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翩翩听懂了吗。
她……
听懂了。
红晕爬上耳朵尖, 季翩翩根本不敢抬头，只能拿着不锈钢的小勺子，轻轻挖起一块抹茶布丁, 木呆呆放到了口中。
抹茶的香气绕在鼻尖，伴随着微微苦涩的是清爽不腻的甜。
就像这句落在她耳边的话。
——你喜欢我也不行, 因为你还小。
——我喜欢你也不行, 因为你还小。
不能说透，但说她听了。
沈度端起凉了一些的热美式, 喝了一口后放下，慢慢说道：“我从小记早。”
季翩翩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说这个。
沈度的确想和她聊聊，误误撞到现在，有些应该告诉她。
不大不小的年纪。
也是最冲和最难以捉『摸』的年纪。
只能小心翼翼, 谨慎对待。
沈度：“我岁的时候，父母去外工，我留在家里和爷爷一起活。”
按理说岁的记忆, 正常人长大后都记不清了。
但沈度一直记得。
记得病榻上艰难喘着气的爷爷，记得自己扶着去医院时的艰难，也记得爷爷用苍老的音贴在耳边说：“好孙儿, 爷爷的好孙儿。”
不断呢喃，不断唤着, 仿佛只有这样能撑住这口气，不倒下去。
沈度没有说太多和爷爷的，要说的是另外一件。
“同样被留在家中的还有念初中的堂姐，她平时住校，只有周末回来。”
“她每次回来都会我带一块糖。”
沈度笑了下，道：“我不爱吃糖。”
这样说着时，季翩翩的心像被拧了一下, 感觉一阵苦涩涌上舌尖。
沈度继续道：“我六岁那年，她十六岁。”
说着眼睫微抬，向季翩翩：“比你小一岁。”
季翩翩：“嗯……”
她喝不下焦糖玛奇朵了，因为它甜得发苦。
沈度顿了一下，接着说：“那天她回家，我半袋子糖，有十多颗。她把糖塞进我手里，对我说，一周只能吃一颗。”
“我她，为什么全我了。”
“她反我，全你还不开心。”
“我想说不开心，但又不想让她不开心，所以我告诉她，开心。”
“她笑了笑，对我说，开心就好。”
“那天晚上，她坠楼身亡。”
虽然隐隐猜到了些什么，但切实听到，季翩翩还是被震住了。
不锈钢小勺落下，在瓷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季翩翩猛回神，捡起勺子，小道：“你……”
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沈度眉眼舒缓，轻道：“经过去很久了。”
季翩翩只能说道：“节哀。”
沈度：“嗯。”
一阵短暂的沉默，玛奇朵的焦糖融化，热美式也没了热气，沈度接着说道：“她喜欢上一个比她大很多的男人，那天……那个男人结婚了。”
当时的沈度并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不明白——
恐惧死亡，因为爷爷时刻都在与病魔缠斗。
可是健健康康的堂姐，却这么轻巧放弃了命。
记得最清楚的是从外赶回来的婶娘，在葬礼上绝望的哭喊。
她哭着道：“她十六岁，她十六岁啊！”
花一样的年纪，永远的凋零。
听完这些，季翩翩明白了。
明白了为什么沈度对她拒之于千里之外，明白了为什么仅仅五岁的年龄差却让望而却步，也明白了在得知真相时沈度是多么的难堪。
酸楚涌上鼻尖，季翩翩盯着抹茶布丁，音涩涩的：“对不起。”
沈度顿了下，很快抬睫她：“你有什么错？”
季翩翩咬着下唇，难过道：“是我……骗了你。”
沈度嘴角微扬，溢出一丝苦笑：“这倒是，把我骗得晕头转向。”
季翩翩又道：“……对不起。”
沈度：“好了，你没有错，别道歉。”
季翩翩：“……”
沈度喝光了放凉的咖啡，音恢复了往常的清朗，对她说道：“和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不是你不好，而是我不能。”
季翩翩猛抬头。
沈度望进她眼中，认真说道：“你还小，有些等长大了再做决定，好吗。”
季翩翩想说：“我……”并不小，但是她说不出口，尤其在听到了那样的之后。
沈度：“别被一时冲所『迷』『惑』，再过五年，你会发现很多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季翩翩垂睫：“比如……”
