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蝶记

《狐蝶记》

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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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那天晚上以后,金明池果然象吃了忘情丹一般,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不但在她面前绝口不提贺新郎的事,而且还对他们的婚礼表现出极其大的热情,亲自选购礼服,采买婚礼物品,张罗人手布置礼堂,看起来就象一个喜气洋洋的准新郎官的模样。长辈们对他的表现都很满意。

金明池现在和谁都打招呼,整天笑呵呵的,见了人还总喜欢聊几句,害得同门的师兄弟对他印象大为改观,想不到这个小师弟竟然是个如此开朗健谈的人,跟以前那个总是唯唯诺诺的人完全不一样了,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不过,对他看不惯的人依然很多,他现在招人红眼是自然现象啊,听说天一道长还准备在婚礼后传掌门之位给他呢。

与此同时,天子山脚下,夜色茫茫中,一个白色的身影正在往灵山派所在的峰顶道观方向赶路。这人正是金明池多时不见的贺新郎。

贺新郎好不容易从那两个一致反对他来灵山派的好友眼皮子底下逃了出来,到了天子山附近后,又不得不隐藏行踪,昼伏夜行,赶路赶得十分辛苦。

因为天子山附近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出现了许多修道之人,看起来并不只是灵山派的人,似乎各个门派的道家都有,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心里一害怕,就更加惦记金明池了。

白天他不敢出来,怕碰见人,但是到了晚上,他就急匆匆地赶路了,一来是想快点见到金明池,二来是怕阮郎归和花犯赶上来抓他回去。

如果被他们二人追上,后果不堪设想。

自从他表露出要来灵山派寻找金明池的意思,那两人居然结合成了攻守同盟,联合起来一致对付他,不准他外出,不让他落单,不管什么时候,他们都有一个人会陪在自己身边,就算是睡觉出恭,都有人跟着。

而且阮郎归知道他居然另外有喜欢的人以后,对自己的态度就大不一般,贺新郎自认自己就是一个够黏糊爱娇的人了,没想到他比自己还喜欢粘人,居然每天晚上都赖在自己房间不肯走,说是天气冷了他一个睡不舒服,非要跟他和花犯挤在一起睡,真不知道他那2000多年是怎么过来,他不是一个人谁不舒服吗?怎么也没见他找个伴?

更加过分的他上了他们的床也就算了,他非要睡在他和花犯中间,还把花犯拼命往床里边挤,自己则抱着贺新郎一脸幸福地睡觉,害得贺新郎都快被花犯要杀人般的视线给吓死了,每天晚上睡觉都是一身冷汗。

花犯从那天开始就不理睬他了,这又不是他的错,为什么怪他啊?太过分了!不过,他看见花犯满头酸气,还是忍住了不去问他。

好吧,好吧,退一万步说,就算这个事情是自己的错,自己不该说要去找金明池,结果把阮郎归刺激得性情大变,直恨不能让贺新郎马上爱上自己,平日里对他嘘寒问暖,百般呵护,时时刻刻地用令人发毛的深情目光盯着他看。

可是,他毕竟也有努力过,想要摆脱他啊。

首先他跟阮郎归说,三个人睡觉实在是太拥挤了,还是两个人睡好,结果阮郎归就让花犯走开,花犯都快哭出来了。

贺新郎马上说,自己习惯了跟花犯一起睡,还是请阮大哥回自己房里吧。

此话一出,整个房间的温度就开始降低,冻得他和花犯直打哆嗦,阮郎归的怒气真是可怕啊,只见他恶狠狠地往桌子上一捶!估计意思是,要赶我走,就拿出实力来。而且他还很嫉妒地看了花犯一眼,花犯本来就白的小脸就更加白了,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气的。

最后,贺新郎投降了,自己一个人睡还不行么?他说自己的身体已经好了,晚上不需要人陪了,让花犯去跟阮朗归一起睡,结果自然被那两人一起给否决掉了,他们生气归生气,还是很怕他一个人偷偷跑掉的。

为了不让他们一刻不停的盯着自己,贺新郎终于做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至少阮郎归醒来以后绝对会抓狂的事情,而花犯虽然喜欢阮郎归,但是在这个事情上也不一定会感激他,毕竟阮郎归是把他当做了贺新郎才抱了他的。

说的明白一点吧,就是贺新郎在某天晚上,三个人同寝的时候,给那两人下了仙狐秘药——狐魅香,然后,一个人偷偷地跑掉了,留下那两人在药物的作用下,把对方当做自己最心仪的爱人,做下了不该做的事情。

说实话,当贺新郎站在窗外看着屋里被翻红浪,欲火冲天的时候,心里也是有点百味杂陈的,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呢?希望对他们两人都好吧,毕竟这两个人都已经寂寞得太久了。

贺新郎离开的时候没有受到太多阻挠,因为阮郎归对自己太有信心,认为贺新郎不可能跑出自己手掌心,所以也没有吩咐手下看住院子,他的手下此时也都在睡梦中,他还是低估了狐狸的狡猾程度啊。

