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死伤枕籍

古人在战场上辨识敌我的主要方式就是通过衣着，以这场典型的农耕民族与游牧民族之间的战斗来说，穿着铠甲的中原人和穿着兽皮衣服的匈奴人，一眼就被分辨清楚，不容易出现误伤。

然而，不论穿什么衣物，都有一种通用的方式可以让敌我双方都精准地认出你来，那就是像现在的郭嘉一样，在战场上表现的生猛无比。

同样是被围困，沙尔汗中计后，很谨慎的节约力量，借助敌人的坐骑与尸体来阻挡敌人靠近，固守待援，可是郭嘉却完全不一样。

钢枪被几名敌人卡在身体里一时抽不出来，那就放下它，改用弯刀，带着花纹的乌兹钢刀在烈日下闪着寒光，毫不留情的将面前的敌人斩杀，仗着铠甲护体，郭嘉几乎完全不去进行防备，而是一味杀戮。

与沙尔汗相比，似乎这位草原上的勇士更像是一个有涵养有智谋的文明人，郭嘉更像是一个只有蛮力的野蛮人。

不计后果进行冲杀的结局就是，敌军统帅找到了郭嘉的行动破绽，飞马撞击，让郭嘉在半空悬浮之下受到几次重击，若不是蒙恬等人动作迅速，怕是郭嘉不死也得残废。

被蒙恬救下的郭嘉此时也不好受，胸口的铠甲被敌人坐骑撞得凹陷下去，挤压着胸口难以呼吸，蒙恬见状赶忙将郭嘉的铠甲解开，郭嘉这才喘上一口气，没有当场晕倒。

“将主？”蒙恬的声音有些颤抖，不是在担心，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崇拜，蒙武安排两个儿子投靠郭嘉固然有欣赏其人的意思，但是更多的是看中郭嘉的才学与墨家传承的背景，对其个人的用兵之道与武力，蒙恬等人也只是觉得还可以罢了。

但是郭嘉今天，一向内敛的郭嘉，却用实际行动证明了，除却平日表现出的那些奇思妙想之外，他的武力也是当世绝品。

郭嘉艰难地摇了摇头，看着战士们崇敬的目光，心中对于那些冥冥中所谓命运的畏惧，彻底消散了，就算注定命陨沙场又如何？和这些悍不畏死的部下一同赴死，也未尝不是一件快事。

“无妨，速速列阵吧，敌人发动了总攻，咱们的位置对那些步卒威胁太大，敌人剩下的骑兵不会放过我们的。”

蒙恬点点头，飞快起身招呼战士们聚拢起来，“重新列队！重新列队！”

郭嘉没有猜错，铁羽虽然已经对手下被冲散的骑兵放弃了希望，但是那并不意味着这些人在战场上就失去了作用，正相反，失去了约束的匈奴人，对于大军的威胁来说，更严重了。

“哦！哦！哦！”

几名匈奴骑兵口中发出怪吼，从众人背后杀来，刚刚上马的默军战士们还没有看清敌人就被冲到了面前。

嘭！

最先反应过来的竟然是楼兰骑兵，这支看似孱弱的骑兵，在刚刚追随默军骑兵突围时，甚至都没怎么碰触到敌人，可是在这样的危机时刻，最先做出反应的却是这群人。

楼兰骑兵队长思诺学着刚刚蒙恬救下郭嘉时的样子，狠狠抽打自己的骆驼，让它爆发了惊人的速度与力量，在匈奴人的散兵来到众人面前时，一头撞开了他们，并且用骆驼巨大的身躯将几个敌人同时撞翻。

蒙恬催动刚刚恢复行动力的战马来到思诺等人倒下的地方，从地上的几头骆驼和骑士堆里找出了这个勇敢的战士，把他拉了起来。

“谢谢。”蒙恬真诚的道谢，如果不是思诺反应迅速，这些精锐且善于骑兵作战地家伙恐怕会对没有做好准备的默军骑兵造成不小的伤害。

思诺抬抬眉毛，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不用客气，毕竟你们还不习惯在沙漠里作战，否则你们就该知道，在这里要想发现敌人，不能用耳朵，只能用眼睛。

哦，对了，请你帮忙把我的老伙计拉起来，它陪伴我这么久，可不能就这样倒在这里。”

蒙恬看着这个乐观的家伙也是无奈一笑，伸手拉住思诺坐骑的缰绳，与宝马一同发力，将这头骆驼给拉了起来。

“你这头骆驼似乎比其他人的要重好多啊。”

