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些什么玩意！端的不叫个人！”

“想当年我是怎么帮他们家的。崔元这个破落户要不是得了我的钱去买船，早就饿死了。现在倒好，生的子孙一个比一个不是东西，竟骂起我来了，他们老崔家真是祖坟冒了青烟了他！”崔老汉骂了一句，忽然想起自己和这个崔元是一个祖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望海能理解他的心情，只好劝道：“和他们生气不值当的，您老这么大年纪了，身体要紧。”

蔡阿福哼了一声，说道：“就会说漂亮话，白日里若不是你撞了他家船，也不会生这些事，这下好了，等回村都要被撵走，看以后日子如何过！”

“你给我滚出去！”没等望海辩解，崔老汉这边已是怒了，指着舱门冲着蔡阿福喊道。“我对你们俩不薄吧！看看你们刚才的样子，今日若不是望海在这，我这把老骨头怕是要交代了！给我滚出去！”

阿福呐呐的没声了，恨恨的瞪了望海一眼，领着兄弟出去了。

望海尴尬的笑笑，说道：“其实阿福说的也有道理，今天这事确是我引起的，阿公放心，这事我一力担了。上了岸只管把我交出去，量他们也不能把我怎样。”望海对自己有信心，此时他已经是今非昔比。普通的渔家汉子，三十五十的肯定是拦不住他。

“才不是呢，这个崔俊男缠着我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早晚会来找麻烦的。”芊羽为望海报了一句不平，望海虽然骂了她笨，但是也确实替她出了一口恶气，此时见望海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拦，觉得还是有必要仗义执言一下的。

“娃子莫要这样说，这事和你没有关系。”崔老汉是明事理的人，当然不会怪望海。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望海心里还是过意不去。忧虑道：“听围观的人说，那个崔金有护短的很，日后怕是会找麻烦。”

崔老汉嗤笑一声，道：“他能找个什么麻烦！本来我就打算年后才带着芊羽去大楚国投奔亲戚，现在只不过提前几天罢了。我不在这呆了他还能怎样？难道还追到大楚国找麻烦？今日都早睡，明天我们就折返回去。收拾收拾细软就走！”

望海观察了一下芊羽的表情，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神色，看来确是早就打算好的。也就不说什么，招呼一声回了自己的舱房。崔老汉见望海出了门，对芊羽说道：“小姐，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咱们离开，也避免了引起村里人的猜疑。望海这个人倒是不错，但是小姐切记，现在没有可以相信的人，所以关于老爷和少爷的事情，一定一定一句不能泄露出去。”

芊羽应了一声，虽然她对望海颇有好感，但是事关死去的阿爸和失踪的哥哥，芊羽知道该怎么做。

崔老汉满意的点点头，默然的想了一会事情，然后叹了口气，道：“现在找少爷的事情一点头绪没有，咱们再守在这也是徒劳。还是等见了王妃娘娘再作计较吧。小姐放心，只要老奴还活着，自然要护着小姐周全。”

崔老汉眼中厉色一闪而过，这一刹那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说不出的危险。

芊羽没有注意到这些，心事重重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

天刚蒙蒙亮，各船的渔民们都已经起了身。昨日下的网，今天是收网的日子，怠慢不得。各船都是早早的吃了饭，在甲板上忙活着一会起鱼用的各种物事。

除了崔老汉这船。

崔老汉也是早早起身，但是不是忙活捕鱼，而是忙活放鱼。一大早就把阿蛋阿福叫了起来，让他们打开丙舱的闸门把鱼放出去。兄弟俩虽然觉得可惜，但是东家发话了，也只好去做。

附近船上的渔民听见了动静，忙不迭的抛出渔网来兜。一个跟崔老汉相熟的本家凑上来问道：“老哥，这是干嘛！白瞎这鱼了！”