贺新郎想起了阮郎归和花犯此刻正在抵死缠绵,也不禁面红耳赤,意乱情迷,他一双含烟笼雾的眼睛无助地望向那远方,白玉般的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脸庞,然后滑向自己的胸口和肩膀,他用力地搂紧了自己,慢慢地垂下了头,他也好想被金明池抱抱啊。

你,怎么都不来看我?你都不会想我的么?算了,你不回来,我就去找你好了,见到了你,我应该就会幸福了。

当贺新郎终于赶到灵山派所在的天子山顶峰的清尘观,他发现了这里正在举行一场婚礼,因为来道贺的道家实在是太多了,所以他只好躲在一棵大树上躺着,想等人都走空了,再进去找金明池。

结果这场婚礼足足闹腾了一个晚上,半夜里,他起来一看,还是有那么多的道士在道观附近转悠,不敢下去,干脆就在树上睡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他看见其他道家的人开始陆陆续续他下山了,心里很是高兴,他心想,等今天一到天黑,我就可以去找他了。

于是,他一直没下树,饿着肚子又等了一天。

很多次,他想从树叶的缝隙里偷偷地张望,想看看金明池有没有出来,他都失望了。

金明池并没有象他的其他师兄弟一样出来做功课,他心想,原来他也是个懒鬼,居然一天都不出来做功课。

贺新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是为什么,只因为金明池是一个刚刚成亲的人,他至少有三天不用起早床的。

终于等到了天黑,贺新郎按捺住自己急迫的心情,一直等到道观的门关闭了,估计众人都已经歇息了,才从树上下来。

他变化出原形,一弓身飞上了屋顶,他不知道金明池会在哪间屋子,只好在上面一间一间的找。

他轻手轻脚的走过一间大屋的时候,忽然听见你们有人提到金明池的名字。他一惊,赶紧停下了脚步,伏在屋梁上细听。

只听屋子里一个年老的声音说道:“金明池虽然是我的关门弟子,论年纪论资历自然是不能和你们比,可是他的法力确实是在你们之上,更何况,此次道家的修真大赛,他替我们灵山派博得头筹,我们灵山派才可以继续在这天子山驻守,这个功劳岂可抹杀?”

贺新郎听到这里,心里也很得意,他早知道金明池是最厉害的了,金明池那么急忙忙地赶回来,原来就是为了修真比赛啊。那他事情办完了他应该会跟我回去了吧。

却听一个中年人的声音传来:“师傅,就算小师弟本领高强,功劳甚大,但是他性情冷淡,颇有点孤芳自赏的意思,又喜欢四处冶游,恐怕不适合统领灵山派上下百来号人吧。”

却听那年老的声音又说:“我早就有心传他衣钵,本让他一归山就继承灵山派掌门的位子,但是他一直沉迷于在外冶游修行,不肯答应接位。这一次他回来我一定要把他留下来。……等再过几天我就宣布由他接任掌门之位,有他在灵山派执位,相信一定可以把我们灵山派的道家精义发扬广大的。”

“师傅,掌门之位兹事体大,万不可草率,请师傅千万要三思啊。”

贺新郎听得他们一番话,知道那老道士有心传掌门之位给金明池,也吓了一跳,不由得也在心里大叫:“千万不要啊。”如果金明池做了掌门人,岂不是要留在这里不走,那他怎么办啊。

贺新郎惶急之下,直恨不能自己跳下去说服那老道士,所以他听其他人说不行,不要的时候,忙点头,对对,赶紧劝那老糊涂改变主意吧。

却听那老道士叹了一口气道:“有些事情你们不明白,只道我对这个小弟子偏宠有加,心里很是不服气是不是?……其实,我是对他心里有愧啊。……他从小父母双亡,跟着我学道也吃了不少苦,后来又不愿意留在山中,一个人到处流浪冶游,想必也是经历了许多磨难的。他这一生没过过几天好日子,我想好好的补偿他一下啊。”

那中年道士的声音又响起来:“若师傅只是怜惜他身世,他日七师弟做了掌门,相信七师弟也会好好照顾他的,我们这些师兄们也会对他疼爱有加,师傅你不必担心。”

一个年轻的声音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大师兄,掌门之事父亲自然有他的考虑,你就不必多说了,我觉得小师弟接任掌门之位,合情合理,他天资聪颖,年轻有为,而且又刚刚成亲,以后自然会定下心来,好好管理教中事务……至于我,我无才无德,本就没有觊觎掌门之位的意思,做个富贵闲人也好啊。”

那被叫做大师兄的中年人又道:“七师弟你莫要自谦,你是我们几个大师兄看着长大的,你的人品德行,我们难道会不知?若不是小师弟半路被师傅收进门来,我们灵山派里又有几人及得上你德才兼备,法力超群?金明池在学道方面确实有天分,可是说到做掌门,也不是光靠本领高就可以的,也得让灵山派上上下下心服才行。”

那个七师弟又赶紧说道:“大师兄,你这是说哪里话,难道小师弟做了掌门,大家便都会心不服么?他本领既高,德行也无有亏失的地方,怎么就不能做掌门了,大师兄你可不要因为对我的偏爱,便失了公允。”

天一道长对自己的亲子宁玄远这一番话很是欣赏,说明自己的儿子还是教育得不错的,谦虚谨慎,心地纯良,不偏不倚。他轻轻地捻须微笑。

却听那个大师兄又说话了:“师傅,有一事,七师弟是不知道的,但是,徒儿斗胆说一句,师傅你难道也觉得小师弟德行无亏么?”