蒙恬感觉到了手上的分量有些不对劲，虽然以骆驼这样的重量，人力完全无法拉动，只不过是起了一个帮助的作用，主要还是人家骆驼自己起身的，可是蒙恬还是感觉到了，骆驼的重量有些不对。

思诺狡黠的一笑，掀开盖在骆驼身上的毡布，“看，这是什么？”

蒙恬和一旁的郭嘉都惊呆了，骆驼身上竟然被这家伙穿上了甲胄，看这光泽，还是某种金属。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的人明明是骑兵行动却那么慢了。”蒙恬恍然大悟，这才想明白为何这些西域骑兵在自己熟悉的地形区总是落在默军这些外乡人背后。

郭嘉则是暗自点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精锐的楼兰骑兵，就是这个时代难得一见的重装骑兵了。而重装骑兵最大地特点就是，在最后的冲锋决战之前，速度远远逊色于一般骑兵，但是最后一刻爆发全力后，其威势远远不是一般骑兵能够比拟的。

这也是思诺可以凭借一头骆驼，撞死了四名敌军骑兵的原因所在，而且在撞死敌人后，思诺的坐骑除了摔倒之外，似乎并没有受到重创。

蒙恬看看思诺，又看看郭嘉，他也同样意识到了这就是郭嘉曾经提出过的所谓重装骑兵，但是当初因为战马数量不足，同时觉得机动性太差等原因，默军舍弃了重装骑兵的发展路线，走了轻甲骑兵的路线。

此时看到思诺一骑之威，他心中是羡慕不已，不自觉的升起了一股想要组建重甲骑兵的冲动。

正恍惚间，一支箭矢贴着蒙恬的脸颊飞过，蒙恬猛然清醒，看到郭嘉正端着手弩指着自己的方向，一回头，蒙恬吃了一惊，一名浑身是沙土的匈奴战士正直挺挺的躺在自己背后。

刚刚还自诩眼神远胜蒙恬的思诺也是脸色难看，很明显，得意之下，他也没有发现这名从地下摸过来的敌人。

“敌人被冲散了，我们聚在一起的大队骑兵反而难以针对他们，若是放任不管，专心对付敌人的步卒，这些家伙又会从背后对我们进行袭扰。

必须先想办法解决这些散兵游勇，否则我们的骑兵就被完全牵制了！”蒙恬学着郭嘉的样子以手弩射下一名冲过来的敌军，对指挥着队伍集结的弟弟说到。

蒙毅心中苦涩，从他来到坐骑背上那一刻就知道了，他刚想指挥着队伍去发起对敌人的包围，这些匈奴的骑兵就如同兔子一般四散而逃，根本不给人正面决战的机会。

说是散兵游勇，其实，存活着的匈奴骑兵数量还在默军骑兵与楼兰骑兵之上，只是因为阵型被破坏，他们不再聚拢，所以看起来有些零散。

这才是真正最棘手的地方，若是放开手脚大肆追击，将这些人逼迫的重新聚集到了一起，那时的局面对于郭嘉来说只会更加糟糕。

“楼兰骑兵机动性不强，撤回本阵，支援大阵四周，默军骑兵随我动起来！”

蒙毅还在思索解决之道时，郭嘉突然下达了命令，经过刚刚近乎天神一般的表演，郭嘉的威信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没有任何犹豫，所有人都按照郭嘉说的做了。

蒙恬骑着马，一边用弩箭射杀眼睛看到的敌人一边询问郭嘉:“将主，我们的坐骑也是带甲的，虽然是轻甲，可是对于坐骑来说同样是负担，难以保持长时间机动作战的。”

郭嘉骑着骆驼来到卡在敌人尸体里的钢枪旁，死去的敌人终于不再发力，郭嘉轻易就抽出了武器，甩下武器上的鲜血后，郭嘉冷哼一声，“不用长时间，我只要解决一个人，就够了。”

顺着郭嘉的眼神看去，正是躲在人群里的郎战，郭嘉没有去管正在一线指挥的铁羽和他那麻烦的骑兵们，矛头直指作风酷似日逐王的郎战。

“在战场上摆排场，生怕我找不到你吗？默军所属，随我冲锋！”

郎战看着不顾一切朝着自己杀来的郭嘉等人，不屑地道了一句:“莽夫。”

随即一挥手，右侧的号角响起，正在砍杀的铁羽听到后瞬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调转马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这么朝着郭嘉队伍的后心奔来随他一起的，还有无数散乱在战场周围的匈奴骑兵！