“干嘛？老汉帮了一家白眼狼！我老了，惹不起。只能舍了这营生奔亲戚去了！”昨天这些人没有一个肯出头的，崔老汉心里也是颇为不满，所以语气也不怎么友善。

问话的人碰了一个软钉子，讪讪的回了自己的船舱。

鱼全部从闸门放回了大海，崔老汉也没和别人打招呼，风帆一展，径自回村。崔银有本想追上去，但是他却舍不得还没起网的鱼，只得跺了跺脚，寻思着等回村再找崔老汉算账。

这处渔点离崔家村并不远，日头将落的时候崔家村的码头已然在望。崔老汉把正在掌船的阿福和阿蛋叫过来，说道：“昨天望海打了崔金有的儿子，肯定是把崔金有得罪苦了。这事情说起来也是为了帮我，老汉不是那不明事理的人，断然不能让他一人承担。所以我准备放弃这门营生带着小孙女去投奔亲友。”

阿福阿蛋一听，面露不虞，他们俩是没有家业的人，听崔老汉这话的意思是准备遣散他们，这等于是没了饭碗。心里对望海不禁更加怨恨。

崔老汉看了看俩人的神色，阿蛋还好，只是有点郁郁而已，阿福的脸色就带上了一丝怨恨，崔老汉见了，心下了然。继续说道：“你们也替我忙活了半年多，我既然不干了，也得替你们想个出路。这四帆大船是年初的新船，造价你们是知道的。我二十两让给你们，今夜你们去筹钱，明天早上在村口把钱给我，我给你们字据。以后你们哥俩也算有个着落。”

蔡阿福一听这话，立刻面露喜色。本来他打算今晚去崔金有那告密，给崔老汉找些麻烦，可是崔老汉有这话他可不能这么干了。这四帆船确实今年新船，造价就有六十俩之多，二十两过给他们哥俩和送的没什么区别，如果张扬出去，二十两他们可拿不走。他们虽然没家了，但是在蔡家村还是有些亲戚，也能筹些，就算筹不来，去借高利贷也是合算的。阿福当下应承下来，千恩万谢。一丝不快也没有了。

望海把崔老汉的手段看在眼里，心里对这个老人也是高看了一分，这个老人不简单啊，而且他也看出崔老汉和芊羽肯定不是亲祖孙，只是他却不想去问。人家既然不说，肯定是有难处，自己已经给人家带来了不少麻烦，还是别多事了。

不一会船进了码头，码头上有忙活运鱼的伙计，见崔老汉的船回来了，笑着招呼：“崔阿公，怎么就您一艘船回来了，可是这次收成太好？”

崔老汉啐了一声，愁眉苦脸道：“好个屁，船漏了，鱼都跑光了，将对付回来！”

伙计们一听，也是唏嘘不已。都纷纷安慰崔老汉，船回来就行，修补一番还能照样出海，这船骨是新的，无碍的。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都是暗暗幸灾乐祸，崔老汉造这艘四帆船花了不少银子，不少人都羡慕的紧，没想到一年都没用上就破了个洞。真是活该你崔老汉赚不得这钱。

众人叙话之际，一个人高马大的中年男人走上了码头，听了伙计说了崔老汉的船的事情。张嘴说道：“阿叔，这趟你虽然倒了霉，没有收成。但是这税钱可不能免了。规矩就是规矩，事先说好了的。”

崔老汉笑道：“这是自然。怎么好坏了大郎的规矩。”

中年男人点点头，一眼瞄到了望海，问道：“这娃子哪来的？”

“是落难的人，救的。”崔老汉随意说道。中年男人扫了几眼，说道：“赶紧打发走，来路不明的人可不能在咱们村长留。”说完转身走了。

等他走的远了，崔老汉才小声对望海说道：“这就是那崔金有，跋扈的很，崔家村的船只要是出海就得缴税，回码头也要缴税。不给他他就欺上门来，纠缠不休。不过不用管他，明日咱们都走了。看他能收个屁税。”

望海没说话，看着崔金有的背影，目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