一听这话,厅里坐着议事的七八个人心里都是一惊,连一些本来不欲多说话的人也都抬起头来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说,难道他抓住了小师弟什么错处不成。

天一道长被自己的大弟子这样一问,一张老脸顿时白转红,红转黑,黑又转白,他指着大弟子就是一声大吼:“你胡说什么?”

那大师兄被师傅这样一吼,也吓了一跳,连忙退了一步,却依然说道:“师傅,……那天夜里,我起来出恭,看见师傅去了小师弟房间,我一时好奇,想知道师傅和小师弟有什么话说,便跟了过去,谁知道,后来……”

宁玄远忽然站了起来,指着大师兄就骂道:“大师兄,你也忒大胆了!怎么可以对师傅这样无礼!你堂堂一个名门正派的大弟子居然跟踪自己师傅去偷听壁角,就已经是大逆不道,现在还敢拿出来夸口,你,你还不赶紧自己掌嘴,然后求师傅饶恕。”

他这样一骂,那大师兄忽然如醍醐灌顶般一下子清醒过来,连忙跪爬在地上,不停地边磕头边掌嘴:“徒儿罪该万死,请师傅饶恕,徒儿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那天晚上,我其实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我只是在小师弟的房间外面转了一转,心里颇有些嫉妒师傅对小师弟的关爱。……后来,见师傅出来仿佛很是生气,便枉自猜测定是小师弟犯了什么错,才气走了师傅的……所以,现在我一时嫉恨于他便拿来说嘴,请师傅责罚,我再也不敢了。徒儿罪该万死。”

天一道长听他这样说,才算拉下脸来,心里起伏不定,他估计这个大徒弟定然是知道了什么才在自己面前这样笃定的,看来自己一时疏忽,竟然让金明池陷入了非常难堪的境地里了,今天这个掌门人的商议大会,看来是举行不下去了。

天一道长拂袖而去,怒气冲冲。留下一干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有宁玄远和大师兄互递了一个了然的眼神,俱是微微一笑。他们很有默契地等其他人走了,才哈哈大笑。

宁玄远对着大师兄谢道:“今天的事真是多亏你了,否则父亲可能真的要传了掌门之位给那臭小子了。”

那个叫大师兄的也笑了:“日后七师弟做了掌门,对你这个大师兄可要照顾一二啊,山下黄家庄那边的地契和地租,以后就由我来保管收取了可好。”

宁玄远点头道:“这个自然没问题,那都是教中的产业,你是我们灵山教派的首席大弟子,让你去管理我很放心。只是还有一件事,你须得答应我。”

那大师兄依旧笑道:“掌门有令,莫敢不从啊。别说一件,就是千件万件,我也万死不辞。”

宁玄远又道:“不过是些些小事,又何须你万死不辞,我只是要你莫将我告诉你的那件事传扬了出去。”

那大师兄疑惑道:“金明池被妖狐所迷,是道家大忌,实在是可耻可笑之极,为什么不能把这事弄得教派中人尽皆知,干脆让他在灵山派永不翻身,岂不是好?”

“不!已经够了,我父亲是个明白人,他经过今天晚上的考虑,一定不会再提出传位给小师弟的,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不必再画蛇添足。凡事过犹不及,真要把这事传播出去,一来对我们灵山派名声有损,二来惹恼了父亲,反为不美。”

“七师弟,你真是思维缜密,考虑周详。我本来还想让金明池好好尝尝被人轻视耻笑的滋味,既然七师弟你这样说了,我就放他一马吧。算是你大人有大量,对他也算仁至义尽了。”

那大师兄赶紧抓住机会拍马屁,宁玄远微笑点头。两人又低头商议了一会,这才各自离开。

贺新郎等屋子里的人都走空了,才失魂落魄的下来,他在屋顶看见一个提着灯笼的小道童走过,便变幻成刚刚看到的那个老道士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果然那小道童功力尚浅,没认出他来,还对他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师祖。

他便把一个红色锦囊递给他,说道:“你去把这个东西给你小师叔金明池吧,记得一定要给他本人,我就不过去了。”

那小道童立即接了东西就去送,他假意转身离开,却等他走了一段路以后悄悄地跟在他身后。

他跟着那小道士走到靠近西厢的一个小院子里,那里环境比较清幽,正适合新婚夫妇居住。他看那小道童递了东西进去,便向金明池告辞,他赶紧躲在了一旁。

想起了金明池看到了那东西时,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他心里一阵紧似一阵的痛,他居然成亲了,难怪再也不想回来找他。也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哪里还会记得他这只小狐狸,而且,他本来喜欢的就是女人吧,自己现在好不好进去打搅他呢。

他望着那个燃着灯火的方向,泪流满面。如果他喜欢女人,自己也可以变幻的,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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