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在知道这些事情老王爷都参了一脚的时候，蓝月儿还很是奇怪。她自然知道老王爷一直不满意凤九幽登上帝位，但现在距离凤九幽登基已经将近十年的时间了，他的根基早已经稳固，就算老王爷心中很是不满，也不至于等到这时候才动手。

而现在，透过克里斯的事情，蓝月儿却是想明白了一些。

老王爷这人，年少时得不到父亲重视，争皇位的时候又因为自己的出身而与帝位失之交臂。他对于权势的渴望，远胜于一般人。在太上皇初即位，地位并不稳固的时候，老王爷大肆扩张了自己的势力，一时风头无两。但随着太上皇执政日久，当初被他纳至麾下的权力也被一点一滴夺去了许多。他想要通过扶持七皇子的方式重新恢复往日的荣光，可惜天不遂人愿，七皇子行事冒进，最终落得了个被流放的下场。

蓝月儿细细回忆了一番凤九幽登基以来所做的大事，除了努力发展民生之外，许多措施其实都已经动了这些老臣的利益，并且在这十年之间将太上皇赋予群臣的权力全数收束到了自己手中。对于其他人来说，忍过去现在已经习惯了。但老王爷年岁日益增长，眼见着从前附庸于自己的人一个一个转而去对后起之秀另眼相看，与自己渐行渐远，他心中的惶恐与担心，怕是难以估量的。做出这些冲动而不理智的举措，也是有源可循了。

“怪也只能怪他贪得无厌。如果老王爷一直安安分分，哪怕是念在他的年纪上，陛下都不会轻易动他。”蓝月儿笑了一声，笑声之中却不带温度，“自寻死路，说的就是这位了。”

花岫云已然从这翻话中听出了蓝月儿的意思。“月儿，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要动他，那如果有我可以帮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暂时也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切记不可轻举妄动，也暂时不要和老王爷正面对上就行了。”蓝月儿说道：“这些话我只会和你们几个人说。皇宫内外都是人多嘴杂，出了这间屋子，除非绝对安全的地方，我们就先不要谈论这些了。”

花岫云笑了起来，“这我当然是明白的。月儿，你就不嘱咐我一番，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吗？”

蓝月儿看了她一眼，也笑了起来，“如果我真的担心你告诉别人的话，这些话就不会同你说了。既然已经告诉了你，那就是有信心你绝对会保密。”她道：“其实就算我们不说，等到老王爷做过的事情暴露地越来越多，他自己也会意识到不妙的。”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花岫云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今天来就是想看看你拿到的那东西，现在看过了，我估摸着回去之后晚上是睡不着了。”

“那就不要去想了。”蓝月儿说，“有些事情少去回忆几次，或许能够更加轻松一些。”

刚刚送走了花岫云，蓝月儿转身回屋，十九马上就冒了出来。

“你刚才去哪里了，怎么好一会儿都不见人？”蓝月儿随口问了一句，从果盘中挑出了一个水灵灵的大桃子，咬了一口。

十九把手中捏着的东西递了过去，“娘娘，蓝星儿那边来了信。”

蓝月儿马上把桃子放到了果盘旁边，拿帕子擦了擦手上沾到的汁水，“快拿给我看看。”

她迫不及待的展开信纸，一目十行的浏览起来。

“太好了，果然换个环境会有好事情发生。”蓝月儿看到一半的时候，忍不住说道。

“有什么好事，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凤九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蓝月儿惊喜的转过头，“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我以为你下午又得待在御书房了。”

“自然是过来看看你。如果我不来这一趟，恐怕还不知道有什么喜事发生。”看到蓝月儿正在读信，凤九幽自然而然的走了过来。

蓝月儿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香味。不是往日里面熟悉的檀香，而是一股清淡的，类似花香的香气。

她抽着鼻子嗅了嗅，惹得凤九幽忍不住发笑，“怎么跟只小狗似的。”

蓝月儿把信一把塞到了他的手中，轻轻推了凤九幽一把，让他离自己远些。“嘿，你这胆子是越发的大了，竟然敢说我像小狗。看看吧，星儿他们那边来了信。换个环境好一些的地方住果真是不一样，身子都舒坦了不少。”

凤九幽很快就看完了。蓝星儿和仇一两个现在是真正过上了隐居田园的生活，不问世事。寄过来的信里面写的都是生活中的那些趣事。蓝星儿说话的语气难得的俏皮，身体也因为静养比以往好了不少。

