了一声,转头看向场外高老师。老师,我很尊重您,也很感谢您那一语提醒。在您的调教下,我在大学又有了进步。可是,我有我的想法、做法,并不会完全按照您的要求,很抱歉!正面攻击,rán hou shè门,这是我最拿手的本领。如果还不够,那我就把它练得更熟、更快,任何人也休想挡住,即使是柳映江、白驹,我也一样不会输!高老师苦笑一声:“这小子,我真不知该说什么。阿阵,他和你一样很有天赋,可是,作风却完全不一样呢。”陈倩大笑:“要比他有个xing多了!”

比赛仍在进行中。彭国彪一脚大力shè门,李亚扑救一下,胡豹快速插上,将球补了jin qu 。

18分钟,经管系1∶1。

金骁、胡豹,两人的球风似极,几次交锋,互有胜负。但综合而言,毕竟是金骁略占上风。然而,两队的亮点,并非只有他们。黄希乐、戴松、彭国彪、冯凯……几位校脚各显其长,场面颇为jing彩,场下的叫好声不断,双方打成了3∶2,上半场结束。

领先一球,体育系控制了局面。这一球,恰恰隐shè了两队的水平。经管系要追的,并不是一个球,而是一段实力差距。这段差距,可能在开学之时,还不太存在,现在却拉开了。白驹、柳映江的出现,很大程度上刺激了体育系,那种看不见、摸不着,偏又能感到的奇妙魅力,已悄然于心里生根发芽……这场比赛,最终是体育系6∶3胜出。

金骁压倒了胡豹,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撕破了对手整条防线。王阵淡淡一笑,他果然没有食言,用实践证明了自身能力。柳映江、白驹的对抗,竟把足球诠释的如此奇异。除了自己,金骁分明也是领会不浅。

天空,依旧晴朗,寒意已很淡了。眺望着一片无际的蔚蓝,众人只感心旷神怡。然而这时,打输了的白驹,怔忡站在教学楼的yin暗走廊里,呆视着楼外,正有几片树叶被风吹落,缓缓掉下。一种yu哭无泪的痛楚,侵蚀着他的灵魂。曾经的豪言壮语,越想越是感到滑稽。因为他很明白,所输的,并不仅仅只是一个球。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没人不知这话,所以本该坦然才是。可为什么事实上,偏偏却是不可以坦然?难道说,教人坦然的人,也其实经历过了不坦然,是以最终学会?那么知者自知,不知者仍自不知,说与不说,仅为标榜?唯是,经历不坦然,不等于接下来就是坦然。白驹需要多少时间,能不能领悟?若结果不堪人意,那也没什么。因为这种不堪,从来也不曾间断过,多一人也没guān xi 。亦可说,这才算是正常。

球场上,又传来了欢快的笑声。不是什么正式比赛,没有什么高超技术,老实说,踢的很不入流,简直是破绽百出。可是他们踢得很开心,喜悦溢于言表。很久以前,许多人都不明白,拿一个球踢来踢去,那有什么意思?现在,这种疑问已经没什么人再有了。可是,大家好像还是不太懂,它的jing彩,到底是些什么?不然的话,为什么会任由它越来越功利?为了获胜,竟可以不择手段,一次次地为它抹上丑恶?

柳映江的脸上,虽在微笑,可是显然和胜利无关。苏芸总感觉,他的心里,藏着一段与众不同的深重情节,并不仅是在装酷罢了。他在美国,jiu jing 经历了一些什么?这个谜团,此刻尚未解开,新的谜团已经来了。她又有什么本事,在亲眼见识了柳映江的实力后,仍敢划下道儿,有心一决高下?

这时起了风,卷起地上的树叶,在空中飘旋。苏芸的心思,也随着风中叶子,不知要飞向何处。

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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