沈度：“比如我只是个糟糕的成年人。”
季翩翩：“……”
沈度忽又弯唇，恢复了往常不正经的腔调：“说错了，五年后我该是个糟糕的老男人了。”
略显沉重的气氛，因为这句话扫空了一大半。
季翩翩嘟囔道：“我怀疑你在diss季鹤羽。”
沈度笑道：“季学长正值青春年少。”
季翩翩：“你比还小两岁。”
沈度：“是啊，我只比小两岁。”
季翩翩：“……”
“嗯。”沈度了下时间道，“我该回去了。”
季翩翩盯着还剩了大半杯的玛奇朵，说道：“如果我长大了……”
沈度向她，安静等待她。
季翩翩听着自己犹如擂鼓的心跳，鼓起勇气说：“如果我长大了，就可以和你在一起吗。”
话音落，女孩的脸红得像天边的火烧云。
不，火烧云哪有她好。
沈度过了好半晌说道：“你到时候会嫌我老的。”
季翩翩蹙眉：“不会。”
沈度想了下：“等你上大学，就知道有多少帅气小哥哥了。”
季翩翩：“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沈度幽幽道：“也是，和我关系比较大。”
季翩翩：“？”
沈度：“毕竟是我自愧不如。”
季翩翩：“………………………………”
蝉联n大校草六年之久的男人，说这话不怕闪到舌头吗！
反正该说的不该说的，季翩翩全说了，她不怂也不怕了，甚至胆儿贼大。
季翩翩：“那我走着瞧！”
沈度眼尾弯起：“翩翩小姐，五年太久，不如朝夕。”
季翩翩没懂。
沈度一句话把她拽回现实：“比如想一下初六的校考？”
季翩翩：“……………………”
这可真是太‘朝夕’了！
季翩翩紧张了，她道：“我会考上f大的。”
沈度她。
季翩翩解释：“我是自己想考的，我之前……之前就想过，但是家里都安排好了，我也没勇气，后来……”
沈度接了她的话：“挺好，想做就去做，做了没有遗憾。”
季翩翩眼睛一亮，说道：“对！是你告诉我的，人最后时刻，遗憾的一定是没做过的，所以我要试试。”
沈度也不急着走了，她具体的校考流程。
季翩翩没了任顾忌，不需要藏着掖着，也不用再扯谎瞒着，她倒竹豆一般把f大校考，s大校考都说了个明明白白。
沈度听完，眉峰微蹙：“初六是f大校考，初八还要去s市？”
季翩翩：“嗯……”
沈度：“机票订好了？”
季翩翩：“订了。”
沈度：“那边有人接你吗。”
季翩翩：“有个一起报考的同学。”是高中同学，但专业课培训不在一处。
沈度点了点头，又她专业课相关。
艺考是沈度完全不了解的领域，念书时倒也听说过，但身为年级一的学神，根本没有老师会把这些说听。
至于艺考的学，大多是小学渣，对学习好的天然屏蔽。
季翩翩大体和说了说。
沈度她：“喜欢电影？”
季翩翩：“喜欢！”
沈度被她这小模样逗笑，又：“编导……是导演吗。”
季翩翩：“不是的，s大的话，多是电视台的编导。f大倒是有导演专业……”
沈度半撑着下巴她：“那你以后最想做什么。”
季翩翩愣了下，支吾道：“我……”
她其实不知道以后想做什么。
她的确喜欢电影，也喜欢胡『乱』写东西，但真让她去电视台或者做导演，好像都差了点什么。
季翩翩惭愧道：“不知道……我只是想考上大学。”
学专业是因为文化课不行，艺考的最终目标是大学，是念一个相对来说好一些的大学。
这好像挺没出息的。
尤其是在名校出身的沈度前。
察觉到小姑娘的失落，沈度温道：“这样也很好，在不知道将来要做什么的情况下，学习是最正确的选择。”
一句话就让季翩翩振作起来。
沈度又道：“未来的变数很多，没必要现在框死自己。”
季翩翩不自觉点头：“对对对！”
沈度音越发轻缓：“当务之急，是好好学习。”
季翩翩乖巧：“嗯！”
“说起学习……”沈度故意拖长了腔调，她，“需要补习老师吗？”
季翩翩愣住。
沈度：“五年前的高考状元，n大研二在读，精通数理化，情商高智商高『性』格温柔体贴细致周道，哦对了，音还巨好听，让某位小骗子无法相信世上竟然有这么优秀的……补习老师。”
季翩翩：“…………………………”
又又又又来了！
这人能把这段话从脑子里擦掉吗！
沈度又补了一句：“收费不高，一天一块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