整封信几乎都是蓝星儿写的，只有在末尾，仇一看起来还没有忘记他的旧主子，随着蓝星儿一起问了好。之所以能看出来那一段是仇一写的，是因为他就算在模仿着蓝星儿的笔迹，行文之中也难以掩饰之前经受过统一训练的痕迹，比蓝星儿的字多了一些刻板规整。

“这里面最让我感兴趣的还是那个叫白蔹的姑娘，真是没有想到，她竟然嫁人了！”蓝月儿诧异的说道：“我与那姑娘其实只不过见过几面而已，她当时只有十来岁，可完全不像个十几岁的姑娘。我一直觉得她会那么一个人过上一辈子，没想到今年竟然成亲了。”

“白蔹”这两个字对于凤九幽来说，实在是太过遥远的记忆。但他还是在蓝月儿提起来的那一瞬间，很快把这个人从记忆中拖了出来。

“那个白蔹，就是当年你派仇一和蓝星儿去江南时，选择的接应他们的人？”凤九幽没有见过这人，现在能回忆起来，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对对对，就是那个姑娘。”蓝月儿语气有些激动，“我提起她的次数也不多，你竟然真能想起来。”

回忆起八九年前的事情，蓝月儿语气之中多了一丝怅然。“当年我也是第一次去江南，那个时候你的暗卫都还没有布置到那么远的地方，派他们两个前去实在是太冒险了。”她摇了摇头，轻笑了一下，“也是当年我还年轻才敢这么做，换成现在，绝对不会只把他们派过去对付林家。”

“但这件事情你完成得很好。”凤九幽看到了桌子上面蓝月儿只咬了一口就放下了的大桃子。她只顾着说话已经忘了，凤九幽就干脆拿了起来，刚咬下一口，蓝月儿就发现了这只桃子是自己咬过的那个。

“哎哎哎，这是我吃过的。”蓝月儿要去抢，凤九幽偏了偏身子，躲过了她的手。蓝月儿踮着脚尖伸长了胳膊，想要夺食，可凤九幽只需要轻轻一转身，蓝月儿就碰不到了。

凤九幽三两口就吃完了桃子，在蓝月儿幽怨的目光之下，这桃子格外的香甜。

他轻轻把桃核扔在了空果盘里，蓝月儿望着那桃核，眼神有一丝凄怆，“这可是我挑出来的最大的桃子……”

她一转头就看到了已经被两人丢在了旁边的信，忍不住说道：“被你一打岔，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还没有等凤九幽提醒她，蓝月儿自己就想起来了。“对了，我刚刚说到了那个白蔹姑娘。她小时候被卖到了青楼，无奈之下在那里待了好些年，一直想要找个机会从那里出来。可别看她当年十几岁，在那种地方能做到头牌的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还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到那姑娘的时候，她满脸笑容的迎接我，可眼睛分明是没有笑的。”蓝月儿摇了摇头，“她那是十多岁的面容，三十多岁的眼神。”

凤九幽从果篮里面重新挑了一个大桃子，递给蓝月儿。桃子看着就鲜嫩多、汁，蓝月儿却总觉得怎么也没有刚刚自己挑出来的那个大。

但那个最大的已经被吃掉了，蓝月儿只好狠狠的咬了一口手里面的桃子，把它想象成凤九幽，心里面立刻爽快了许多。

“她能成功从青楼脱身确实不易，月儿为什么认为她一辈子不会嫁人，寻得个如意郎君，对她来说，也算幸事。”凤九幽问。

“她自己曾经说过差不多的意思。”蓝月儿说，“你想想看啊，她也做了好几年头牌了，什么样的男人没有看过，早已经对此心灰意冷。最起码在我看来，那时候的她是这么认为的。没想到这过了快十年了，她既然也成亲了，还是个家境殷实的人家。白蔹和蓝星儿现在联系还没有断，也是难得。”

凤九幽却摇了摇头，“月儿，你觉得一个姑娘在二十多岁的时候不愿意嫁人，过了十年，为什么突然愿意了？”

蓝月儿不太明白，“之前没有遇到过对她好的人，现在终于遇到了呗，这有什么难猜的？难不成你觉得她是被逼着成亲的吗？”

“有何不可？”

“当然不可能了。”蓝月儿说道，“实话告诉你吧，白蔹姑娘家在蕲州，本来就是因为太穷养不起才把她丢了的。她连家人都没有，还有谁能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